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在成都留下过夜。
他在音乐节场馆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窗外的城市已经沉睡，而他却毫无睡意。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沈星刚刚发来的定位——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小山丘，位于城市边缘。
“日出之前，”她的信息这样写道，“在这里能看到成都醒来。”
他回复：“我会到。”
凌晨四点，周屿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秋夜的凉意渗入外套，他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清醒。网约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听说他要去那个地方，惊讶地挑眉：
“观霞坡？这时候去？那里可是情侣约会的地方啊。”
周屿只是微笑。
车停在一条小径前，司机指着上方：“从这儿走上去，十分钟就到顶了。”
他沿着石阶向上，路灯在晨雾中晕开柔和的光。然后他看见了她——站在观景台的栏杆边，裹着一件厚厚的毛衣，头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你很准时。”她回头看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结成白雾。
观景台上只有他们两人。脚下的成都还在沉睡，零星灯火在雾中闪烁，像散落的星辰。
“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他问。
“刚来成都的时候，经常失眠，就会开车来这里。”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城市从黑暗中慢慢苏醒，会觉得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
东方的天际开始泛白，一层淡淡的橘色渲染着云层的边缘。
“知道吗，”她轻声说，“那场联合直播的前一晚，我也在这里。”
他看向她。
“那时我刚看完你所有的《夜航》系列，听着你的声音，看着脚下的城市。”她的目光投向远方，“我在想，这个能说出我内心所想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晨光渐亮，她的侧脸在微光中显得柔和。
“然后第二天，我见到了你——留着背头，带着社会气息，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笑起来，“我当时有点失望，觉得又一次被表象欺骗了。”
“那后来呢？”
“后来你在直播间隙，独自在后台修改台本。我偶然看见你写下的备注——‘这里不应该搞笑，应该安静’。那一刻，我认出了那个在深夜里航行的人。”
日出前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他却感到心中有暖流涌动。
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整座城市在晨曦中渐渐清晰，高楼、街道、河流，一一从黑暗中浮现。
“周屿，”她没有看他，依然注视着日出，“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了你很久。”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因为我们在遇见彼此之前，已经在同一条河流里漂流了太久。”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成都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观景台上开始有其他人到来，情侣们相拥着欣赏美景。
他们默契地转身离开，沿着来时的小径下山。
在分别的路口，她突然说：“下周的合作直播，我会去上海。”
“这次换我带你看看我的城市。”
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等待她的车。走出几步，又回头：
“周屿，今天的日出，只属于真实的我们。”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转弯处。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消息，提醒他今天的航班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他回复：“知道了。”
回上海的飞机上，周屿闭目养神。脑海里回放着日出的画面，和她站在晨光中的身影。
空姐送来报纸，娱乐版赫然登着昨晚他们在后台入口相视而笑的照片。标题写着：“恋情实锤？周屿沈星成都甜蜜相会”。
他把报纸折起来，塞进前排座椅的袋子里。
有些东西，一旦见过阳光，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的遮蔽。
飞机开始下降，上海的天空灰蒙蒙的，与成都清澈的晨空截然不同。但他知道，在这片熟悉的天空下，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他打开手机，订了一家外滩餐厅——不是为商业应酬，不是为工作晚餐，只是为了一次单纯的见面。
然后他给沈星发去信息：
“下周，带你看上海的日落。”
在真实与表演的边界线上，他们终于选择了真实。不是莽撞地冲撞规则，而是在规则的缝隙里，守护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