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的冰阵突然泛起剧烈波动,冰下的水域翻涌不休,脚下晃动不止,仿佛下一息就要碎裂。
“阵法……阵法快撑不住了!”
“怎么回事,竟困不住他?”
数位长老面色骤变,纷纷调动灵力加固阵法。
莫千钧蹙眉,目光沉如寒潭:“所有人,收缩阵域。”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数位阵法师迅速调整位置,灵力在冰面上流转收缩。
混乱的指令和轰鸣中,顾衡也蹲下身体,单掌按在冰面上,灵力汹涌而出。
黎昭妍站在他身后,寒风打在面颊上,冷意浸骨。
她没有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走上前,在另一处阵角蹲下,将手掌按上冰面。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低下头,看向冰层之下。
那道青色的身影如箭般游来,下一瞬,他的脸倏然贴上冰层,与她四目相对。
隔着厚重的冰层,黎昭妍第一次以一种完全抽离的视角,审视着连猩。
他长长的黑发在水中悬浮,像一簇簇扭曲的水草,他的脸因光线折射而显得青白,唯有那双碧绿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疑惑,哀恸,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
掌心之下,冰面符文因灵力的注入,骤然亮起冰冷而刺目的光。
水下的青色身影猛地向后退,那双碧绿的眼睛,从疑惑骤然转为怔然,随即,像是被这光芒狠狠刺穿,寸寸碎裂。
真相终结了他最后的幻想。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片刻的怔然之后,滚烫的恨意喷薄而出。
冰层下的身影开始疯狂撞击,鲜血在水中不断绽开、消散。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因痛苦与恨意而扭曲,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纯粹的、被本能驱使的怪物。
她低头看着,垂下的睫毛纹丝不动,平静得如死水一般。
她告诉自己:
——没有退路。
——留情,他死。她也死。所有人都死。
——她只能赢。
然而,就在那股狂暴的撞击力达到顶峰时,黎昭妍的眼神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动。
她盯着那双绿眸,作出一个无声的口型。
跑。
“轰——!”
巨响震天,冰层在所有人面前,毫无预兆地崩裂开来!
强横的反噬之力瞬间袭来,黎昭妍闷哼一声,身体被灵力震得向后飞去,重重撞在阵石上。
“阿妍!”顾衡脸色骤变,瞬间收势,闪身至她身后将她扶住,“你怎么样?!”
就在此时——
一道人身蛇尾的恐怖身影从破碎的冰面中冲天而起。
单薄的白衣紧贴,勾勒出非人的冷峻轮廓,青鳞自手臂一直蔓延至颊侧。他的面色是不见天日的苍白,唯独那双竖瞳闪烁着嗜血的寒光,如同深渊里点起的鬼火。
恐怖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在场的低阶修士瞬间脸色惨白。
连猩悬浮于半空,破碎的冰块从他身上簌簌滑落。那双疯狂的碧眸,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黎昭妍身上。
仅仅是一眼,那双眼睛燃起赤红的火焰。
下一瞬,他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而下。
“休想!”
顾衡拔剑出鞘,剑气如紫电横空,与连猩覆盖着鳞甲的利爪悍然相撞!
“铛——”
金石交击的巨响轰鸣,两人一触即分,竟然旗鼓相当。
顾衡被震得虎口发麻,后退数步,而连猩也在半空诡异地一折,重新稳住身形。
周围修士如临大敌,法器灵光纷纷亮起,剑拔弩张。
就在连猩周身妖气再次暴涨,欲要再度扑上时——
一道清越的剑鸣,自身后响起。
黎昭妍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站起,手中长剑出鞘,寒光凛冽。她嘴角还挂着血痕,脸色苍白,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向前一步,与顾衡并肩,剑尖微抬,对准了半空中的连猩。
“阿妍?”顾衡惊疑。
连猩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在她与顾衡之间缓缓游移,最终落回她那双隐忍却清明的眼睛上。疯狂、暴怒和恨意,像退潮般消散,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被彻底碾碎的平静。
他看着她,一眨不眨。
下一瞬,他猛地转身,青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一头扎进破碎的冰窟之中。
顾衡身形一动欲追,却被莫千钧抬手拦下。
“不必追了。”莫千钧面无表情,“让他走。”
……
“阿妍?”顾衡转身,关切地看向黎昭妍。
“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
莫千钧缓步走近,无形的威压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
“让开。”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顾衡沉默片刻,还是侧身退了一步,仍守在她的旁边。
莫千钧抬起手,指尖如钳,直接按住了黎昭妍的手腕。一股沉厚、浩瀚的灵力瞬间涌入她的经脉。
灵力在她体内缓缓游走,不动声色地扫过内腑那些被阵法反噬所致的伤。
她垂着眼,任由那霸道的灵力巡弋。
但她心知肚明,这并不是为了验伤。
时间在寂静中仿佛被拉长。
最终,他收回手,语气无波无澜:“灵脉未受损,无大碍。”
顿了一瞬,他忽而抬眸望向她,“你做得不错。”
他目光深邃,语气难辨喜怒,却似能穿透所有伪装。
“先回去。”他转身而去,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背影沉稳。
身后众人散开,顾衡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扶着她起身。
黎昭妍没有回头。
风雪中,她望着那道高大的背影,指尖缓缓收紧。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太渊真人。
