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英是在太阳高照的时候醒的,楼下热热闹闹,小镇早就开始了新的一天。
床上就她自己,棉花枕头躺在她昨晚放的位置,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揉揉眼睛,哈欠连天泪眼汪汪地喊宋峙。
房门从外面打开,宋峙大步进来,手上拿着拖把。
江白英不干嘛,就是要叫他名字,下意识叫的,她对上他询问的目光,随便问他早饭好了没。
“好了。”宋峙说,“你去刷牙洗脸,我拖完地就把早饭端到桌上。”
江白英叫住要去搞早饭的男人,她抠毯子抠睡裤抠席子,嘴里吞吞吐吐:“昨晚你……昨晚我……昨晚我们……”
宋峙沉默了一会:“我没越界。”
江白英松口气,评价一句:“那你睡相可以啊。”
宋峙的睫毛垂下来:“还好。”
“嘿嘿,你看你这就谦虚了不是。”江白英嬉笑着把脚踩地上,边够拖鞋边说,“我睡相也不错的吧。”
宋峙拿着拖把拖门边那块地。
“问你话呢!”
江白英见他面露茫然,抽着嘴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宋峙说:“你睡觉很乖,睡姿一晚上都不变。”
“我想也是这样。”江白英伸了个懒腰,睡衣随着她的动作往上跑,腰和肚子露了出来,她慌忙把睡衣车扯下来,发现宋峙没有注意到这个。
虚惊一场。
江白英叫宋峙拖他的地去,她三两下就铺了床,拍几下床中间的棉花枕头,下一秒就顿住。
不对啊,一个大活人一晚上都不改变睡觉的姿势,这可能吗?而且就算她创造奇迹,那宋峙也发现不了的吧,他又不是盯着她到天亮。
宋峙忽悠她呢!
江白英杀去客厅,她站在宋峙面前,穿着拖鞋踩到拖把上面,不让他拖。
宋峙由着她使小性子:“怎么气鼓鼓的。”
江白英瞧见男人眼下乌黑,眼睛里有血丝,她默默地把脚从拖把上拿开:“你昨晚不睡觉,摸鱼去了?”
宋峙笑了笑。
江白英一阵愣神,这人笑起来蛮……咳,蛮帅的。
非常正统的那种帅,男子气概十足。
他今晚就回沙发睡了吧?
江白英瞥沙发,瞥了个空,她走到原来放置沙发的位置,眼珠子瞪圆:“沙发怎么不见了?”
宋峙说:“我早上擦沙发的时候,注意到有些地方的皮都裂了。”
江白英用眼神询问,然后呢?
宋峙给她下文:“沙发坏了,我就叫人上门搬走了。”
江白英第一反应是问他卖没卖钱。
“十几年的老沙发,50多块。”宋峙告诉她。
“二手家具,也不是什么大品牌的高端质量,50多可以了。”江白英挠着手肘,瞅瞅空了不少的客厅,“我感觉沙发不是必要的,没有也没关系。”
“英英,家里不能没有沙发,你喜欢坐在上面看电视。”宋峙看着她葡萄一样的眼睛,大概是看出她的记忆没起波澜,他握着拖把的手指关节有些白,转瞬又松开,“我会去家具城挑。”
“好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江白英去水池边刷牙,刷到一半,她一嘴牙膏沫吐进池子里,拿着牙刷探头问厨房的人,“那你今晚怎么办?”
厨房里传出宋峙的话声:“我打地铺。”
江白英把头缩回去,她刷刷牙,端起杯喝几口水咕噜咕噜吐掉,余光从镜子上的哆啦A梦飘向旁边地面。
一楼的墙和地都是水泥的,比较简陋,二楼装修过,墙粉刷了,地上贴的瓷砖,现在打地铺是可以的,入冬就完犊子。
江白英拿出池子底下的塑料盆放在台上,盆身印着朵朵桃花,每一朵都没起皮掉色,她扯了左手边绳子上的粉色毛巾丢进盆里,拎起热水瓶倒点热水进去,端着盆兑水龙头下的冷水,差不多了就搓搓毛巾开始洗脸。
不至于到入冬都还没买着新沙发吧?
