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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将计就计巧取衣

作者:绛雪与小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魏明适时抓住机会,佯装醉意朦胧,扬声喊道:“哥哥,明儿要去解手。”


    张元春闻声,朝刚刚受了一番责难的张猛递去一个眼神,微微颔首。张猛面上虽闪过一丝不情愿,却仍立即躬身领命。


    张元春随即转向魏明,语气温和:“猛儿,你为贵客引路。外面地滑,仔细照看。”


    张猛从仆人手中接过一盏小灯笼,引着魏明缓步走出水阁。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张猛眼底寒光一闪,唇角无声扬起,暗想:“父亲疑此子痴愚有假,此事悬而不决,恐成他日祸源,殃及吾家大计!眼下廊暗人稀,正是良机。待我亲自出手,一探真伪!”


    行至东廊尽头,灯火最为幽暗之处,张猛刻意将灯笼往外偏了偏,脚下也悄然放慢速度。待魏明将近身侧,他忽然不着痕迹地将右脚向外一勾——


    魏明跟在他身后,一边留心观察沿途地形与人员布置,一边也未曾放松对张猛举止的警惕。张猛那自以为隐蔽的试探,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魏明心下冷笑:“老狐狸果然是派这竖子前来相试。也罢,我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魏明佯作不觉,仍如常前行,就在即将被张猛伸出的右脚绊倒的刹那,他倏然收步回腿,左脚不偏不倚,正踏中张猛设绊的右脚。只听张猛“哎哟”一声痛呼,魏明也顺势跌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水阁中众人闻声,纷纷朝东廊望去。灯火幽微,人影模糊,李半语带焦灼:“似是魏明在哭?莫不是跌了?”张元春亦作关切状,方欲开口,魏昭却抬手一摆,神色淡然:“无妨,明儿自幼畏黑,稍离灯火便要啼哭,诸位尽兴便是。”言罢,举杯向张元春致意。


    张元春心下了然,分毫不觉意外。他借着魏昭敬酒,从容饮罢,便浑若无事般另引一题,与席间众人畅谈起来,将方才插曲轻轻掩过。


    魏明这一脚踩得着实狠重,张猛捧足揉搓,痛入骨髓,恨不得立时掴这痴儿几掌,又恐留下痕迹,只得强压怒火。魏明倒地不起,哭声不绝,张猛只得假意上前搀扶,问道:“小郎君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摔着了?”魏明举着擦伤的右手,呜咽道:“明儿疼,好疼……”张猛嘴角一扯,见他这副怯懦模样,心下暗嗤:“空长了好大身量,原来真是废物。” 当下不再多言,提起灯笼,引着他往净室行去。


    行至净室数步外,张猛驻足道:"小郎君请自便。"话音未落,魏明已提着袍角奔向茅厕,衣袂翻飞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风卷着落叶在廊下打旋,张猛久候不见人影,焦躁地捻着腰间蹀躞带。"这痴儿解手何以半晌未返?莫非……父亲之疑果真不假,其痴愚是诈,此刻已潜往他处?"他心头骤紧,疾步冲向净室,却见门前青苔地上水光潋滟。


    "小郎君?"他强压怒气轻唤,回应他的只有穿堂风声。正欲掀帘入内,忽有温热液体劈面泼来,但闻魏明在暗处嬉笑:"天热难耐,明儿给墙壁消暑呢!"


