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篱带着陆佩兰和陆萱出发去青梧山上采草药,陆萱不解地问:“师娘,平日里只是师兄师姐和我上山,今日您怎么也要去采药?师父舍得吗?”江篱看她那不正经的样子,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啊,最淘气了,今日你师兄要给师父帮忙,实在抽不开身,我陪你们去。咱们娘仨也好久没一起出去过了,等采完草药,去周记给你们买糕点去。”陆萱听到好吃的眼睛都亮了:“周记?是街头那家周记吗?师傅师娘喜欢荷花酥;师姐喜欢绿豆糕;师兄不喜欢甜的,他只吃胡椒饼,我最喜欢红豆酥!师娘,那我可不可以多要几块......”陆佩兰被陆萱撒娇的样子逗笑了,说:“真是个实打实的小吃货,咱们快点出发吧,不然等天黑回来红豆酥可要卖完咯!”说完便拿起背篓和挖铲往外走,陆萱急了:“师姐,等等我呀!”江篱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样的好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昨夜夫君愁得一宿未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希望不要影响这三个孩子吧。苏木要给夫君帮忙,没办法避开,夫君交代一定将这两个女儿置之事外,知道的越多,她们越危险。等事情了了,就带他们远离这里,找个新的地方安顿吧。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陆怀民吩咐苏木去前院照常接诊,自己则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去了偏房,一夜未眠,天没亮就起来去煎药了,傅云逸的情况不容乐观,要想恢复六识,他怕是要吃些苦头。陆怀民将汤药给傅云逸服下,又仔细诊脉,幸好体内毒素没有再扩散,于是去准备给傅云逸做药浴的材料。
半个时辰后,陆怀民让影风脱掉傅云逸的衣衫,胸部以下浸泡在药水中,然后让影风和他一起用内力隔着桶催动药水,使药物尽快发挥效力,药水渐渐升起雾气,傅云逸的额头汗如雨下,浑身开始颤抖。陆怀民见药物起了作用,和影风将傅云逸抬出,擦干身体盖上被褥,吩咐影风切不可让他受凉。如此治疗,需要七日。
青梧山上,陆萱和陆佩兰按照以往的路线寻找草药,陆萱看见路边的小花开得甚是好看,便摘了几朵,插在发髻上,扭头问陆佩兰:“师姐你看,这花戴着好不好看?”陆佩兰看着陆萱那臭美的样子,宠溺地说:“好看,我们阿萱最好看了!”陆萱又摘了几朵,非要插到陆佩兰头上,陆佩兰害羞地躲过:“唉呀,我可不要戴这么多花!”陆萱不肯放过:“师姐你就试试嘛!挺好看的!真的!”两人你追我逃,笑声在山间回荡。江篱笑着看她们打打闹闹,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真好!
快到申时,三人的背篓装满了药草,出发时带了几个包子,中午就简单对付着吃了点,此时陆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江篱赶紧带她们去周记买了一些糕点,在路上她让陆萱先吃,陆萱不肯:“就快到家了,等回去和师父师兄一起吃吧!”
晚膳时,陆萱兴致勃勃地讲着今天新发现了一大片蒲公英,还讲了非要给师姐戴花的事,苏木笑着看向陆佩兰,陆佩兰不好意思得很,赶紧给陆萱嘴里塞了一块红豆酥:“喏,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赶紧吃吧!”陆萱被这猝不及防的红豆酥堵住嘴,赶紧用手接住,突然间瞥到师父神色并不轻松,便停止了嬉闹,问到:“师父,今日可是有什么棘手的病情?”陆怀民和江篱互望了一眼,笑着对陆萱说:“你放心,这世上能难倒你师父的病可不多啊,你们只管顾好自己,我的事不用操心。”说着给陆萱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刚才看你的篓子里有不少药草,你今天辛苦了,多吃点啊!”陆萱大快朵颐:“那可不,我今天爬山比师娘师姐都快呢!周记糕点很难买到的,我可是铆足了劲赶紧采,生怕去晚了买不到了!”一桌人都笑了,这姑娘,真是全家的开心果。
回房后,陆萱洗漱完,打开窗透透气,一阵阵微风吹来,院里的树叶哗哗作响,夏日的夜晚虽然没有白日的炎热,可这暑气让人难以入眠。师父方才说不用担心,那偏房里的病人应该是没有大碍吧,可是师父为何不让自己和师姐接近,故意让师娘守着我们?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白天爬山实在太累,陆萱已经筋疲力尽,就敞着窗吹着风睡下了。
