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阳光斜洒在靶场上。箭靶上的红心早已插满了箭。
云礎屹左手握弓,右手从箭篓里拿出一支羽箭熟练的搭在弦上。待瞄准前方的靶心后,用力拉满弓弦,轻轻一放,羽箭飞射而出,郑重靶心。
云锦来在他跟前在耳边轻语了几句,云礎屹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哦?竟还是个男女通吃的草包。”
正在他惊讶间,下人匆匆走来,说:“主子,侯爷要见您。”
云礎屹没理会,而是从箭篓里又抽出一只箭。
*** ***
文远侯府
“礎屹,我们父子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谈过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折尺桥上,菡萏葳蕤的湖面上,早已经变成了一池枯荷。那莲蓬枯萎的不成样子,风吹过时,摇晃几下还是坚持立在那里,颇有几分坚韧不拔的意味。
云礎屹对这片湖可是记忆犹新,他刚进侯府那会儿,没少被欺负。云一凡更是仗着父亲的宠爱,经常带着下人把自己推进这湖里,看着自己挣扎取乐。
“不知父亲今日叫儿子来,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儿子协助您处理。”
云潇恒笑笑说:“难道没有公务,我们父子就不能见面了。”然后顿了顿,“你和云萱的婚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以前你嫌她年纪小,今年她刚好十八岁了。”
到底还是提了那件事,云礎屹眼神不屑没出声。
“你和云萱的婚事是十年前定下的,当时你也是愿意的。”云潇恒侧目看向他,这小子还真是越发的丰神俊朗,越来越像年少时的自己。
云礎屹望着湖面说“云萱她自己愿意吗?”
“她当然愿意,她从小就爱慕你,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前几日还吵着要来府做客呢。”
“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一下,想让你们在年底完婚。今日你母亲不在府里,是去庙里上香了,顺便让方丈给看个吉祥日子。”
云礎屹甚是无语,只能转身离开。他以前答应这门婚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也知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但他也是长大后才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子,怎么能误了他人呢。
他穿过热闹的街道,进了醉仙楼,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云潇恒口中的母亲,并非他的生身之母。
沈曦悦是丞相府的千金,是云潇恒从边关浴血归来后,为在朝堂立足求娶的正妻。可惜婚后数年,始终无所出。在丞相的首肯下,云潇恒又迎了杨氏进门。杨氏果然争气,次年便为他诞下长子。
母凭子贵,加之丈夫宠爱,杨氏日渐骄横,连丞相之女也不放在眼里。
直到几年后,云礎屹的出现,打碎了杨氏的美梦。
沈曦悦没有子嗣,世子之位早晚是她的儿子的。可云礎屹来了。杨氏慌了手脚,让她娘家兄弟四处搜寻证据,只想证明他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偏在此时,那个将他送回侯府的男人又找来了。他嗜赌欠下高利贷,威胁云礎屹若不给钱,便去揭发他是个合谋的骗子。
云礎屹虽只有九岁,但多年流离让他过早学会了审时度势。为稳住那男人,他假意应承,约定了见面之地。
当夜,他潜入嫡母房中,偷走了沈曦悦的几件首饰。
次日,他如约前往。趁那男人低头验看首饰时,掏出藏好的石头,猛劲儿朝他头上砸去!九岁孩童的力气终究有限,那男人吃痛之下,一把掐住云礎屹的脖颈。
窒息感汹涌而来,视线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时,那男人钳制的手陡然松开,整个人在他面前轰然倒地。
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现身,迅速抬走了尸首。
抬头时,他看到沈曦悦缓缓走来。她俯身拾起散落的首饰,静静端详。
云礎屹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紧紧抓住她的裙摆:“大夫人,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
沈曦悦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你若愿意认我做母亲,”她声音平稳,“今日之事,我便当作从未看见。”
云礎屹当即重重叩首:“母亲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从那一刻起,云礎屹成了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沈曦悦待他,确如己出,倾尽心力。她亲自为云礎屹延请名师,督导课业,更将后宅权术、朝堂之道,悉心相授。
云礎屹也深知这一切来之不易,昼夜勤勉,不敢有半分懈怠。文韬武略,君子六艺,皆力求出众,以报嫡母期许,也为在这深宅与朝堂之上,挣得立身之本。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在云礎屹十八岁弱冠之年,云潇恒上表,陛下恩准,他名正言顺地继承了世子之位。
册立那日,府中冠盖云集,云礎屹于众人目光中接过世子金印,余光里,沈曦悦端坐上位,神色是多年未见的宽慰与雍容。
偶然抬头,他看到了坐在窗口的司少禹和李南星。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兴高采烈的。
他虽然瞧不上这些不学无术的草包,却也羡慕他们活得轻松自在,没有任何束缚。
两个小纨绔正在举杯畅饮,丝毫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呦,二位少爷好兴致呀。”
二人不约而同的向来人看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沐川的儿子王谦。
王谦可以说是,要外貌有外貌,要家世有家世,但就是喜欢借着他爹的势力狐假虎威欺负人,李南星就是他最钟爱的一个。
李南星哪都好,就是性格太软弱,什么事都讲究个息事宁人。
司少禹与他不同,想欺负小爷,那你可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他才不管对方的爹是朝里重臣还是轻臣。
