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总部大楼建在新港城CBD中心地带,蒋越站在马路对面朝着那座摩天大楼看了一眼,午后阳光正烈,玻璃墙的反光有些晃眼。
这座大楼由德国著名建筑师建造,几经易主才来到沈氏这里,在一定程度上这座大楼代表的是权势和地位,人人都渴望成为这里的主人,可人人又都只能对沈云山的能力望尘莫及。
当年沈云山凭借精锐的商业嗅觉抓住房地产行业新兴的势头,又用自己超乎常人的毅力和魄力在商界和官场混得风生水起,仅仅只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让沈氏成为了新港城的翘楚。
沈云山的名字一夜之间成为新港城权富的代名词。
林老爷子也是慧眼识才,早知道沈云山并非池中之物,才让当年声名显赫的林氏一族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当时那个除了一腔热血,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的沈云山。
只是可惜,春风不逐君王去,近年来沈云山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沈修作为沈氏长子,沈云山在他身上看不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所以一直以来沈氏的大权还一直握在沈云山手里。
这在新港城不算什么新闻,蒋越来之前沈煜也给了自己一份资料,用沈煜的话来说,在这种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里工作,得知道为谁卖命。
沈煜给他的平台很好,一入职就是沈氏集团总部的工程设计部,工程设计部的人事任用都需要经过沈修的单面。这里和其他部门比起来,接触沈修的机会更多,沈煜相信蒋越有足够的能力让沈修信任他。
新港城人人望之莫及的大楼,连办公室都那样气派,给人一种低调但很高贵的感觉。
被孙特助带到沈修办公室的时候,沈修还在处理文件,蒋越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过了有好一会儿,沈修才放下签字笔,把厚厚的一沓文件递给孙特助。然后抬头笑着起身走向蒋越:‘你好,我是沈修。’
蒋越站起身恭敬地鞠了个躬:‘蒋越。’
沈修坐在沙发上翻看了下蒋越的简历和实习资料,如果是应届生这资质不错,甚至算得上优秀。但在沈氏,这种简历多入牛毛,并非是每个人的简历都有机会递到沈修的手里。
比起简历,沈修更关心的是蒋越是怎么把这份简历让自己看到的。
他抬起眼睛看了眼蒋越,蒋越和他对视了一下,就又把眸子垂了下去。
人有些老实,老实人做事踏实,让然安心,做工程的话这不算什么缺点。
沈修合上蒋越的简历:‘为什么要来沈氏?’
‘因为钱,我需要钱,我想出人头地。’蒋越垂下的眸子里有了光。
他很现实,他就是需要钱,就现在的蒋越来说,钱大于一切,他想往上爬,但是首先他得保证自己和妈妈能够活着。
活着在蒋越这里大于一切。
被金钱拖垮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受够了那种被人看不起,被人追着讨债的日子。
沈修大抵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会说出如此让人心头一震的话,他以为蒋越最多也就是和别的毕业生一样,拍拍沈氏集团的马屁,然后再说理想,说未来的憧憬。
可蒋越没有,他说他需要钱,想出人头地。
蒋越很有野心,沈修喜欢有野心的人。
人一旦有了野心,就有了弱点。
沈修没再多问什么,等到蒋越离开以后,他叫来孙特助。
孙特助把蒋越的背调资料递给沈修:‘目前来说好像和别的股东没什么利益关系,他只是在咱们工程上实习过,总工那边看他有天赋就引荐给了我。而且,我事先做了背调,住在贫民区,还有个需要化疗的妈妈要照顾。’
不是沈修疑心,眼看着沈云山对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他现在需要成绩更上一层楼,正是用人之际,这种在眼皮子底下的人必须得干净。
设计部的人大多都是跟着老爷子一路打拼下来的功臣,就算现在年纪稍大了一些,设计理念也跟不上现代的潮流,可看在沈云山的面子上,沈修也还是得敬重他们三分。
所以大多时候面对他们倚老卖老,论资排辈的作风,沈修也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公司为此流失了不少人才。
现在不比从前,沈云山身体不佳,沈修迫切需要得到他的认可,拿到沈氏的话语权他才是真正沈氏的掌门人。因此,蒋越这种设计稿都透露着灵气的设计天才,对沈修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他合上资料起身:‘最近盯着点,这个人若是真没什么问题,我想好好用他。’
孙特助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蒋越的入职申请是沈修亲自发给他的邮件,可见对他的重视非同一般。
蒋越醉心设计,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往,就是话也不怎么爱说,所以基本上从来不提他是通过沈煜谋得的这个岗位。两个人偶尔在公司遇见,蒋越也都是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照面,看起来和正常同事没什么区别。
蒋越顺利入职,沈煜心情也是好了不少,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的计划逐步进行。所以他看起来也本分了不少,沈修让他去采购部上班,他就装模作样的在办公室坐一天。
采购部其实油水挺多的,但都被林婉宁安插了自己的娘家人,这些人不听沈煜的,说白了采购部经理的头衔不过是名存实亡,实力早就被架空了。
沈煜志不在此,对这些倒是也无所谓,大多时候都是将计就计,逢场作戏。这样也能让沈修放心,真以为他这个弟弟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蒋越入职以后,沈煜并没急着从蒋越那里得到什么,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一举夺魁,让沈修永无翻身之力的时机。
