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一生了——
刚出生就被弃置在福利院门口。
体弱多病磕磕绊绊长到六岁,宁家人找到他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回家了。
然而“回家”不过三个月,他就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宁家不是他的家,真少爷被找回来了,而他……是个处心积虑攀附豪门的假少爷。
假少爷生性卑劣且脸皮厚,在真少爷回家后,还是继续恬不知耻地赖在宁家——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到底是他自己嫌贫爱富、死活不愿意回福利院,还是宁家人为了名声根本不让他走,外人才不管那么多。
旁人眼里,假少爷就这么硬贴着宁家,死皮赖脸了十几年,然后靠下药,爬上了贺家六公子的床。
贺家和宁家祖辈有婚约,据说两家有意让贺六公子和宁家的小少爷订婚,那宁小少爷就是和假少爷相对的真少爷。
假少爷这一爬床,两家原定的婚约安排自然是不作数了。
然而这还没完——假少爷一个男人,居然怀孕了!
他不仅怀了,还为了逼贺六公子跟他结婚,割腕自杀威胁,趁机将怀孕一事闹开,最终还真让他成功带球上位了。
这么一个心机叵测没脸没皮、自幼就不招人待见的假少爷,最终早早死于难产,怎么不算大快人心呢?
大快……别人的人心。
反正宁衣初这个假少爷,弥留之际走马观花,独自躺在病房里,回顾自己短暂可笑的一生,是一点都快乐不起来的。
他浑浑噩噩,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窝窝囊囊地死了,就不甘心。
凭什么……
倏然间,感知仿佛跨过某种神秘的维度,宁衣初获悉了一本豪门小说的完整剧情。
得知自己原来只是书中的一个短命炮灰,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抛弃、被猜忌、被对比、被唾弃……给身为主角的真少爷做幸福人生的垫脚石,宁衣初更想笑了。
但是……他想,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活下去。
即便这个世界不欢迎他,他也还是想活下去。
抱着这样的残念,宁衣初彻底失去意识。
回响在耳边的那些或冷嘲热讽、或惺惺作态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然而,本应亘古停止的生命长河里,宁衣初恍惚落在其中,突然又睁开了眼。
像是脱水后濒死到晕厥,又在回到水中后挣扎着活过来了的一尾鱼。
鱼甩尾,在心中荡起活泛的涟漪。
宁衣初坐在深夜的卧室里,看着周遭的布置,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心口。
隔着薄薄的胸膛,里面那颗心脏在跳动。
宁衣初的心绪尚且还有些迷茫,手却已经下意识摸索上了放在旁边的手机。
亮屏一看,时间已然回到了半年前——他早产兼难产后并发急症,抢救无用,死在了病房里的半年前。
宁衣初撩起睡衣下摆,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此时他怀孕刚满三个月,还没显怀,腹部看上去仍然平坦,更没有为了生产而剖腹留下的狰狞刀口……
宁衣初眨了眨眼,放下衣摆,又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日期。
虽然不知道这算什么机缘,但他重生了,可惜重生的这个日期,真是太不巧了。
他记得这个日子,这是他和贺适瑕领完证的第二天,是他被贺适瑕带回贺家、入住贺家的第一个晚上……
想到贺适瑕、贺家、宁家……原书剧情,宁衣初有些不高兴。
可看着如今完好无损、拥有了重来一次机会的自己,宁衣初又实在丧不下去。
他为重生这件事感到惊奇,也懒得现在就去想会不会还和原书剧情里一样半年后就死掉,那太扫兴了。
活了那么多年,发生在他身上的好事寥寥无几,重生虽然是因为先死了一场,但总归可以视为一件好事,而且是一件独属于他的好事,他应当高兴。
宁衣初撑着地毯站起身——他刚才是坐在床边地上的——走到卧室内的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水。
他此时面色还好,但心底情绪远比表情要汹涌澎湃。
他感受到了涨潮一般的欲|望,是关于人生的、关于一切的念想,太过宽泛以至于虚浮在心间,不上不下的说不清楚,只有感觉是真实的。
这种不得章法的情绪翻涌着,刺激着他要做点什么释放出来,让宁衣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以只好喝点水压压惊,想借此平复心情,把那些情绪咽回肚子里安放好,从而能腾出脑子,平静审慎地考虑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刚喝了半杯水,卧室房门突然被人急匆匆从外面打开了。
宁衣初下意识看向门口,呼吸急促的贺适瑕站在那里。
看到宁衣初本人之后,贺适瑕怔着,倒是不急了,只是直直看着宁衣初,好半晌没说话。
宁衣初轻轻眨了下眼睛。
作为一个刚重生回来、情绪都还没平复的人,宁衣初敏锐地意识到……贺适瑕可能也重生了。
因为,上辈子是没有现在这一遭的。
贺适瑕在贺家老宅这卧室很大,更像个面积不小的套房,进了门后先是小客厅,然后还有三扇门,分别是卧房、书房和卫生间的门。
两人虽然领了证,但这段婚姻来得滑稽,也就并没有睡到一起。宁衣初住进贺家后,贺适瑕把卧房让给了他,自己则睡到了书房里。
上辈子的今晚,贺适瑕没有莫名其妙这么着急、门也不敲地突然来他这边。
宁衣初甚至从他慌张的目光里,看到了某种几乎是“失而复得”的喜意。
宁衣初微微垂眸,看着手中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觉得现在这场面有点滑稽。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重生了吗?
