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老嬷的手毫不留情地破风袭面,将施雁千扇得脸一偏,眼前发昏,白哲脸颊似被荆条狠狠抽过,带起皮肤的红肿。
久跪不起,膝盖酸痛。施雁千下意识抬手抹开唇角洇出来的血迹,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懵圈——
但很快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周围静得恐怖,仿若连空气都凝滞起来。
老嬷端着腰,手上的扇子一摇一摇正给自己去暑,眼睛自上而下地睨着施雁千,语气虽柔和但七拐八弯:“采女啊……来到宫里就有宫里的规矩。”
施雁千柳眉微颦头疼欲裂,大脑立马如闪帧般浮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潜进去先别声张,可别一进去就被那皇帝给发现了。”
“此次任务至关重要,若被他人知晓了你便别想活下去。”
“自然要和上面那位打照面,不过……你要是能近他的身,也算你有本事了。”
……
施雁千抛开被奴才们欺负的回忆,努力提炼出关键字词——进宫当卧底妃子搞垮皇帝。
施雁千瞧着面前因自己还未回答而面色逐渐阴沉下来的老嬷,脑袋急速转弯,颤声说:“……多谢嬷嬷的提醒,采女这就记住了。”
老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冲着她摆摆手:“去吧。”
夏日里的风裹挟着沸腾的气浪,施雁千忍着双腿的麻木,一瘸一拐地扶着墙面走,脑袋也跟着停不下来。
自己不知何由到了此处,现在要她付尽全力去“作死”?
被皇帝知道了自己就是死路一条,而卧底组织也不会放过自己,只怕会极力撇开关系……
施雁千呼吸几瞬,走到一处花园便往一处石块上坐着,将腿伸直弯下腰揉捏发胀的腿。
此处风景不错但她无心欣赏。施雁千在这边唉声叹气,恨不得将所有的疑惑不解都吐出来,待她捶得差不多打算起身时,石块后的假山兀然发出一道冷淡低沉声响——
“聒噪。”
“?”
施雁千庆幸自己只是在叹气,随后站起来像捉贼似的,缓缓绕到假山后旁,便见一位身着黑色劲衣的男人靠在石山上,闭目养神。
她左瞧右看,周围再无他人,“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那男人拧眉掀开眼帘,眼前的女人一身揉蓝衫子加白色裙,头发高高盘起形成了一个饱满的弧度,发簪因为她探头而左右晃动,发出“叮铃当啷”之声。
……又是新派进来的?
李挲数开始在心里盘点常带人进宫的那几家族,应当是又嫌人太多了送进来找死。
他挑起唇角,错开施雁千打探的视线,语气一改原先的冷然:“无碍,见你在此连声哀气,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施雁千跺跺还有点麻的脚,凑过去先是问了他自己能不能也靠上去,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像模像样地倚在上面。
她低垂着头,连眼眶都泛了红,语气半真半假:“……家里将我卖进宫,我也不知道我能在宫里待多久。”
开玩笑,片场也不是白待的,施雁千当了那么久的武替,多多少少侵染了里面的氛围。
“……都说皇宫吃人不吐骨头,我、我害怕。”这句话倒是不假,施雁千干的是玩命的活儿,时代不同了,这里不是她熟知的法治社会,这条命在这里如同蝼蚁。
李挲数听完倒也不发表意见,反而又将眼睛阖上,施雁千没听见回答扭头看了过去,心里腹诽道——
不给反应,我怎么演下去!对手你不给力哦!
还好几秒后,李挲数没让这场戏冷下来,他平直的唇线有了起伏:“是啊,这皇宫有什么好的……怎的一个二个都想进来?”
施雁千抬头望了望四四方方的天,像聊家常一样问起男人:“唉,别光说我了,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李挲数弯腰随手扯了两根杂草,将其中一只递给施雁千,语气随意,“像这样——打杂的。”
杂草被施雁千缠在自己食指指节上,同为打工人,她自然很容易代入到这人的想法,随即笑起来含糊掉打工人三个字:“都是……我懂你。”
耳旁一声清脆笑声让李挲数不由得看了过去,女人眉眼弯弯,笑容淡化了她先前眉心里的忧愁。
李挲数看了几秒移开视线,将目光定格在树上的一只鸟儿上,语调平静:“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瞧着面生,新来的吧?”
