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凌晨两点,雨知许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余生妄发来的消息,是一张照片和语音,“它在看我”,照片上画的是一个很多个眼睛聚成的小人。
雨知许翻身下床,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她家离余生妄住的老小区不远,跑到楼下时,看见三楼的窗户亮着灯,窗帘被拽得歪得歪歪扭扭,隐约有东西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她爬上楼梯,发现余生妄家的门没锁。客厅里一片狼藉,药瓶碎在地上,白色药片混着玻璃渣。余生妄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前后摇晃,嘴里反复念叨:“他们说我疯了……墙里的人也说我疯了……”
雨知许走过去,静静地抱住她,然后像小时候的妈妈安慰自己一样。拍拍背,一下一下安抚余生妄的心。余生妄的眼睛终于回了那一丝光“你怎么来了?”
“你发了照片。”雨知许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里面是温牛奶,“我奶奶说,睡不着就喝点热的。”
那天凌晨,她们就坐在碎玻璃旁,雨知许讲她小时候的事,余生妄听着,偶尔插一句“好傻啊。”天边泛白时,余生妄突然说:“墙里的声音,其实是水管老化的响。但我控制不住想它是哭声。”
雨知许合上错题本,在最后一页写下自己的手机号:“下次听见声音,给我打电话。不用发照片。”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不睡觉的时候也很多。我跟你一样,不用害怕,有我陪着你呢。”
不管怎样,你的身后是永远有我陪着你的,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余生妄开口说“雨知许,我困了。”雨知许轻嗤一声“困了睡觉,跟我说干什么?”余生妄带点委屈说“哦。”雨知许听到这语气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后巨大的罪恶感涌上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吧,回房间,你睡了我再睡。”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雨知许已经把英语单词默完第三遍。她抬眼扫了圈教室,看见余生妄正趴在桌上补物理卷子,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得飞快,却在遇到磁场题时狠狠顿了下,铅笔芯“啪”地断了。
“左手定则都记不住,昨晚梦游去了?”雨知许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桌飘过来,带着惯有的嘲讽。她把自己的物理笔记本推过去,页脚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个猫爪,爪尖标着电流方向。
余生妄没回头,却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嘟囔道:“要你管。”可等雨知许低头做数学压轴题时,她偷偷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课堂速写,画的是雨知许低头做题的侧影,睫毛被晨光描成浅金色,连握笔的指节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这是她们俩心照不宣的秘密。雨知许的笔记本里总夹着给余生妄画的知识点示意图,余生妄的速写本里藏着雨知许各种表情的小像,有皱眉骂她“蠢货”的,有解出难题后嘴角微扬的,甚至还有上次运动会被同学推搡时,难得露出点无措的样子。
还有Q版小雨,和小猫小雨求饶的。咳咳,这可不能让雨知许看到。余.虚心.生妄小心把画藏了起来。
第二节是美术课,老师让画静物素描。雨知许选了窗边的石膏几何体,铅笔在纸上擦出利落的线条,明暗交界线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余生妄却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笔尖在画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直到老师走过来敲她的画板:“余生妄,你的调子怎么越画越飘?”
她正想找借口,后颈突然被人用铅笔杆轻轻敲了下。雨知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咬牙切齿:“看光影,别盯着树叶子发呆。你那暗部画得跟蒙了层灰似的,想当印象派?”
余生妄转头瞪她,却看见雨知许悄悄把自己的画板往这边挪了挪。她的静物素描旁多了几笔速写,是窗外梧桐树的光影变化,用不同深浅的线条标着:“上午九点,树影在苹果左下方三厘米。”
“多管闲事。”余生妄低声骂了句,手里的笔却听话地转了方向,开始调整静物的暗部。她知道雨知许的厉害——这人不仅数理化常年霸榜,画画也带着股学霸式的精准,连阴影的角度都能算出具体数值,不像自己总凭着感觉瞎画。
美术老师在雨知许的画板前停了很久,最后点点头:“结构清晰,调子扎实,就是太冷静了。”他转身看余生妄的画,突然笑了,“你这张倒是有灵气,就是苹果画得跟要滚出纸外似的,收着点劲儿。”
余生妄对着自己那颗歪歪扭扭的苹果撇撇嘴,刚想把画纸揉了,手腕却被雨知许按住。“别动。”雨知许拿过她的铅笔,在苹果边缘轻轻补了几笔,原本张扬的线条突然收住了势头,“看见没?用侧锋扫两下,就不会像要蹦起来了。”
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余生妄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看见雨知许的耳根悄悄泛了点红。她突然觉得好笑,故意把画板往那边推了推:“学霸,帮我看看衬布的褶皱呗?”
