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蓓蓓的微信消息后面,还附了一条微博链接。
乐知许光看链接标题,就明白了风暴是从哪里来的了。
兰黎月。
切片视频是在时装周现场。
一个知名街拍博主偶遇了兰黎月,笑着打趣说一定给他拍出人生照片。
镜头里的兰黎月穿着超季新款,依旧是纯粹的少年气。
装货。
乐知许心里鄙夷,点开倍速看视频。
在博主把拍好的照片给他看,并玩笑问他算不算人生照片时,兰黎月回答——
“能给我拍出人生照片的,只有一个人,不过嘛,她现在不乐意拍我了。”
评论区炸开了锅。
【啊啊啊哥哥怎么了?看起来好委屈!】
【是谁!是谁不愿意给我们黎月拍照!】
【不乐意……该不会是上次截图那个吧?】
很快,一条被顶上热评的爆料出现了。
【应该是那个乐XX。他们是高中同学,不过不是同一级,按理说没什么交集。】
乐知许的心一沉。
兰黎月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人生照片,还特地说“不乐意”。
含糊其词地发言,简直是往油锅边撒了一把水。
噼里啪啦的烦躁让乐知许把手机屏幕摁熄。
想了想,她又切回小号。
转发“宝宝锦鲤”的许愿博。
【拜托了,能不能马上让LLY爆出点丑闻,也不需要塌房这种程度,让他焦头烂额别再发癫就可以。】
还是玄学让人冷静。
乐知许退出微博,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一抬头,才发觉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兰虞周打开浴室的门,从氤氲水汽中走出来。
他穿着和她同款的杏灰色浴袍,上面依旧是领口微开,隐约露出胸口结实的线条。
没有吹头发,带着湿意的刘海垂在他额头,让他偏凌厉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里间并未关门,乐知许本是愁颜不展,此刻见此风光,不由直愣愣盯着他。
兰虞周便走到门口,敲了敲敞着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乐知许露出一个勉强地笑:“当然。”
“怎么了?”他走到她旁边,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心事重重的?”
乐知许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并不想跟他提起兰黎月。
一方面,兰黎月的存在本身,对兰虞周而言就是毒刺一根。
多年前两人被抱错,兰黎月成为兰家风光无限的唯一少爷,享受了万千宠爱。
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教育,落在他身上,足足十八年。
即便如今被送出兰家权力中心,甚至“流放”去娱乐圈,却依然风头无两。
时尚的宠儿,粉丝的宝贝,连镁光灯和摄像头都偏爱。
但兰虞周……
兰父兰母发话舍不得养了十八年的假儿子。
却忘了兰虞周在养父养母那里,已做了十八年的被无视的儿子。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乐知许自己。
那段在父母授意下,刻意接近兰黎月的时光,是她最狼狈的回忆。
为了靠近他,她被迫被父母送到平城,和爷爷奶奶住。
为了追赶他,她被要求跳了一级,才勉强成为他的同校。
她只是鹌鹑,但他们却要逼迫她变鹤逐月。
青葱岁月里,她也只被爷爷带着去过兰家寥寥几次。
初见时,兰黎月还是正常人。
但他在知晓“婚约”后,对她则只有无尽的捉弄,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清晰地记得,他将她攒了很久钱买的胶卷相机抢过去,神色讥诮——“你以为你算什么?”
所以,当得知兰黎月并非兰家亲生,真少爷兰虞周被找回时,乐知许内心深处涌起的,是一种近乎阴暗的释然和快意。
她再也没去过兰家了——
兰家有了两个“儿子”,而婚约对象又只有一个。
这桩束缚她多年的约定暂时搁置,她喘了口气。
这些混杂着厌恶、屈辱和庆幸的回忆,她无法,也不想对兰虞周言说。
“没什么。”她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含糊,“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兰虞周看着她明显回避的姿态,没有追问:“那就早点睡,我们明早再对搬家的‘剧本’。”
这么一说,乐知许想起来了。
兰奶奶可是闹着明天要陪两人搬家。
“没事,我们先……”话还没说完,乐知许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好尴尬。
早知道晚上就多吃点了。
但其实也并不是她不想多吃,而是不能。
当时她身上穿着兰虞周让sales送来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她的尺码,不过得是一个月前的她。
坐班之后她压力肥,胖的两斤全在肚子上。
所以晚餐时,她只动了兰虞周给她夹的菜。
“我饿了。”兰虞周表情自然,一本正经,“忽然有点想吃点碳水……陪我煮碗面?”
