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进程」
「东京」
张离坎不是人。
不对。
她怎么能这么骂自己！
严格意义上来说，张离坎不是正常的人类，是龙之五子狻猊的转世。
狻猊是什么？
就宫观寺庙里，趴在祖师爷香炉旁边儿，那咧着大嘴每天暴风吸入香火气的四不像小狮子……
关于前世，她只记得零散碎片。
孟婆并非放水没给她喝汤，只不过龙子的神识太强，那药效迟早冲开。
她长大到二十六岁，也从没完全变过原形，只是偶尔，非常偶尔，在受伤的时候冒出龙角。
藏在一头毛茸茸的长卷发中，颅顶搞蓬松点，就不是那么明显。
出门的话，就戴个卡通搞怪帽子，别人会以为两只龙角是帽子自带的装饰品。
她的真身父亲是上古龙神应龙敖永，今世父亲是异能四姓张氏后人张巽空。
是的，听起来，她两个爹都挺牛逼的哈。
但是呢。
一个受万世香火的龙祖王，把她丢下人间历劫就不管了。另一个上承宗脉下继绝学的道长，留给她一身牛掰的天生五行元力，然后就扔下三岁的女娃儿驾鹤西去了。
而她老妈追逐漫画家事业久居京都，每日沉迷画稿无暇照顾小屁孩。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张家祖上师门玄清宫如今的掌门玄符道长，顺着元力的味儿来抱孩子。
于是，三岁就爱玩火且一身牛劲的她，就这么着懵懵的蓄了发拜了师。
按亲戚辈分来说，师父老头儿该是她的堂伯。
所以，即使出身如此开挂，她也就是一个被老道张玄符养大的“单亲孩子”。
生在神坛，从小与强大的力量共处，要在最调皮的年纪静心修行、背经练功，与形形色色的百鬼众魅打交道……
讲真，这不正常。
荣令仪说，他想做普通人。
有时候她也想。
但大概，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俗世凡尘，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说起来也是坎坷，她都没有完整的学生时代。
只有十六七岁时，被东京某小众千年神社请去交流，住了两年，算是完整读了一段时间书，在东神大拿了一个不东不西的神学学位。
惯常用无所谓的吊儿郎当，掩盖神族的虚无和淡漠，她在人间真正开心的时刻，少之又少。
而现在，站在接机大厅，看着前方已经摘下口罩的源黛圣，她的嘴角很难压。
同样很难压的，还有刚才说人家穿搭流浪汉风的小孩哥。
“大家好，我是源黛圣，欢迎来到东京。”
男人向他们打招呼，典型的日式谦卑鞠躬，但开口却是毫无口音的普通话。
音色与长相也完全不同类型，慵懒深邃的男低音，像烛光晃动映在墙壁上的暧昧昏黄。
“各位叫我源黛就好。”
虽然是吉他手，但在乐迷中，他确实有“人形低音贝斯”的外号。
源黛圣是超级大i人，因为面对镜头非常拘谨，所以从来不接综艺录制。
但舞台上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肆意表达音乐的摇滚巨星，打破界限，重构规则，前卫、强势、拽。
张离坎去过三次演唱会，在现场，电吉他和贝斯的声音简直要把人的神经轰开，往里灌入合成缪斯的音乐。
但到抒情歌曲部分，加入西方古典音乐和中式民乐的结合，又格外梦幻。
所以……从来不参与综艺录制的源黛圣，第一次打破惯例就被她遇到了。
张离坎美滋滋地想，这趟没白来。
她默默在内心计划人设：
做一个前排嗑cp追星的综艺混子。
不过，她这个特邀素人嘉宾是有隐藏任务的。
许pd是个很信玄学的人，特地请她，当然是怕节目组一大家子人出门在外遇到什么奇异之事。
她想，怎么会这么巧鬼怪都叫她遇到。
但之后世潜小队的旅途经历证明，她还是想的太乐观了，现实的巨浪远比预想的波澜“猛烈”的多。
“你好，我是常晏，三十三岁，年纪应该比你稍大一些吧。”
那边已经介绍完毕，常晏走上前，绅士地抬手：
“源黛这个姓氏倒是不常见。”
“晏哥，请多指教。”
源黛圣躬身握手，抿了下唇，稍微有些i人局促：
“其实我姓源。”
“啊？晏哥你不上网吗，源哥他们乐队火遍亚洲啊，演唱会门票特别难抢！”
陈屹语气夸张地插话，倒是打破了尴尬：
“每次亚巡都热搜铺满，根本没有我的空地儿。”
“抱歉。”
常晏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转眸笑看陈屹亭，一举一动依旧贵气优雅。
“是是是，我年纪大了，网速还真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源哥你们能不能多来内地几场，我是Muse粉啊源哥！要不干脆直接给我票吧，加入世潜小队咱们也算一家人了嘿嘿嘿。”
