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二月十五号之前，司宁每天都和院长形影不离，不是服用洗髓液，就是学习一些简单的功夫。
有阵阵阴风的暗道里，司宁看着邪神供品桌上几大碗的水泥，不经意勾勾唇角，旋即恢复平静。
“院长，我这么虔诚的话，祂们会保佑我健康平安吗？”
胖院长正大快朵颐一碗看不出颜色的饺子，艰难地抬头，抹去嘴边的油光。
“那当然，你的诚心，上天都会收到。”
“那怎么我天天服用洗髓液，感觉我还是一介凡人，一点灵力都没有，”司宁故作苦恼，又故意悄悄喵一眼院长，“要是能有院长您百分之一厉害就好了，你上次处决郑秘书露的那一手真的很绝。”
闻言，院长这死胖子的肥肉挤出一个笑容，笑得都看不见眼睛。
“你倒是很有眼光，我这手神通可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神灵的恩惠不是白给的，你就安心跟着我，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司宁见实在撬不开这死胖子的嘴，也不再强求，免得被察觉到什么。
“院长，今天就是月圆之夜，是不是可以神游蟠桃园了？”
院长满足地吃下最后一口东西，眯缝着眼睛：“你这么着急？”
这一眼看过来，司宁心口微颤：“……当然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就盼望着您发达。”
“好好好，孺子可教，再等一会儿我一定好好教你那些个神通，我会的你也会学会的。”
司宁忍不住想翻白眼，要是她被夺舍了，那肯定她都会了那些神通。
“那我们准备现在开始制作神游蟠桃园的针剂吗？”
“不急不急，还没到时候，今天中秋节我们医院是要过节的。”
过节？
二月份过什么鬼的中秋节？
司宁还在疑惑中，院长自己滑动着轮椅，轰隆隆地往楼上走。
“院长，我们这是去食堂吗？”司宁跟在后面，捂住鼻子，免得被院长身上的死老鼠味攻击。
“当然，今天是团圆夜，大家都在，我们不能不去啊。”
加上她，一共也就六七个穿越者，六个监工，能有多少人？
然而，到了食堂，那热闹非凡的场景令司宁惊讶不已。
也不能说是热闹，因为这真的很诡异。
食堂搭建了一个凉亭，里面摆放着很大的石桌，石桌周围放了二十多张椅子。
除了莫子语她们，椅子上还坐着七八个没有脸的人，不，应该说是纸人。
院长笑呵呵地滑动轮椅，挨个路过纸人，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水彩颜料，给它们画上鼻子眼睛嘴，腮红眼影还有唇彩。
一边画，他还一边或笑或严肃地点评。
“你的那份药材很有用，助我练出神颜针剂。”
“你也是你也是，听说你还是个苦命人，没吃过几顿饱饭。院长我保佑你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有饭吃有衣吃。”
司宁：“……”
这是多饿啊。
最后他来到主位的旁边，对着一个最为老旧沾着灰尘的纸人语重心长：
“干儿子哟，咳咳，你是跟着我最久的，咱们爷俩的感情最深，当初咱们落魄，半拉馒头分着吃，差点儿冻死在暴风雪里，还是互相抱着取暖过夜的，你怎么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哟。往后的日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说到痛心处，院长还哀哀地哭了起来，就是光干嚎，没半点儿眼泪。
莫子语一脸菜色地看着这一堆纸人，靠近司宁小声说道：
“大佬，这叫哭纸丧，我老家那边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怕别人报复，就这样扎纸人，里面写着别人的名字，再画上五官请它们吃饭，它们吃.人嘴软就不能变成鬼来报复了。”
司宁看着院长边哭边给郑秘书画嘴巴的样子，无声冷笑。
“就院长这吨位，还害怕鬼呢？”
司宁垂下眼眸，恰恰是这种人最信鬼神之说，愚昧又丧良心，还供着三尊奇形怪状的邪神，当然是又信又怕。
这么一折腾，在场的纸人全都微笑着，栩栩如生地坐在桌子旁边，脸颊上的腮红红得发艳，眼珠黑中泛着惨绿，直勾勾地向前平视。
“月圆之夜好兆头啊，我们仁心医院也要团团圆圆的，好在大家都在，一起吃月饼。来来来，上月饼。”
院长给所有纸人都画出奇奇怪怪的妆容，然后就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一点看不出刚才还在伤心大哭。
听见上月饼的指令，三个监工分别端着盘子慢吞吞走上来，灰黑色的盘子上成堆摆放着月饼。
“来来来，每人都先拿一个，尝尝味道，”院长兴致大发，指挥着监工给大家发月饼，“这里面有豆沙馅、红豆馅、蛋黄馅的，都多吃一点，游子离家在外都不容易。”
一个个圆形的月饼摆在座位前，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迟迟没敢坐下。
因为这个月饼看起来太正常了，色泽金黄，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出炉的。
