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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前世篇:悲曲(二)

作者:映水聆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人默了片刻,只淡淡道:“拨兵死守甘泉宫,护好夫人。”


    那便是不要她同去了。


    然而说完这话,他却仍未有挪步的意思,侧身遥遥朝她望来,眸色十分复杂。


    小泱阖上双眸,并不理会,那人伫立了好一会儿,见风雪愈发大了,方又踏进了那一片苍茫之中。


    那人总算走了。


    冬三月里天黑得早,小泱草草用了些晚膳,不到一个时辰,听竹便擅自吹灭了殿中烛火,紧催着她上榻安眠。


    “夫人快睡吧,王上走前传了话,说今日天寒,夫人须得早些安枕,将养好身子,夜里便不必等他了。”


    听竹为她掖好被角,又兀自叹道:“王上爱惜夫人,夫人更要爱惜自己才是。”


    小泱不置可否。那人不过是怕她插手此事罢了。


    她低声说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大约因了今夜不必忧心她擅离甘泉宫,听竹并未强留,应了声是便出了寝殿,提着灯朝庑房去了。


    甘泉宫没有寺人侍奉,就连宫婢也只听竹一个,她一走,殿中便彻彻底底地清静下来。小泱反手从枕边摸出火折子,起身掌了盏灯,轻手轻脚地回到了窗边。


    此处与青陵台遥遥相望,可见其上灯火依旧辉煌,隐隐约约的萧韶声也一刻未曾间断,但却迟迟未传来短兵相接之响,不知何故。


    可蔺朝澜既要今夜行事,必是已寻到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名要安给九襄君,凭他的性子,断不可能拖延至此,莫非,青陵台出了什么变故?


    思忖间,一道衣物摩擦的声响倏然打破了殿中寂静,有人在这黑暗中低低禀道:“姑娘,太后薨了。”


    小泱的神思骤然回落,怔怔地吹灭了手心烛台,借着微淡月色回眸看向来人,叹道:“何时薨的?”


    她缓了缓,又问:“如何薨的?丧钟怎未响?”


    太后之死乃是国事,况且蔺朝澜既非以谋逆之罪光明正大地赐死太后,便定是要在太后横死一事上大做文章,可如今青陵台连雅乐都未曾停奏,亦无一人奔走通禀,实在蹊跷得很。


    卫铮上前几步,声音愈发沉重,“太后不知为何披发跣足地奔上了青陵台,不过半刻便自上跌落,死状惨烈,双眼双手皆不知所踪。然台下守军只是匆匆将尸身裹了,并未报丧,宴席亦仍在继续。”


    寒风乍起,小泱这才发觉自己已起了一身冷汗。


    是了,灵琞一向视孝道为重中之重,弑君谋反之罪蔺朝澜或可痛心疾首地为胞弟隐瞒下去,但这虐杀母后的恶行,却绝无半分可能饶恕,须依铁律于闹市凌迟,受万户黔首唾骂。


    蔺朝澜想要的,是让他带着满身的罪去死。


    小泱头皮一麻,下意识攥紧了烛台,疾声道:“九襄君可还在青陵台?”


    卫铮凝眉道:“太后登台前九襄君便独自离了席,策马疾疾朝阊阖门而去,我远远跟着,见这一路暗中伏兵虽有不少,却无一人有拦截之意,想来这宫中,定有人在冒死为他善后。”


    若非得蔺朝澜信任之人,绝无本事能在伏兵上做手脚,究竟是谁?


    “我要去青陵台。”


    小泱忽地道,“太后给我留了后手,或许我可以……”


    “姑娘不可!”卫铮登时急了,慌不择言地出口打断道:“如今这个时辰,九襄君想必已经逃出王宫,姑娘眼下带人去青陵台,谋朝篡位的便是姑娘!那群老臣素来视玉华夫人为肉中毒刺,今日即便成事他们亦不会放过姑娘!姑娘何不……何不与九襄君一样,带我们……一起逃?”


    “逃?”小泱垂头,轻声叹道,“我知他不会逃。而我……”


    “蔺朝澜活着一日,我便逃不掉。你也不必忧心,我总要光明正大地带阿姐,带你和雅音离开琞都的。”


    “姑娘……”


    卫铮泪光闪烁,还要再说些什么,甘泉宫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混乱马蹄声,片刻便听有人厉声呼道:“九襄君残害太后,意图弑君,现下已逃出青陵台!王上有令,请中郎将速速缉拿罪臣,不论生死,切不可叫其逃出宫门!”


    来人好似是云策平日里的副手,话音落下,殿外虎贲军一阵骚动,还未曾听云策开口,那副将便急道:“如今王城五门守备皆松,还请中郎将快些领兵支援!”


    小泱屏息凝神凑至窗边,外头的人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寒风呼啸中愈发难以听清。


    过了总有半柱香的时间,殿外火光更盛,又听那副将暴喝一声:“今夜必诛逆贼九襄!!愿为王上效力者这便跟我走!”


