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函像一道清晰的界线,将喧嚣与真实隔开。网络上的噪音仍在,但已无法穿透他们共同构筑的屏障。
周屿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从北京飞回上海。他没有去沈星的公寓,而是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会议室里,沈星和杨莉已经在座,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清亮,脊背挺得笔直。
“来了。”她看到他,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但交汇的目光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律师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铺开:IP地址追踪、水军公司的转账记录、几个带头造谣账号背后的关联……一条隐藏在舆论浪潮下的黑色产业链逐渐浮出水面。
“证据很充分,”律师推了推眼镜,“对方的行为已经构成诽谤罪。我们可以刑事民事同时推进。”
“幕后指使能查到吗?”周屿问,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
“有几个怀疑对象,指向几家有竞争关系的经纪公司,以及……”律师顿了顿,看了一眼沈星,“个别与沈小姐同期、资源有重叠的主播。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链。”
沈星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她并不意外,行业的残酷她早已领教,只是这次的手段格外肮脏。
“那就按计划推进。”周屿做了决定,“我们需要一个结果,不仅是为了澄清,更是为了震慑。”
会议结束,杨莉和律师去准备后续文件。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害怕吗?”周屿走到她身边,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沈星摇摇头,靠进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只是觉得……有点累。”她闭上眼,“为什么总有人不愿意把精力放在做好自己的事情上?”
“因为走捷径比脚踏实地更容易,诋毁别人比提升自己更省力。”周屿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但我们选择了难走的那条路,所以注定要面对这些。”
他没有说“别怕,有我在”之类空洞的安慰,而是冷静地剖析着现实的规则。这种理智的共情,反而让沈星感到一种奇特的力量。
“《星火相传》下一站的调研,我可能要推迟了。”她说。
“不必。”周屿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按自己的节奏走。停下来,就中了他们的计。你去你的下一站,法律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
他的支持不是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而是鼓励她继续翱翔。
三天后,沈星如期飞往云南,开始对白族扎染技艺的调研。周屿则留在上海,一边处理法律事务,一边筹备他的摄影展。
他们又回到了各自忙碌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已经不同。每天例行的视频通话里,他们会分享各自工作的进展,也会平静地讨论官司的进程,像是在讨论一个寻常的工作项目。
舆论在铁证和强硬的法律手段下逐渐平息。《屿见》和《星火相传》的收视率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这次事件,让更多观众看到了两位创作者身上的风骨与坚持,口碑和影响力再上一层楼。
一个月后,首批被起诉的几个营销号公开道歉,并公布了部分受指使的聊天记录,虽未直接点出最终幕后,但足以让圈内人心知肚明。
胜利的消息传来时,沈星正在大理的一个白族院落里,看着阿婆们用板蓝根染布。蓝色的汁液在白色的布料上晕开,形成天然、不可复制的纹路。
她接到周屿的电话。
“赢了第一步。”
“嗯。”她看着眼前宁静而充满生命力的画面,心中一片澄澈,“我这边,扎染的纹样也快出来了。”
他们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与了然。
当晚,沈星在《星火相传》的拍摄札记中写道:
“真正的坚韧,不是在顺境中高歌猛进,而是在逆境袭来时,依然能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守护内心的秩序。如同这板蓝根扎染,任外界风雨飘摇,它自沉默地沉淀,最终呈现出独一无二的、时间的纹路。”
周屿在筹备摄影展的笔记里,添上了一张新的照片——是沈星发来的,她低头学习扎染的侧影,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照在她专注的脸上。
他在照片下方写道:
“淬火之后,锋芒内敛,质地愈坚。我们守护的,不仅是彼此,更是那份在烈火中亦不熔化的真实。”
风波彻底平息,生活回归正轨。他们依然忙碌,依然分离,但感情却在这次危机的淬炼中,褪去了最后一丝浮华与试探,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固的形态。
如同古法锻造的利刃,经过烈火的焚烧与铁锤的锻打,终于显露出它内在的、无法被摧毁的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