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燃着安神的檀香，雨水敲打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怜容一身素雅的衣裙，眉眼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愁，看起来真像个为朋友忧心的性情中人。
林以棠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没有接她的话。
她不开口，李怜容也沉得住气，只是幽幽地叹息，目光不时飘向窗外的大雨，将一个“情深义重”的配角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小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替傅公子说情的？”
终于，林以棠放下了茶杯，淡淡地开口，打破了这有些刻意的沉静。
李怜容像是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林以棠，眼神里满是“真诚”。
“郡主，怜容不敢说是说情。只是……只是看不下去。”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与钦之……与傅公子相识一场，知他为人看似冷漠，实则至情至性。他如今这般作践自己，必然是心中有天大的悔恨。郡主，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您……”
“李小姐。”林以棠忽然出声打断她，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我之间，似乎还没熟到可以让你来教我如何处理‘夫妻’之事的份上吧？”
李怜容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郡主说的是，是怜容逾矩了。”她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姿态放得极低，“怜容只是……只是替傅公子不值。他为了您，连前途都不要了，您又何苦……”
“不值？”林以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
“他为了我？李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跪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那点可怜的执念，你当真看不清吗？”
李怜容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本以为，林以棠就算再生气，也终究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面对傅云堇这样不顾一切的“深情”，就算不感动，也该有所动摇。
可她没想到，林以棠竟然如此清醒，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傅云堇行为的本质。
“郡主，您误会了。”李怜容急忙辩解，“傅公子他……他是真的爱您。他甚至都告诉我了，关于前世……”
话说到一半，她又猛地捂住嘴，一副说漏了嘴的惊慌模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以棠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中一片了然。
来了，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试探。
试探自己到底知道了多少，试探自己和傅云堇的裂痕到底有多深。
林以棠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受伤和难以置信。
“他……他把前世的事，都告诉你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李怜容见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但很快又被同情和愧疚所掩盖。
“郡主，您别怪他。他也是心中太苦，无人诉说……”
“所以，他宁愿告诉一个外人，也不愿亲口对我解释一句？”林以棠的眼眶慢慢红了，她看着李怜容，一字一句地问，“他害死我父母，让我独守空闺，最后心如死灰，这些……他是不是也都告诉你了？”
李怜容被她问得一窒。
她没想到林以棠会如此直白。
傅云堇确实跟她提过一些，但都是含糊其辞，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我……”
“看来是了。”林以棠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他有什么资格说爱我？他的爱，就是把我推入深渊，再假惺惺地跳下来说要救我吗？”
“他的爱，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的‘深情’，看到我的‘无情’，逼着我原谅他吗？”
“李小姐，你也是女子，你告诉我，这样的爱，我要得起吗？”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诛心。
李怜容彻底乱了阵脚，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掌控谈话的走向。
她本是来演戏的，却被林以棠拉入了她的戏中，成了那个尴尬的“知心姐姐”。
“郡主，您……您先别激动。”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
“我怎么能不激动？”林以棠忽然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茶杯。
“啪”的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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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怜容身边的侍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收拾，却被李怜容用眼神制止了。
“李小姐，多谢你今日来看我笑话。”林以棠背过身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哽咽，“天色不早了，你请回吧。我累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李怜容知道今日再待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反而显得自己别有用心。
她站起身，行了一礼。
“那……怜容就先告辞了。郡主还请保重身体。”
说完，她带着侍女，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郡主，傅公子他……是真的快撑不住了。他有很严重的旧伤，再这么淋下去，会死的。”
说完，她才快步离开。
翠竹连忙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疼地对林以棠说：“小姐，您别听她胡说，她就是来刺激您的！”
林以棠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李怜容刚才坐过的位置旁边的地上。
那里，一枚小巧的，雕刻着奇特花纹的金属令牌，正静静地躺在地毯上。
那花纹，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林以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令牌！
前世，兄长林修文失踪前，她曾在他留下的遗物中，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
她快步走过去，用手帕将那枚令牌捡了起来。
令牌入手冰凉，上面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是李怜容身上的味道。
是她故意留下的！
林以棠的心脏狂跳起来。
李怜容到底是谁？她和兄长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翠竹！”林以棠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快！去把这东西交给父亲！让他立刻派人去查！查这个令牌的来历！还有，派人盯紧李怜容，她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我全都要知道！”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不……不好了！小姐！宫里来人了！是……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