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邬知子身后立时显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那人半身搭着她靠坐的椅背,俯腰挨在她颊边,一双眼挑衅盯着藤诀。
也许是挑衅。
几乎一瞬就消散,只空气中久远回荡轻浮的笑音。
与此同时,通话中断。
邬知子神色漠然地抬头:“现在,你相信了?”
藤诀上膛的枪正对着她。
也分不清是在哪一秒里发生的事,身体反应先一步判断。
现下黑影消散,像是瞄准她。
有趣的是,此时此刻藤诀莫名不想放下,“所以呢?”
“什么?”
他沉思半秒,眉梢一抬,“你听到了,这把枪有子弹,上了膛。”
“它或许会走火。”
“也或许会炸膛。”
藤诀指尖勾玩着把环,枪身朝上倾斜了一下,“可你一点都不会感到害怕,是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好像追究到一直以来的那份隐隐作动的不安感从何而生。
因为总是惯性地去依赖这双眼睛,所以看不见的时候连本能都一并停止遵循,只顾陷进某种新奇的情感冲击,甚至开始思考。
思考嫉妒、情涩和有关于她,而非行为与动机。
然后在并不明晰的人类主观里,摇摆不定。
如果从中抽身回归本性?
不去看她,而是观察。
明明她和他一样对生命的消逝足够无感,却又要在人们面前表现出过分关怀。
明明她在疗养院就可以向他展示短信自证清白,却又要到警署才展露弱点。
明明她坚定申明自身无罪,却又在刚刚......
丝毫不怕竖在眼前的枪,却异常顾忌祂的出现。
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顾忌。
就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到了。
不完全算谎言的蒙太奇谎言,以及——
“你听过「不可靠叙述者」吗?”
藤诀继续把玩手里的枪,让它窸窣出声响。
“通常来说,讲故事的叙述者不会欺骗观众。”
“但人类往往具有卑劣性,会具有偏向、主观色彩、个人情感。”
就连他自己,也偶尔会被这种主观所蒙蔽,甚至就在刚刚。
“因此,也存在这样一类不可靠叙述者,会用话术误导、欺骗观众。”
“你想说什么?”
“比如说——”
藤诀后靠至椅背,与她保持最远的距离,半边面庞被烛火诡丽的颜色照亮。
“比如说,故事的讲述者,是玛丽。”
“......”
邬知子脊背一凉。
除宗无外,还没有人类给她带来过这样的威胁感。
“不懂你的意思。”
“其实女孩根本没有一个叫玛丽的洋娃娃,又或者她心爱的娃娃从来不是它,一切都只是玛丽的叙述美化,也有那种不是故意说谎的情况。”
“......”
“玛丽以为,她爱它,所以玛丽想要回家。”
“够了。”
“就算她遗弃、虐待、把玛丽弄得破破烂烂,玛丽也只会认为这样与众不同的对待算作心爱。”
没必要用人类的认知去概括所有,这世上存在许多不能用常理思维捋清的事实。
所谓的「人类认知」,原本就是一种既定进惯性的狭隘。
一直以来,游走在「非人」之间的藤诀都做得很好,早早抛弃这种概念。
只不过邬知子的出现让他变得越来越圈禁于「人」的限定。
因为凌驾于人的能力被她封锁,频频出错,成为骄傲的陨落,于是下意识投入进人类角色模仿惯性,抱有侥幸以为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永远都赢。
但事实是,从他进入人类角色的那一刻起,注定溃不成军。
爱会将人变愚蠢,神也堕落成愚神。
“因为玛丽生在那种环境,不具备常理的认知,所以在它眼里,这份与其他玩具独一无二的不同就算特别。”
“很好理解,它只见过主人,唯一塑造认知的方式是通过观察主人,或者再大胆点,就连这位主人也不一定具备正常人类的观念。”
“我说够了,停下!”
邬知子重重拍打上桌。
如若藤诀还在维系爱慕角色,理应就此打住。
可他现在重新捡起了曾在她身上出过错的本能,闭一闭眼,连理智都一并弃了,抬手往屋顶开出“嘭”的一枪。
垂挂在天花板中心的水晶灯爆裂炸开,淅沥落下,配合他激进高昂的语调。
“告诉我,如果你在葬礼上见到一个人,后来你还想见他第二面,你会怎么办?!”