毛巾上的热气浸湿毛孔,江白英把脸埋里面,嘀嘀咕咕:“他在地上睡感冒了,不会传染给我吧?”
家里有板蓝根没啊?不行,得多备点儿,江白英东一出西一出地想着。
**
地铺没打成,因为当晚江白英在床上烙了一个多小时饼,有气无力地给宋峙打电话:“你进来。”
男人马上就进她房间,问她是不是要喝水,她眯着眼睛,眼神飕飕的:“你给我下毒了吧。”
宋峙愣在原地。
江白英有理有据:“不然我怎么跟你睡了一晚,自己就不能睡了?”
房里一阵难言的寂静。
宋峙嗓音低浑:“可能是,”他顿了顿,“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的,你习惯了。”
“这种习惯不会因为你没记忆就消失。”
江白英庆幸自己明智地没开灯,她脸好红:“那前晚大前晚……还有我在医院的那几个晚上,我不是都睡得好好的?”
宋峙沉默半晌:“我在,你睡得更好。”
江白英想反驳却反驳不了,她一个人睡会做梦,第二天不记得梦的什么,就觉得累,昨晚她也做了梦,醒来同样对梦的内容没印象,她却没有感到累。
还有,早上有人来家里搬沙发都没把她吵醒,可见她睡得多死。
江白英咬了下嘴唇,她睡里面去。
不多时,房里响起男人的问声:“英英,我可以上床吗?”
她没说不可以,看起来是睡着了。
过了会,床周围一直都没什么声响,没人出去,没人过来。
江白英忍着忍着,忍不住地出声:“你干嘛不上床,要我请啊?”
“不是。”宋峙慌道,“我问你了,你没同意。”
江白英呆了下,迅速支起手臂向房门那里望去,那道快融进黑暗的身影犹如一个沙场上的无名小卒,又仿佛是一个领兵十万的威武将军,存在感那样的强烈,她匪夷所思,宋峙做的许多事,说的许多话都让她得知她在这段感情里拿到了绝对的主导权,这个家她说了算。
“到床上睡。”江白英害臊地发号施令,房门关上了,脚步声裹着干爽的男性气息停在床边,另一半席梦思陷下去一大块,她浑然不觉地舒展了手脚,“枕头在脚那边。”
宋峙把枕头拿过来,放在他们中间。
江白英酝酿酝酿情绪,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不能什么事都是我让你做你才做,别人会以为我管你管太严,霸道不讲理。”
宋峙躺下来:“日子是我们两个人在过,和别人没关系。”
江白英跟他面对面,昏暗中,他们的样子都模模糊糊的,她问他:“没人劝你别惯着我?”
宋峙说:“我不听。”
江白英乐了,下一瞬,突如其来的遗憾瞬间将她吞没,她还没找回来关于这场爱情雨的记忆,哪怕是指甲盖大小。
宋峙闻着她身上的栀子香:“英英,你没把手机放枕头下面吧?”
江白英萎靡:“放了。”
“别放。”宋峙找到她的手机,“会爆炸。”
江白英:“……”
真是岁数大了,瞎操心。
宋峙将爱人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背心一角被拉扯,他靠近些,听到她说话,“我问你啊,我睡觉真的一个姿势过一晚?”
几乎是没迟疑,他“嗯”了一声:“真的。”
“信你个鬼。”江白英轻哼,她没睡着前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侧卧,一会又趴着,姿势变来变去的,睡着就不乱动了?怎么的,被点穴了啊?
江白英哪里会想到,她睡觉被男人饱满的胸肌控得死死的,对象背心下的胸肌上还有她揪出来的印子,今晚又要揪着睡。
**
连续三天同床睡,江白英不得不承认,宋峙能影响到她的睡眠质量。她严重怀疑他身上有什么让她好睡的法宝,只是她没有证据,一下子找不到,这需要时间。
宋峙因此留在了江白英的枕头边。
棉花枕头每晚都稳稳当当地出场,扮演着课桌上的三八线角色,楚河汉界分得清楚。
小镇的四季还算分明,进入九月,早晚就凉了,宋峙撤掉床上的凉席,铺上晒过的垫被,江白英盖的小毯子换成了薄被,辛苦劳作了一个夏天的落地扇也用罩子罩起来挪到角落,等着明年夏天复工。
阳光明媚的天气,宋峙把衣柜里的秋冬衣服都拿出来。
江白英吃着香葱饼干看他收拾,一床的衣服基本都是她的,男士的少得可怜,她挺纳闷,作为不怎么出门的宅女,哪来的这样多衣服,难不成是自己带过来的?
