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再次踏上成都的土地时,这座城市正在举办国际音乐节。机场到达大厅里挂满了宣传海报,而最显眼的一张,正是沈星弹钢琴的侧影——她是本次音乐节的推广大使。
他站在海报前看了很久。照片上的她闭着眼,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仿佛在聆听某个遥远的声音。
“周老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见沈星站在不远处。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与海报上光彩照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么巧。”他说,其实心里知道这不是巧合。
她微笑:“来接个朋友。”
去市区的车上,她递给他一个音乐节的通行证:“今晚的开幕演出,如果你有空。”
通行证上印着“特别嘉宾”。
“我会去。”他把通行证小心地收好。
音乐节主场馆设在城东的公园里。傍晚时分,周屿独自前往,混在人群中,像个普通观众。舞台灯火辉煌,而他在黑暗中,等待她的出场。
沈星的表演安排在压轴环节。她走上台,没有像其他艺人那样热情互动,只是安静地坐在钢琴前。
“今天想弹一首新作品,”她对着话筒说,声音很轻,“叫《月光边境》。”
音符落下的瞬间,周屿就听懂了——这是她那晚在雨声中即兴弹奏的旋律,经过精心编排,却保留了最初的真诚。
音乐在夜空中流淌,没有歌词,却诉说着比语言更丰富的情感。他听见了成都的雨声,上海的夜色,那些无声的对话,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
演奏到**处,她突然抬头,目光准确地投向他在的方位。黑暗中,他们短暂地对视。
掌声如雷,她鞠躬谢幕,没有安可。
演出结束后,周屿在后台入口等她。艺人通道挤满了粉丝和记者,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她被簇拥着走出来。
然后,她看见了他,对助理低语几句,径直向他走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站定在他面前:“你来了。”
三个字,简单,却重若千钧。
记者们的镜头疯狂闪烁,粉丝的惊呼声中,她坦然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喝杯茶?”
他笑了:“你带路。”
他们穿过惊讶的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没有躲避,没有解释,就像两个普通的朋友。
这次她带他去的是一家深夜茶馆,老板是个沉默的老人,见到他们只是点点头,奉上茶具便退到里间。
“这里是成都我最喜欢的第二个地方。”她沏茶的动作娴熟优雅,“几乎没人知道。”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问。
“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茶香袅袅中,她的眼神变得遥远,“三年前,我差点退出这个行业。那时候觉得,每天都在表演,已经忘记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静静听着。
“后来我来到成都,偶然发现了这家茶馆。老板从不问我是谁,只是每次我来,都会给我泡不同的茶。在这里,我重新学会了安静,开始写下那些只有自己看得见的文字。”
她抬头看他:“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一个声音,在深夜里讲述着类似的困惑。那个声音让我知道,我不是独自在黑暗中航行。”
周屿握住茶杯,指尖感受到温暖的瓷壁。
“所以那天在联合直播,当我认出你就是那个声音时...”她停顿了一下,“那一句‘喜欢’,虽然半真半假,却是我很久以来,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说出的真实。”
茶馆的挂钟敲响十二下,月光从窗口洒入,在地面上画出银色的界线。
“周屿,我们活在聚光灯下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如何在光天化日下做真实的自己。但是今晚,我想跨过这条界线。”
他看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漂泊,想起那些在深夜里写下的文字,想起如何在这个娇小身躯里,发现了一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灵魂。
“沈星,”他轻声说,“也许我们不需要跨过什么界线。”
她抬眼看他。
“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定义这条界线,让它不再是阻隔,而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
离开茶馆时,已是凌晨。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月光为他们指路。
在分别的路口,她轻声问:“明天你就要回上海了?”
“嗯。”他点头,然后补充,“但下周末我会再来。”
这次,没有工作安排,没有商业目的。只是一个承诺。
她微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那我带你去看看成都的日出。”
月光边境上,两个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坐标。不再逃避,不再掩饰,只是坦然相对,在这个真实与表演交织的世界里,守护着属于他们的那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