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绚烂
陈星凡在被许罂踢出群聊的6个小时后,以肉身形式出现在许罂跟前。旁边是江寰和混迹娱乐圈后有三个多月没见过的金宇。
五人一起挑了家湘菜馆,坐下吃饭。
金宇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衣着气质跟以前变化挺大,学生气少了很多。
陈星凡和江寰打趣他越来越像娱乐杂志上的“小鲜肉”,小心富婆潜规则。
金宇那乖僻的脾气,当然没有好脸色,一直冷笑。
许罂和金宇吵架都过去好几个月,一直掐着不放不是她的风格,所以金宇不再提,她也就不再计较,两人表面上都没什么,该笑笑、该闹闹,但彼此都清楚:关系到底回不到从前,始终隔着无形的隔膜。
对于席间这种微妙,许罂倒无所谓,她现在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旁边的少年——不穿校服的顾星沉,怎么越看越帅呢?
顾星沉今天穿的一件黑色带帽的休闲外套,简单的黑色长裤,皮肤白净,整齐利落的短发,尤其耳际的发际线,那种斯文式的英俊,简直少女杀。
越看许罂越有点儿心痒痒的。
——真帅……
——想亲他嘴。
陈星凡闹腾完金宇,然后他们说到了许罂身上。
金宇朝许罂抬了下眼皮:“如果赢了冠军赛,想好干嘛没?”
许罂吃着蕨菜,脸也没抬。“当然想好了。”
金宇:“进娱乐圈?”
顾星沉正给许罂夹一块酥肉,一下就顿住了。金宇见顾星沉的卡顿,嘴角有一点笑意。
许罂抬起脸,眼波流动着冲金宇笑了下,哪怕是平常的神情,也有种天然的迷人味道。
“进啊,当然进!不然我那么努力比赛干嘛。”
所有人都看过去,这一瞬,窗外南方淅沥的雨在下,屋里短暂的静止之后,江寰与陈星凡面面相觑,金宇意味深长。
顾星沉夹菜的手收回来搁在桌沿,侧脸去看许罂,“你要进娱乐圈?”
“嗯哼!”许罂亮着眼睛边吃边点头。
“什么时候决定的。”
“报名之前。”
许罂抬起眼睛,“怎么了?”
顾星沉看她一眼,短暂的沉默后:“你从没告诉过我。”
“你也从没问过我呀。”
“……”
顾星沉皱眉,筷子被靠着碗轻放下,金宇看了他,嘴角弯起,“看来有人不开心啊。”
他和许罂笑了一下。“许罂,你家教这么严,晚上回去得跪键盘吧。”
“瞎说八道什么!”许罂说,然后朝顾星沉扬了扬下巴,骄傲地笑。女王意味明显。
金宇脸上有春风拂面的笑,江寰和陈星凡都觉得神奇——冷漠阴郁的金大少,居然还有这么春暖花开的一面。
金宇:“挺好。你进娱乐圈,我手里有些资源,到时候给你引荐。”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许罂随口应承。
但并没想靠金宇,毕竟隔着那次的强吻和告白,她是没心没肺,而且也有点儿薄情,但这种事上许罂很有自己原则。
她只调戏能调戏的人。不能碰、不该碰的,绝不碰。
许罂:“不过多半也用不着你,大赛冠亚季军都会有艺人公司盯,KS早一个月就找上我了。就看我这次能不能拿个奖杯。如果有,我就跟他们签。”
陈星凡插嘴:“KS ?那不是Aaron 的公司?”
江寰直接比了个666。
从刚才起,顾星沉目光就没离开过许罂,眉间皱得很紧:“签约进娱乐圈会耽搁高考。”
许罂:“不耽搁啊。我报艺考了,12月交了报名表,两百多分就过线,我稍微弄弄就行。”
顾星沉:“你还报了艺考?”
他竟一无所知。
“嗯。”
“……哪个学校。”
“你去北京,我肯定也考北京的啊,不过北京的很难考唉……我准备时间短,可能考不上,所以我还考虑了一个上海的。考不上北京那个,我就去上海。”
“……”
桌上陈星凡还在和许罂闹,气氛很热烈。
他好像是唯一扫兴那个。
少年眼底有快掩饰不住的波涛,几乎决堤。顾星沉的手指在桌下攥得生紧,掌心都扎出了血。
这一刻,他才发现,好像错了,他弄错了。
现实,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许罂,还是那个风一样的许罂。
可以全心全意拥抱你,也可以潇洒高傲地让你明白你也不算什么,她随时可以离开。
他以为,她已经全心全意依赖他,不可能离开了。原来,只是他一个人愚蠢的臆想。
真叫人,措手不及……
渣小分队说完各自未来的打算,然后就是闲聊,金宇和顾星沉都是性格内向的人,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是陈星凡、江寰和许罂在说个没完,调节气氛。
然后金宇忽然转性了似的,主动聊了新话题。
“许罂,董震还记得吗?”