某个可能在江白英心底炸开,她把手里的半个饼干吃掉,拍拍手:“宋峙,我的衣服全是你买的吗?”
宋峙摇头,他在成堆的衣服里挑出几件冬装:“这是你来镇上时带的。”
其余都是他买的了。
包括她最喜欢的蓝底云朵图案睡衣,把天空披在身上。
“噢……你品味蛮好。”江白英要帮宋峙,他不让,说要先整理一部分她秋冬穿的衣服拿去洗。
江白英站一边:“都是干净的,不用洗了吧。”
宋峙把她的打底衫拿手里:“有味道。”
他去打开电脑,叫她玩,还给她拆了袋薯片,她在电脑上找电影看,外面的震动声好大,那是洗衣机在上班。
脱水的时候声音更大,手还要按着机子,不然它能从阳台跑到客厅。
江白英看武侠片,分出一点心神留意宋峙进出房间,床上那堆衣服要分批拿出去洗,除了外穿的打底的,她内衣裤也分季节,冬天的布料明显比夏天的厚,宋峙会用手一件件的洗。
那些衣服要花多少钱啊……
江白英咔滋咔滋啃薯片,眼中是电影里的刀光剑影快意江湖。
肯定要花很多钱,她自问自答。
宋峙在物质上不追求精细,手机甭管多老,能接打电话就行,衣服甭管多旧,不碎烂就还能穿,他每天睡觉都是灰背心跟深色大裤衩,不是买了几身一样的换着穿,而是就那一身,白天洗,晚上穿,背心褪色泛白领口洗变形了,大裤衩的两个裤腿破了,他丝毫不在意,糙得没边儿了。
但他给对象花钱倒是舍得。
江白英忽然自我发问:“我有存款吗?”
在她跟李淑琪的聊天记录里,她只上了几个月的班就辞职了,那点儿工资怕是早就花了个精光。
亲人不在了,家里也没人帮衬她的日常开销,她不会是穷光蛋吧?
江白英记得出院回来那天,她不信自己没有一个记录重要事情的小本子,就在房里四处找了又找,在那途中她好像翻到过一个钱包,她打开桌子两边跟中间的所有抽屉,眼睛锁定左边第二个抽屉,那里面躺着个旧钱包。
彩色圆点图案的,好几处掉漆的拉链上绑着一根编过的红绳子,钱包张着嘴。
江白英拿出钱包,她把拉开点的拉链拉到底,入眼是身份证,一叠五块两块的零钱,一个对折的红包壳,一张银行卡。
“宋峙,我出去一下!”
风一样的女子江白英跑下楼,跑出店门。
镇上有家银行,江白英跟宋峙去汤子家吃圆子的路上看到过,她跑到ATM自动存取一体机那里,捏着卡,根据提示把芯片朝上,箭头朝里,慢慢把卡插/进插卡口。
[请输入密码。]
江白英傻眼,对哦,要密码,这她哪不知道,她就要把卡退出来,脑子里闪过道灵光,要不试试身份证后六位数?
于是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进去。
对了吗?
江白英激动欢呼:“对了!”
