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羽山派的后山竹林,一年轻女子正一招一式认认真真比划着剑招,她眉目舒朗,未施粉黛,身穿蓝白劲装,乌黑顺滑的头发束成马尾,没有珠钗花钿,袖口用布绳缠绕绑扎起来,束腰上也挂着一个香囊,除此别无装饰,十分的干净利落。
正是杨絮。
与以前,可谓是判若两人。
“师妹,这么晚还不回去?”一男子信步走来,见她还在练习今天教习的招式,出言问道,“可是还悟不透?”
“正是呢,师兄,你现下有空教一下我吗?”杨絮颇为不好意思,笑得腼腆,“你也知道,我一向学得慢。”
杨絮入卑羽山派时,年岁不算大,但错过了错过最佳习武年龄,她根骨天赋不那么高,即便自己一直刻苦修习,勤学苦练,还是比同门师兄弟师姐妹差了很多,每次考核不说垫底,也都是中等偏下。
眼前这人,与她恰恰相反。他名叫薛康,是门主亲传弟子。
薛康的爹薛明矩与卑羽山派门主卢彻相识日久,是以很小就被送来卑羽山派拜师学艺,他自己根骨奇佳,是个天赋奇高的练武苗子,尽管不是卢彻徒弟中拜师学艺最久的,却是武功最高的。
现在卑羽山派,除了门主和几位长老,就只有卢彻之子,大师兄卢湛能和他一较高下。
杨絮是外门弟子,他是门主亲传弟子,按理来说平时和他也没什么交集,之所以和他相熟,则是因为她经常去给白玉请安,碰见得多了慢慢地就熟络起来。
“这有什么问题。”对于杨絮的请教,薛康早已习以为常,他伸手接过杨絮递来的剑,将今天卢彻教习的招式,一式一式分解,然后比划出来,他的动作极慢,让杨絮能够跟着模仿。
亲传弟子会由各自的师父亲自教授一些自己的独门技艺,但平时习武、上学堂,都是和外门弟子一样的。
如此几遍下来,加上他的细细讲解,杨絮总算是能够自己连贯地武出来了。
杨絮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笑得弯了眉眼,“师兄真是厉害,我都练了好多遍都没学会,你一教我就会了!”
她本就长得圆脸,这么灿烂一笑,更显灵动可爱。
薛康被她的笑容晃了眼,也跟着笑了,见她额头鼻尖全是细细的汗珠,顺手递出手帕给她擦汗。
“你头上都是汗,当心受凉。”
“谢谢师兄。”杨絮笑着接过,玩笑道,“我都不知道用了师兄多少帕子了,赶明儿得去布庄扯个几仗布,赔给师兄才是。”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几块帕子而已。”薛康本就是爽朗的人,见她玩笑也跟着开起玩笑,“你要真有心,不如买下个布庄,以后专门做帕子,天天给我送来。”
“行。等我有了钱,就买个布庄,保准师兄家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各式各样的帕子。到时候师兄不要厌烦才是。”
薛康忍俊不禁,他这个师妹,最是古灵精怪,爱开玩笑,和她说话,总有说不完的乐子。
“师兄——”
“嗯?”
“我洗干净了再还你。”杨絮晃了晃巾帕。
“不用,我自己回去洗,也不麻烦。”
“既是不麻烦,那就让我来吧。”杨絮眨眼,笑得狡黠,“总不能事事都给师兄添麻烦,再者说了,若是哪个师姐师妹的香汗也倒罢了,我这臭汗还是我自己洗干净了,免得熏着人。”
“真是说不过你。”薛康笑着摇头,“行了。也到了饭点了,吃饭去。”
“好嘞。”
二人一块去饭堂用了晚膳,饭后,杨絮想到卢澄师姐明儿要回来,就辞别了薛康,去往卢澄师姐出嫁之前住的疏影院。
卢澄师姐是卢彻和白玉的幺女,两年前与梅岭山庄的少庄主成婚。卢澄性情温婉,宽宏大度,对杨絮十分照顾,即便成婚了还想着她,每每回来都不忘给杨絮带一些小玩意儿,杨絮对她也是十分感念。
明儿她回来,杨絮便打算到疏影院看一看,帮着白玉收拾收拾屋子。
此时正值暮春,疏影院里桃杏盛开,繁花垂枝,落红阵阵,小径上铺满了粉粉白白的花瓣,幽静雅致,犹如世外仙源。
主屋内亮着灯火,杨絮以为是白玉,走进去却并不见白玉,而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大师兄?”
他们大师兄卢湛,在卑羽山派,是真正的风云人物。
不是因为他是门主之子,而是他出众的天赋和姣好的容貌。
他的姿容完美继承了卢彻和白玉的所有优点,高大挺拔,俊眉星目,明眸皓齿,真可谓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姿容倒也罢了,更令人望尘莫及的是他的武学天赋。他五岁习武,十二岁便能在卑羽山众位长老门徒中脱颖而出,成为门派弟子考核中的首位,此后,年年蝉联,同是武学奇才的薛康在他面前,也只能够屈居第二。
卢湛如今年岁尚轻,已经继承了卑羽山派全部绝学,自创了武功若水剑法。就在日前的考核,他打败了卑羽山派众位长老,武功已经能和卢彻不相上下。
他的盛名在江湖流传日久,是卑羽山派最耀眼的天纵奇才。
这样的一个人,是人人仰望的存在。卑羽山派上上下下,男弟子对他敬仰崇拜,心向往之,女弟子则思慕爱恋,趋之若鹜。其他名门大派来说亲的都能将卑羽山派的门槛踏破!
可惜,他似乎对这些都浑不在意。这些年来,无论是哪家过来说亲,都被他笑着婉言谢绝,即便是天仙样的容貌,也丝毫不为之所动。
大家私底下都纷纷猜测,卢湛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儿女情长的心思了,打算当个真正的“绝代”高人了。
天才的世界,不是他们这群凡人可以想象的。
自从卢湛打败各位长老后,便不再与他们一同去学堂、一同练武了,卢彻给他寻了个僻静的山峰,专门留他修炼用。
杨絮已许久不曾遇到他了,更何况还是在疏影院,不免有些惊异。
卢湛正在书案前,握着狼毫不知在画些什么,在她进来之时顿了一下,然后拿了用宣纸盖住,才抬头看她,莞尔一笑,“杨师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澄姐姐明天不是要回来了吗,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或者收拾的。”杨絮说着走了进去,“大师兄怎么在这呢?”
“我也过来看看。”
“哦。”杨絮点点头,“可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
“皆已安置妥当,你且回去休息吧。”
“行,那大师兄也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扰您了。”说着,便抱拳告辞,出来时在院子里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火的房间,又环视了一下落花飞舞的园子,片刻后才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