许罂边湿纸巾擦手边想了想,“记得吧。那次破比赛第二名乐队的主唱?”
“嗯。”
“怎么突然提他。”
金宇手指捏着杯子转了下,冷淡地眉眼看向许罂:“他被杀了,上周三。”
陈星凡喝到嘴里的茶都吐出来:“买噶!拜托你们闷骚收一收好吗?语不惊人死不休……”
金宇: “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当然没人知道,仨好奇宝宝来了兴致追问,只有顾星沉一语不发,冷冷看着金宇,目光已经洞悉了他的企图。
金宇不管旁人怎么闹,只看着顾星沉,有一丝嘲意:“他女朋友有抑郁症,一提分手就自杀,次数多了,闹得他筋疲力尽。上周最后一次下定决心分手之后,他女朋友偷偷给他下了安眠药,又割了他和自己的手腕,两个死在家里,被发现时一屋子都是血。”
顾星沉皱起眉头,与金宇隔空对视。一个严肃,一个噙着笑意。
桌上其他人都为那“一屋子血”弄得起鸡皮疙瘩。
陈星凡:“卧槽,这种把人缠死也太可怕了。”
江寰:“说了有精神病嘛,什么做不出来。”
金宇有点笑:“许罂,假如你是董震,会怎么办。”
许罂想象着一屋子血的画面,撸了下胳膊上激得恶寒的鸡皮疙瘩,眉头皱得很深:
“什么怎么办!我根本不会跟这种变态谈恋爱好吗?”
顾星沉眼皮颤动,看过去,目光有些茫然。“不是变态,许罂,她只是……生病了。”
许罂一无所觉:“自杀不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杀,不是变态是什么?而且一屋子血……天,头皮发麻……”
她捧着脑袋摇了摇,“可惜了那么热情的一个哥哥。我还记得是他帮我调过麦呢。”
桌上一片唏嘘。
顾星沉垂下眸子,默默喝了茶,没说话——
小聚之后第二天清晨,天擦亮就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许罂睁开眼,有汽车碾过马路的声音从百叶窗传来。
下床,穿上拖鞋,许罂一边揉头一边往客厅走。
早餐在桌上,倒扣了几只碗,许罂一一揭开,包子和豆浆已经有点儿温了,应该放了有一会儿了。
她喊了几声顾星沉,却没人回应。
“人呢……”
冠军歌手争夺赛近在眼前,今天要去广电大楼的演播厅排练流程。
直到出门,许罂都没看见顾星沉,才觉得有点儿不对,更不对劲的是,打电话过去竟也没人接。
南方的冬天时常阴雨绵绵,许罂一边在路边等车,一边给顾星沉打电话,连着错过了好几趟公交。那边赛事联络人已经打电话来催人了。许罂正考虑要不要先推掉彩排,找人去,手机就响起来。
来电显示:顾星沉。
“你去哪儿啊大清早,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许罂娇嗔的撒气。
那边沉默了一下,听筒里终于传来少年平静的嗓音。
“你在担心我吗,许罂。”
“废话!”
顾星沉平时说话就很平静,今天嗓音更有种诡异的静。他问:“……今天彩排?”
“嗯。”许罂尾音上扬,跟顾星沉说话,她时常这样的语气。
“你可以……不去吗。”
“当然不行!不彩排我决赛直接上容易出错。拼那么久,总不能因为失误栽掉吧。”
那边没有回应了,许罂眨眨眼,看公交来了,赶紧小跑步上车。 “你去哪儿了?大清早不见人。”
那边沉默了一下。
“突然想回老家,看看……我母亲。”
公交上摇摇晃晃、闹闹嚷嚷,也不方便打电话,许罂让顾星沉帮忙给他母亲问好,然后挂掉了电话。
阴雨天的公墓山,雾气漫漫。
雨一直下。
风很凉。
顾星沉蹲下身,伸手抚摸墓碑上的名字,一笔,一划。
“妈。我好像……要失去等我的人了。”——
总决赛这天,盛况空前。吊臂摄像机不停歇地围着舞台捕捉画面,现场灯光闪耀,观众、粉丝的呐喊合唱振奋人心。
许罂换好舞台服装,化了精致的妆容,等在入场通道。舞台上,男住持人在调节现场氛围,念有趣段子,念完就是她了。
节骨眼上,许罂却有些心不在焉,掏出手机找到顾星沉微信。
——还是没回。
前两天早上,顾星沉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真是奇怪。回家就不联系了?
“下面,有请我们的国民罂粟花,给我们带来原创歌曲——《绚烂》。”
“掌声有请!”
