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楼,是京城有名的饭馆,悦来楼的鱼是一绝。金秋时节,鲈鱼堪脍。
高凌月邀了上官青。她先到片刻,坐在包厢的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湖水。前世种种,遍历脑海。
“今天竟是你先到,稀奇。”落入耳中的是她爽朗的声音,带着揶揄。
高凌月心里一酸。
“阿青。”身体先一步行动起来,抱住了上官青。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热情。”
“我……我想你了。”高凌月抱得更紧,有点哽咽。在她面前,高凌月总是任性的。
“真是臊得慌。穿一身男装,让我心里扑通扑通的。你不会对我……”
“那倒没有。”上官青最会插科打诨,让她的情绪一下就收住了。
从包厢外面看去,两个人影分开,各自落座。跑堂的适时进屋。
“二位客官吃点儿什么?”
“嗯?”
“嗯?”
来人竟是江彦!
穿男装的竟是长公主!
上官青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遍,不明所以。
“参见公主。”高凌月的眼睛有些红,睫毛上挂着潮意,江彦极擅察言观色,注意到了。
“诶,别跪。我乔装的时候就别这么拘礼了。”想我暴露身份吗!
“这位是江彦,我的,驸马。”
“驸马”,“驸马”,是比质子好听些。江彦以为高凌月会装作不认识他,或是搪塞过去。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哦。”上官青眯着眼笑,打量一番。
江彦被看得有些紧张,听见上官青意味深长地说:“驸马长挺俊啊。”
是笑话高凌月“痴迷质子美貌,强要了这桩婚事”——这是外面盛传的版本。
江彦发窘,磕磕巴巴地道谢。
“阿青。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般打趣?”
高凌月对上官青,毫无保留。决定选质子做驸马时,问过她的意见,上官青说:驸马的人选——位高权重的,人家不一定答应,毕竟高凌月“名声在外”,且太后肯定不能同意她与别的权贵联合;地位低的,没有权力,太后势必欺压阻挠,也成不了。只有质子,明面上算作两国联姻,他既没有实权,又没有家族软肋在这边,高凌月可以强娶,太后不便阻挠,再加上高凌月一演戏、民众一看戏,板上钉钉。若他真是个细作,放到身边好监视,查出来又是大功一件,只是动作要快。总的来说是个不二之选。
“怎么叫打趣,我是看你们二人赏心悦目颇为登对,说不定是一番天赐良缘呢。”
“近日画本子看多了吧。”什么天赐?明明是她强扭的瓜。
“这是我的好友——上官青。”
上任宰相的孙女,江彦听说过,此人颇有才华,诗词俱佳,与之相对的,为人不羁狂放——毕竟,“和长公主天天搅合在一起”——传言是这样,褒贬不一。
两人正式行了见面礼。
高凌月看向江彦:“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讨一份生计罢了。如若公主不喜,我这就请辞。”
“不用不用。自力更生挺好的。”
反正,与她无关。她想起来上一世,江彦也是在外面干活,她没管过,只叫暗卫留意他接触的人。到了成亲第五年,她渐渐揽权,越国那边就开始联系江彦要情报。现在,她肯定早跑路了。江彦做什么跟她毫无关系。名声之类的,她更是不在乎。
江彦却是心里一暖。虽然他接受过皇子的教育,但那些治国之道对如今的他来说毫无用处。士农工商,士——做不了,农——没有地,工匠手艺——没学过,只有商业。他会理财看账,以此为生。今天客人多,他帮忙跑腿,偏偏碰上公主。好在,好在她神色淡然,除了最初的惊讶外没有半分鄙夷。不在意的态度,便是最好的了,那意味着这很正常、平常。
【好感+3】
江彦这人,是不是有点太缺乏认可了?
“既然你在这里做事,肯定最清楚什么好吃了,那便有劳你随意推荐些吧。”
江彦从善如流。点好菜,高凌月礼貌性道了声谢,不再管他。
“人倒是乖巧。”
江彦退出房间,上官青笑着说。高凌月轻轻“嗯”了声。
“阿青,你有中意的男子吗?”
“怎么,你成了亲,就盘算起我来?”
菜已经上齐,上官青夹了一口清蒸鲈鱼——果然鲜美。
“你知道的,我不想成亲,这辈子都不想。左右,我的父兄长辈拗不过我,你别担心。”
父兄长辈尚且可以对抗,可是皇命不可违。
“如果,是赐婚呢?”
“有你护着我呀?怎么,他不听你这个亲姐姐的?”