陆佩兰躺在床上还没睡,为何娘今日一定要跟我们一起上山?爹居然让昨夜来的病人住下了,到底有多严重?早上偷偷问过大师兄,大师兄却闭口不谈。整个南盛都知道,云山堂陆家有条规矩:再严重的病情爹也只医治十日,若是十日内转危为安,患者拿药方继续抓药服药便是;若十日内毫无进展,也无需再医治,因为回天乏术。目前,还没有人让爹救治十日的,世上也只怕是嫌少有人的医术能超过爹吧。这个病人,要住几日?倒底有何特殊,竟连我和师妹都不能看望。
第二日、第三日,江篱依旧带着两个女娃去采药,陆萱已从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累得说不出话来,回来吃完晚饭回房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琢磨偏房里病人的事。苏木一个人坐诊倒也应对自如,已经颇有几分神医风范,只是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下来也累得很。陆怀民则一心为傅云逸解毒,这两日傅云逸的毒似乎没有再扩散的迹象,他已经能偶尔听到声响,眼睛也能模糊看到一些影子。
第四日下午,傅云逸药浴后一个时辰,正当影风收拾完屋内物品,准备写信给天机阁和将军,告知二公子病情好转之事,傅云逸突然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十分痛苦地扭动身体,重重击打头部,似有癫狂之症。影风见此情形急奔去寻陆怀民:“陆神医!不好了!大师兄的病情好像加重了,您快去看看!”陆怀民正在书房翻看父亲留下的医书,听闻后马上提起手边的药箱向偏房赶去。
推开门,只见傅云逸已倒在地上,痛苦的嘶吼着,眼睛看不到,双手在周围摸索,神情极为惶恐。陆怀民立马打开药箱,快速用银针在几处大穴施针,傅云逸渐渐平息下来,影风讲他扶到床上躺好,陆怀民拔出傅云逸头部的一根银针,对着门外的光认真辩查,这针上,居然泛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黑色!陆怀民心中大惊:不好!原来傅云逸中的,是两种毒!这种毒比起离殇,更隐蔽!原本两种毒在体内互相抗衡,现在离殇之毒慢慢缓解,却给了这种毒可趁之机。到底是谁,下手如此狠,非要置傅云逸于死地!
陆怀民对影风说:“你大师兄中了两种毒,先前我只解了第一种,这第二种毒还需要点时间去辨别,我重新写张方子给你,你去找苏木取药,三碗水熬成一碗给他服下,一定要快!”影风听了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这可如何是好!拿着药方一阵风似的向前院跑去。陆怀民拔出剩下几根银针,这毒如此霸道又细微,看来得谨慎又谨慎了。傅云逸,傅家,天机阁,到底是谁要对他们下黑手?不知不觉,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
陆怀民回到书房,论医治病症,陆家可谓是经验丰厚,整个南盛无人能及,可提到解毒,首先要辨认这毒出自何门何派。陆怀民在书架上翻找,拿出一本《毒经》,此书是父亲所作,祖上传下来的医术记载的毒药大部分已经失传,最近几十年的毒药父亲都做了详细记载。陆怀民仔细翻看,终于看到了一种与傅云逸所中之毒症状相似之毒——烈焰,中此毒者,浑身如烈火焚烧般痛苦,毒素沿着七经八脉渐入肺腑。傅云逸一开始的浑身冰凉,是烈焰被离殇压制住显现的症状。炼制烈焰的人,竟是江南制毒世家——宁家!医与毒原本同宗同源,两者虽使用目的相悖,药理知识却是一致的。陆家与宁家立场并无相对,世代交好,只有相互切磋的惺惺相惜之情。如今,他们怎会卷入这场风波中?
陆怀民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让苏木尽快寄出去,希望能赶得及!
知道了出处,应对之法也就轻松多了,按照父亲留的方子,结合傅云逸目前的症状稍作改动,陆怀民亲自去抓药,煎煮,服药之后,傅云逸的脉象平稳了很多,没有再发作。
卧房内,陆怀民将傅云逸的病情讲给江篱听,江篱心中越发不安,说:“原本只是天机阁内的事,如今连宁家都牵扯进来,怕是要闹得满朝风雨。夫君,要是那下毒之人知道是你解了毒,会不会......”陆怀民面不改色:“我只管尽我医者本分,其它的事再说吧。倒是这三个孩子不该被牵扯进来,苏木已得我亲传,也颇有天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佩兰和阿萱虽然所学不多,常见的病患倒也能应付,换个地方重新生活,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现在得想法子先送他们离开这里。”江篱也是这么想的,她坚持与夫君共进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三个孩子,尤其是阿萱,来这里快十八年了,她的家人至今还没来寻她,不知是不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