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是机器人吧？”
费德罗靠在浴室门框边，从唐林身后打量着他，镜子里那双绿松石般的眼睛带着说不清的玩弄意味。
唐林刚洗过澡，拿毛巾擦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又开始继续擦，因为心虚，力道大得像要把头发揉下来：“说什么梦话？”
“裴源今天让你和他组队进行模拟对抗赛，为什么和他一起，不是很讨厌他吗？”
“谁说我讨厌他的。”
唐林将湿透的毛巾担在右肩，不愿意再纠缠，转身就要走出浴室。
一支胳膊横在了他面前，费德罗懒洋洋地站着，挡住浴室的窄小通道。
笑眯眯：“你明明最讨厌那种不学无术靠着家世进入军校的人了。”
柔和漂亮的脸上还有层温热水汽，眼神却已经冷淡了下来了，唐林抬了抬眼皮：“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虽然你嘴上什么都没说，不过我看得出来。”
费德罗的眼神落到他的嘴唇上，周身气势带着令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说真的一开始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话那么少，存在感又低，像裴源那种自大狂对你说什么过分要求你都会照做，我以为你只是不懂怎么拒绝别人……后来发现连帮他们忙的时候，你的脸上都带着微妙的厌恶表情……”
机器人的感觉系统让唐林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虽然他穿进这个游戏里有一段时间了，但有时候还是不太习惯这幅高度反应的身体。
费德罗发现他一直隐藏的秘密了。
唐林的人设是服务型机器人，服务型机器人的底层代码使他无法拒绝任何人类明确的指令。
即便他产生了自我意识，也没有办法抗拒这种“本能”。
本来他觉得自己只要小心翼翼伪装，应该没有人能察觉，毕竟他的角色只是个边角料小透明。
但现在小透明竟然被发现了。
费德罗的目光让人不舒服，像把他当做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唐林想了想，准备低声狡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让开点。”
朦胧香气萦绕在浴室里，像一团无形的烟雾，很轻很淡的，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
费德罗心情好极了。
像没听到唐林烦躁的语气一样，他咧嘴一笑，凑低了头，说出的话刚好落在唐林耳边：“好凶，发脾气了吗，我还没见过你发脾气的样子，是在用发脾气掩盖事实吗。”
“用的什么沐浴露，闻起来不错，把牌子告诉我，现在。”
一开始还是闲聊，后面直接变成了命令的语气。
唐林紧紧抿着嘴唇抗拒指令，眼睛垂了下去，努力沉默了几秒钟，还是无法抵抗，张开嘴说出了一个香氛用品品牌名称。
费德罗愉快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我又猜对了，你没办法拒绝任何人的要求，只要别人对你下达明确指令就得照做。回答我，是不是这样？”
一种被人操纵的难堪浮上面容，唐林的面颊隐隐发烫发红，隐藏的秘密被发现了，被费德罗……这个向来不学无术的军校混子。
他从来没想到会是费德罗……他低估了费德罗的敏锐直觉。
“是……的。”
费德罗的手蹭了蹭唐林脸颊的皮肤，手下是一片光滑的触感，几乎让人没有办法轻易松开手：“真听话，这样看来的话……应该算是低等服务型机器人才对，低等机器人的质感做得也这么好吗，摸起来像真人的皮肤触感，完全分辨不出来真假……”
养尊处优的少爷手指修长白皙，指腹蹭过他的面颊，唐林偏开头，躲开那只将他当做物品一样对待的手。
手的主人只是轻笑了一声，根本不在意他的抗拒，继而不容拒绝地从面颊滑动到下巴，轻轻掐住了：“你应该知道帝国对产生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是怎样处理的，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的话。你这幅漂亮身体就只能被销毁了。”
唐林的眉头动了动，警惕看着对方。
费德罗的声音音色动听得像低音提琴，可此刻听起来却尤为恼人：“为什么不求我？这么有骨气，我都要以为你真的是人类了。”
应付这种自负又轻佻的公子哥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唐林很好奇费德罗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也这么烦人。
听说被困在游戏里的几个玩家失去了游戏外的记忆，不知道费德罗真实的性格和游戏里像不像。
如果像的话……那他人缘应该一般。
唐林偷偷抬眼看了费德罗一样，又垂下眼帘，有点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
费德罗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从那些小动作中意识到唐林的情绪波动，笑意缓缓加深，手指收紧，唐林的下巴被捏得有点发红。
“吻我。”费德罗说。
唐林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接收到指令的身体反应地更快。
他仰起脖颈用嘴唇贴上费德罗的嘴唇，嘴巴凉得像吻了一块铁，又比铁软一些，好像里面包裹着流动液体。
数据库里记载过这种触感，但唐林从没实践过，无论是游戏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他觉得很陌生，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做这种事情也令人头皮发麻。
这幅身体真是有点麻烦啊，连完全控制自己都做不到，也不知道系统怎么会给他安排这么个身份，除了不引人注意外简直没有任何好处啊。
费德罗的眼睛是睁开的，他睁着眼睛，连一秒都没有漏掉，亲自看着唐林如何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
从配合度上来说唐林做的不错，从体验感上来说，体验并不算好。
好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生疏且敷衍，只会贴着，连动一动都不会。
