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那天,我们把民宿的钥匙留给了隔壁奶奶。
她还坐在院子里。
身上披着一个淡粉色的薄毯子,一双苍老的时候安详地搭在上面目光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还是那副祥和的笑容。
周槐脸上的表情难得复杂,他把钥匙挂在隔壁的篱笆上,盯着院里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踢了脚大门,却没用什么力。
我认为这一脚就相当于一声“喂”,这人有毛病,傲娇成这样。
踢完,他反手指着我:“她——”
又指了邬启,证明自己的清白:“——俩,才是一对,懂了么?”
奶奶笑得更灿烂了,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说了你也不懂。”周槐别过头,双手插在兜里,有点焦躁。
却不想,里面的人转动着轮子,缓缓挪到了周槐面前。
奶奶招了招手,示意周槐低头。
周槐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他低着头,很快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往他头上一戳。
“这什么……”
他下意识要把拿东西弄下来,可下一秒,奶奶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面圆镜,周槐的动作瞬间停下——
那是一朵金黄娇艳的缅栀子。
挂在他耳旁,把一个从小在打打杀杀里成长的大魔头趁出了几分纯真。
周槐最后还是没去管它,放下手,耳朵红得厉害。
我和邬启在不远处看着,没忍住“哎哟哟”地起哄。
“操。”
周槐爆了句粗。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还是停驻,侧过了头。耳前挂着的缅栀子正好挡住了他的全部神情。
“老太太,你多活几年吧。”这一句不想祝福的祝福,天知道这大魔头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活到,我回来看你。”
最后一句声音太小,却刚好够奶奶听到。
她还是笑的,眼角的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钻石般闪耀。
-
天界有一个神奇的部门,叫“人间办事处”,专门负责处理要下凡的神仙,为他定下身份,办一张人间独有的通行证——身份证。
说到底就是一张小蓝卡片。
我一直没搞清楚这个小蓝卡片到底是怎么证明身份的,直到身在机场,工作人员接过我的身份证,让我刷脸过闸的时候,我才恍然明白。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张人间的邀请函。
从云南回到南城不算特别近,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仨买了机票。
这时候就会有同学问了。
你们不是神仙吗?怎么不瞬移过去。
可以是可以。
但本月老不想,又如何呢?
好吧。
其实本月老没做好心里准备,上飞机的时候手还是抖得,愁的连飞机上的饭都吃不下了。
这时候就又会有同学问了。
你确定你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吓得?你确定你不是嫌飞机上的饭难吃?
好了好了,别害我了。
本月老要是真的不紧张,也不至于自言自语。
飞机平稳运行着,我靠着窗,默不作声的看着绵绵不断地云层。
看这云层,我却想起来之前到天上找时哥诉苦的时候。
那时候我误把吐真剂当痴情散给他吃了,碰巧遇上他全校讲话,最后闹出来了当中表白的篓子,全校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我当时明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跟邬启正面讨论这个话题。我怕听到我不想听的,也没做好这一切都是事实的准备。
我……一直不是个坦荡的人。
很多事情都是我在有一半确认的时候,我才会鼓起那“临门一脚”的勇气,去面对和承担我的责任和我的问题。
至于那天发生的事。
说实话,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最开始我甚至会以处刑自己的方式去想起,仿佛在维持一个伤口永远新鲜的状态。
到后来,我开始麻痹我自己,逼着我自己不再去想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在乎。
再后来。
我说出那句“人间是你我”。
人间的本质不是时刻去在乎别人怎么想,别人怎么做。我们只要在乎我们自己本身就好了,享受人间,而不是被人间控制。
但是现在我又动摇了。
我发现,他们予我的意义似乎不太简单。
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蓝图,人与人只要建立起感情基础,那就是有千丝万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有这东西在里面藕断丝连。
说到底,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
我吁出一口周旋许久的气。
老人们都说,想通了是什么事身上是会觉得松快舒服的,可我反倒觉得压力更大了。
“叹什么气?”
邬启在身旁不知道观察我多久,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吓得我一哆嗦。
我下意识否认:“没叹气啊。”
“是吗?”邬启活动了下酸涩的肩头,有想跟我好好掰扯掰扯的意味,“从十分钟前到现在,你总共叹了197次气。”
我:“……”
我嫌他查这个幼稚:“你闲的?”
“睡不着。”邬启说,“当数羊了。”
“……”
看我这副模样,他也叹了一口。
我没忍住接着数道:“198次。”
邬启:“……”
他被我逗得一笑,跃过座位握住我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捏了捏。
“别紧张。”他说。
“我知道。”我皱着眉,底气不足地说,“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邬启笑道:“那仙娥不是说了么,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太曦出手管的程度。”
我反驳道:“她要是真出手了,那这事得严重成啥样啊。”
邬启说:“所以说明事情还不算太严重啊。”
我盯着他。
半晌,我嘴巴一张一合,问道:“求好心态教程。”
邬启:“……”
他眼睛一闭一张,藏住了表现在外的无语,“你等我出书吧。”
有那时间我不如在自尽一次。
算了,在他这能听到什么好话。
我转过头,正要接着盯着云层发呆,却听邬启又缓缓道:“他们是你的朋友,对他们有点信心好么。”
……
信心吗?
