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长宁郡主不太相信,小声嘀咕了一句:“会不会是……诊断错了?”
“母亲,慎言。”罗正则拽了下长宁郡主的衣袖,小声提醒了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孙太医已经是宫里最好的太医了,平时都是给皇帝皇后以及太后看病的,他的医术自然是不容置疑的,怎么可能诊断错。
“孙太医,劳烦您告知,”长宁郡主问:“小女中的是什么毒?”
“惭愧啊惭愧,”孙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老夫行医多年,第一次见这种中毒脉象,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个毒来自当初的北凉国。”
“怎么会……”罗正则道:“北凉国都覆灭多少年了,当初那座拿人试药的毒城也被先皇一把火全烧了。”
“而且我丞相府戒备森严,对下人的管理也很严格,要是有人敢带前朝余孽的脏东西进来,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少将军说的老夫也不懂,老夫只通医术,”孙太医说:“若是能找到毒源,老夫兴许可以给大小姐解毒。”
“大小姐,”孙太医问罗清雾:“出现使不上力症状之前,你有接触过什么特殊之物吗?”
孙太医这么一问,罗清雾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只有罗雪融送给自己的这副镯子。
但是这是罗雪融自小就一直带着的贴身之物,她戴了这么多年都没事,自己怎么会因此中毒呢?
所以一定不会是因为这镯子,那会是什么呢?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摩挲起尚戴在手腕处的镯子。
长宁郡主见她发呆,又见她手上的动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手上是什么?”
罗清雾来不及阻拦,等她反应过来长宁郡主已经掀开了她的衣袖。
“这不是融儿的手镯吗,”长宁郡主满脸的不高兴:“你拿融儿的手镯做什么?”
“这是妹妹之前送给我的。”罗清雾实话实说。
长宁郡主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这是融儿最——”
孙太医打断长宁郡主的话,道:“老夫是应丞相大人所求,来府中给大小姐诊治的,希望夫人不要干扰老夫治病。”
长宁郡主只好作罢。
“大小姐,希望你实话实说的回复老夫的问题,你手腕和手指开始没有力气之前到底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孙太医看了眼罗清雾手上的镯子:“是这个吗?”
“我……”罗清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确实只有这个,”罗清雾有些纠结的说道:“但是这是妹妹一直戴在手上的,她戴了很多年,也并未出任何问题,所以我中毒,肯定与这镯子无关。”
“先摘下来让老夫看看,”孙太医说:“老夫看了才能下定论。”
罗清雾看到,罗正则和长宁郡主的眼神仿佛想要生吞活剥了她。
“孙太医,”罗正则劝阻道:“实不相瞒,这手镯是我二妹妹幼时,母亲给她求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就算万一真有问题,也是在送人途中或者送人之后被人动了手脚。但是这事若是传出去,不管前因后果如何,都会说我二妹妹送姐姐的镯子出了问题,这对我二妹妹的名声影响太大了,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丞相府家大小姐在府里被下毒,老夫不信丞相连查清真相的本领都没有,”孙太医没有妥协,反而不卑不亢道:“还是说,夫人和大公子觉得老夫是爱乱嚼舌根的人?”
“绝无此意,是犬子说话不懂事,”长宁郡主看向罗清雾,道:“把手镯摘下来给孙太医。”
罗清雾只好乖乖照做。
“这镯子……”孙太医仔细研究了一番,道:“没有毒。”
“这镯子是一直戴着的吗?”孙太医问道:“还是中途有摘下……或是被人换掉?”
看到母亲和哥哥看向自己的眼神和难看的脸色,罗清雾撒了谎:“没有。”
“那就不好办了,不确定毒源在哪里就没办法避免再次接触,”孙太医叹了口气:“这种毒接触久了病症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不只是手使不上力,整个人都会瘫痪甚至身亡。”
“你先按老夫给的药方调理经脉,”孙太医道:“半月之后老夫再来看看你的情况。”
长宁郡主问:“那小女的手有没有痊愈的希望?”