小伙子一口一个源哥，那叫一个亲密，也不是刚才说人家穿搭流浪汉的时候了。
张离坎顾不得拆穿他，一把把挡着自己看偶像的小孩哥揪到身后，举起手道：
“附议！我也要我也要！我也是Muse粉，如假包换的！”
跟其他明星有统一粉丝名称一样，Synthetic Muse乐队粉丝简称自己为Muse粉。
这么看来，张离坎和陈屹的粉籍，还真是无可置疑。
张离坎尽量让自己笑得表情自然：
“哦对！我忘了自我介绍，小道张离坎，Mayuki桑，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阿离。”
“请多指教。”
他冲她点点头，单单跟她讲的日语，口吻莫名柔和。
男人的一双桃花眼因为通宵而泛着血丝，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下巴上浅浅冒出乌青色胡渣。
嗯……好像也不怪陈屹说他流浪汉风格。
他看向她的神色，带着温和的探寻之意。好像对她格外好奇，又好像在确认什么。
其实从刚抬头，他最先看到的就是她。
张离坎有点疑惑，她虽然去过三次现场，但她没那么多闲钱买前排。
所以，源黛圣在演唱会见过她的概率为零。
而他们乐队又从来不搞线下见面会之类，张离坎确信，她从来没在线下近距离见过源黛圣，今天绝对是第一次！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有点混搭流浪风，但也没穿道袍啊，不至于在明星堆里还扎眼吧。
暂且将心中疑惑压下，打算一会儿用神识探探。
按照节目组的指引，他们要先在机场外拍一段东京汇合的集体物料。
源黛圣边走，边跟常晏解释：
“我的名字，确实是容易产生误会。家中兄弟姐妹一代，起名都排‘圣’字，所以严格来说，黛才是我的名字。”
这个张离坎知道，源黛圣是独生子，但他有一个堂兄叫源蕙圣，非常知名的钢琴家。
源家虽然远不比豪门贵胄，但也是音乐世家。
源黛圣古典乐出身，去搞摇滚，已经是比较“离经叛道”了。
“让我们欢迎世潜小队的第七位成员，天才创作人源黛圣。”
许pd在主镜头旁边介绍：
“阿黛的父亲是东京人，母亲呢是咱们华国崇市人。所以没错，他是继晏哥之后的第二位混血队友。虽然阿黛看起来格外年轻，但是你们，该叫哥的就叫哥哈，尤其是你陈屹……”
源黛圣三十一岁，也只是比常晏小两岁而已，但两人完全不是一种氛围。
一个是珠宝师的矜贵稳重，一个是艺术家的随性不羁。
许pd先简单介绍一番行程安排，接着诚意满满地跟上赞助品牌：
“本节目由CHANGE鎏光珠宝携手荣世资本倾情赞助，另外特别鸣谢Keese寄思系列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
张离坎一下子听到了熟名，略张大了双眼。
荣世资本？
怎么还有江城那懒散凤凰的手笔。
转念一想，他最近配合文旅推广昆曲，估计是基于这个考量赞助。
别的不说，有荣世的赞助，就相当于开了金库外挂，那这次的经费妥妥充沛啊。
怪不得许pd能请到大咖，目前在场七位嘉宾，唯独常晏跟她属于是素人。
申情是曾经的港圈一姐，只不过多年不出山了，如今通过节目复出，话题度拉满。
祈津是现如今的顶流青衣花，演技流量俱在。
和祁津二搭过的顾逢知，影帝的咖位，更不必说。
陈屹虽说是爱豆出身的小男孩，但最近火的出圈，势头正猛。
许pd可是出了名的脑洞大，尤其擅长创造话题引爆流量。
张离坎内心摇摇头，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了粉圈大论战前兆。
不过，抛开这些跟她无关的事情，起码这五个月的生活质量她大可以放心了呀，节目组有钱呀，旅途能不舒坦么。
公费环球旅游，零距离追星，短暂逃离异管局捉鬼任务……
一个接一个的好处冒出来，好像蛮爽的。
此时张离坎还没意识到，捉鬼师足迹延伸到异国而带来的隐形加班。
因为节目组计划在东京只录制三天，行程还是比较赶。
他们白天先休整一番，晚上便要去参加一场万圣节街头预热活动。
终于轮到妆造老师施展拳脚，借由万圣节题材，展示化妆实力。
陈屹淡金头发烫了卷，夸张的眼妆和唇妆还原小丑造型，但一点也不诙谐，反而有些暗黑帅气。
只不过他一开口就破了功：
“内什么，我感觉应该再来个红鼻子才地道。”
源黛圣一改白天困倦颓丧日男的样子，胡渣被刮得干净，还原一张白净的脸。
吸血鬼的造型，一头卷毛用发胶抓过，眼妆细节俱全，就连眉窝的两颗痣都被加深了，此刻冷脸出来，显得整个人尤其有一种反叛拽感。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高贵，她就是僵尸女鬼造型呢。