高凌月悲凉一笑,心中颤恸:“我护不住你。”
上一世,我就没护住你。高凌月那时甚至想过夺权称帝!但时机未到,拥护者少,必输局。况且没过多久,国将不国。
现在的她,更是厌倦了权力争斗,只想逃离。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说起来,我们读过不少关于海的诗,却从未亲眼看见过海,海上生明月,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幼时,先生教到这首诗,她们还一起畅想过,书上说,海十分广阔,无边无际,涛声阵阵……究竟是怎样的呢?好想看看啊……高凌月从小就长在皇城,是上官青向她讲述了宫外的世界,之后有了自己的府邸,也从未去过更远的地方,一生深陷于京城权利斗争之中。唯有死前,站在城墙上,远眺到广阔的天空,和底下列阵待发的士兵……
“好啊,我们之后一起去看海。”上官青察觉到不对,故作轻松地回避。
高凌月敛去怅然的情绪,有些急切地问:“阿青,如果,我想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在此之前,我会攒很多钱,不用担心……”
“凌月!”上官青打断她,“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悲观!但是,我明确告诉你,我不走。就算你要放弃我们的理想,我也不会放弃!你通晓诗书,想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可多少女子连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高凌月哑然。上官青就是这样一个理想长存的人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否则又怎会忧思成疾,英年早逝。据高凌月所知,婚后王爷待她极好,她仍可以写诗、交友,但是,她被困住了啊……她被理想困住,随之一同消逝……若她只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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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她可以是最自由的人,偏偏不是……
两行清泪在高凌月脸上划过,倔强而破碎。
上官青站起来,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抚:“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去学堂看看。你都没动筷,可惜了,驸马认认真真点的菜。”
“嗯。”高凌月拭去眼泪,掌心一片温热。
结账时,江彦看见高凌月,墨发高束,简单插了只白玉簪,金丝线绣的云纹在袖口绽放,递给他一锭银子。抬眼,便撞进那双冷漠淡然却眼尾泛红的眸子里,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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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到学堂附近,便听见吵闹混乱的声音。
高凌月掀开帘子。学堂门口站着许多官兵。
不多时,崔尚宫、李尚宫带着镣铐、被押送出大门。她们是前任尚宫,到了出宫的年龄,被高凌月特意重金聘来做教习先生。崔尚宫负责教习文书印鉴和策问,李尚宫负责算数财务,是学堂的两个核心人物。后面跟着其他教书先生,被官兵拘着,只是没带镣铐。
官兵中为首的是刑部侍郎——沈仁和,太后的外甥,正是意图指给高凌月作驸马的人。
上官青拍了拍高凌月的手,示意她待在马车上,自己下了车。
沈仁和看见上官青,迎了过来。
“上官姑娘。”他行了个礼。
“原来是沈大人。这番阵仗,是何意啊?”上官青不徐不慢地问,带着一丝威严。
名义上,这个专门培养宫廷女官的女子学堂由上官青负责管理。除女官对应教学以外,她们增设了科举考试的内容。先皇宠爱昭阳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堂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如今,竟被太后党羽用来威胁敲打她。好大的胆子!
“上官姑娘有所不知,此二人犯下大不敬之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上官姑娘多多包涵。”他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是缉拿令。
“敢问是何罪名?”
“写了——不能写的东西。”
这个罪太大了!又太容易拿来做文章!明知是栽赃陷害,却无可奈何!
上官青面色一凝。
“上官姑娘放心,除这二人被关押以外,其他先生只是被带去问话。至于学生们,之后还得一一请她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能进入女子学堂、参加女官选拔的,通常出身于官僚家庭。虽不及参选妃嫔的小姐们地位高贵,到底不是寻常百姓。一一问话,不知又有多少油水可贪。毕竟没有人愿意让女儿去刑部走一趟,那是耻辱。而且这样一来,学堂长久不得安宁了。
好阴毒的手段!
“学堂里都是女子,还望大人手下留情,别吓坏了人才好。”
“那是自然。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了。”听出上官青话里的威胁,沈仁和咬牙。区区闺阁小姐,仗着前丞相耍什么威风?强弩之末罢了!沈仁和面上还是一副阴险的笑容。说完话,扬长而去,好似打了一场胜仗。
经过上官青的车碾。高凌月端坐其中,恨意凛然。
若说在来的路上,她还有所犹豫——再过十年,国将不国,就算女子可以为官,又如何呢?但是现在,她只有愤怒和一身反骨。原来权斗从来都不是她选择的道路,而是一种必然。她不可能不反抗,她就是这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