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集体噤声，大气不敢出。
除了裴均。
他面不改色地转头直视顾行川的眼睛，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正常拍戏。”
“正常拍戏？你知道你的走位全错了吗？为什么不按之前的安排来？”
顾行川拧着眉，面露不耐，这种情况他不知道出现多少次，导致他现在看到裴均那张脸就条件反射地冒火。
“嗯，我认为这样的走位比之前更好，顾导你觉得呢？”
裴均恍若未察觉片场的压抑氛围。
顾行川脸色沉下来，风雨欲来。
下一刻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便落下来。
“我觉得？关键是你为什么不能提前沟通，你走位变了，摄像机灯光对手演员，难道马上就能跟着你变吗！你手里的剧本是摆设吗？”
两个人一高一低，面对面对峙。
杨树小心抬着小马扎往旁边挪，想要离战场远一点，途中还招呼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副导演。
“既然“剧本属于主创”，那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顾行川神色紧绷，眸色如冰，他讨厌脱离掌控的感觉。
“呵。”
一声冷哼。
随即，裴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他慢慢走进顾行川。
“顾大导演在片场呼风唤雨说一不二，难道会听我的建议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又来了，顾行川有些不耐烦，他锁眉，抱臂向后靠在椅背上，审视面前固执的人。
他理解裴均之前的剧组给他留下了很大阴影，以至于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尝试也不想面向导演表达想法。最开始他好声好气地向他保证他不是听不进建议的人，可惜这个犟驴依旧我行我素。
事不过三，他希望耐心被消耗殆尽之前裴均能克服这条“井绳”，不然合作很难推进下去。
顾行川看着面前执拗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杨树打断了。
林薏走进片场看到的就是这幅死寂场面：
所有人都沉默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眼神整齐划一地投向导演帐篷。监视器旁，两个男人剑拔弩张，气氛凝滞。
只有蹲在角落的杨树注意到了她。
“薏姐来了，太好了有救了！”
杨树看见林薏的第一反应就是终于可以喘气了。
他向她眨了眨眼，然后跑到顾行川身边拿胳膊撞了撞他。
“有事就说。”
顾行川显然还没从恼怒的情绪中出来。
“薏姐来了。”
杨树在他耳边轻轻提醒。
男人愣了一下，看向出入口。林薏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头发被编成麻花辫，随意地搭在一边。
女孩不想引人注意，小幅度地朝他挥挥手，然后指着影棚外示意自己在外面等他。
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但顾行川紧锁的眉毛霎时就被抚平，他一瞬间没有心情和裴均在这件事上耗时间了。
他回过头，语气变缓，打破沉寂。
“算了，这段戏你有想法，并且想讨论的话就和副导演沟通吧，我们老合作，他知道我的风格。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顾行川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看了裴均一眼。随后，他歪头示意杨树把手机拿回来，走出片场。
为了防止路透等各类消息流出剧组，他规定工作人员只要进入现场必须上交手机，自己也不例外。
“哦，对了”，顾行川回头提醒副导演：“明天元旦，让大家早些下班。”
“冷不冷？”
顾行川走出片场，看见林薏第一步就是抓住她的手感受温度。
最近冷空气来得突然，气温又往下降了几度，再加上没有太阳，风一刮就凉到了骨子里。
“还行，我穿的厚。”
掌心女孩的温度有些凉，顾行川微蹙着眉：“小骗子。”
他伸出一只手把帽子扣在了林薏头上，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包裹，传递温度。
随后，他故意拍拍女孩的脑袋，没好气地嘱咐：“下次来别站在外面吹风，直接进来，让杨树给你一张通行证。”
林薏看着顾行川难得严肃的样子笑得眼睛弯弯，重重点头。
“好啦，我知道了。”
她晃晃顾行川的手臂：“走吧，不是要去超市？”
“诶，杨树呢？”
她环顾四周，刚刚还看到他走在顾行川身后，怎么一眨眼不见了？
“让他开我车先回家准备了。”
顾行川解释。
晚上聚餐所需要的食材他全都安排好送到家里了，所以就让杨树回去先准备，他和林薏去超市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
“哦，刚才发生什么了？顾大导演这么生气。”
林薏捏了一下他的手掌，打趣道。
看来传言没错呀，确实是片场活阎王，那架势真不是夸张的。
顾行川无奈摇头，带着点抱怨：“裴均这个人业务能力没话讲，就是性格也太难搞了点！”
“扑哧！”
林薏一下就咧开嘴，眼眸里载满笑意和戏谑。
