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几乎是飘回自己座位的。
他坐下了。
人是回来了，魂好像还没。
丢了。
不，不是丢了，是碎了。
碎成二维码了，扫都扫不出来。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几十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他和宋辞之间来回扫射，八卦的气息浓郁到能呛死人。
讲台上的老张推了推眼镜，显然也被这突发状况搞懵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屿把头埋进臂弯里，恨不得当场去世。
刚才那句“你今天的样子，有点帅”，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那语气，那腔调，简直像是被门夹了脑袋之后，又被驴踢了一脚。
他江屿，青藤中学扛把子，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还是对着宋辞！
那个从小到大，从成绩到身高，样样都压他一头的死对头！
【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生命值 48小时。】
【当前剩余生命：71小时58分32秒。】
脑子里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江屿手腕上虚幻的倒计时数字疯狂向上翻滚。
江屿看着那串数字，心情复杂。
妈的。
有点香。
呸！
想什么呢江屿！
这是尊严换来的！
是节操掉了一地，系统心疼你，给你捡起来换的！
他偷偷抬起一丝眼缝，做贼心虚地朝宋辞的方向瞟了一眼。
宋辞还坐在那儿，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孤高的松。
他没看这边，只是低着头，视线落在摊开的数学卷子上。
但江屿眼尖。
他看见了。
宋辞那白皙的耳廓，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根部开始，一点点泛起可疑的红色。
卧槽？
气的？
不能啊，宋辞这冰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难道是羞愤？
对，肯定是羞愤！
觉得被我这个死对头当众调戏，是一种奇耻大辱！
想通了这一点，江屿心里莫名其妙地平衡了一点。
“咳咳！”老张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都看什么看？不用上课了？江屿，坐好！”
江屿悻悻地坐直了身体。
“叮铃铃——”
下课铃声像是救世主一样响了起来。
老张前脚刚踏出教室，后脚整个班级就炸了。
“我靠！刚才什么情况？我没看错吧？江屿去跟宋辞说话了？”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
“表情那么……那么温柔？屿哥是被魂穿了吗？”
江屿的同桌胖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得满脸肥肉都在颤抖：“屿哥！你牛逼！你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新招来恶心宋辞？快教教我！”
江屿：“……”
我教你个锤子。
这是保命，保命懂吗！
他一把推开胖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屿哥！”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他的头号跟班周子航带着几个兄弟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哥，你刚才干嘛呢？下战书？约架？地点在哪儿，兄弟们抄家伙！”周子航一脸兴奋。
江屿眼皮一跳。
“滚蛋。”
“懂什么，这叫精神攻击。”他面不改色地胡扯。
“精神攻击？”周子航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高啊！屿哥！当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心神不宁，无心学习！等他成绩下降了，就是我们物理碾压他的时候了！”
江屿：“……”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懒得解释，越解释越乱。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女声插了进来。
“江屿，你很得意吗？”
江屿抬头，看见校花林菲菲正站在他桌前，双手抱胸，俏脸上满是冰霜。
林菲菲是宋辞的头号爱慕者，这事全校皆知。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骚扰宋辞，你不觉得丢人吗？”她质问道，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一圈人听见。
江屿的兄弟们顿时不干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
“我们屿哥干什么关你屁事！”
江屿抬手拦住他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我跟我死对头联络感情，碍着你了？”
林菲菲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脸都白了：“你……无耻！”
她狠狠地瞪了江屿一眼，转身“噔噔噔”地跑到宋辞座位旁，柔声细语地问：“宋辞同学，你别理他，他就是个疯子。这道题我不太会，你可以教教我吗？”
全班的目光再次聚焦过去。
江屿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他看见宋辞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像结了冰的眸子，此刻似乎有些解冻的迹象。
他没有看林菲菲，而是越过她，视线直直地落在了江屿身上。
四目相对。
江屿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眼神，是要杀人啊。
肯定觉得我让他当众出丑了，这梁子结得更大了。
然而，下一秒，宋辞开口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像山涧里的泉水。
“抱歉，没空。”
他对着林菲菲说完了这句，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拿起自己的书本和卷子，站起身。
林菲菲的脸色瞬间惨白。
江屿也愣了。
这是什么操作？
然后，他就看见宋辞迈开长腿，径直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卧槽！
他要干嘛？
他不会是要当众打我吧？
江屿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做好了随时干架的准备。
周围的同学也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波及。
宋辞在江屿面前站定。
他比江屿稍高一点，投下的阴影将江屿完全笼罩。
江屿仰着头，梗着脖子，摆出一副“你瞅啥”的校霸标准姿态。
输人不输阵！
宋辞垂眸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情绪翻涌，看得江屿心里直发毛。
他看到宋辞的薄唇动了动。
江屿已经做好了迎接辱骂甚至拳头的准备。
结果，宋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挡路了。”
江屿：“？”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伸在过道上，确实挡住了宋辞出去的路。
妈的。
江屿默默地把腿收了回来，脸颊有点发烫。
搞半天是自作多情。
宋辞没再看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离开了教室。
只是在他经过江屿身侧的那一瞬间，江屿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
像是一声……叹息？
还是……笑？
江屿猛地回头，只看到宋辞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他妈的。
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