仿佛觉得只用将嘴唇贴上去就算是一个吻了，低等机器人真是够傻的。
不过……很香，又是那种朦胧说不清的香气，费德罗这次很肯定不是香氛。
非要找个词形容的话，像那种刚烘焙好的面包。
香气短暂地迷惑住了他的大脑，让他的脑袋和胸腔一同发热起来，他不得不忘记正事，开始思考难道低等机器人的配置里还考虑到了香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皮肤？头发、指尖……还是舌头？
亦或是更深处。
在要进一步探寻答案时，完成任务的唐林快速抽离，抹了下嘴唇，防备地看着他。
松软的小面包清醒了，柔软的触觉消失，费德罗感到一丝可惜，但他还是微笑着。
“技术太差了机器人，不过你真的很听话，你这么配合我都有点开始为你担心了，如果发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的话……我都不敢想他们会对你做什么。”费德罗耸着肩，装作满不在乎地笑着。
唐林咧嘴龇牙，以为能显得自己凶狠一点，实际上看起来还是脾气好得要命：“别总一口一个机器人的叫，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没有惹过你，你就当不知道不行吗？”
对方明显没有告发他的意思，但似乎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唐林猜不出他想做什么，费德罗现在捏着他的把柄，他不想和他产生正面冲突。
“我需要别人帮我一个小忙，选来选去只有你最合适。”
唐林犹疑了一下：“所以你……不会告发我？”
“当然不会，”费德罗松开手，眯了眯眼睛：“毕竟只有你……”
“费德罗。”
宿舍的门被推开，看见两个人堵在浴室门口，许钧言面露疑惑，费德罗及时停止话语，在唐林耳边小声留下一句：“后天午夜零点，九号禁闭室和我见面，我会在那个时间点屏蔽监测系统，嘘，不许告诉任何人。”
脑袋又接收到指令了，唐林皱起眉头，费德罗对向他发出指令这种事情简直无师自通信手拈来。
许钧言大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费德罗勾唇：“找唐林。”
许钧言转眸，视线扫过唐林，又面向费德罗那张混血脸蛋：“找唐林干什么？”
费德罗打了个哈欠，一边笑着往外走：“就算你是级长我也不用什么都告诉你吧，这是我和唐林之间的秘密，对吧，唐林。”
唐林没有回应。
许钧言说：“还有十五分钟宵禁，监测系统马上就打开，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费德罗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好的级长，我可是最怕这些智能机器了。”
他说的意味深长。
唐林爬到床上盖上被子，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从他的视角刚好看见许钧言背对着他脱下制服进入浴室。
十分钟，许钧言洗漱时间每次都是卡得正好，比他这个机器人算得还要准。
但是今天好像不一样，他动作更快。
唐林闭上眼睛还没睡着，许钧言已经从浴室走出来了。
才过去七分钟，唐林感到很惊讶。
许钧言还是背对着他，换上干净的白T恤。
唐林感觉出有点不太对劲了。
“许钧言。”他叫了一声。
许钧言：“嗯。”
依然背对着他。
唐林伸出手来，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摆。
两人的床位离得不算很近，他这个动作做得有点费劲。
“你怎么了，你好像从刚才就不理我。”
许钧言是唐林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为人正派又有责任心。他是级长，又是唐林的室友，平时对唐林多有照顾，算是唐林进入游戏世界遇见的第一个大好人。
也许是因为雏鸟情节，又或者是许钧言品行端正让人心生亲近，即便许钧言对其他同学也是如此帮助，唐林还是把他当成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真心朋友。
“没有。”许钧言声音沉稳，听不出来什么异常，却还是没有转过身。
没有吗……
也对，许钧言本来话也不多，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唐林刚要收回手，忽然觉得一热，许钧言的手滑下来握住了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今天模拟对抗赛组队，为什么要换和裴源一组？”
因为没办法拒绝裴源那个天生喜欢用命令语气和别人说话的自大狂。唐林也很费解怎么会有人天生就会对别人下达命令？
唐林默默叹了口气，只能说：“他邀请我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许钧言一动不动：“双人组的模拟实操，我们一直都是搭档。”
“抱歉，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话，我向你道歉。”
许钧言握着他的手轻轻向上一提，唐林的上半身连带着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被半拉了起来。
被子顺着肩膀滑下去，露出和对方制式一样的T恤，看着突然靠近的面孔，唐林紧张地眨着眼皮。
“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吗？”许钧言再次开口。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到底谁会愿意和裴源那个没礼貌的人组队啊。
唐林被这话问得十分迷惑，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许钧言面色稍霁，但也只是短短几秒，又恢复一如往常的平静模样。
目光扫过唐林的额头、眼睛、鼻尖……停留在鲜艳饱满的唇上。
他动了动嘴角。
“那么和费德罗接吻……也是因为不懂怎么拒绝吗？”
[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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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