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知微醒来的时候,窗外刚刚泛起微光。
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身旁的林承昱还在熟睡,呼吸均匀而深长。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感到一阵疲惫的酸痛从肩颈处传来,整个人像是被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她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到从前。
生完孩子之后,她的腰痛从未完全缓解,时常觉得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部分,而剩下的部分,也渐渐麻木了。
她坐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孩子还在熟睡,嘴角微微张开,像是做了一个梦。
她盯着女儿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当然爱她,可是……她真的做好了准备成为母亲吗?
一个小时后,厨房里飘着淡淡的热牛奶香气,林承昱穿着家居服,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沈知微站在餐桌前喝牛奶,语气温和:“今天要去公司吗?”
“嗯。”沈知微点点头,嗓音有些淡。
“孩子怎么办?要不让阿姨多留一会儿?”
“没事,疫苗打完了,应该不会有事。”
林承昱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说:“晚上我接你?”
“不用。”
气氛安静下来。
沈知微垂着眼睛,看着杯壁上的水汽慢慢凝结,她其实不想说太多话,也不想解释自己的情绪。她知道林承昱在担心她,可是她连自己都理不清楚,更不知道怎么让别人理解她。
回到职场,会不会让她好一点?她也不知道。
但至少,她不想让自己再待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像是一只困在玻璃罩里的鱼。
苏惟安坐在公寓的阳台上,抱着一杯咖啡,盯着对面的高楼看。
太阳升起,窗户反射着金色的光,她眯了眯眼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已经有些冷了,苦味浮在舌尖,她却不觉得难以下咽。
昨晚,她又失眠了。
她已经习惯了失眠,习惯了凌晨四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回放着毫无逻辑的片段——从小时候的记忆,到前几天和朋友的对话,再到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的情绪。
她也不是没有试过改变。
她学着冥想,可是每次闭上眼睛,脑子反而更加清醒。她下载了助眠音乐,可听着听着,心里却更烦躁。
有时候,她想,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睡一个真正安稳的觉了?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那条“云南大理心理训练营”的推送,指尖滑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她真的要去吗?
她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的。
她已经在心理咨询室里谈过无数次——关于童年,关于父亲,关于那些她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可是她始终无法摆脱过去,它像是一根无形的线,轻轻一拉,她就会被拽回去。
她记得很清楚,十二岁那年,她在学校门口等妈妈来接她,看着别的同学被父亲接走,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恨。
那种怨恨一直跟着她,长大后,她以为自己可以忽略,可是它始终存在。
如今,父亲试图弥补,她表面上接受了,可是她内心深处,从未真正释怀。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指落在屏幕上,点开了报名页面。
如果这次不去面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多久。
晚上八点,沈知微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文档已经打开了很久,她却迟迟没有动笔。
办公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事已经下班,只有几个加班的人还坐在远处,敲击键盘的声音细微而规律。
她盯着屏幕,试图让自己专注,可是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怎么都理不清思路。
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进入工作的状态了。
曾经,她是最有条理的那个人,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逻辑清晰,几乎不会出现拖延的情况。可现在,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分析都写不出来。
她捏了捏眉心,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她是不是……真的变了?
林承昱发来一条消息:“到家了吗?”
她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回:“还在公司。”
过了一会儿,林承昱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接起,放到耳边。
“还要多久?”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点疲惫。
“不知道。”
“知微。”林承昱顿了顿,声音温和了些,“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沈知微微微一怔,手指轻轻地抠着桌面。
她没有回答。
电话那头,林承昱没有催促,等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等你。”
沈知微合上电脑,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逃避。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恢复到从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