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小乔态度十分坚决,“二娘,我不想去。”
“咋就不想去了,不去不就浪费吃的了,今天家里面可没烧柴。”廖丽娟难得态度强硬,经历过那个时代饥荒的她,压根干不出浪费粮食的事。
哪怕浪费粮食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小闺女也一样。
此时,外边传来“轰轰”拖拉机驾驶的声音,高婶子在外边吆喝,“丽娟,娶媳妇的来了!”
“哎。”廖丽娟应了一声,看了眼闺女,见小闺女态度坚决,只能落下一句,“那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别让二娘回来找不着你,老三,你留在这,陪着你两个妹妹。”
“知道啦。”小乔乖乖点头,廖丽娟颇为放心出去了,闺女听话,说留在家里,那肯定不会不见人影,何况还有小儿子看着。
乔文博也点头,“娘,你就放心吧。”
拖拉机里坐着的是两个男人,二十来岁的那个长相清秀,三十来岁的那个,皮肤黝黑,眼睛眯得像只老鼠,睁开眼时,眼睛一大一小,嘴角咧开,流里流气。
两个拖拉机的灯上挂着同一条红绳,红绳中间是一朵大红花,拖拉机一路“轰”到罗家门前。
高虎率先下地,其次是冯海生。
高虎第一句话就是“我媳妇呢?”
罗春一看就知道是女婿说的另一个相亲的小伙了。
他看到高虎时愣了一下,赶忙往屋里探头,“孩子娘!”
“来了来了。”邓素香赶紧将一个姑娘推出屋,众人面面相觑,弄不清这事咋回事。
罗家大嫂就在一旁解释。
原来啊,这高虎是她家女婿的兄弟,今日是小姑子的大喜日子,同时也是给自家堂妹相看对象的日子。
众人一听,又面面相觑了。
这罗家女婿的兄弟,看起来就跟隔壁村的二流子一个样,别是罗家女婿也跟着不学好了。
被推出来的姑娘本来还满心欢喜,满脸通红,可一看跟她相亲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能当她爹的男人,一下子脸色煞白,浑身不得动弹。
这高虎三大五粗的,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她要是跟他处对象了,就算有福享,那也没命消受啊,她不住摇头,“我才不要跟他处对象!”
她说着赶紧溜到自己爹娘身后,她爹娘虽说想让闺女也嫁给城里人,但这也分人啊,他们经历过饥荒那个年代,那年代什么人都有,这二流子他们见多了,那高虎看面相贼眉鼠眼,就算手里没沾过人命,至少也是沾过血的。
三妹她爹立马板着脸道:“大哥大嫂,三妹相对象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示意自家婆娘将孩子带回家。
孩子娘看到女儿被吓成这样,也赶紧护住女儿,气势汹汹退出人群包围。
“哈!你们拿我当猴子耍?”高虎捏起拳头,拳头咔咔作响,他环视四周,鼻腔里发出哼声,“冯兄弟,我想问问这情况你要怎么办?你可赔不起我啊!你可想好了。”
冯海生脸色发白,瞪着罗家人,说好的连襟——
高虎要真是好对付的,他用得着答应他那些要求,这世道最怕的不是耍嘴皮子的书生,而是死皮赖脸的流氓!
……
彼时上阳村村口不远处有一辆灰色吉普车立在那。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挺拔身姿的军人。
军人眼皮微掀,浑身上下透着股书香卷气和军人冷硬作风结合起来的复杂气息,他那张脸实在太俊了。
如高岭之花的气质,眉目却如春风和煦,他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棵松树。
而他的一切冷硬的姿态在念起一个人的名字时,化作春风拂面,他望了眼村口那棵绑着铁块的榕树,“小乔在上阳村,应该是在村尾了。”
凌彦磊记得小乔说过她二叔二婶为了占地面积更大,特地在村尾建新房子,而从村头直往村尾去,遇到围着院子的砖瓦房就是小乔二叔二婶家了。
凌彦磊面不改色迈着长腿走过村头,期间瞥见了那明显摆着喜宴的一家子吵吵闹闹的样子,没有惊动他们,而是特地绕了点路才来到砖瓦房前。
院门紧闭,村头那家办喜宴的或许是小乔说过的罗家人,以他对小乔的了解,小乔一向不记仇,能让她写在信上的人家,必然是让她心里有些怕了,这天小乔十有八九不会出门,但也难保没有其他事发生。
想到这,他心里多了丝担心和紧迫,右手食指弯曲,“一轻两重”地敲着门板。
“门外是谁?”一道清脆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响起的那一瞬间,凌彦磊心念一动,为这道声音略有些失神,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是我,凌彦磊,小乔,我过来找你了。”
三哥盯她们姐妹俩盯得紧,小乔好不容易才让三哥回屋里带着,自己则是带着妹妹在院子里跟母鸡大斗三百来合,趁着母鸡不备,从它窝里掏出两颗鸡蛋!