对峙逐渐陷入不可控的疯狂。
邬知子不住激亢喊道:“我能怎么办?!”
“是我在问你,邬小姐,这是代表警方的审问。”
“哈,警方?那你更该清楚我根本没有义务配合你们调查。你有直接证据吗?有逮捕令吗?有扣押书吗?”
“我该提醒你,我的权限足够凌驾规则之上。”
“哦,对啊,是这样,瞧我都忘了,面前正坐着一位流氓警察。”
对峙进入白热化,藤诀忽而笑了声,手中的枪再次对准她,指尖利落扳倒枪后击锤。
整个过程极快,却又很缓地回放在邬知子眼前。
她甚至听到扳机被他压得退后时发出些微细响,枪侧弹筒“咔嗒”转动。
“你说得对,警匪界线并不鲜明,一直以来我都这么做,唯独在你面前添了伪装。”
现在他该舍弃这最后的丁点良知,回归败坏本色。
不择手段,为了真相。
“左轮的缺点是后坐力大、弹药有限,优点是永不哑火,不会在现场遗留弹壳。”
“除我以外,特行部没人有资格配置这种对所有物种具有效力的特制左轮。”
藤诀手背绷出明晰的青筋,撩眼,用极具侵略性的视线替代瞄准镜,瞄准她。
“也就是说,他们默认容许我的所有行为,无论肃清对象是人是鬼。”
特行编码0000,代号「处刑者」。
批注:***/无直属特级/肃清特批/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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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藤诀彻底从梦境诱发的情感漩涡里清醒。
他该记起,只要他想,无论政客还是总统都可以成为那个处刑对象。
残忍与狂妄才是他的底色。
心动游戏结束了。
“小姐,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用着十分礼貌的腔调,半边唇角却弯起近乎坏笑的弧度,“现在,你编好答案没有?”
空气里好像弥散出一种酷似同类的疯狂。
这一定不是他第一次对人类开枪。
不知从哪句开始,邬知子注意到他眼中烁起一种对杀戮的极致渴望,根本换了模样,已经不是先前可以任她掌控的情况。
邬知子清楚那种感觉,杀欲起始的同时被疯狂吞噬,肾上腺素激升,彻底沦丧思想与感情。
处于这种时刻里,人是不太像人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考量。
就像他当下微颤的肩、抽动唇角并不是害怕,而是亢奋。
也许为杀死她这样一个萌生过别样情感的人、也许为杀死她之后或许会得到的案件终结、也许就只是单纯地为杀死另一个人。
邬知子向来讨厌这样的威胁。
因为她的命很贵,该知道有多少人情愿为她丧生。
那她应该说点什么?
诚实回答:“我会再杀一个人举办第二场葬礼”、“我根本无所谓谁的死亡宣告”、“干脆在他葬礼上做-愛吧好不好?”
他就满意了吗?
一条不值钱的命而已,放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里哪有那么重要?难道他敢说记得每个死在他手上的人名并为此祷告?
到底他妈的这些蠢货一个个都在干什么?一条狗到底什么时候有了爬到她头上乱吠的资格?最令人恶心的是她竟然不能这样说,还很相反的,一滴冷汗径直从额侧坠落。
有过那么半秒钟邬知子真想抓起椅子冲上去朝他脑袋不断地砸,直至血肉模糊。
但她不能这样做。
至少现在不能这样做。
如果被人用枪指着,最佳选项绝对不是反抗。
而是该想办法先让枪口离开她。
“我不会心仪任何人,所以根本不存在想见谁第二面的前提。”
沉寂。
只有彼此愈发紊乱的呼吸声持续。
久到邬知子以为判断没有失误,他只是需要一个足够有趣的回应刺激,真相与否谁在乎呢。
然而偏偏这一次,她好像犯了致命的错。
眼前的藤诀既没有移开枪,也没有打算就此罢休。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她的视线里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怀疑。
“我好像,从来没有向你提起过「心仪」这个先决条件。”
“所以,这个故事你听过。”
邬知子心神一紧,挨在桌旁的手下意识蜷缩,握住边角。
可藤诀似乎完全没打算给她留喘息的时间,甚至垂手扣了扣那张桌,用清脆的声响一下下敲击她绷紧的神经。
“猜猜看你想要见到谁呢?”
血液冰冷滞住,仿佛即刻倒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