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杭在一起纯属青春期容易被荷尔蒙挟持,觉得他好看,性格嘛,不那么重要。
其实他话不少,完全看他想不想说。
他永远只说他自己感兴趣的事,看他感兴趣的电影,喝他喜欢的苦咖啡,我喜欢的奶茶塞到他嘴边他都不会看一眼。
虽也愿意陪我去看无脑的爱情片,只是出了电影院,我叭叭地跟他分享观后感,他只会嗯嗯嗯,然后问我一会吃什么。
没意思。
班上的体育生平时会在一起训练,我跟几个男生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偶尔有人调侃两句,他不会帮我说话,他在意的是别人说他是我养的鱼,他不愿意被别人这样说。
他就像个好看的空壳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出事之前我才盘算着要怎么结束这段比过家家还缺乏情绪价值的关系。
要不是这事,我连他有个新妹妹都不知道。
现在在一个屋檐下,他眼里也只有自己。
我躺在床上,拿不准接下来的事会是什么走向。
原本我以为陈杭在这件事里属于加害者之一,现在看来,更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谷嘉撑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做着题。
“谷嘉,你为什么喜欢陈杭?也因为他好看?”
她抿着嘴,在考虑要不要向我摊开隐秘的少女心事。
“嗯,他好看。”
肤浅,就跟我一样肤浅,事实证明肤浅的人是很容易后悔的。
“别喜欢了,他不值得。”
“你怎么知道!他很好的。”
她反驳我的语气都是怯怯懦懦的。
“除了长得好,还有哪里?嗯?”
“妈妈说我的时候他会出来帮我解围!”
“你不是说他和叔叔都躲着你吗?”
“那是之后……我妈在家里骂我的时候他看到了。”
“然后他就躲着你了,生怕你坏他名声。”
我翻了个三秒的白眼,摇着头嘴里啧个不停。
“他不是这样的!你乱说!你又知道了!”
谷嘉自己说出来也不见有几分底气。
小猫炸毛,毫无攻击力。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前男友。”
“啊?”
“不信我把身体还你,你去问,我叫俞山雨。”
她不说话了,我努着下巴鼓励她继续。
拍门声响起,接着是扭动门把手的声音,门被我反锁了,没拧开。
刚把谷嘉的妈妈放进来,她反手关上门压着声音质问我。
“你最近天天跟陈杭一起回来的?”
“怎么?不能跟哥哥一起回家?”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跟他爸结婚了你知道吗!”
“所以他不就是我哥哥?妹妹不能跟哥哥一起回家?那你给我买个房子,我出去住。”
“你!你自己对人家什么心思!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啊?你老师怎么说的,还不够丢脸吗!”
“你丢脸还是我丢脸,还是陈杭丢脸了?你是我妈!你帮着别人欺负我,你自己反省一下。”
“陈谷嘉!你是吃错药了?怎么说话的!”
“我不姓陈,我姓谷。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她拿起枕头想往我头上砸,我接过手连人带枕头推出门外。
到底是不敢闹出大动静,门上传来一声闷响,应该是枕头砸在上面了。
谷嘉在床尾地上坐着,其间一言不发,现在叠着双臂趴在床边上看我。
“你这妈,不太行。”不然也不至于。
“我妈不行,陈杭也不行,我更不想活了。”
“你傻呀,别人不行那是别人,你自己行不就行了。”
“我不行。”
“你要气死我了!”
她要是有实体,我真的想把她揪起来打一顿。
“我就是烂泥,就是阿斗,就是朽木。”
“你是笨蛋!”
剩下一个枕头被我砸在了她身上,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谷嘉的颓废态度让我有种在做无用功的无力感。
要不是实在不想再被困在这栋楼里,我昨晚就能一头撞在墙上跟她同归于尽。
刘曼还是成功地把我再一次堵住了,她实在想找我麻烦,我避无可避。
这次是在体育器材室。
她也学聪明了,这次带的是一个男生,我在班上没见过的。
过来放球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进来,眼珠子歪着往这边看,放下球又咬着耳朵匆匆出去。
刘曼让那个留着寸头的男生去把门关上,昂着头朝我走过来,鼻孔对着我。
谷嘉太矮了,我一米七的灵魂困在这个一米六不到的身体里,只能被别人对着头顶耀武扬威。
一个本子朝我脑袋甩下来,扇出来的风扫了我一个巴掌。
“陈谷嘉你装什么!”