果然,独一无二的东西,向来不会落在他身上。
那贺适瑕也知道原书剧情了吗?得知他贺适瑕也不过是个给主角攻受的人生垫脚、最终英年早逝的角色,他有什么想法?
宁衣初垂眸走神的几秒里,贺适瑕走了进来。
“我……书房没地方躺,我也睡在卧室……行吗?”贺适瑕差点舌头打结。
知道了自己并非唯一一个重生的,宁衣初刚才那些汹涌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泄气了,他兴致缺缺地放下水杯,走到落地窗前,直接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靠在落地窗上,将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宁衣初看着外面的夜色,没有作声,好像贺适瑕这个人并不存在。
贺适瑕没得到回答,目光追逐着宁衣初的行动,见他坐在地上不动了,迟疑片刻后,贺适瑕还是继续靠近、走了过去。
在宁衣初面前蹲下来,贺适瑕放轻了声音:“是我这提议太冒犯了,你不愿意直接驳回就好……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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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了,回床上睡觉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书房去了,你可以把卧室房门反锁好……刚才那样不敲门,直接闯进来的行为,不会有下次了,很抱歉。”
宁衣初静静地看向他。
他左眼眼尾有一颗红痣,特别小,又贴着眼尾,稍微离远点就看不清了。离近了看,却又好像有血泪即将沁出来,让人不敢多看,和他的眼睛一样。
宁衣初的眼睛很漂亮,眼珠格外黑,看人的时候好像能反射出对方一切的想法,让人莫名不敢跟他对视太久,看久了好像自己会失去说话的底气。
然而漆黑如墨的眼睛把主人自己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透露不出来一星半点。
正如现在,贺适瑕看着宁衣初脸色苍白、眉眼却十分浓墨重彩的漂亮面容,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当下的所思所想好像无处遁形,而宁衣初在想什么,贺适瑕不确定。
他轻咳了声,又问:“还是今天刚住进来,还不习惯,会睡不着吗?”
宁衣初还是没回答,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无端的,贺适瑕觉得自己掌心开始冒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仓促地移开目光,不敢再和宁衣初对视。
“不想跟我说话吗?也很正常……那我先不打扰你休……”贺适瑕说着话,作势要站起身离开。
然而人刚起一点,话也没说完,贺适瑕就被突然朝他扑过来的宁衣初撞了满怀。
贺适瑕下意识搂住了宁衣初,身形不稳地随着惯性摔倒在地毯上,然后宁衣初的唇贴到了贺适瑕颈侧。
贺适瑕微微一怔,下一刻就感觉到颈侧一疼,是宁衣初的牙齿咬了上去。
宁衣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但他满心躁郁无处发泄,越看贺适瑕越觉得来气。
他咬紧牙关,很快尝到了血的味道。
并没有吸血鬼喜好的宁衣初这才回过神,松开了贺适瑕的脖颈,偏头将血沫吐了出来。
贺适瑕颈侧有新鲜的牙印,渗出的血顺着滴流,落在他睡衣的衣襟上,刺眼得很。
咬伤自然是疼的,但贺适瑕没去管。
他抬起手,摸了摸还半趴在他身上的宁衣初的头发:“抱歉……”
宁衣初也抬手,随意地用袖口擦了擦唇上残留的血。
然后他抬眸,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对贺适瑕说了重生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我好像没告诉过你,跟你领结婚证的时候,我当时在想,要是下一秒你就死掉就好了。”
贺适瑕指间一顿,然后他继续摸了摸宁衣初柔软的发丝:“嗯,毕竟我们没签婚前协议,我也没有拟定遗嘱,领证后丧偶,你就可以拿到我的遗产了。”
宁衣初轻笑起来:“对啊,不过后来我不那么想了。”
“后来”这个用词,好像时间已经距离他们领完证很久了似的,然而按当下的时间,他们才领证不过第二天。
贺适瑕却没顾及到这些微的异常,只是顺着宁衣初的话回答:“因为贺家人太多,你怕麻烦?”
“不。”宁衣初回道,“我是觉得那样的想法太小家子气了。”
他看着贺适瑕,唇角一扬:“反正都是做梦,那为什么不梦得大器一点,只死你一个也太少了,当然是宁家和贺家的人都死掉才好,按着遗产继承法的顺序死,最后留我一个拿到两家所有的财产,想想就觉得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