“顾大导演也有搞不定的人？那我倒想认识一下这个裴老师了！”
“不准！”
超市不远，俩人聊着天，走几分钟就到了。
临近节日的超市果然热闹，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广播环绕的应时音乐。超市里暖烘烘的，进口出的烘焙房似乎刚烤出了曲奇和面包，黄油的香气弥漫开来，顺着人流飘荡。
“好幸福的味道！”
林薏使劲嗅着香甜的空气，拉着顾行川，脚步不自觉地走到餐柜旁。
酥脆的蛋挞、曲奇，松软的吐司以及玲琅满目的各式西点都被整齐排放在托盘上。
“走的时候买点？”
顾行川看着女孩渴望的眼神，没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林薏煞有介事地点头，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托盘和夹子，眼神认真：“事不宜迟，现在就买！”
女孩绕着橱柜，一直往托盘里夹着。
“这个当早饭……这个肆肆爱吃……这个杨姐上次好像提到过……”
“……顾行川你自己夹，我没地方放了。”
“……好。”
顾行川默默点头。
狭窄的过道因为人多而过于拥挤，顾行川跟着林薏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对站在玻璃柜前的情侣，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女生看着年纪不大，穿着青春靓丽，正拉着身边的男生撒娇：“宝宝，要不我们就随便吃点面包吧，再不走赶不上烟花表演的前排了！”
对方神情温柔，拒绝得却斩钉截铁：“不行，我们先好好吃饭。现在离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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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还有七个小时，而且等会儿人多没信号，你想买吃的都买不了。”
……
林薏没过耳，她走到冷藏柜，扫了一眼。
“顾行川，你想喝什么？”
“……”
男人没应声。
林薏转头，只见他端着托盘站在旁边，若有所思。
“顾行川？”
她狐疑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嗯？”
顾行川回过神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你想什么呢？”
沉默几秒，他突然有点委屈地开口。
“薏薏，你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嗯，怎么啦？顾行川不行吗？”
林薏有点疑惑地缓缓眨了下眼睛，长睫翻飞。
他盯着女孩，目光哀怨，却没有说话，指尖悄悄牵上了她垂下的手。
林薏没在意，她还在思考顾行川的话。
女孩刹时福至心灵。
她微眯着眼和顾行川对视。
“那我叫你……川川宝贝？”
话语一脱出口，林薏就笑出了声，眉宇间还带着点狡黠幸灾乐祸。
她听姜阿姨和宋女士聊天时提起过，姜阿姨在顾行川小时候经常这么叫他。
她忍不住伸手捧着他的脸揉搓，笑意更加盎然。
“川川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顾行川在林薏称呼出口的第一时间就后悔自己的控诉，他的耳朵一瞬间充血通红，整个人都羞耻地发烫。
不过他没空管这些，他一边阻止林薏作乱的手，一边意图捂住女孩的语出惊人的嘴巴。
“薏薏，别叫了……”
声音带着哀求意味，他记得从他上幼儿园后，母亲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看着顾行川慌乱得像一只炸毛的猫，被捂着嘴的林薏使劲眨眨眼睛，大发慈悲向男人点头保证自己马上闭嘴。
算了，这个可爱的称呼还是不要轻易说了。
顾行川在女孩的一再保证下才谨慎放下手，他面色恢复如常，只是红透的耳朵还昭示着刚才的害羞。
“薏薏……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良久，顾行川挫败地吐出几个字。
“哦，好……”
女孩差点憋不住笑。
两人简单逛了一圈，除了面包，还拿了几副新碗筷，结束回家。
收银员盯着眼前这对般配的情侣，眼睛发光，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飞快眨眨眼介绍：“我们元旦有活动，每个顾客都能得到一个幸运饼干，祝你们新年快乐！”
她一边介绍，一边熟练地扫描装袋，最后往里塞了两包饼干。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林薏心情很好朝她点头，虽然戴着口罩，但依旧眼眸弯弯目光流转。
随后，她扯扯顾行川的袖子：“走吧，有点晚了。”
望着俩个人离开的背影，确认到看不见了收银员才挠挠头，苦恼得脸都皱成一团。
这个女生，好眼熟啊，死脑子怎么想不起来呢……
——
冬季昼短夜长，五点半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沿着马路勾勒出蜿蜒的线条。
林薏牵着顾行川的手走出超市。
晚风冰凉，扑面而来。
“哇——”
林薏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