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和死亡牢牢攫住五子。
他很清楚自己快死了,一幕幕原以为遗忘的东西再次从脑海里浮现。
幼时被老乞丐捡回去带身边,作为乞丐,五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很多人的白眼欺负,不过五子没有任何感觉。
他看着富丽堂皇的酒楼,闻着令人垂涎三尺的佳肴香味,看着富家子弟们身穿价值千金的流云锦织成的华衣,看着别人在强者面前卑躬屈膝,看着身段妖娆的妓女和楼里的清俊男娼……
没有任何东西让他心动。
直到他在市坊里看见了有人卖活狐狸毛。
那些人不知从哪儿端了几窝白狐狸,还有几只半臂长,一看才出生没几个月。许多人拥着,争着要点笼子里的狐狸,要用哪只狐狸的毛做个什么东西。
每只狐狸都好看极了,眼尾细长,狐毛又白又干净,一看便知道很适合做衣裳。
五子就混在人群中,大概都被这些狐狸迷了眼,难得没人要他这个臭乞丐滚开。
“这只?”
“对!尾巴给我留着。”
男人从笼子里抓出护住自己小崽,流着泪的母狐,在客人指示中从狐狸下颌破开。
母狐尖锐地惨叫着,血滴在笼子的小狐身上。
有人嫌弃说:“毛全被血弄脏了,又腥又臭,拿回去还得我自己清理。仙友再便宜些呗?”
剥皮的男子脾气暴躁:“啰里啰唆的,三十枚下品灵石的活货在这里给老子挑三拣四,想要干净去找死的,死的干净。”
旁边的人附和:“死得可不干净吗?灵气散得一干二净,成色完全比不了啊!”
众人有说有笑,可惜剥到一半多,男子刀尖不小心往里插深了些,哀嚎声早已微弱的母狐脑袋软软垂了下去,死前眼珠还看着笼子里的小狐。
灵气无声消散,剩下的原本如月光的皮毛旋即淡了许多,颜色并未有太多变化,但少了几分莹润光泽。
男子啐了口:“怂玩意,少十枚灵石,要拿的拿走。”
……
五子看完了全过程,母狐很漂亮,可惜男人手艺太差,没能最好的剥开毛,这么好看的狐狸毛为了保证最大的完整,定然不能从这里划开。
如上等的瓷器裂开了纹路,五子想如果从下巴侧面会更好。
大点的母狐没剥好,小狐的皮毛更是错漏百出。
从那天过后,男人剥皮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盘旋不散,他有更好的办法,他能剥出更好的皮毛。
不止狐狸。
五子看着天上的鸟,看着河里的鱼,水上的鹅、男人、女人、小孩……他彷佛领悟了,他发现每种东西都有适合它们的方法。
可惜五子没修为,一腔想法无处施展,他只能找树枝、石头,一样样地反复练习,终于,等五子觉得练习已经帮助不了他时,他趁夜深,绑住了老乞丐。
完好的一张皮,不仅需要剥得完整,猎物途中还不能死。
可惜第一次尝试活物,加上老乞丐年老体衰,刚开始没多久便死了。取下来的皮苍老发黑,很多地方长满了老斑实在很丑。
但他很满意,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完美。
剥完后他困得睡了过去,第二天就被抓住,本以为会死没想到侥幸进了吉祥楼。
吉祥楼简直是仙境!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上痛苦的流逝,他喜欢看它们挣扎,喜欢观察它们死时的一举一动,妖兽真的比人修漂亮多了。
他像地府判官主宰着它们的死亡时间,他又像神明,收回上天赐予的它们身上最漂亮的东西。
他是人修中最低贱的乞丐,却在妖兽中做了至高无上的神!
而现在,五子从未想过他变成了任人宰割猎物。
死亡和恐惧像棺盖压了上来。
疼痛。
绝望。
五子才恍然想起曾经的他是不害怕的,可如今的他欲望彻底释放,他习惯掌控别人生死,他在害怕死!
浑身战栗抖动,看过一点人体图的向晚比他更像经验丰富的老手,当真一样不少的全部还给他。
十分钟。
十二分钟。
十四分钟。
……
“结束了。”向晚丢掉小刀。
时间过得很快,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和桌下那些妖兽尸体几乎没有差别的五子眼瞳涣散,头无力地偏着阳光照耀的门外。
院墙上眯了会儿眼的兔子见向晚迟迟没出来,一跃落入院中,刚巧听见向晚说结束了,它蹦到门口去看。
阳光透过白毛,微风吹着长毛扬动,像一团白色的软云坠入人间。
红眸第一眼看见地上的人,恰好对上濒死的五子双眼,原本散开的眸子在看清兔子的刹那,先是惶惶然,意识溃败中五子最先想到这身兔毛会受极了年轻小姐们的追捧,随后看清那双兔眼。
瞳孔抖动,眼睑不可置信地张大,好似白日见鬼。
“啊!”