他语气温柔,神色坦荡,让乐知许如沐春风。
心头尴尬和此前的低落,一瞬就被吹散了。
这个时候,众人都歇了,兰虞周带着她慢慢下楼:“我来做,你帮我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乐知许的工作其实就只有给他递筷子,拿个碗什么的。
兰虞周动手能力很不错,对小厨房显然也了解:“之前奶奶很喜欢吃我煮的清汤面。”
简单的调料,一个碗里窝了一个煎蛋。
最后捞起面条放进去,他还切了青蒜撒上面。
好香。
乐知许咽口水,决定把每日运动提上日程。
两人不准备去餐厅,打算就在一侧的流理台速战速决。
这个时候再不干点什么,乐知许会觉得自己很废。
于是趁着兰虞周顺手收拾厨房台面的时候,她试图一手一碗端过去。
乐知许刚端上手不觉,走了两步,热汤热面的滚烫顺着瓷碗传到她指头。
“好烫!”
她没忍住低呼一声。
而在她端碗的时候,兰虞周就察觉了。
所以几乎是同时,他伸手来接。
但乐知许怕烫到他,试图立马把碗放下。
两人这一伸手一避开之间,碗中的汤因惯性泼了出来。
坏消息是泼到了兰虞周。
好消息是,全泼在了兰虞周的浴袍上。
担忧之下,乐知许顾不得烫,迅速放下碗。
然后抽出一旁的厨房纸,对着兰虞周被泼到的地方擦。
“烫不烫?”
兰虞周却捉住她的手,半拖半拉着她到水池前,放水冲洗。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只觉得他的气压很低。
“我没有被烫到……”乐知许抽出自己的手,离开水流。
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她撇头不看她,又抽了厨房纸,胡乱递给他:“你快擦擦。”
“你来。”他开口,倒很平静,“你给我擦……”
“我……”乐知许面露难色。
“有点烫……”兰虞周竟然是这种可怜巴巴的语气。
乐知许不忍心,忙上手指导:“当务之急,你应该把这块衣服拉开,别贴着皮肤……”
“哇!你们背着我偷……”或许是闻到了香气,兰奶奶起身下楼。
昏暗灯光下,她没太看清,正想说两人背着她偷吃。
再仔细看,却见乐知许扒拉开了兰虞周的睡袍。
像是在摸他的上腹。
还是年轻人会玩啊,兰奶奶捂住嘴,含糊不清感慨道:“……偷情……”
“奶奶……”兰虞周无奈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又劝阻她,说老年人晚上吃夜宵要积食,她这才悻悻然回到卧室。
这么一闹,两人沉默飞快吃完了面。
如此一来,乐知许早忘了网络上的那点风波。
在卧室里间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想了半夜兰虞周浴袍下的腹肌,也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按照计划,他们要搬去御庭郡。
兰奶奶兴致极高,早就起床收拾好,让司机先送她和两个管家过去,整理布置一下。
兰虞周的行李,他的助理会打包送过去;至于乐知许,则需要回她自己的公寓拿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
乐知许的东西不多。
几套常穿的衣物,一些必要的护肤品和书籍,很快就收拾好了两个行李箱。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从书桌上抱起一个透明的收纳盒子。
兰虞周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目光落在这个特别的收纳盒上。
与其说是一个收纳盒,不如说是一个定制的展览盒。
箱子几乎都是些小东西——用了大半的香水,造型可爱的迷你摆件,陶瓷锦鲤,水晶手串……
错落固定在盒子里。
“这是什么?”兰虞周轻声问,“你的宝藏?”
乐知许把箱子抱在怀里,像是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闻言抬眼看他,语气带着点不设防的认真:“这是我的风水和运气。”
“风水和运气?”兰虞周似乎不解。
乐知许解释:“这里全是我抽奖抽中的。”
她打开盒盖,拿出那瓶快见底的香水,这是她转发宝宝锦鲤中的第一个礼物。
橡木和红醋栗的香味她很喜欢,可惜这瓶香水停产了。
“对了,你的手帕我忘在公司了。它的香味……和这瓶好像。”
话一出口,乐知许就有些后悔。
这太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方手帕上独特的红醋栗香,与她手中这瓶“橡木和红醋栗”,确有几分相似。
彼时拿到手帕时,她不是没有胡思乱想过。
红醋栗的香味,通常为女孩喜欢。
甜腻中带点柠檬的酸,像少女的心事。
她一度以为,上面的香气,来自于他传闻中爱到要结婚的女友。
乐知许垂下头,假装整理箱子里的摆件。
兰虞周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行李箱,朝她走近了一步。
“乐知许。”
乐知许听见他开口,声音像悬挂的琴,只轻轻一拨就铮铮淙淙。
顿了顿,他说:“你好像从来没问过……”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