素了吧唧的白袍子，长长的炸毛卷发披散着，掺在中间编了几个小辫子，发尾缀着银铃饰品，脑门子侧面用发卡别着张不中不西的杜撰黄符。
张离坎拎起小辫子上的铃铛，也不知道节目组去哪整的这些道具。
看她皱眉怀疑人生一般瞅着自己的打扮，祁津忍不住笑着凑上去悄悄道：
“咳咳，许pd临时去租的，阿离你就包容一下吧。”
张离坎顶着黑眼圈眼妆，露出些许命苦的笑容。
怕面对镜头说错话，便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面向主镜头，充当假笑男孩表情包。
“好的，卷毛组男宾两位。”
许pd无比自然地开玩笑，活跃着各位之间还没那么熟悉的气氛：
“卷毛组鼻祖阿离女士，请领取你今天的队友，Terry陈屹，Mayuki源黛圣。”
他们这组今天完全是小孩组，也贡献不了多少戏剧化镜头。
但另外一组就不一样了，已经开始有cp苗头。
首先，祁津和顾逢知避嫌许久，旁人也不知道这俩人私下到底有多熟，反正现在氛围微妙。
另外，意中混血珠宝师常晏，和娱乐圈明艳女明星，这对站在一起，看起来也是相配的很。
申情作为大姐姐，虽然无法参与cp剧本，但是她对两组cp的反应就很好品，也是一大嗑点。
讲真，就连张离坎自己都有些无心节目环节，只想跟着他们组嗑cp。
一张小丑帅脸突然挡在她面前：
“离姐你干嘛呐，再不找线索咱们组必输无疑，回头咱仨坐经济舱去下一站啊？十几个钟头呢我的姐！”
“正找着呢，在场各位中间，就没有赶得上你离姐双目锐利的好吧？你这小孩儿心浮气躁，一看就不是修行人，你看源黛多么稳定！”
“粉丝滤镜吧离姐，我懂，我也有。”
陈屹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笑，然后转头找他的偶像源哥。
“说起来，源哥呢，一转眼我源哥哪儿去了？我那么帅的一个哥在哪儿呢，让我找找……”
张离坎朝斜前方抬手：
“那儿呢。”
无论指人指物，她早已经改不了习惯性的剑指。
陈屹顺着张离坎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看过去。
源黛圣被一群cos百鬼夜行的社团大学生围绕在一架电钢前，摇头晃脑弹着即兴曲。
新古典主义和摇滚风格并存，画面和谐到仿佛他本来就是其中一员。
张离坎内心发出老粉感叹，他只是外表狂放随性滚圈Rock Star，但长相和内心都温柔的很呐。
“啊，这就是天才创作人吗？”
陈屹的表情更是向往，语气无比迷弟：
“你说我要不要求源哥帮我写首歌，绝对能火！”
“嗯这方面你也是小天才，不过，他写的歌你能唱的了吗？”
张离坎迎面泼一盆冷水。
“嘶，也是哈……”
俩人仿佛全然忘了正在录节目，并排松垮站着，近距离欣赏偶像演出，两张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当隐藏节目吧，咱们组总得有点高光镜头啊，回头给我们打上这么一行字幕，”
陈屹双手合十，作拜佛祈求状：
“废柴的弟，躺平的姐，牛掰的哥哥带飞俩。”
刚要零帧起手跟上陈屹的滑稽动作，忽然，张离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还没抬起的手，握上杀鬼花钱旁的小葫芦。
那是她出门前，临时决定系在流珠上的养剑葫芦，里面装着她从小到大的老伙计。
合掌拜佛显化需要时间，出门在外，还是道祖爷的冥冥指引更靠谱。
她散漫松弛的眸光瞬间锐利起来，望向那群“百鬼”之中。
与此同时，弹琴的男人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余光向她扫过来，但乐曲未停。
人群中，一个cos百目鬼的年轻男生浴衣衣角，露出半截朱砂黄符。
这张，可就跟她脑门上的假符不一样了。
虽然也并不正宗，但确是真的。
她鼻尖嗅了嗅，拘魂术的味道。
乍看倒像装饰品，看来符是真符，鬼是真鬼咯。
说好的躺平追星呢……
这可是第一站，怎么这么快就来活儿了？
也不知道，捉外国鬼异管局给不给她算kpi。
本来这事儿牵扯不到节目组身上，她完全可以不管。
但谁叫她看不惯鬼怪猖狂，多管闲事呢。
张离坎不动声色竖起剑指，将一道追影咒打在那张黄符上。
妥。
全是杜撰，宝子们不要考究[求你了][合十][求求你了][抱拳]
还是抱拳吧[抱抱][抱拳][抱拳][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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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