“嗯……我叫方雁。你呢?”施雁千随意扯谎,反正男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信——除了打工。
李挲数挑起唇角,撂下一句话便转移重心,施着轻功飞了:“林李。还有事不多留了。”
消失在施雁千面前的那一刹,李挲数面上凝冻,对于她所说的事情,他并未全信。
留在原地的施雁千连手里的草都不玩了,短暂地忘记烦恼,眼神发光地看着这人掠过墙面,心里油然赞叹——好棒的轻功!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和他切磋切磋……
.
廊腰缦回,施雁千走至亭中,红墙内的松柏树挲挲晃着,树叶像把化妆刷,打下来的影子遮住施雁千的半边脸。
她顺着记忆走到房内,小小一间房应是被打扫过,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被褥叠放规整。
几上摆了壶茶水,施雁千拉开长椅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而尽才解了已久的口渴。
光影透过纸窗缓慢爬行,斑点顺着施雁千的腿一路而上,她枯坐想了许久,还是肚子里的交响乐闹醒了她,施雁千无奈地捂住肚子喝茶充饥。
.
晌午有小奴才送来餐食,一碟胡饼、一碗葵菜羹、一小壶炖肉。施雁千索然无味地咽下,有些想念剧组里的盒饭了。
待小厮把东西收拾完,屋内又陷入沉寂中,施雁千觉得无聊极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施雁千板正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桃花眼滴溜滴溜地转,视线渐渐悬在虚空中一点,眼皮愈发沉重,理智被睡虫一口吃掉,施雁千进入睡梦中。
许是施雁千还是有些难以融入这个时代,她梦见了自己未穿越前的日子。
忙碌但充实,有点小存款,有一间温馨的小屋和一只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小猫。
由于施雁千的工作性质,并不经常在家周围的横店工作,小猫也常常交给朋友照顾,但只要她一回家,小猫闻到气味就会坐在门口喵喵叫着,等听见施雁千开门的声音又跑开,假装自己并没有等待她的出现。
这还是施雁千看监控才发现的。
爸妈无病无灾,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虽然一般,往来也不多,但还是会按时打点钱在他们的银行卡中,聊表孝心。
但很快一声尖叫袭来,梦境如碎玻璃般炸裂,施雁千满头大汗地醒来,顺着声音急忙走出去。
一具四处流血的女尸横陈在大院中,施雁千之前在剧组见的都是血包,何时有过这血腥场面,那股臭味萦绕在四周,她立马反胃干呕起来,弯腰一下一下抚在自己胸口上,缓解那恶心感,就听旁边的宫女们交头接耳——
“这次是上面的指示还是……这些互相残杀啊?”
“嘘嘘嘘——这哪儿能是我们讨论的,快闭嘴吧!”
其中的指向性太强,施雁千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任务对象,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愿再看那具尸体,有些步履蹒跚地回到房内。
脑里被各种各样的声音给占据着,宫女们时远时近的窸窸窣窣声、尖细的太监声……
施雁千终于搞懂了那句“自然要和上面那位打照面,不过……你要是能近他的身,也算你有本事了。”是什么意思了。
进宫的妃子除了想当皇后,多的就是和她目的一样的人,皇帝若是不傻,对这些小九九应当是心里犹如明镜,不制止或许是为了让她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先相互残杀一番。
——想靠近我就先取出胜负。
施雁千仿佛能看见皇帝缨络珠玉下的眼,玩味、打量、像在看着笼中斗兽。
这才是皇帝不设防备,让像“我”这样的人进来的缘由吗?施雁千心中不寒而栗,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真的身处古代宫廷,能坐在万人之上位置的人怎会头脑简单。
伴君如伴虎,自己还没“伴”上君呢,就要和其他人先争个你死我活,这真的会见到血光,如果自己陷入进去,那么她手心会染上多少血迹?
施雁千不想成为权利的奴隶,更不想被人驱使着干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回不去就只能在这皇宫待一辈子。
……不参与、活着就好。施雁千敛眉抖着手倒了杯茶水,期间茶水都溢出来了些,她接着安抚性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人群散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仿佛那具尸体没有存在过,大概是众人司空见惯了,但施雁千心还是跳得很快。
记忆中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影视片段,虽然和真实古代生活有一定差距,但……应该也有相似之处吧。
她灵光一现,或许冷宫可以是自己的去处之一,既可以远离纠纷,又可以躲避组织的眼线。
后宫不可干政,也不能与其人有来往,组织不可能明着面寻自己,暗里的手就算要来抓自己,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伸到那儿吧。
如此看来,冷宫是她最好的去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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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