屏幕上显示出了主菜单,她一步步操作。
“江小姐,取钱啊。”有人过来了。
江白英惊了下就往后看去,是个不认识的伯伯,她礼貌地回答:“是呢。”
那伯伯在她身后排队,慈眉善目道:“你取你的,我不看。”
他发现什么,笑着喊:“小宋。”
江白英又是一惊,宋峙怎么来了!她连忙退出卡离开取款机。
宋峙朝她走近,垂落的大手上是还没干的肥皂水,洗衣服洗一半过来的。他把手在裤子上擦拭几下,才去牵她的手。
**
江白英失忆后就出来过两次,这是第二次,视野里都是生面孔,她这时候没心思让宋峙帮她补充信息,垂头丧气地喃喃:“我卡里怎么只有不到一万块钱……”
宋峙牵她回家:“很多了。”
江白英眼睛看地面:“你别逗我。”
宋峙说:“一斤猪肉八块五。”
江白英停住脚步,眼珠子转转,脸上展开笑颜:“那我的钱可以养我好久。”
“嗯。”宋峙带她走在从街头连到街尾的屋檐下面,“你说过你大学四年总拿奖学金,也坚持勤工俭学,英英,你很了不起。”
“这有什么……”
江白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因为不好意思就不认同,她确实了不起啊,她怎么能否定自己一路走来的辛苦,那个她不知道抹过多少回眼泪。
江白英撞上宋峙心疼她的目光,这让她相信,他来到她的生命里,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她想自己应该也是节省的人。
就她工作的那么点儿时间,吃喝拉撒还要花钱,要不是一分钱掰两半花,哪可能在两年没上班的情况下存下来九千多。
超市老板和宋峙打招呼,江白英没插话,她跟着他进超市买香蕉。
江白英看宋峙挑香蕉:“我给你买过东西吗?”
“买过。”宋峙把一串外形比较好的香蕉放进篮子里,“你出门的次数少,不是要去看打算买的东西,就是去买东西。”
他凝视她的目光温柔:“我现在穿的球鞋,店里的计算器,我喝水的杯子……”
江白英的身体在宋峙的话声里逐渐放松,双向的付出啊,这就好,不然她会在他浓烈的爱意感到羞愧,无所适从,也会有甜蜜的负担。
“英英,你不要想多。”宋峙捏她手指,“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江白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嗯嗯!”
**
回去没多久宋峙就接了个电话,他一只手按着震个不停的洗衣机,一只手拿手机,眉头总皱着。
江白英吃着香蕉,等他接完电话问:“什么事啊?”
宋峙打开洗衣机盖子,把里面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脱水那边:“市里的房子开始装修了,我下午要去看一下。”
江白英懵圈:“房子?”
“你让我买的。”宋峙用一块塑料板压在衣服上面固定住,他关上脱水机的盖子,按“开始”按钮,“我存折上有笔钱,想不到能干什么,你说那就买房,我当天到市里跑几个中介公司跟楼盘,买下了房子。”
江白英拎着香蕉皮,问是哪个时候的事情。
宋峙拿走香蕉皮扔进客厅垃圾篓,他回到阳台,蹲下来擦刚才拿衣服时不小心洒地上的水,他和她说着话,一直在忙,江白英看不清他神情,听他说,“你受伤前几天。”
江白英愣了好几秒,那不就是她跟李淑琪绝交之后吗,所以好朋友在Q/Q上说的那些话,那些个现实的问题,她是有放心里的吧。
洗衣机脱水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江白英的视线从宋峙黑色发顶到他宽厚有力的肩背:“我们以后是要到市里去住吗?”
