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休息室里挂着一幅上海地图，密密麻麻的标记记录着他十年来的足迹。今天，一个新的标记出现在浦东一角——遇光传媒年度战略发布会的地点。
林薇把邀请函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公司希望你和沈星同台。”
他正在调整直播设备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不是在成都吗？”
“特意飞回来，就为这场发布会。”林薇打量着他的表情，“你们最近有联系？”
周屿摇头，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另一个标记——联合直播的场地。不过月余，却恍如隔世。
发布会当天，后台挤满了忙碌的身影。他在化妆间门口看见了她。
沈星穿着一件深蓝色连衣裙，正低头看手机。成都的雨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瘦了些，眼神却更加清亮。
“周老师。”她先看见了他，微笑着打招呼。礼貌，得体，和对待其他同行别无二致。
“好久不见。”他说。寻常的寒暄下，有什么在暗涌。
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一起。台上，公司高层侃侃而谈“内容生态”和“流量矩阵”。台下，他们的手偶尔会因为调整坐姿而轻轻相触，又迅速分开。
“《夜航》我听了，”她在掌声间隙轻声说，“很喜欢那期关于回声的。”
他侧头看她：“成都的雨停了吗？”
“偶尔。”她微笑，“足够让我听见一些声音。”
发布会的重要环节是公布新的合作企划。当大屏幕上出现他们二人的名字时，周屿注意到沈星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细节让他明白——她和他一样，事先并不知情。
“我们希望周屿和沈星能够再次合作，打造一个深度内容系列...”主持人的声音在会场回荡。
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中起身，握手，微笑。像两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惊喜吗？”在镜头拍不到的瞬间，他低声问。
“更像是惊吓。”她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会后庆功宴，他们被安排坐在主桌。沈星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方人士之间，那个在成都写下“回声”的她仿佛只是一个幻影。
周屿喝了不少酒，在阳台透气时，发现她也在那里。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企划，”他说，“深度内容，正是你欣赏的。”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侧脸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安静。
“我欣赏的是真实，不是被安排的真实。”
他懂她的意思。流量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把一切美好的偶然变成可复制的必然。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拒绝这个合作。”他说。
她转过头，眼神复杂：“然后呢？让公司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这句话悬在夜色中，像一颗迟迟不落的雨滴。
“周屿，”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们都明白，有些东西只适合留在那个直播的晚上。”
宴会厅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邀请他们切蛋糕。热闹近在咫尺，而阳台上的空气却凝滞着。
回到会场前，她轻声说：“我会接受这个合作企划，因为这是正确的事业选择。”
“我明白。”
“但那些在深夜里产生的回响...”她停顿了一下，“就让它们留在深夜吧。”
那一晚，他们按照公司的要求拍了很多合照，在社交媒体上互动，为新的合作企划预热。所有评论都在欢呼这场“重逢”，没有人知道，在某个安静的阳台上，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告别。
周屿回到家已是凌晨。他打开那幅上海地图，在新的标记旁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然后他打开《夜航》的稿子，写下明天直播的开场白：
“今夜我们聊聊轨道——那些看似自主，实则早已注定的路径。有时我们与另一颗星交汇，以为改变了方向，实则只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完成了一次美丽的擦肩。”
写完这段话，他想起沈星在阳台上的眼神——清醒，克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在这个被流量规则支配的世界里，他们选择了继续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不是不想改变方向，而是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心动，不如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