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么?林四。”
林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冷艳绝伦的脸,试图从那精心描画的眉眼中,剥离出记忆深处那个清秀少年的轮廓。
身高……对,林四当年在寨子里就是同龄人里拔尖的高挑,只是那时带着少年的单薄,如今这具身体却充满了成熟的力量感。面相,若是忽略掉那极具侵略性的妆容和女性化的修饰,那眉骨、鼻梁的线条,确实依稀有林四的影子,只是变得更加锐利,更加……冰冷。
林四。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她刻意封锁多年的记忆闸门。
林四,原来是个男人。是那个和她生在同一个苗寨,喝着同一口山泉水长大的少年。他长得清秀,皮肤比寨子里其他男孩都要白净,性子也温和,不像其他毛头小子那样咋咋呼呼,总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帮她背竹篓,采她够不着的野果。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甚至到了互许终身、谈婚论嫁的程度。
可是,她的父母死活不同意。因为林四家里,是寨子里世代相传的降头师。那是一个既受人敬畏,更被人恐惧和疏离的身份。寨里人遇到疑难杂症、邪祟缠身会去求他们,但平日里,却鲜少与他们深交,总觉得他们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与现世的主流格格不入。父母哭着求她,说嫁过去一辈子就毁了,会被打上异类的标签。
那时的林染,年轻,没什么太大的主意,对未来既憧憬又迷茫。在父母的眼泪和现实的考量下,她退缩了。她听从安排,离开了寨子,进城找了一份导游的工作。
命运弄人,她接的第一个私人导游工作,客户就是裴家俊。那时的裴家俊,低调而富有魅力,她并不知道他身家过亿,只当是个家境优渥的都市精英。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裴家俊刻意营造,几天的游玩下来,两人竟异常的投缘默契,他见识广博,风趣幽默,完全不同于林四的沉静内敛,像是一道炫目的光,照进了她原本有些灰扑扑的世界。
直到后来,裴家俊专门从上海飞回来,对她展开热烈追求,最后在铺天盖地的玫瑰花和众人的艳羡中向她求婚时,她才知道,自己无意中钓到的是怎样一条足以改变她整个人生轨迹的金龟婿——宏渊集团的继承人,真正的财团太子爷。
而那时,并不知道她已经移情别恋的林四,竟然也追到了城里,笨拙地试图用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来挽回她。一边是代表着落后、神秘甚至有些“不祥”的乡村旧爱,一边是能带她步入顶级豪门、光鲜亮丽的新欢,高低立现,她的选择似乎毫无悬念。
但是,她害怕。她深知降头师家族的手段和诡异,怕林四因爱生恨,会用那些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报复她,让她永无宁日。恐惧催生了恶念。于是,她也如现在一般,选择了先发制人。
她假意回心转意,约林四晚上在寨子外的河边见面,说清楚。她带去了酒,用温言软语哄着他,一杯接一杯,将他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在那个月色朦胧、水声潺潺的夜晚,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曾对她温柔备至的青梅竹马,推入了湍急冰冷的河水之中。
看着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被河水吞没,她浑身发抖,却也有一种扭曲的解脱感。
第二天,她哭着告诉所有人,林四是不慎失足落水。寨子里的人虽然唏嘘,但鉴于林四家特殊的身份,也并未深究,只当是命运无常。
而她,则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心安理得地投入了裴家俊的怀抱,成为了风光无限的裴太太。
……
记忆的潮水汹涌退去,留下的是眼前这张雌雄莫辨、冷若冰霜的脸。林染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
“你……你没死……”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司琳,或者说,林四,看着她这副惊骇欲绝的模样,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笑意,她(他)的红唇轻启,低沉的声音带着致命的寒意:
“那是我命大。河水冲我到了下游,被一个跑江湖的杂耍班子捡到。为了活命,也为了……回来找你,我学了点别的手艺。”
她(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光滑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妩媚。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还满意吗?我的……好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