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站里，灯光白得有些刺眼。央吉紧挨着护理长站立，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钉在夏小棠身上。
“护理长，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了。”她语气急切，“今天的情况有多危险，大家都看到了。下次万一……”
护理长的视线落在夏小棠身上，长叹一口气。
“护理长，”夏小棠挺直脊背，迎上那道目光，“请您相信，612正在好转。他今天……最终控制住了自己，这本身就是巨大的进步。”
“那么下一次呢？”护理长的声音沉了下来，
“夏小棠，你要明白，像612这样的病患，他们的情绪就像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药。你用什么来担保下一次的万一？你又用什么来承担可能发生的后果？”
“我只需要一点时间，”夏小棠向前迈了一小步，眼神恳切，“短短几天，他已经能自己完成很多事——喝水、刷牙、配合穿衣。没有药物压制，他的眼神比以前清亮太多。他在努力，他真的在变好！”
“夏小棠！”护理长打断她，语气加重，“‘变好’的定义是什么？是像刚才那样险些失控吗？”
“护理长，”夏小棠上前一步，“请您看看这个。”
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小的观察记录册，急切地翻开着，“这是我这几天记录的，612的自主行为次数在显着增加，应对微小刺激的反应时间在缩短。”
她看着护理长的眼睛，“今天……今天他是在听到巨大声响后才产生的应激反应，而且在过程中，他认出了我，他控制住了自己！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突破吗？”
护理长闭上眼睛，然后有些失望的看向夏小棠。“我们这里只负责照顾他们，至于“突破”那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我们追求的首先是稳定，是安全！”
“可是…如果他们有机会康复呢？！”夏小棠争辩道，“我们多一些耐心，可能结果就会不一样……612曾经是英雄…”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看到了你的付出。”护理长走近几步，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沉的无奈，
“但这座疗养院不只为他一个人存在。有的病患甚至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我们必须对所有住在这里的人负责——他们每一个，都曾是为我们负重前行的英雄。”
眼泪无声地从夏小棠脸颊滑落。“护理长，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试试。”
“夏小棠，你醒醒吧！”一旁的央吉终于忍不住，语调尖锐起来，“实话告诉你，612的暴力风险评估等级一直是最高级别，从入院起，专家会诊的结论就是‘恢复概率极低’。你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该放下了！”
夏小棠倔强地摇头，“我不信。”她深吸一口气：“请把612交给我单独护理。所有风险，我一力承担！”
“你疯了？！”央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她急切地转向护理长，“护理长，……”
护理长抬手制止了央吉再说下去，目光复杂地看着夏小棠，最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夏小棠，我决定你暂时被调到清洁部工作。离开一线，对你，对612的病情稳定，都有好处。”
“不行！”夏小棠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612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不能这时候放弃他……”
看着护理长毫无转圜余地的表情，她的心沉了下去：“你们要的只是他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出乱子……哪怕他永远被锁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余生！可他明明有机会……他明明可以更好！”
“夏小棠！”护理长厉声喝止，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现在情绪过于激动，立刻回去冷静！从今天起，未经允许，严禁你接近612！”
说完，护理长抓起桌上的文件夹，铁青着脸快步离开。
央吉紧随其后，经过夏小棠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也追了出去。
夏小棠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护理长！”她喊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调回一线？”夏小棠问道。
护理长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等你想通了！”
……
夜深了，病房区一片寂静。
夏小棠端着温水盆，轻轻推开许湛的房门。
这是她争取到的、最后一次为他做睡前护理。明天开始，她的钥匙就得上交了。
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
当看清是她时，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迷雾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微光。
夏小棠把水盆放在床边，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意，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温柔笑容。
许湛起身，将一沓纸张递给她。之前的日子里，夏小棠每天都会在他写完仔细整理好。
夏小棠接过细看：“都是今天写的？好厉害！看来…你的科研成果又有新突破了。”
许湛嘴角隐隐露出温暖的弧度。他就知道，她永远懂得支持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来，泡泡脚，会睡得好一些。”她蹲下身，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熟练地帮他脱下鞋子，将他的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但许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许湛，”她一边用手撩着水，轻轻按摩他的脚踝，一边开口，“我明天……要暂时离开一阵子。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来照顾你了。”
她感觉到手心下他的脚背肌肉瞬间绷紧了一瞬。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整个人的气息似乎凝滞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此刻的眼神，只是继续说着：
“你要记得，我不在这几天，要乖乖听话，要努力控制情绪…”
“天气好的时候，就跟央吉出去走走，别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夏小棠替他擦干脚，扶着他躺到床上。
她坐在床沿，仔细为他掖好被角。
随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细细的红丝带，轻轻放在他枕边。
“要是…要是想我了，就看看这个。”她压低声音，“小心收好，别让央吉看见…”
许湛的目光落在那一抹鲜艳的红色上，身体微微一顿。
下一秒，他竟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拿那条丝带，而是轻轻覆上了夏小棠放在床边的手。
他的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指尖…
“…小棠…”
夏小棠看着他，露出微笑，另一只手覆上他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记得我…只是你的记忆错乱了…你在你的世界上迷失了…没关系……慢慢来…”
她边说眼里含着水光，却没让眼泪留下来。“许湛…我不在的日子里，要记得锻炼自己，让自己学会思考……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最后露出一抹微笑，“等我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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