李南星拉起司少禹就要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不过还躲不过么。司少禹明白他的心意跟着站了起来。
可柿子专挑软的捏,王谦知道司少禹不好惹,他只能对李南星下手。
“南星,别走啊。”王谦堵在了他们面前。
司少禹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王谦,咱们都长大了,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幼稚了。”
“呦呵,司少爷,不好意思了。我和南星多日未见失陪了先。”说着一把搂住李南星的肩膀,把他往一旁带。
司少禹哪能看着李南星受欺负,飞起一脚 踹在了王谦的后腰上。很快两个人便厮打成一团。
家奴们看到自己的主子被欺负了,一拥而上,对着司少禹和李南星一顿拳打脚踢,将他二人双双打到在地。
云礎屹轻啜了口杯中的酒,目睹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他没想过要帮任何人,只是心中憋了口恶气没出释放。。
王谦被人扶起来,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心中怒火中烧,举起椅子向司少禹砸去。
司少禹下意识的将手臂挡在眼前,他虽然害怕,但也知道这一下子是躲不过了。他紧闭双眼等待疼痛的到来,可随后听到的却是一声惨叫。他拿开手臂,只看见王谦满脸是血的倒在他脚边,吓得他往后缩了缩。
抬起头,刚好看到云礎屹就站在他面前。
王谦捂着头怒视着云礎屹,“你敢打我?云一凡怕你,我可不怕。给我上,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打手们虽然知道对方是世子,但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不知死活的一拥而上,很快他们就都被云锦打倒在地,连云礎屹的衣角都没碰到。
司少禹和李南星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下可惹了大祸了。
* * * * * *
司少禹回到家中坐立难安,听说王家的管家找来了,他知道这次自己惹了大祸,也不知道他爹会怎么收拾他。
很快下人跑了进来说:“少爷,老爷找你。”
明知大事不妙,但也得去啊。
他来到庭院,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爹便被人摁在了板凳上。
“你惹了王谦也就算了,怎么还和世子搅和在了一起。文远侯府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跟着凑热闹。前段时间你才被他陷害,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今天我要重重的罚你,让你长长记性。”司秉辰说完,看了眼管家。
“打十板子,谁敢徇私,一并处罚”。
院子里满是司少禹的惨叫声,从小到大他也没挨过这得么重的打,看样子事情还真是挺严重的。
司夫人在一边默默的掉眼泪,她知道儿子惹了不该惹得人,也不敢求情。
“夫人,你就不要这样了。现在不让他知道疼,将来还不知他要给我们司家带来什么样的祸事。他也是我的儿子,怎么会不心疼呢。”
司少禹趴在床上直哼唧。已经三天了,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疼,一点也没减轻。
“少爷,少爷。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平安从外面跑进来,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笼子递到他面前。
“蝈蝈。” 司少禹接过笼子兴奋的说,心情也好了大半。
“嘿!真有你小子的,少爷没白疼你。”
“平安,你去李府把南星少爷给我请来,这都多少天了,他也不来看看我。”
平安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司少禹向平安的身后看了看,“南星呢?”
“回少爷,我在去李府的途中看到了李府的下人,他说南星少爷和您一样,也被他爹打了个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李老爷还说了,南星少爷要是再和你一起玩,就打断他的腿。”
司少禹心中叫屈,我是为他出头才会这样的,好吗?
半个月后,狐朋狗友又偷偷摸摸的勾搭在一起。
“我爹断了我的月钱,他说赔给王家的五百两银子,要用我的月钱顶上。”李南星委屈巴巴的说。
“你也别委屈了,我爹也扣了我的月钱,他们两个该不会是暗地里商量过吧。”
“王谦的爹这么有头脑,他还当什么官啊,不如做商人,做个奸商,一定比当官赚钱。他这里外里的就赚了一千两银子。再说了,他儿子的头是被世子打破的,他为什么要找我们赔钱。”
“少禹,你也别生气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王家要是不来要钱,我的心都不安。” 说着李南星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他面露难色的看向司少禹。
“现在你心安了。看我干嘛?”司少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怀里摸出点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应该够咱们在街边吃碗面的。”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儿,正吃的热火朝天,李南星忽然直了眼睛看向前方。
云礎屹虽然没有欺负过自己,但他身上自带的气场,总让自己莫名的感到恐惧,他用胳膊肘怼了怼一旁的司少禹,便捧着面碗挪开屁股,鹌鹑似的去了另一张桌。
司少禹抬起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云礎屹,对方好像也在看自己。他捧起面碗挪去了李南星那桌。他对云礎屹有种下意识的厌烦,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灾星,遇到他准没好事,不是被他陷害,就是就是被他连累的挨板子赔钱。
云礎屹看了看手中的发簪,是在那天打架的现场捡到的。它是司少禹的发簪,那草包找他寻仇那天带的就是这个。
他一直带在身上,想着有机会遇到,就还给他。不过那个草包似乎并不想搭理自己,无所谓,他刚要顺手将那发簪仍了,想了想又将它放回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