粉丝呐喊“许罂”“爱你”“加油”的声浪在演播厅回荡,许罂给顾星沉发了最后一条微信过去,然后整理好心情,把手机关机放进口袋。
越靠近舞台,那闪耀之处离自己越近,越多的目光,望着她,喜爱,崇拜,像在看一颗漂亮的星……
音乐起来。
舞台上的少女,像换了个人,褪去一身青涩的学生气。
她站在所有光束聚焦的明亮里,如怒放的罂粟,那双眼珠比一般女孩都要大一些、亮一些的眼睛,笃定自信,整个人灵动,嗓音优美而有爆发力,整个人美得耀眼。
……
生若夏花,请让我绽放
生若蚍蜉,请放我飞翔
我没有名字
只是一粒罂粟种子
我不是那么好
也没有那么坏
……
这首歌是金宇曾经写的旋律,扔掉了,她觉得喜欢,捡来编了词。
短短的几分钟,却又仿佛很长。许罂尽情唱完,举目望着沸腾的观众席嘘嘘喘息,无数个声音,满耳尖叫表白。
她大口呼吸着,她喜欢这种感觉,被认可、被欣赏、被崇拜……
她成绩不好,一直是差生。
但这一刻她要告诉别人:她不是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差!
她也可以有很重要的价值。
这一天,微博热搜榜第一:#许罂《绚烂》夺冠#爆搜索量368万
三个小时后,热搜第一换成:#许罂KS 高价签约#——
赛后忙碌的事情持续了好多天。
许罂总算是知道金宇为什么来了,他大概不是来加油的,而是来帮她参考合约和搞定入圈杂事的。
父母的电话是隔了三天才打来,一方面震惊于自家女儿居然还不是全无用处的废柴,一方面又对许罂瞒着他们进娱乐圈的事生气。
最后中和下来,还是夸奖了几句,说起来动机蛮搞笑,他们本也没觉得得个冠军怎么样,直到许母出去打牌,别人不再攻击她女儿成绩了,转而说:“呀,你们家许罂得冠军啦!”“不得了不得了。”
憋憋屈屈当了十八年的学渣父母,一朝找到了面子。百感交集之后,许家父母沾沾自喜上了,总算扬了一次眉。提起女儿终于不心虚了。
但许罂却喜不起来。
清早起来,许罂乱七八糟收拾了行李,车已经在楼下等,可是顾星沉还联系不上。
——他不见了!
第52章 不分手
楼下司机打电话进来催了,行李倒在脚边,许罂也懒得管,匆匆应付了司机,然后又拨了苏野的电话。
先两天她就打过了,问顾星沉的老家在哪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野好像是知道,但他说:“你男人有多骄傲你还不了解么?他既然不说给你听,我肯定也不会说一个字!别问了。”
许罂拨了几遍,那边都不接,就低咒了一声,正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把苏野这傻叉弄死,那边终于接了。
“许妖精你想把我手机打爆是吧?充电不要钱啊?真是烦死你了……”
苏野应该开的免提,许罂从电话听筒里听见了安小纯弱弱的声音,笑:“顾星沉都不见了,你还有心情跟小女朋友玩儿?”
“不见的是你男朋友,又不是我男朋友……”
“……要点儿脸。”许罂最受不了他那痞样,“顾星沉在哪儿,别给我藏!”
对方应该拿起了手机,因为声音一下子大了。
“许罂,你觉得顾星沉是会藏到朋友家里的人吗?”苏野顿了下,口吻认真了许多,“他如果受伤,只会一个人呆着。这世上除了你,谁也进不了他的世界,懂吗?”
“受伤?他怎么受伤了。”许罂愣了一下,实在有些迷茫,“老实说,我真的不太明……喂!喂?喂!!”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苏野直接给挂了!许罂一下就怒了,又拨过去,那边却一直挂断,然后界面暴躁地接连跳出三条微信:
【烦死了别打了!让我安静陪小纯看个电影!】
【顾星沉没死,你回你的北方吧】
【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反正活着!】
许罂把三条信息来回看了两遍,不甘心,直接再怼电话,结果是不用怀疑地石沉大海,她想那暴躁的死对头多半已经把她拉黑了。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继续不甘心地给发了微信过去。
平房小屋,安小纯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放在茶几上给苏野挑了一块喂他。“别生气了,哥哥。”
苏野手指翻着手机,一瞟安小纯,觉得她像条讨人喜欢的小毛绒玩具,心里一痒,一把勾了她脖子摁在怀里就亲她嘴。“你这么甜,我看着水果都没胃口了……”
手机被苏野随手丢在茶几上,屏幕上还在弹许罂的微信:
【顾星沉怎么受伤了???】
【谁伤他了!!】
【[问号脸] [问号脸] [问号脸] 】
【傻逼!】
【你快给老子回话!!】——
苏野让她回北方,许罂马不停蹄就回了S市,行李往家里一放,立马往顾星沉家去了,敲了半天门,喊得嗓子疼了,里头也没人来开门。
只有放弃。
马上开学,许罂就想着,学霸总不可能不去学校,就安心等着开学。
可直到开学一星期,顾星沉还是没出现。许罂终于忍不住,跑去办公室问了徐静,徐静说是请了长假,其余的也问不出什么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来问她情况,许罂暴躁地托腮坐在最后一排,她还想知道情况呢……
她心情不好,就谁也不想理,包括陈星凡几个。
化学课,许罂偏头枕着手背,讲台上老师在说话,前头顾星沉的位置是空的,她瞟着窗外细细的雪花,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顾星沉人找不到,在学校一天天也等不到他……
他到底怎么了?