蒋越也很争气,他凭借极佳的设计天赋和对建筑与生俱来的热爱,没用多久就在沈氏工程部崭露头角,项目虽然不大,但是沈修对他的设计倒是很满意,在会议上忍不住多次夸奖他。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观察以后,沈修觉得蒋越和孙特助背调的并无差别,这才把云顶花园的项目彻底放心交给了蒋越。
拿到项目的那一天,蒋越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他很开心,把相关资料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有同事开玩笑:‘小越越这是破C U了。’
他也没心思听,他只知道他热爱设计,热爱建筑,一栋大楼平地而起的成就感难以形容。
资料被他翻了无数遍,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筹建,已经想好了设计细节。
即使夜色已经很浓郁了,他还是兴奋难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沈煜的那张脸,那张英俊又让人着迷的脸。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同沈煜的聊天记录,上一条记录是在一个月之前,那时候还是秋天。
想得有些难受,他站起身推开窗,有风灌进来,凉飕飕的,已经入冬了。
从窗户看过去,富人区灯火通明,他不知沈煜住在哪一栋,他感觉每一栋都是沈煜,又感觉每一栋都不是。
他在聊天界面停了很久,他很想发个信息告诉他这个值得庆祝的事情,消息打出来又删掉,这样的动作来来回回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信息还是没发出去。
沈煜说过,在沈氏只能靠他自己。
他不想让沈煜觉得自己缠上了他,他知道他们不属于一个阶层,沈煜对自己说得喜欢,很有可能是追求自己的手段。
沈煜只是花钱买了他一次。
所以他对沈煜就算有什么情愫,到最后那也大概率只会是自己一厢情愿。
说来也搞笑,其为什么会想这些,蒋越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就是会想,第一次遇见沈煜的样子,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沈煜带有一些玩味的笑意。
他一度觉得自己是疯了,但这种自我嘲讽好像无济于事,那种源自于生理性的想念可怕又难以抑制。
就像是历经寒冬的一粒种子,待到春风一吹,便葳蕤生长填满了蒋越的心。
这种感觉愈演愈烈,终于在云顶花园项目动土前的夜晚,他没忍住给沈煜发了个短信。
在吗?
小心中带着试探,怕沈煜不在,又怕沈煜回了自己,他不知道说再回些什么。
蒋越盯着聊天框等了一会儿,沈煜没回他。
一直等到第二天亮,沈煜还是没回他。
‘渣男。’:蒋越握着手机骂了一句。
室友徐京在他旁边拍了拍肩膀:‘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两个男人本就不符合大众价值观,大多数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为了满足一下性压抑玩玩而已。更何况他还是那样看起来就和咱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这种有钱人最不缺的就是床伴,不是兄弟我打击你,你真不该为了这事儿伤心的。’
蒋越苦笑,是啊,钱色交易嘛,上一次床换一份工作,不亏。
他滚动了下喉结,声音哽咽着又重复了一遍:‘不亏。’
徐京没说话,又拍了拍蒋越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再见到沈煜的时候,是在项目开工以后的晚会上,沈修带着蒋越来参加晚会,说是要认识一下承包方和一些官场上的人物。
其实也就是陪陪酒,混个脸熟,为蒋越日后工作的开展提供下便利。
沈修要忙的事情很多,带着蒋越在会场走了一圈就先行离开了。
没有沈修,他蒋越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就算得了沈修的引荐,蒋越出身寒门,没什么资源握在手里,在场的权贵也并不会多看他一眼。
端着酒杯的蒋越瞬间被冷落了下来,想举杯和人打招呼,那人见状赶忙举着杯恭敬地和比自己权势更高的人喝了一杯。
他感觉有些局促,偌大的宴会厅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也就是这个时候,蒋越来回扫的时候,看到了被一众人围着的沈煜,他举着酒杯和同他打招呼的人举杯示意,言笑晏晏,言谈举止优雅又不失风度,像是英伦绅士。
他就是绅士。
其间不乏有皮囊好看家境也不错的男人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可能是碍于社交礼仪,他推脱不得,只得举着酒杯笑着回应,算得上是来者不拒。
蒋越摇摇头,即使知道沈煜是出于社交礼仪或者应酬,他仍旧心中有些沮丧,从服务员那里拿来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身上昂贵的西装充满了讽刺,衣衫之下他还是那个贫民区的蒋越,和这里大多都身份显赫的权贵格格不入。
想着想着,他越发感觉胸口有些闷,松了松领带,走到了宴会的露台上。
新港城冬天的风算不上刺骨,只是有些冷冽,吹在人身上刚好,容易让人清醒。
他和沈煜有着云泥之别,他不该嫉妒那些与他交好的人。
沈煜勾着眼睛看了眼有些略显失落的蒋越的背影,嘴巴玩味地笑了笑,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陆云翳举着举杯过来寻他的时候,见他如此对待一个刚毕业的纯情少男,不禁讽刺:‘沈先生为了钓到蒋越都变性格了,从不喜欢参加这种酒会的男人竟然端着酒杯左右逢迎。’
沈煜扯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我是个商人,我只做利己的事情,钱色交易这种事情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云翳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这次都把自己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