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猛地将南意知从混沌中拽醒。
白色天花板晃得人眼晕,输液袋悬在半空轻轻晃动,而视线聚焦处,是江星予那张写满焦灼的脸——眼眶红得发亮,眼下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看就是守了许久。
“意知!你终于醒了!”
江星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冰凉的手立刻覆上她的额头,指尖的颤抖泄露了她的慌乱,
“怎么样?头还晕吗?医生说你情绪太激动,加上低血糖才晕倒的,吓死我了。”
南意知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梦里的温存与现实的残酷搅成一团乱麻:演唱会的荧光海、叙白温柔的清唱、洞头巷的阴影、再到和郑西似梦非梦的经历、新闻里冰冷的死讯、记者们蜂拥而上的闪光灯……每一个片段都尖锐地刺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抓住江星予的手腕,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肤里,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得惊人:
“小予……这是医院?我为什么会在这?”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的追问像羽毛挠在人心上,“叙白……叙白真的死了对不对?新闻上都是真的,不是我的噩梦……”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清瘦却挺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抬起通红的眼,急切地追问:
“郑西呢?他去哪了?刚才那么多记者围着我们,我好怕……还有,有人要杀我!是叙白救了我!小予,真的是他!”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上的输液管被扯得绷紧,江星予连忙按住她,力道温柔却坚定,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你别动!输液针会掉的!听话,先躺着休息,我一直在这陪着你,别怕。”
“我不能躺!”
南意知却执拗地摇头,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语气里带着近乎偏执的坚定,
“不管那些是梦还是现实,我要找凶手!叙白不能白死,他是为了救我才……”
后面的话被浓重的哽咽堵在喉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只能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枕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像小兽的呜咽,听得江星予心都碎了。
江星予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得眼圈发热。
她已经开始暑期兼职了,10号下班刷到叙白死讯时,整个人都懵了——那是南意知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是她中考失利时抱着海报哭,说“叙白的歌能给我力量”;是她熬夜打投到眼皮打架,却笑着说“我的宝贝值得最好的”;是她压力大到失眠,循环播放叙白的歌就能平静下来的信仰。
她连夜请了假,第二天一早就往南意知家赶,却在小区门口看见她魂不守舍地往外冲,眼神空洞得吓人。江星予放心不下,一路悄悄跟着,直到看着她拐进了洞头巷——那个被新闻反复提及、叙白遇害的地方。
她原以为南意知是来凭吊,心疼得想上前抱住她,却赫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郑西!
那个比叙白出道晚,却凭着清冷气质和过硬实力迅速走红的小生,镜头前永远疏离淡然,此刻却对着南意知微微俯身,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江星予惊得差点屏住呼吸,他们怎么会认识?而且看这模样,绝非偶然相遇。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群扛着相机、举着话筒的记者突然从巷口冲了进来,硬生生把她撞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闪光灯像无数只刺眼的眼睛,疯狂地闪烁着,尖锐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女士,你和叙白是什么关系?”
“他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你为什么会和郑西出现在案发现场?”
“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
南意知被这阵仗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
就在这时,郑西猛地向前一步,稳稳地将她抱进怀里。他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冷得像冰,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对着记者们低吼:
“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你们围着她逼问这些,还有没有职业道德?都给我让开!”
江星予立刻回过神,像只护崽的小兽一样冲上去,挡在他们身前,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你们当中谁再敢过来一个试试!”
她一边护着郑西抱着南意知往车边跑,一边对着记者们怒目而视,那些刻薄的反驳话脱口而出,竟把一群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记者骂得哑口无言。直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她才松了口气,顾不上揉一揉撞疼的后背,连忙拦了辆出租车跟去医院。
郑西把她们送到急诊后,一直守在病房外,直到医生出来说南意知只是情绪激动加低血糖,没有大碍,才走进病房,低声对江星予说了句“麻烦你照顾她”。他的眼底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凝重,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背影透着几分仓促。
江星予当时满脑子都是南意知,竟忘了追问——他看起来,似乎比谁都在意这件事,在意南意知。
病房里的哭声渐渐小了,南意知的情绪平复了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雨水打湿的小猫:“高考前几天,我放学经过洞头巷……”她顿了顿,声音又开始发抖,“突然冒出一个暴露狂,他手里拿着刀,说要杀我。”
江星予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我当时以为事情解决了……”南意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
“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连喊都喊不出来,是叙白突然出现,把他赶走的。”她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那是郑西同款的限量款,编号她记得清清楚楚,是当年熬夜抢来的宝贝,想到让他苦恼的还有和郑西的那场梦,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
“我那时候以为他只是刚好路过的陌生人,可现在他死在那里……一定是那个暴露狂报复他!是我害了他!”