    刺骨的风雪仍在兀自狂舞着,是夜静守了数个时辰的虎贲军却好似因了这一句话忽而活了过来,个个狠狠地拔了剑,毫不犹豫地跟着马匹疾疾往东西两边杀去,几乎将尺余厚的雪地践踏出了急浪般的水声。


    人与火光很快便远了。


    殿外悄然静了下来,小泱拿不准云策会留下多少人继守甘泉宫,思忖须臾便迅速丢了烛台,取了件厚实些的衣裳裹上,大步对怔在原地的卫铮道:“阿铮,你先走,雅音已有两三日未传来消息了,我不放心,你去青鸾殿守着她们吧。”


    卫铮怔了怔,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又钻进了黑暗之中。


    小泱穿过木纱门,迎着兜面而来的雪团艰难地踏进了殿庭雪地,不过走上了几步,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小泱看向来人,忽地笑了,“中郎将?”


    为了防她,那人竟舍得将自己的贴身近臣留守于此。


    云策没有应声,只是一脸肃然地朝她阔步走来,小泱都已做好了奋力与他相搏的准备,未想他却倏尔止了步,将一把镶嵌了各色玉石的羊角匕首递给了她。


    小泱微微一惊,这是他最珍惜的一把匕首,平日常见他佩于腰间,护得紧紧的,她曾听人说,那是能斩金劚玉的宝刀,是世间罕见的利器。


    出殿时她虽藏了把青铜削刀在袖中,如今若有此刃,杀人时便更顺手了。


    小泱轻笑一声,抬手将那匕首取了过来,“中郎将竟舍得将这宝刀给我?”


    “魏陶将人尽数调走,云策恐护不住夫人,还请夫人进殿,莫要涉险。”


    云策蹙了蹙眉,声腔依旧冷冰冰的,“夫人知道该如何护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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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云策在此守着,夫人可安寝。”


    小泱眸色忽地一冷,“我要去见王上,中郎将可是要拦我?”


    云策闻言一叹,声音悄然缓了几分,“不是拦,是要护。夫人信我……”


    话未说尽,便听外头有人心惊胆落地喊道:“中郎将,是……是九襄君!呃……”


    利箭刺破血肉的声音倏然破空传来,那惊呼之人被一箭射入咽喉,很快便横在了雪地里,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他们这才听清殿外的马蹄声响已渐行渐近,云策如临大敌,立时拔了剑,护在她身前喝道:“夫人速速进殿!”


    话音一落,竟又一支箭自墙外射来,云策护住小泱一躲,闪身往后退去,低声在她耳边道:“快去暗道藏好,不要出来。”


    小泱闻声脸色一白,云策怎会知甘泉宫有暗道?


    他与蔺朝澜若是知晓这暗道的存在,怎会放任她借此与几位君侯勾结?


    小泱越深思便越觉欲窒息,蔺朝澜大抵是觉得她的无谓挣扎十分可笑吧。


    眼睁睁地看着她蚍蜉撼树,再轻描淡写地毁去她的期冀,最后还能毫不计较地在酣卧在她的身侧,与她演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她从来只被他们当作玩物罢了。


    殿外人不曾再张弓,云策将她拢在臂弯大步登上短阶,猛地推开木纱门,抬手想将她送进殿内,小泱却屈身从他臂间闪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反手将那匕首送入了他的心口。


    刀刃几乎是滑进了他的血肉之中,精准地刺中了他的心脏。


    突如其来的锥心之痛使他倏地失力倒了下去,小泱咬了咬牙,蹲在他身前将匕首狠狠拔了出来,云策遽然一颤,血柱喷涌而出,小泱迅速起了身,正要离开,脚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夫人……为什么……”


    大抵因血已从喉间涌了上来,他控制不住地流下了几行泪,声音亦变得断续无力。


    “别走……你会死的……”


    “松手!”


    “我……我只是想护住……你……”


    小泱鼻头一酸,用力抽出了脚,凉凉开口:“可惜,蔺朝澜的人,我一个也不信。”


    小泱垂眸看去,他的瞳孔都快散了,口中还在喃喃地喊着:“阿姐……阿姐……”


    她低声一叹,将匕首藏进腰封,提裙跑了出去。


    门外的泥泞与那具尸身已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新雪,小泱甫一踏出殿门,丝履便很快被雪水浸得刺骨冰凉,她冷得战栗起来,扭头望去,隐约瞧见马上那人身披着一件苍筤色狐毛氅衣,双眸之上虽覆白纱,却如有神助,竟一手执弓,一手稳稳策马朝她而来。


    及至近处,小泱才发现有血色自那人肩头蔓延,好似向下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他衣袂正如潮浪般翩跹着,在这夜色中荡出十分好看的青色涟漪。


    随着那枣红马儿一声嘶鸣,健壮的前蹄高高抬起,倏然扬起一大抔晶莹雪粉,几乎要朦胧了她的双眼。


    他的青袍白纱十分醒目。这琞都之中,唯有一人如此装扮,也唯有一人,敢在这王宫大内策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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