顾衡,不过是那把被打磨锋利的刀。
而莫千钧,才是握刀的人。
系统的剧本里写得明明白白,只有他,唯有此人,知晓通往赤土与赦天印的唯一路径。
——
日照中天,黎昭妍被安置在一处安静的房间,外面哄哄闹闹,似乎正在庆祝着什么,与她此间的冷清判若两个世界。
这一番历练,非但没有让她获得机缘,反倒元气有亏。
敲门声响起后,顾衡走了进来,带着一丝清寒的酒气,步履沉稳,他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寒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少了几分克制,多了些直白的审视。
“师父怎么说?”黎昭妍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两日内。”他道,声音带着些许低哑,“你的伤不重,静养即可。”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
可顾衡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黎昭妍抬眸,与他对视,等待着他的下文。
“连猩。”他顿了顿,语气很轻,“你……是怎么想的?”
语气很轻,像是小心翼翼的探问。
黎昭妍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笑意薄凉,未达眼底。
“真有意思。我本不打算再想他,你倒是放不下他了。”
“我只是想知道——”顾衡顿了顿,“是不是你觉得……我在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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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妍没答,只缓缓道:“你见过水里散开的鸡蛋么?”
他一怔,没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这个。
“被打破的蛋,掉进水里,很快就会散开,不是它愿意,而是它会和周围调和,最终被吞没。”
她的声音很淡,表情冷漠。
“所以不能想这么多,我不想变成那样。”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毫不回避:“我清楚我要什么,什么对我有利,什么会让我万劫不复。”
她话音顿了顿,“我资助沈青岚,是因为我看中她的潜力;我留着锻雪,是因为她无法修炼,足够安全。至于连猩……”
她顿了顿,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但立刻恢复了清明,
“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又足够合我心意,用起来非常顺手。甚至,让我觉得……可以掌控。”
顾衡的呼吸微微一滞,眼底情绪翻涌。
黎昭妍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看,我衡量一切的标准,首先是自己的得失。情感、道义、怜悯……这些都很珍贵,但它们一旦触及我的利益,它们都要被重新估价,甚至……被舍弃。”
她说得理所当然,坦荡得近乎无情。
“就像连猩。留着他,我会死,黎山会完,一切都会成空。所以,他成了我必须清除的障碍。我的……”她轻轻吸了口气,“那一丝歉意,远远比不上‘我要赢’的念头。”
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窗外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一尊精致而冰冷的玉雕,眉眼分明,神情冷彻。
他终于明白了。
他之前感受到的她的复杂、她的若即若离、她时而流露的温情与时而展现的决绝,都源于此。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严格遵循着那套内在的逻辑。
“所以,”顾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她,低低道,“对你而言,我也不过是……”
“你不同,顾衡。”黎昭妍打断他,她的目光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明澈,“你是天生的救世之人,你的价值,无可替代。”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
“你生来就懂规则,你能走得更远,甚至能带我去我去不了的地方。”
这不是情话,甚至算不上好感。
顾衡看着她,心中那副因力量觉醒而逐渐成形的图景,此刻终于补上了缺失的那块拼图。
她毫不掩饰的言语,如同一道骤然照亮深渊的强光,将他一直回避的那些隐秘念头,彻底暴露。
他不是没察觉过,只是从没有人像她这样挑明,干脆利落地剖开了所有伪饰,将最底层的规则与欲望,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残酷,却真实。
他本该愤怒,但心里却是一片出奇的寂静。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混合着一种被确认的磅礴满足感,在他胸腔中升腾。
在她的天平上,他是比重最大的那一端。
他忽然感到指尖发麻,一股沉甸甸的亢奋压了下来,冷冽,却异常清醒。
她选择了他。
他缓缓靠回椅背,唇边没有笑意,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却燃起了一种沉静而炽热的光芒。
他看着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通往至高之位的路上,她与他并肩的身影。
“我明白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投来一瞥。
“好好休息。”他声音低沉,“两日后,我们出发。”
门被轻轻合上,房间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隐约的喧闹。
黎昭妍一直坐着没动,等顾衡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抬手,按上心口。
她的心跳,比在冰面上面对莫千钧时,跳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