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沈万安指着马车，气得嘴唇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林以棠怎么敢，怎么敢用这种方式来回应他的“深情”。
这盆带着骚臭味的洗脚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也把他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马车的车帘，再次被一只素手掀开。
林以棠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化不开的冰霜和浓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厌恶。
“沈万安。”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臭虫。
街上的人群早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对着湿淋淋的沈万安指指点点。
“哎哟，这不是沈家那位大少爷吗？怎么搞成这副德行？”
“什么大少爷，范太夫人一走，沈家早就散了！听说他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天天在外面鬼混。”
“活该！你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竟敢纠缠明远侯府的千金！”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沈万安的耳朵里，他想捂住，却又不敢动弹，只能僵在原地。
林以棠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
“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该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沈万安被她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以为，你长了一张人脸，就真的是个人了？”
“你以为，我对你好一点，就是爱上你了？”
“你以为，我帮你，是没了你不行？”
林以棠每说一句，身子便微微前倾一分，那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沈万安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我告诉你！”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我帮你，不过是因为，我上辈子，欠了你一条命！”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上辈子？欠命？
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林家小姐是气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沈万安更是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林以棠却不管不顾，她要的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一切彻底撕开，让他再也没有任何自我幻想的余地。
“我以为，你虽然混账，但至少还有一点人性！我以为，我拉你一把，你至少能学会自己走路！”
“但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林以棠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厉，带着压抑了两辈子的愤恨。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给你机会，你拿去调戏我的丫鬟！”
“我给你生意，你把它搞得一塌糊涂，还敢反过来倒打一耙！”
“我把你送进官府，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你却把它当成我爱你的证据！”
“沈万安，你摸着你那颗早就黑透了的良心问问，你配吗？！”
“你除了会自作多情，除了会撒泼耍赖，除了会把别人的善意，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你还会什么？！”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痛骂，把沈万安骂得狗血淋头，面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想反驳，想大吼，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林以棠说的，全都是事实。
“我告诉你，沈万安。”
林以棠的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她将这两辈子积攒的所有恶心和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发泄了出来。
“那条命，从我决定帮你开始，就已经还清了！”
“你之后做的每一件蠢事，说的每一句屁话，都是在消耗我最后一点耐心！”
“现在，我的耐心，没了。”
“我对你的那点所谓恩情，也彻底还完了！”
她指着沈万安的鼻子，一字一顿地，向全京城宣告：
“从今往后，你沈万安，是死是活，是富是贫，都与我林以棠，没有半点关系！”
“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说一句废话，纠缠我一分一毫。”
“我见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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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打你一次！”
“我说到，做到！”
说完，她猛地放下车帘，那厚重的帘子像是铡刀，斩断了所有过往。
“走！”
车夫被小姐这番前所未有的彪悍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扬马鞭，嘴里大喝一声。
“驾！”
马车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只留下沈万安一个人，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中央。
他浑身湿透，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周围，是无数双鄙夷、嘲笑、看好戏的眼睛。那些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引以为傲的自尊，他那可笑又荒谬的自信，在这一刻，被林以棠，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撕得粉碎，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
“啊——！”
沈万安终于承受不住，抱着头，发出一声野兽般崩溃的尖叫。
他像个疯子一样，推开还在看热闹的人群，落荒而逃。
……
马车里。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小姐，您刚才……太威风了！”她激动得脸都红了，“您是没瞧见，那些人看沈万安的眼神，就跟看臭水沟里的耗子一样！还有人说，您骂得好，骂得解气！”
林以棠靠在车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骂完之后，她只觉得浑身舒畅，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轻快。
那块压在她心头，沉甸甸了两辈子的巨石，终于，被她亲手，彻底搬开了。
原来，放下，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
她甚至有些感谢沈万安。
感谢他的愚蠢，感谢他的无耻，感谢他的自作多情。
若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对**的认知下限，她恐怕，还要被那可笑的“恩情”，再捆绑很久很久。
现在，好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看着窗外飞速**的街景，唇边，终于控制不住地，绽开一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