雨知许没说话,只是拿过橡皮,在她画得乱七八糟的衬布上擦了擦,然后用极轻的力道勾勒出几条弧线。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手上,余生妄突然发现,这人平时握笔解题的手,画起画来居然这么稳,连指腹蹭到铅粉的样子都透着股认真。
午休市前,余生妄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回来时脸黑得像锅底,把卷子往桌上一摔:“啊啊啊!什么破题,绕来绕去的!”
雨知许正趴在桌上睡觉,闻言掀起眼皮瞥了眼她的卷子,突然坐直身子:“最后一道大题,你辅助线画反了。”她从书包里掏出草稿本,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个完整的受力分析图,旁边用红笔标着:“余生妄专用—这都错,猪脑子。”
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穿着件皮夹克,像极了余生妄常穿的那件。
余生妄捏着草稿本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知道雨知许昨晚肯定又熬夜了——这人的错题本上多了道新题,解题步骤旁写着“凌晨三点解出”,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大概是困极了。
“喂,”她突然开口,把自己的速写本往雨知许面前一推,“给你看个东西。”
是张未完的画。画面中央是两个女生,一个坐在书桌前做题,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另一个趴在旁边的床上,手里拿着画笔,正偷偷往速写本上画着什么。
“画的什么玩意儿。”雨知许嘴上嫌弃,手指却轻轻拂过画面里那个做题的女生,她的校服袖口上,被余生妄画了个极小的青柠图案——那是她昨天给余生妄的那颗糖的样子。
“应付美术作业呗。”余生妄把速写本抢回来,假装整理画具,耳根却悄悄红了,“老师说要画‘最熟悉的场景’。”
雨知许没接话,只是从笔袋里掏出支新的铅笔,塞进余生妄手里:“物理卷子,再做一遍。”她顿了顿,补充道,“做完后再复习一下英语。”余生妄“嗤”地笑出声,抓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萌萌的小猫,带着个月亮挂件,旁边写着“雨知许专用”。可等雨知许低头翻物理书时,她却认真地拿起卷子,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轻得像怕打扰到什么似的。
夕阳把教室的影子拉得很长,雨知许突然发现,余生妄的物理卷子上,错题居然比上次少了一半。而她的草稿本里,不知何时多了张小小的速写,画着余生妄低头做题的样子,嘴角微微扬着,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她把草稿本往书包里塞时,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颗青柠硬糖,糖纸是印着很多猫爪的图案。
晚自习前,美术老师把她们的画贴在了走廊的展示栏里。雨知许的静物素描被挂在正中间,线条干净利落;余生妄的那幅《凌晨》在旁边,笔触张扬却透着股暖意。有同学凑过来看,笑着说:“你们俩画风差这么多,怎么画得都这么好啊?”
雨知许没说话,只是往余生妄那边瞥了眼。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没笑,却在转身回教室时,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走廊的风吹起她们的校服衣角,余生妄突然想起雨知许画在她物理卷子上的受力分析图,想起她画的那萌萌的小猫,想起凌晨时她拍着自己后背说“有我陪着”的样子。
她偷偷从口袋里掏出颗硬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来的时候,她看见雨知许正站在教室门口等她,手里拿着本素描书,封面上画着两个并肩的小人,一个拿着画笔,一个捧着习题册,背景是漫天的星星。
“愣着干什么?”雨知许皱了皱眉,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晚自习要结束了,你的物理错题还没改完。”
余生妄笑着跑过去,撞了下她的肩膀:“急什么,大学霸,今晚我请你吃我亲手做的桂花糕。”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雨知许低头看着手里的素描书,突然发现,原来认真画画的余生妄,认真做题的余生妄,甚至是对着物理题抓狂的余生妄,都被自己悄悄画进了草稿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