似是回光返照,五子积起最后一点力气,喉咙发出细微的声音,疯狂想要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刻,拿起砍刀的向晚手起刀落,剁掉挑了筋脉的双脚。
瞳孔骤缩彻底散开。
五子整个身子一颤,没了生息。
向晚算得精准,保证能让五子感受到被砍双足的痛苦后再死。
“你怎么来了?”向晚看了眼门口的兔子。
站在昏暗里的她稚嫩脸上和刚才的五子一样溅了血,加上黑漆漆的瞳孔,看上去比五子更像这间装了无数妖兽尸体的主人。
“这里脏,你别进来。”
向晚将就木盆里没用完的水清洗,擦干净脸和手还有身上的血,十分自然地在五子房里翻找东西。
在床头搜出一袋包袱,里面有个精致的黄色袋子,巴掌大,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向晚打开,里面黑不溜秋的,一眼望不见底。
她伸手,眉梢轻扬,小说里的储物袋?
从袋子里倒出一千多枚下品灵石,三十五张和地牢里镇压妖兽一样的黄符,还有几瓶没有名字的丹药。
东西不少,还得了个储物袋,以后倒是方便很多。
向晚又再五子房里找了圈,确定没落下任何有用的东西,走前,向晚拿走一开始五子捏在手里的小刀。
估计是找人专门打造,这小刀削铁如泥、轻便异常,当个防身用的物件十分不错。
知道自己沾了血,向晚特意拿下院墙上的披风,特意用干净的披风割下一角垫在肩膀上,好供兔子待着。
“走。”
向晚蹲下身。
兔子看了向晚好几眼,就在向晚以为兔子亲眼看见自己杀人的场景,害怕她不敢靠近她时,兔子伸出白绒绒的爪子。
脸颊一暖,兔子轻轻擦掉向晚鬓边一点没洗掉的血渍。
随后左右看了下,这才跳了上来。
回到热闹的主街,向晚置办了几身便宜的行头,买了张地图径直前往驿站。
“去中州。”
帐台有些高,向晚踮起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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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圆溜溜的兔子和唇红齿白的小孩脑袋一同冒出台面,把账房先生满腔的慈爱心满满当当给拽了出来。
“小姑娘,你一个人吗?”
“嗯!”
账房先生轻言轻语:“近日正逢各大宗门势力齐聚中州首城招收弟子,小姑娘是前去参试吗?”
向晚点头:“是的。”
“我们这儿里中州距离可不短,若租兽车二百三十下品灵石一辆,今日酉时一刻便能启程,至少需二十九日才能抵达中州边界,前往主首城还要花费点时间。”
“若租飞兽四百五十下品灵石一间房,明日卯时启程,需十八日抵达中州边界。租用飞舟有天地玄黄人五等房,最便宜的人字房就是四百五十下品灵石一间,其他等级的房间依次往上增加一百下品灵石。乘坐飞舟只需十二日便可抵达主城,今夜亥时三刻启程。”
“伯伯。”向晚喊:“娘亲只能给我七百下品灵石去主城,可以便宜点让我上飞舟吗?只有我和小兔,我们不会去别的地方,我们站着都可以的。”
账房先生瞧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看见她身上两三枚下品灵石就能买的粗衣麻布,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纵然飞舟有巡逻护卫,客人多富贵讲规矩,但小姑娘长得不错,真站在外面碰上了心怀不轨的权贵,也不是不可能。
可让小姑娘去了鱼龙混杂的飞兽或者兽车,情况更是糟糕,只怕小姑娘和她肩上的兔子都得变成别人的口中肉。
杀了别人的妖宠解馋或者宰了人喂自己的妖宠,这种事情简直太正常不过。
听得小姑娘还在一口一个地喊着他伯伯,好似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帐房先生冷着脸:“凡是得讲规矩,若给你开了后门,谁都说自己没灵石,我们驿站生意还做不做了?”
帐房先生记账,手悄悄给向晚比了个三:“最低人字号房,四百五十枚下品灵石,一枚不能少!”
向晚心了,从身后取了满满一大袋子,悄悄给了账房先生三百灵石。
“房牌,拿好了,亥时三刻别错过了时辰。”
“知道了。”向晚声音低低的,好像难受极了:“谢谢伯伯。”
“走吧走吧。”账房先生十分不耐地摆手。
出了驿站,肩上本昏昏欲睡的兔子,难得震惊看着神情冷淡的向晚,若非这张脸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刚才那个可怜得没路费的小女孩就是面前这个人。
盘算完盘缠的向晚道:“出门在外,能省则省。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兔子摇头。
向晚也不多问,转头去买丹药。
丹药价格高昂,一瓶最劣质的辟谷丹居然需要一百枚下品灵石,这种地方可没办法装可怜。
向晚打开闻了下,只有十颗,灰黑的表面坑坑洼洼,气味说不出来的刺鼻。
入口的丹药省不了。
向晚花了三百挑了瓶中等品相的辟谷丹,又花了一百买最便宜的止血药粉,看着这些天莫名恹恹的兔子,又用两百灵石专门买了喂妖宠的灵草。
亥时三刻。
向晚准点带着兔子登上云舟。
她看过,中州地势最广,灵气最盛,每二十年一次的仙门大比全在中州首城举行。
不仅如此,修真界中最大的拍卖场和前十大势力最强的前三大势力核心全在中州首城,凌家正是其中一个。凌家六少爷纵然掌管凌家两百多座城池,但他素来只在主家待着,城池事务多给手下的人处理。
显然,从望仙城离开的白宿只会回中州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