“恕老夫无能无力,”孙太医如实回答:“在找不到毒源没法解毒的情况下,不继续加重已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弹琴还是作画,一切依赖于手腕和手指力量的事,都不适合大小姐做。”
“夫人做好心理准备,”孙太医用笔写下一大段药名,旁边备注了使用分量和方法,道:“夫人按老夫这个药方去抓药,其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老夫告辞。”
孙太医打开门后,却见门口还站着一人,孙太医朝那人微微颔首:“二小姐。”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长宁郡主看到罗雪融,赶紧上前扶她进来:“融儿,你怎么来了,你昨夜一晚上都没睡好,该在房里好好休息的。”
“娘,我担忧姐姐,听闻父亲请了孙太医给姐姐诊治,我就想来看看姐姐的情况,却不想……”罗雪融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她泪眼汪汪的看向罗清雾:“姐姐居然怀疑妹妹送你的镯子有毒。”
罗正则和长宁郡主一脸心疼:“融儿……”
“当初听说父亲要派人接姐姐回来,我心疼姐姐年少时的际遇,只想跟姐姐好好相处,”罗雪融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我若是想害你,又何必兜那么大圈子,而且我出生前北凉国就覆灭了,我又从哪里弄来这宫里最好的太医都辨别不了的毒药……”
罗清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妹妹,我没有这个意思……”
罗雪融却并没有听进罗清雾的话,越说越激动,很快就开始咳了起来,长宁郡主赶紧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融儿啊,是你姐姐的错,是她对不起你的好,别伤心了啊。”
“是啊,你就当肉包子打狗了,当初她送你湿气重的披风害你生重病的时候,我就说她不安好心,你当时还不信我,这回相信了吧,”罗正则把罗雪融抱了起来,同时斜睨了一眼罗清雾:“大哥送你回去,别为这白眼狼动气,你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披风?难道是罗正则和长宁郡主吵架那一次?难怪第二日雪融就突然病倒,原来是披风上染了湿气。
可是——
罗清雾努力回忆了一下,她明明记得披风很暖和也很干燥啊,她知道罗雪融身体不好,所以给对于对方的东西也会格外注意,怎么会……
罗清雾想不出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但她觉得罗雪融不可能说假话,肯定是她在不知道的时候疏忽了,她同罗雪融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妹妹着凉才……”
“你住嘴,别假惺惺的了,”罗正则一点都不想听罗清雾解释,直接打断了她:“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
接着又柔声对罗雪融说道:“你也不许再心软了,知道吗?”
等罗雪融被罗正则抱出去后,长宁郡主才对罗清雾说:“我原以为你只是还是孩子心性,因着我与融儿母女情分,有心理落差才会有些嫉妒融儿。”
“这镯子是融儿自小带身上的,从不离身,她喜欢得不得了却也愿意让给你,但你居然这样想她,自你回府,她对你的好我不信你看不到,你却把她的真心放在地上践踏,也不知道融儿会难过多久。”
长宁郡主最后还是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罗清雾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如今不管她如何辩述,今日之事也已盖棺定论,罗雪融生病的事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到底也是她造成的,是她对不起罗雪融的好。
虽然今日的一切并非她所愿,理智上她是不愿意怀疑罗雪融的,更不相信罗雪融会害她。
就像罗雪融说的那样,如果不是罗雪融,她罗清雾可能就死在当初的柴房禁闭中了,罗雪融怎么也没有理由兜那么大圈子来对自己下手。
只是有的时候感觉总是比理智先行一步。
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她今日的行为就是会让旁人她对罗雪融有所怀疑,被误解也是在所难免。
大哥本就不喜她,母亲好不容易跟她缓和的关系估计也要因为公主寿宴和今日的事破裂了,罗雪融估计以后也不会主动跟她往来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刚进府时的那种孑然一身的状态,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翌日清晨,罗清雾起床后习惯性的去前院,刚要出门,却被府里的小厮拦住:“大小姐,夫人说你往后不必去前院学习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屋里待着。”
罗清雾说:“我不能弹琴,但是我可以听教书先生授课,这不影响的。”
“夫人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需要再学,她已经辞退了之前请来的所有先生,若您实在无聊,可以在院子里抄抄佛经,给二小姐祈福。”那小厮解释道。
罗清雾只好回到了院子里,一眼便望见石桌旁的枣树,这是当初她同平阳公主府的琴师扶竹一起栽种的,那日天气很好,罗雪融也来了她院子里,坐在石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看她和扶竹忙活。
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罗清雾就这么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快半年,除了孙太医从半个月来一次变成一个月再变成两个月最后不再来的例行检查,罗清雾再没有见过院子外的其他人,包括她的母亲长宁郡主,她好像真的被整个丞相府遗忘了。
只是前两个月还是常常在深夜梦到死去的扶竹,她只能在惊醒时不停地说对不起。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仍旧没找到毒源和解药,但是罗清雾的病情也并没有加重,至少证明毒源她不再能接触到了,也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怠慢她,甚至会克扣她的衣食。
好在长宁郡主后来送来的两个丫鬟很是忠心,与她感情很好。
罗清雾是个很知足的人,她甚至开始想如果就这么被幽禁在这个院子里过一生,只要能有口饭吃有衣服穿,不至于饿死冻死,还有两个与她情同姐妹的丫鬟陪伴,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中秋那日,丞相突然破天荒的派人把罗清雾接了出去。
修改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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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罗清雾(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