“这不是你的错!”江星予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却坚定,“是那个凶手太可恶,是他丧心病狂!我们一定会找到他,让他为叙白的死付出代价,绝对不会让他白死的。”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可江星予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叙白为什么会出现在偏僻的洞头巷?他和南意知真的只是偶然相遇吗?郑西又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他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疑问像一团迷雾,紧紧缠绕着她,让她越发觉得这件事绝不简单……
画面转到郑西的公寓。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照亮他疲惫的侧脸,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戾气。他将沾着些许灰尘的黑色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抱着南意知时,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清冽又温柔,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径直走向书房,抬手按在书架第二层的一本精装书后,轻轻一推,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蔽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被珍藏了许多年。
郑西拿起木盒,指尖微微用力,打开了搭扣。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的小男孩,笑得一脸灿烂,一个眉眼弯弯,像极了少年时期的叙白,另一个眉眼清冷,正是小时候的他。照片下面,压着一枚红绳——和南意知手腕上那只一模一样的限量款,编号紧紧相邻。
郑西拿起红绳,指尖忍不住颤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高考前一天夜里,月光洒在洞头巷的石板路上,叙白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心里默念着:等意知高考结束,我一定会正式和他认识,告诉她,我也喜欢她很久了。
那是叙白的记忆。
自从叙白死后,这些零碎的片段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还有一个模糊的光晕,一次次在他脑海里重复着“保护她”“找凶手”的执念,像是刻在灵魂里的嘱托。
他走到电脑前,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他托助理查到的资料。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神情越发凝重:南意知,三年前搬到叙白旧居附近,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叙白的社交账号里,多了许多隐晦的、关于“栀子花香”的动态;
而那个洞头巷的暴露狂,半年前就有过骚扰女性的记录,最近的行踪更是诡异,竟与一家娱乐公司的高层有过多次秘密接触,对方的来头神秘,助理查了许久也没能摸清底细。
更让他心惊的是,叙白遇害前三天,曾偷偷塞给她一个加密U盘,只留下一句模糊的话:“如果我出事,帮我保护好一个叫南意知的女孩,U盘里的东西,是我目前调查出来的真相。”
郑西将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串复杂的密码框。他盯着那串空白,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南意知手腕上的红绳编号——那串她曾经在采访视频里提过、后来又在梦里反复念叨的数字,早已被他刻在了心底。
他试着将编号输入密码框,按下回车的瞬间,屏幕豁然开朗。
里面没有复杂的文件,只有一段简短的音频。
郑西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叙白温和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决绝:
“小西,如果有人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不在了。那个暴露狂不是偶然出现的,他背后有人指使,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南意知。我救她,不是偶然,是我心甘情愿。还有,如果之后你做了奇怪的梦,别怀疑,那不是幻觉,是我用最后的力量,把真相藏在了她的梦里……”
“嗡——”
音频突然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尖锐地刺着耳膜。
郑西猛地摘下耳机,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梦里的相遇、复刻的场景、现实中突然出现的清唱音频……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南意知的执念,而是叙白用生命留下的线索。
那个要杀南意知的人,不仅害死了叙白,还在暗中盯着她,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可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对一个刚高考完的女孩下此毒手?叙白的话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叙白留在记忆里的嘱托,是好友用生命托付的信任。他没告诉过叙白,其实自己也默默喜欢了意知好久好久……
郑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城市,夜色深沉,却掩不住他眼底深处的决心。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叙白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也一定会找到真凶,让他血债血偿。”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周身的坚定。这场跨越梦境与现实的守护,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隐藏在星光陨落背后的真相,远比他想象中更复杂、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