“你没说。”宋峙擦着地,没有抬头。
江白英两手摁着要开始旋转跳舞的洗衣机,摁不住就把身体重量放上去,她呼呼喘气:“房子不是都买了嘛。”
宋峙起身把她拉开,轻松就稳住洗衣机:“可以租出去。”
“……也是。”江白英看他脖子的青筋,还挺性感的,这叫什么感觉,哦对了,男人味,她“咳”了声,“宋峙,我们结了婚怎么过呢,我是说……唔,就是经营一个家。”
宋峙没有思考就讲出很大一段话,似乎是从心而发,每个字都足够真诚到叫人鼻酸落泪。
“婚后你要留在镇上生活,我就把五金店开好,再想办法做别的买卖赚钱养家,你想去大城市发展,我就跟着你去,不要担心我到了那边找不到事做。”
男人的承诺平淡又热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
他说,他听她的。
“所以英英,你有没有喜欢的城市,想进的单位?”宋峙低下头和爱人相视。
江白英让宋峙问得好迷茫,李淑琪说她描述过理想生活,定居的城市,想买的公寓地段跟户型,要养的小猫品种,进国企上班,做职场白领每天穿不一样的高跟鞋……李淑琪记得,她不记得,况且那仅代表没失忆前的江白英,不能等同失忆后的江白英。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江白英嘴唇蠕动,迟迟讲不出一个字。
宋峙温声:“不急的,你慢慢想,我们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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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透出年长者极大的尊重,无限的包容,一切都纯粹简单。
洗衣机停止运行,宋峙把脱过水的衣服挂到阳台,他拿一件挂一件,做事认真。
江白英想问宋峙喜欢她什么,她现在就想知道答案,要他说给她听。
然而她并没有问出来。
她分析了一下自己不问的原因,或许是她还没恢复记忆,他的答案再深情再滚烫,她也回应不了他对等的情感。
**
下午江白英让宋峙带她一块儿去看房子,她没有揣着多复杂的目的,就是去看看。
江白英头一回到市里,看了一路秋天的风景,她上车,宋峙给她系安全带,她下车,他给她解安全带,体贴又周到。
宋峙的货车停在路边,他牵着江白英去小区:“一会儿我带你在市里逛逛。”
“要买什么吗?”江白英东张西望。
宋峙边走边看手机:“我们结婚要置办的东西多,你早前列了个清单,这次就去把首饰买了好不好。”
江白英有点儿紧张:“不,不是还早嘛。”
“一样样的办齐全要时间。”宋峙把手机收起来,他的声音平缓,“清单上的东西总要都打勾。”
江白英撇嘴:“我都还没见到过你家里人。”
宋峙一顿,他停步,侧身面向她说:“我这边的四个老人都不在了,我爸妈早就离了婚,我妈在县里有了另外的家庭,过得安稳,她和我不来往了。”
“我爸不知道人在哪,做的什么,有没有再成家,只知道是在外地,没回来过。”宋峙说,“我两个姑姑在别的镇上,逢年过节大家都有走动,我们结婚那天,她们会过来。”
江白英没想到宋峙家里是这情况,她的至亲不在了,他的至亲在跟不在没多大差别。
他们两个,各有各的悲哀心酸。
江白英眼眶发热。
宋峙紧紧牵着她的手,磕磕巴巴道:“英英不哭,你有我,我有你,这就够了。”
江白英把眼泪蹭在他衣服上,她故意说笑:“那我们结婚,凑不齐一桌。”
“镇上关系好的都会请喝喜酒。”宋峙的腰深深弓下来,下巴靠在她肩头。
江白英望着树上一只鸟,莫名其妙地天马行空,鸟有翅膀,人怎么没翅膀,人也会飞多好。
说起鸟……大门后面的挂件就是鸟,宋峙每次进门出门都要摸几下,那是她买的吧。
颈侧的短发蹭得她有点痒,她躲了躲,男人握住她细白腕子,“英英,我们商量过,你在结婚前两天回老家,前一天晚上我和车队去接你。”
江白英回神:“我老家离镇子远吗?”
宋峙道:“一千多公里。”
江白英无语:“那还接什么,直接就在镇上得了。”
宋峙盯着她腕上的一小块白疤:“我们说好的。”
江白英从他怀里出来:“我不记得就不算数,你听我现在说的。”
“来回就是两三千公里,长途又累又不安全,我不想提心吊胆的,万一出个……”她想起宋峙迷信就及时止住话头,“实在不行,我在市里酒店订房间,你来酒店接我。”
宋峙一语不发。
江白英有时候觉得对象是温顺的大狗,有时候觉得他是一头驴,她耐着性子:“哥,我家没人了,我回去干什么,送我出嫁的都没。”
宋峙说:“你有不少亲戚在老家。”
“亲戚?算了。”江白英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拒绝,“结婚又不是非要有那个环节,没有也不会少块肉。”
“不是,我真同意那么干?我真同意你带车队大老远的把我从老家接回镇上?”江白英越琢磨越古怪,“我怎么感觉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啊。”
宋峙的气息顿时就重了些,他吞咽几次唾沫,艰涩地开口:“你又怀疑我骗你。”
江白英:“……”
她挽着他胳膊,脸蹭了蹭:“哎呀,房子在哪一栋啊,我们快去吧,忙完了事还要买首饰。”
宋峙没有动。
江白英气恼地瞪过去,我哄你了,你没感觉到?
