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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琞都篇:乱云(二)

作者:映水聆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话虽有几分气势,却说得十分不妥,云大云三闻言神色各异,又说不出反驳之语,只得一个劲地去拉云二的衣角,示意他莫要多言。


    云策一直端详着那女子,不知为何,她眸中显然有一股怒其不争的愠色,倒像是当真想为他们打算,因而手中的匕首虽仍防在身前,他的语气却轻下来几分:“姑娘既知我云家的秘事,何不说明白些?”


    “策儿,莫要与她废话!你伯父病死那年,她还在满地爬呢!可别犯浑信她所言!”


    云二嗤了一声,忽而抢着嚷道。


    拂葭并不在意这话,只不动声色地将他们逐个审视一遍,见他们似是当真不知内情,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虽暗暗松了口气,却好似并未觉得舒坦多少。斟酌片刻,她从腰封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羊角匕首,朝云策亮了亮,抬抬下巴道:“见到此物,可愿跟我走了?”


    这把匕首的柄与鞘皆是由羊角所制,通体莹润,色泽均匀,其上深深浅地刻着各色祥云章纹,既精致又特别,纵是云策自己那把亦不能媲美。


    但,这是云驷最宝贝的物件,素日不肯离身,怎会落入旁人之手?


    云策瞳孔微震,一时竟失了神,手中的匕首哐啷坠地,将屋中几人的目光尽数引了过来,他怔怔地上前几步,双眸鲜见地泛起了红,“这是我父亲的匕首,你……”


    拂葭心下已是急不可耐,见他神色松动,忙攥住了他微微生颤的手腕,低声道:“你若想知晓你父亲与伯父之事,便速去叫醒其余人跟我一起走!若是蒙了心执意要留在此处,来日生出事端,我必不会再费心来救你们。你可想清楚了!”


    *


    腾腾兀兀地回了思恒苑,小泱的心绪还是未能全然平复。


    她脑中一团乱麻,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眼前不断浮现出那个女子戴着面纱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与前世死前房檐上那张脸完全重合在一处,一样微挑的双眸,一样冷厉的目光,一样红得似要滴血的朱砂痣,那个黑衣女子扔给她一卷竹简,又燃起大火将她和蔺朝澜困在了那个陌生的地方,那是取了她性命的杀手,她断然不会认错!


    绿桥见小泱自进了房便浑身战栗,双目通红,十分不对劲,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唤道:“姑娘?”


    小泱忽地想起什么,一把反握住绿桥的手,急道:“绿桥,我那卷竹简呢?”


    她急得额上冒汗,绿桥心中也跟着忐忑,亟亟从妆奁锦盒里取出那卷略旧的竹简,在小案上平铺开来,目光匆匆掠过一瞬,不由惑道:“姑娘……这……”


    这卷竹简大抵常被指腹摩挲,上头的墨迹已然见浅,淡淡地晕染开来,略显脏污。小泱凝眸看去,只见其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篆体小字,所记不过一些日常琐事,无非是甘泉宫的这位夫人每日多用了哪味膳食,与旁人说了几句话,笑了几回,做了何事,晚间几时入睡,一夜又醒几遭,身子可有不适,身量尺寸可曾有变……


    十分精细地自景佑元年六月初六伊始,记至了景佑三年腊月初九,长长九百余日,竟一日也未曾断过,最后,却是以一句“是夜,夫人擅出甘泉宫,遭九襄君挟持,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匆匆而止。


    怔怔地看完最末一个字,小泱心里忽而一阵慌乱,她忍不住去想,这位受尽宠爱的夫人是谁?挟持这位夫人的九襄君又是谁?这卷竹简为何要与她一同消失殆尽?而她自己,又为何全然没有景佑元年六月之后的记忆?


    然而,越要去想,便越觉不适,颅内似有鼓响阵阵,不过须臾功夫,鼻间便涌起一阵异常的湿润之感,身子只不过稍稍一动,便有一股温热的鲜血自她鼻腔坠了下来,猝不及防地在简牍上绽开,很快便与那浅浅的墨花交织在了一处,赫然将一小片字迹遮掩过去。


    她恍惚片刻,忽觉脑中已是荡然一空,意识也越发昏沉起来,眼前一切亦变得十分模糊,她艰难地抬眸望去,那微暗的烛灯下,却唯有那一片交织的血墨格外刺目。她想将那片血迹擦净,可这污痕似已渗透下去,她的袍袖几乎都要磨出火星子,竟也没能抹去半点。