但是他们在这待了两三个月，就没有见过任何正常的食物，全是黏糊糊湿答答的东西。
谁知道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正常的月饼，谁又敢打包票这月饼能吃。
“呵呵，都坐下，快坐啊，”似乎因为马上就要能神游蟠桃园，院长的心情很好，并没有因为这些人不够喜庆的表情而生气，“今天是大日子，你们都开心点，之后日子就会不一样了。”
司宁率先拉开椅子，在石桌边上坐下，其他人看见后也纷纷跟着坐下。
“吃月饼吧，别害羞放开吃。想当初我小时候可没你们这么好的条件，那时候天上没了月亮，地下全是吃人的怪物，地里颗粒无收，咱们人过得苦啊。”
司宁低头看着自己瓷碗里不知道什么馅的月饼，突然伸手将它分成两半。
看样子是莲蓉咸蛋黄的，她咬了一口，甜甜的混上沙沙的咸蛋黄，竟然意外地好吃。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很久没吃过正常一点的食物了。
在地球上的时候，她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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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吃月饼，在道观里修行讲究一个道法自然，师兄师姐还有师傅都很淡漠，很少过节。
不过，父母倒是给她带过一次很好吃的月饼回来，耐心看着她吃完，再告诉她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
其他人也是见到司宁开始吃月饼，才跟着掰开月饼，勉强吃了一点。
结果发现月饼怪甜的，当下也顾不得想这月饼是什么东西做的，全都当作甜品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院长看着大家都开始乖乖吃起月饼来，由衷露出笑容：
“好了好了，今天咱们一起赏月，来人，把月亮抬上来。”
把月亮抬上来？
司宁心里有种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故事的感觉，但院长话音落下，两个监工真的抬着两个长木头，把“月亮”挑了上来。
“咱们看不到月亮，就自己做一个嘛。”院长指着这用白纸随便糊出的月亮，呵呵笑道，“你们是不知道，月亮那真是稀罕物件，出生后就只听说过，没见过，这中秋节我们也来赏一赏。”
那纸糊月亮里的油灯发出的光异常明亮，所有人都不愿细想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油脂，能发出这么美丽的光。
众人身处这一幕中，心里生出浓浓的荒谬感，有那么点不对劲，但要真的说起来，又有点小题大做的感觉。
“咱们活在这个世上，就得靠争靠抢啊，难道有谁会把东西送给你吗？功法要抢，老婆要抢，这月亮嘛也要抢，蟠桃就更要抢了。”
众人看着院长疯疯癫癫跟喝了酒一样，一直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石桌旁边的纸人都惨白脸，红嘴唇，黑眼珠动也不动，随着风吹身体摇摇晃晃。
有时候还会错觉纸人在盯着自己看。
“大佬，这太瘆人了，”莫子语的手被吓得有点颤抖，只因为一个监工路过正好撞倒一个纸人。
而那个纸人靠在了她的背上，让她后脖子凉凉的，有种被冻僵的感觉。
“坐好坐好，”司宁倒是无所顾忌，单手就把纸人推回它的座位上，“今天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没有回头路了。”
感受到司宁眼神里的镇静，莫子语终于定了定神：“我……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司宁低下头看着碗里的月饼，优雅地用筷子分成八小份，然后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吃掉。
今天晚上肯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她必须保存体力，能吃多少吃多少。
院长看见司宁吃得很多，肥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
“多吃点多吃点，陈护士长，你这段时间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等今晚上一过，你啊都会有享受不尽的福气咧。”
司宁也抬起头平视笑呵呵的院长：“院长，借您吉言了，希望我们一路顺利。”
“好了，差不多到时辰了，我且回实验室制作针剂，你过半小时来找我。我们同游蟠桃园，获那无上之法。”
听见院长的话，司宁咽下最后一口月饼，放下筷子露出这么多天以来唯一灿烂的笑容。
“遵命，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