宋峙轻声:“晚上我想亲你。”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江白英仰头要训话的同时,男人眼底的哀求把她包裹,她心口像被小针戳了下:“晚,晚上再说。”
瞥到他卑微的欢喜,她又别扭地补了句:“看你表现。”
**
房子在16栋,一伙工人跟宋峙碰面,工头给他递烟,他给对方两包烟,工头散给了底下人。
楼下烟雾缭绕。
男的真是神奇的物种,仿佛不抽烟就不会说话,“人情世故”这四个字腌入了肺。
宋峙抽了几口烟就掐掉,先带江白英去看房子。
五楼,两室一厅一卫,南阳台蛮宽敞。
江白英在房子里转转就到主卧窗户那里拍照,工人们拿着家伙上来开工,宋峙去和他们沟通,叮嘱她注意安全。
服了他了,她又不是在大街上,能有什么危险。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江白英正在拍远处的国光大厦,发现是陌生号码,她手抖了下,手机差点掉到楼下。
江白英快速去墙角,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手机举到耳边,耳廓贴上冷硬的屏幕,头晕晕的。
李淑琪给她打电话了?一定是李淑琪。那她怎么做开场白?还没张嘴就想哭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男声穿过听筒进入她耳膜,“喂,白英。”
不是李淑琪。
眨眼间,江白英的心情就从山顶滑到山脚下,眼角漫开的湿润也干巴了。
“白英,你在听吗?白英?hello?”
手机那头的声音年轻明朗语气熟络,江白英想到了男同事“天地任我行”,八成是他了。
“诶。”她应声,“在呢。”
“你最近怎样?”
“挺好的。”江白英自然地问,“你呢,工作顺心吗?”
“我啊,我跳槽了,就前段时间的事儿。”男同事哈哈大笑,“你知道哥们我现在的工资多少吗?”
江白英随口说:“五千?”
“靠,让你猜中了,怎么样,从两千八到这个数,牛不牛?”
江白英说:“牛。”
这通电话才进行了一两分钟,男同事的形象就已经能在江白英眼前勾勒出来,她觉得他是个阳光大男孩,那种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的心态能感染人,无所屌谓。
“你脸上的痘好了没?”江白英回想他们的聊天记录。
“早好了,不吃辣不熬夜才好的,我现在还练出了六块腹肌,目标是八块,我一想到我的美貌能为社会做贡献,再多的苦我也愿意。”
江白英噗嗤笑出声。
砰——
男同事立即问是什么声音,她人在哪?
江白英看向门口位置,宋峙背对着她扶倒地的东西,她确定没啥事就收回视线:“我在一个房子里,刚才是我对象不小心碰倒了泥桶。”
“对象还是原来的那个?”
江白英趴在窗台:“是的啊。”
“感情稳定。”男同事笑笑,“你Q/Q一直没上线,还以为你……我的担心多余了,不错不错。”
他吃上了零食,嘎嘣嘎嘣响:“对了,殷红在我旁边,她也跳槽来我新公司了,你要不要和她说话?”
江白英马上就意识到,他说的那个人是她女同事。
没等她回答,电话里就多了一道女声,气急败坏地大叫:“郇然,你自己打电话就打电话,没事提我干什么!烦不烦啊你!”
江白英先后知道了两个同事的名字,以及女同事大概跟她闹了矛盾,至于为什么闹,什么时候闹的,可以尝试着到聊天记录上找答案,找不到再问男同事。
她感觉自己可能有间接性健忘症,就她那Q/Q,她用电脑的时候都不登的,压根没上去找过谁,忘了似的。
江白英脖子后面痒痒的,她回头发现宋峙不知何时进来的,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脖子上了,他弯腰离她很近,黑漆漆的瞳孔里映着她呆愣愣的模样,无声开口:“英英,我抽根烟。”
江白英斜他一眼,你平时抽的时候都不说,那会儿在楼下也没说,这会儿突然说什么?
宋峙窘迫到面颊发红:“你和同事聊电话都不看我一眼。”
江白英一怔,肩头发丝被他拨到耳后,他把唇贴上她耳垂,闷声说,“我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