    张猛信手一揩,那汁液竟顺势渗入唇齿之间——“怎是这般滋味?!”他陡然色变,一股陌生的腥咸骤涌喉头,“这…这莫非是…?”想至此张猛顿时目眦欲裂,右手已抬至半空。不待他发作,魏明已嚎哭着扑出:"大哥哥打人!"那记掌风堪堪掠过魏明脊背,将苍色圆领袍扯出裂帛之声。魏明假意踉跄,跌撞冲向水阁。


    张猛心头怒火翻涌,几乎咬碎银牙:“这天杀的痴儿,竟敢如此戏弄于我!”此刻他浑身湿透,腥臊难当,只得强压怒火,先行折返卧房盥洗更衣。


    待张猛脚步声远去,魏明倏然敛去痴态,唇角泛起冷峭弧度。他如夜猫般潜回净室,“既然你执意要演这出戏,我必周全到底,定叫你尽兴而归。”


    原来张震朗在剡溪藤纸上留下的“夜服置轩”四字,他早已铭记于心。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得张震朗提前备好的夜行服,魏明苦思良久,终得一计。赴宴前,他特意在怀中藏了一只水囊——不论今夜是谁陪他来此,都注定要受这一浇。


    方才张猛未至时,他已将净室细细搜寻,却未见任何包裹。以张震朗之缜密,定然不会将东西放在明处。“既要隐蔽,又须便于取用,究竟在何处?”


    他凝神四顾,目光掠过遮蔽净室的那排翠竹,最终定格在一株高大的樟树上。此树种在净室周边本为驱虫,其树干下部的枝桠已被尽数削去,以防盗贼攀爬,非身手敏捷者难以登临。


    魏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最安全处,亦是最危险处。


    他步履轻盈如猫,踏地无声。樟树下泥土平整,未见翻动痕迹。仰首望去,但见树冠如墨融于夜色,枝叶葳蕤,在昏暗中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


    他静立树下,深深吐纳。丹田内息如春溪破冰,倏然流转周身。只见他足尖轻点,在粗糙树皮上连环三踏,身形已如夜枭展翅,倏忽拔起丈余。五指如铁钩扣入枝干裂隙,臂膀微曲即伸,人已悄无声息翻上横枝。


    夜露沾衣,寒意沁骨。他却在枝桠间如壁虎游墙,足尖总能精准寻得枝叶间隙,竟未惊落半片枯叶。


    隐于浓荫深处,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个卡在枝桠交错的隐秘处——一团用黑布紧紧捆扎的包裹,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只见魏明如鹞子翻身,左足勾住枝干倒悬而下,右手并指如剑点向包裹系扣。那黑布包裹应声坠落时,他腰间忽地弹出一段银索——正是用天蚕丝混编金银线的束带,索头小钩精准衔住包裹。


    他凌空翻身落地,迅速解下外袍,就着净室内的水打湿衣物。又将发髻散开数缕沾湿,把夜行包裹掩在臂弯,覆上湿衣作遮掩。一路呜咽着奔回客房:"大哥哥欺负人!明儿的衣裳都破了!"


    途经巡夜仆役时,他故意将湿衣抖得水珠四溅,那裂开的外袍在灯下格外刺目。回到卧房魏明立即将包裹塞进榻板暗格,反手把湿衣掷在明间胡床上,只着素绢中衣便冲出水阁。


    "明儿没有衣裳换了!"他奔过曲廊,哭声惊起宿鸟。算准张猛此刻应还在别院盥洗——更衣、熏香、重整蹀躞,至少需两炷香工夫。魏明虽步履仓促,眸光却如寒潭映月,将沿途景况尽收眼底。但见水阁东廊第三根楹柱后的暗哨,库房檐角新悬的铜铃警哨,乃至庖厨后门堆积的柴薪高度,皆与张震朗所示舆图丝毫无差。


    他假意踉跄扑向假山石,袖中指尖已丈量过石隙宽度——正合舆图标注的七寸之数。途经马厩时故作惊慌躲闪,实则默数了槽间战马的数量,连那匹额生白星的突厥骏马,都在张震朗早前提示的“西厩二柱”位置。


    当巡夜梆声自更楼传来,魏明在心底暗赞:三慢两急,时序与图上备注的戌时三刻分毫不差。这般严丝合缝的印证,令他终将那份舆图暗记于心。夜风拂过少年湿透的中衣,他望向水阁方向的眼神里,已褪去三分疑虑,添了七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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