正当小乔陷在满满的成就感中,院子外的叩门声让她警觉!
可来人让她傻眼了,凌大哥?!
凌大哥怎么来了?
其实上回小乔心里想着要好好调戏曾一度不想跟她处对象的凌大哥时,这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眼前归她所有的一切更重要的,凌大哥就好像可望不可及的天边浮云,吹也吹不着,摸也摸不着,就起先几天有期待,但过眼云烟也是小乔的本性。
毕竟凌大哥没说要过来,要过来也只是二爹二娘他们的猜测,几天过去了,小乔是彻底将凌大哥抛到脑后了,但结果,凌大哥找上门来了。
小乔现在特别心虚,她想起自己写的绝交信了,以及她曾经给凌大哥透露的许多自家事。
现在小乔的心情不亚于债主亲自找上门了。
她试图清了清嗓子,“小乔不在,这里不是小乔家,你去别人家找吧。”
凌彦磊闭了闭眼。
很好,确定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就是他认识的小乔。
稍安勿躁,不能生气。
他放轻声音,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水,“小乔,你忘了我吗?我是你凌大哥。”
“你胡说!”小乔这下有了底气反驳,她叉着腰气势汹汹道:“凌大哥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凌大哥,只有我才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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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算是小乔调戏凌大哥的一点小把戏了,越是别人不愿意让她做的事情,她就觉得越有挑战性,凌大哥一开始死活不愿让她叫她凌大哥,小乔就非要这么叫。
毕竟小乔没说过要跟凌大哥处对象,但凌大哥第一封回信就说他不处对象,当时可将小乔自信心击落得七零八落啊,也气得够呛,感觉这人异想天开!
然后叛逆心一起,就凌大哥凌大哥的叫着,越是强迫,小乔就从中得到了一种逼迫好同志的快乐,后面还这么叫,完全是习惯了。
她现在还当自己是逼迫凌大哥的坏人,门外人这么称呼自己,一下子就让小乔找到他的把柄了,还来了底气反驳。
“小乔!”凌彦磊这下绷不住了,“我真是你凌大哥!”
“不信。”小乔这会儿特快乐,因为心虚的人不再是她,该是门外自称凌大哥的人,“说吧,你是从哪来的人,怎么会知道凌大哥的事,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凌彦磊绝望地发现自己这会儿还在夸小乔记住他第一次回信时写下的话,心里还有点甜,他狠了狠心,“小乔,我给你回信时说我不想跟你处对象是假的。”
小乔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我跟你相处后,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小姑娘,我喜欢上你了,一开始我不让你叫我凌大哥,可是我现在很喜欢你叫我凌大哥。”
小乔眨了眨眼。
虽说喜欢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小乔见过的没胆子跟她说明心意的男同志也挺多的,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直白的喜欢。
往日里不将男同志的喜欢放在心上的小乔,此时此刻,耳朵竟然红了,她现在有点相信门外的人是凌大哥了。
门外的凌彦磊此时耳朵也通红一片,这种直白的喜欢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直接了,可他也在心里暗暗期待小乔的答复。
“咔嚓”一声,院门猛地从里面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头上顶着鸡毛,发丝乱糟糟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微微睁大,更显水灵,脸颊若隐若现两个小酒窝。
她起初被二娘精心打扮的模样全乱了,但越是凌乱,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就无处遮掩。
凌彦磊脸色一下子通红,比刚才红得更厉害了,这就是小乔吗。
可爱!!!
小乔小脸也慢慢变红了,她看到的凌大哥比她想的还高还好看,至少她平生还没见过比凌大哥更好看的男同志。
两个隔着信都能说长道短、仿佛有说不尽的话的男女同志,在此刻,竟默默相看无言。
被院子动静吵着的乔文博出来了,“小乔,发生什么——”事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用着一种近乎防备的眼神猛地冲到自家妹妹和不知名男同志中间,“你是谁?你来找我家小乔做什么!”
凌彦磊记性不错,眼力也好,看到乔文博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是小乔说过的‘三堂哥’,初见家长,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会紧张的,哪怕是冷静如凌彦磊,他看似平静,可也下意识道:“三哥好。”
乔文博怒了,“谁是你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