不是没有。
是我不敢。
飞机在直飞三个小时落地,从错综复杂的机场绕出来,也才不过下午一点钟左右。
出机场打车,最终点却陷入了纠结。
我们没有手机,只能直接在路边拦出租车,告诉司机我们的目的地。
司机在前面问,周槐坐在前面,刚系好安全带,也跟着问:“去哪啊?”
我和邬启默契地沉默了。
回家吗?家有什么待的。
我回来这一趟又不是为了回这个没有什么意思的家。
不回家又能去哪。
没等我俩想出来个所以然,周槐已经把目的地的地图给司机看了。
“司机,就这,您就按导航走……”
“去哪?”
我扒着前排座位瞅,直到看到南城一中四个字那一刻,我那个悬着的心终于又开始剧烈震动。
“你怎么知道这个学校?”
“啊?”
我浑身发麻,连问题都不过脑子。周槐不可思议地回头,“我去过啊。”
哦。哦。
我这才想起来,他何止去过,他还在那里整死过我。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刚才井井有条的思维无法复现,忐忑,木讷,麻木,喘不上气。
万、万一在他们见到我的时候痛骂我怎么办?或者忽视我,当我不存在?再或者孤立我,在背后说我闲话?
半小时后,车稳稳停在了南城一中门口。
心脏的跳动声如击鼓。
一遍遍敲击,堵住我的所有感官。
周槐没有想进去的意思,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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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个马扎说坐下等我俩。
我如行尸走肉,被邬启拽进校园。
操场有零星的几个人打篮球,校服系在腰上,运动鞋在篮球场地上发出吱嘎声响。
似乎看到这边有两个没穿校服个例外,倒也每当回事,继续运着球。
吸。
呼。
咽。
呼吸跟不上心跳的速度,一口气息被反复扯拽。我麻木到给我的身体反应做着解说。
穿过操场,走近教学楼。
上课铃刚刚响起,走廊里闪过从后门溜进班级的校服身影。
楼梯一阶一阶,那时候在校园里和他们打闹的身影,像隔着时空和我撞了个满怀。
停在班级正门口。
看到高二五班的班牌,我才猛地揪回一点理智。我拽住邬启,我说:“我还没准备——”
好。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邬启已经推开了班级的大门,随后拽着我的胳膊向前一扯。
犹如几个月前的某次迟到。
他也是这样,拉着没刹住车的我出现在班级门口,一派淡然和无畏,直视讲课老师的眼睛,慢悠悠地说。
“报告。”
那时候的场景复现,在全班的注视下,一快一慢地朝着座位走了过来。
我俩被聚焦了,他们会跟着我们的动作转身,回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的每个神情,每个反应。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头抬不起来。
最终,我站在孟小琼面前,看着她熟悉的帆布鞋。
深吸一口气。
我抬起头,掉进了她的视线里。
嗡——
那眼睛清澈见底,阳光被关在里面,犹如一条金鱼在打转。
有一句诗词不识大体地突然出现在我的意识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让倒数第二排的女孩子起来一下,让我进里面去。
那女生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我?”
我心说对。
不是你还有谁。*
周围太过安静,连讲课声都被摁了暂停键。
我下意识向桌膛里够那本写烂的练习册,手却触碰到一摞干净整洁的卷子。
我顿了顿,把那摞卷子抽了出来。
却发现里面按照日期排列整齐排列好,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错综复杂的,字体不一的。
分明就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这是……
我随手翻到了一页,上面却不只有笔记,还有几行突兀的……牢骚。
【不是,月姐成绩那么好还用你给做笔记?】
【万一她回来就把知识忘光了呢?】
【?你把她当成傻逼就直说。】
【你别管,让你记你就记!我可不想等月姐回来被隔壁班那个余远反超。】
分辨了下,这是李光横和田晴晴的字迹。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我还想再翻几页,手却猛地被人攥住。
扭头,孟小琼没看着我,依旧目视前方。
课程又被按下继续。
老师简单过度两句就开始接着讲前几天留的卷子。
没人知道我俩在底下暗度陈仓。
指尖松动,我手里被塞了张纸条。
我把手收回来,压抑住最后的颤抖,掀开——
【小红绳亲启:
你不在学校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校园里面多了一处动物园,里面羊驼小马都有,一到中午就很多人围着看,有时间我们一起去。
对了,李光横和许峰因为打架被革职了。不过也不怪他们,谁叫那么多人在外面造谣,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家小红绳也配轮到他说?
我知道,我们小红绳可能只是生了病。
虽然这个病最开始吓得我一跳,你也真是,竟生些我们没有见过的病。
不过你这病还挺可爱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们摸摸你的兔子尾巴吗?
麻花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