地上摊着的本子线圈散开,纸张散落了几张,零零碎碎的,是我的草稿本。
“你翻我东西还恶人先告状?”
我没刻意藏,但也是夹在了一堆书中间的,想必她是把我的东西翻了个遍。
她借着高几公分的优势,揪住了我的领口。
没等我还手,寸头很识时务地上来反剪了我的手臂。
“你就是个□□的货!别特么天天给别人卖惨!”
“你中午饭厕所吃的?”
我暗暗使力扭了扭,男女力量的悬殊让人抓狂,寸头捏得我手臂火辣辣的。
“我要撕烂你的嘴!”
刘曼说到做到,两根食指塞进我嘴里开始往两边扯。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像麦当劳叔叔那样裂开了,只能不断不断甩着头。
她抠得死死的,长指甲刮在我口腔内壁,又疼又腥。
寸头一手扣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钳制住我两只手腕,把我压在地上跪着。
刘曼此时像刚出闸的牛,理智尽失,朝我又踢又踹,脚毫无章法地落在我的胸口和肚子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直发疯似的叫,声音回荡在凉凉的水泥地面。
我没再挣扎,牙关咬得腮帮子疼,但是真的好痛,眼睛都忍不住发酸。
肚子疼胸口疼,磕在水泥地上的膝盖也疼,死寸头快把我的手腕掐断了。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她的五官因为激动的情绪扭曲着,眼底的火越烧越旺。
有几下打在了寸头身上,他后仰着上半身躲避,手上的力气卸了一下又赶紧压住。
“脱她衣服!”
“啊?”寸头犹豫了一瞬,还是松开了手,胆子缩了回去。“这不太好吧?”
我脱力跌坐在地上。
“你这点胆子都没有!”她重新揪起我的领子,用力扯开,掉了两颗扣子。
“够了刘曼。”
我拉回衣襟,遮住露出的内衣,直视着她。
“够你妈!”
她头发在刚才的泄愤中散得凌乱,胸腔大幅度起伏,抬脚踹了一下寸头的胫骨,寸头嘶的一声单脚在原地公鸡跳。
“反正那么多人摸过,你怕什么!你不摸后果自负!”
寸头明显是小喽啰中的底层,龇牙咧嘴地蹲下身,手往我胸口伸。
我卯着劲抬手给了他的浆糊脑袋一个大比兜。
什么阿猫阿狗都逮着我一个人薅?
这回两个人统一了战线,一起上来扯我衣服,眼看纽扣一颗颗崩开,我这颗没有受过摧残的心脏都微微发抖。
器材室的铁门被人急促地拍响,外面是篮球场,离教学楼也不近,按理说不太会有人路过,不然刘曼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对我施暴。
不管现在门外是谁,我暗暗决定以后定会涌泉相报。
刘曼反应很迅速地捂住了我的嘴,寸头跟上压制住了我所有动作。
门外的人还在拍门,笃定了这里面有人,不罢休。
“刘……刘曼!”
她的牙齿咬在唇上,边沿白了一圈。
最后妥了协,起身走去开了门,在正山面前抬头站定了一秒,头也不回地带着寸头走了。
我咬着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沾的灰,前襟的扣子只剩下两颗堪堪扣住。
正山伸手稳了稳摇摇晃晃的我,垂眼看到了地上的草稿本。
他开口想说,但急了又哽住。
“我知道的。你能回教室帮我拿一下手机吗?在我抽屉里。”
他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回过身,脸色沉沉地指了指。
“锁……锁门。”
锁好门,我靠在墙上。
整个胸腔密密麻麻地疼,我只好弯着腰,找了个垫子坐着。
迟来的委屈冒了个尖尖,随着眼泪扑簌簌地落,随手揩掉却怎么都揩不完。
他回来得很快,脑门上溢出了薄汗,手上还拿了一件校服衬衫。
他递过门缝,又把门拉上了。
这衣服太大,领口都深了几分。
“这是你的衣服么?”
“嗯。”
“你怎么还带衣服来上课啊?”
“体……体育……课,我不喜……喜欢……”他吸了口气,“出汗。”
他身上现在穿的那件背后湿了一块,我身上的干干爽爽。
“谢谢。”
“嗯。”
“正山。”我望定他的眼,跟自己打了个赌。“你愿意做我的证人吗?”
“嗯。”
他没有让我失望。
我接过手机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