    绿桥的惊呼尚在耳边,察觉到一方软帕轻轻覆上鼻间,小泱扶着小案侧首看向绿桥,张了张唇想说“无事”,可声音还未溢出喉间,眼前便遽然一黑,身子全然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这一倒,仿佛坠进了一片净湖之中,脑子逐渐清明了几分,头也并不再疼了,虽仍阖着眼,却清晰地意识到周遭逐渐变成了寒凉一片,彻骨的狂风在耳边呼啸不止,小泱被颊边忽而化开的一抹凉意惊醒,猛地睁开了眼,却被眼前景象骇了一跳。


    长长的宫门甬道上,她正跨坐在一匹疾驰的烈马之上,满地的雪被四只飞蹄踏得泥泞不堪,雪水不断溅到她的身前,身后有一人正在不要命般挥舞着马鞭,那破空之声在这雪夜显得愈发凄厉可怖,小泱几欲尖叫,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闭上眼,如芒在背。


    不知过了多久,这烈马似乎停了下来,耳边风啸已变成了一片铮然金革之声,她缓缓睁眼,却见眼前已不再是阴森的甬道,而是一座十分巍峨的宫台,灯火通明,高台上众人浴血厮杀,有人步步紧逼,有人却被抛下高处,摔得血浆四溅。


    身后的人忽地用短刀扼住她的脖颈,这刀锋极为锐利,她十分惊惧地向后避开了寸许,那人一怒,竟一言不发地用帕子堵了她的嘴,又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后,迫她昂首去看。


    她看见了蔺朝澜,也看见了他身侧的十数个弩手,森然的箭镞稳稳对准了她与身后那人的心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们射得体无完肤。她想出声去唤蔺朝澜,让他莫要下令放箭,却隐约听见他无所谓地嗤道:“九襄君既对纪氏双姝颇为喜爱,孤便允她二人一同陪你上路!”


    哦,九襄君,纪氏双姝,孤。


    她侧首看去,那被唤作九襄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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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长的浅青袍袖自她脖颈泄下,垂覆在她的身前,与她朱红的裙裾轻轻交叠在一处,一浅一深,一淡一浓,并不相称。


    她又抬首,看见称孤道寡的公子朝澜穿着一身极为华贵的袀玄,那金丝绘成的章纹耀目生辉,衬得他愈加龙章凤姿,而身侧众人将他紧紧拥簇着,箭已在弦上,想必顷刻之间,她便要死在这个雪夜了。


    她这才垂眸看向自己。


    身上的朱袍是那么精致华美,莫说穿在身上,她从前是见也不曾见过的。转念一想,这大抵是高台上那人施恩赐予,叫她受了这一身恩惠,也就理所应当地叫她成了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贱玩物呀。


    只是,她不愿服,让她死便死了,凭何要她与姐姐一同给那贼子九襄君陪葬?


    她想要出声痛骂,却忽觉一阵晕眩,双眼旋即一黑,四周复又嘈杂起来,好似刹那间飞来无数箭矢,她惊呼出声,仿佛终于浮出了水面,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起来。


    方才狂舞的风雪与箭矢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很快便只余一片茫茫无际的空白,然而那凛风的狂啸,裹挟着蔺朝澜淡漠轻蔑的声音,仍在她耳边若有似无地回荡着,十分诡异。


    小泱就在这片苍白之中游荡,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见有人疾步朝她而来,其人身姿极美,只着一袭黑衣,然而有轻纱覆面,小泱并不能细细辨认,只是那人令她觉得格外熟悉,她想,大约不是生人。


    小泱心中一动,正要朝那人走上一步,转瞬却又身子一滞,不由得清醒了几分。


    是了,不是生人,就不会害她了吗?


    就连哥哥对付起她来,亦不会手软呀!


    思及此处,小泱忍不住瑟缩起来,那女子却并不肯放过她,顷刻之间,火苗便从那女子蛇首般的指尖内蔓延出来,轻易扼住了她的咽喉,又轻易地将她卷进了青蓝色的大火之中。


    周身没有一处不烫、不痛,可偏生又没有半点力气反抗,小泱心中大骇,极力痛呼道:“救命!”


    苍白的声音在这片空荡之中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响,反倒如利刃一般蓦地破开了刺目白昼。


    小泱猛地睁开眼,却见触目所及已在这须臾之间又翻天覆地地变了一番,再不见那凛冽的风雪,连彼时疯马上挟持着她的贼子、高台上冷冷睥睨着她的君王,还有那毒蛇般的黑衣杀手,都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原来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冷汗倏然从额角垂下,小泱一颤,下意识地往被褥里缩了缩,一双赤红的眼睛却仍怔怔地望着那片群青色的帐顶,久久回不过神来。


    恍惚觉得那场梦好似并不是虚妄的,她记得风雪中那刀锋的触感,也记得蔺朝澜一声令下之时她刹那间的心悸,连那冰雪飞溅在她脸上的感觉亦是那般真切。


    仿佛她从前的确亲身经历了这么一遭。


    只不过,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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