许罂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点儿不安。不,不只“有点儿”,是有很多点儿。
顾星沉肯定是在躲她。
可是他为什么躲着她?
有什么理由?
他怎么了?
许罂怎么想,都不明白。
下课铃打响,许罂正挎上包要走,有人糯糯喊住她。“许罂……”
她回头。“副班长有事?”
唐诗天然有点儿敬畏许罂,加上许罂现在开始混娱乐圈,气质里成熟的成分多起来,更觉得跟普通学生不一样。她咬了咬唇,鼓了下勇气才说:“我想跟你谈谈。”见许罂没兴致,赶在她拒绝之前说,“关于顾星沉的。”
走廊尽头隐蔽的地方,许罂靠着墙在抽一根女士烟,雪雾袅袅的,她心情好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有种不良味道。
唐诗说完,咳了下嗓子,“就是这样。他都为你放弃全额奖学金出国了,好好对他,别再轻易把人甩了。”她垂头鞠了一个躬,“拜托你了,许罂,别轻易甩了他。”
许罂略略诧异,看她一眼。在她印象里,唐诗这个女孩儿经常故意带点儿上海腔,是有点儿虚荣、有点儿高傲的。
“你在求我?”
唐诗尴尬地笑了下:“我、我我是提醒你。”
“其实你喜欢顾星沉很久了吧,我早看出来了。”
“……”唐诗抬起眼睛,有点儿慌,“不不不,我、我只是觉得……”她顿了一下,难得面对许罂勇敢底气足一次:
“他是值得你认真的男生。”——
老街还是那样儿,街景像被一只手上了层陈旧的铁灰色,所有颜色总是被太阳晒淡的调子。街上行人寥寥,一股子萧瑟的味道。
许罂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冷风飕飕的,街道电线上的鸟雀被陡然发出的呐喊声惊飞,在上空盘旋。
“顾星沉!”
“你抽什么疯呀?”
“跟我玩儿失踪!”
许罂气急了,手放在嘴边冲着街道乱喊,引来行人古怪的眼神。她喊得嘘嘘喘气,立春后的S市还处于零下几度的春寒里。阴蒙蒙的天,雪花开始往下洒,很快在许罂脚边积了一层。
“我告诉你!”
“你再不出来,我们玩儿完!”
最近大半个月,附近的人都把许罂看眼熟了,觉得这丫头多半有点儿精神问题,天天来喊人。
那房子早没人了,老太太年后刚去世不久,那房客小伙子给安排的后事,然后那小伙子也不知去了哪儿。
许罂在楼前站了一会儿,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然后掏出手机来,给顾星沉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之后,又打了一通,然后直接被、挂、断了!
不接还可能没看见,可是挂断,那分明对方是故意的。
许罂生气得手发颤,微信连着发了许多条。
【顾星沉】
【如果你想跟我分手】
【直说!】
【别TM吊着我胃口,费力找你!】
发完还不解恨,许罂又冲着街道喊:
“顾星沉!”
“你要不想理我就永远别出现!”
“我宣布我们分手了!”
冲着街道喊完,许罂气冲冲回到家,父母见她心情差,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就啰嗦了一会儿。许罂异常不耐烦,父女母女还吵了几句。
夜里,许罂翻来覆去,脑海里想起唐诗跟她说,顾星沉放弃全额奖学金留美的机会,留在国内,只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可是,他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难道是她考艺考,有可能跟他分开两个地方,所以他生气吗?-
顾星沉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许罂无瑕顾及可能已经失恋的酸涩,开学这一个多月,她一边要顾学校,一边KS又安排了工作,她终于体会到她好像不再是以前单纯的学渣了,签了公司就意味着她有了工作者的身份,她有了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再没时间去上课睡觉、下课打闹。
公司趁着SOHOT大赛的余热,给她接了两档节目,还在准备两支单曲,让她赶紧练习。
所以这阵子,许罂每天人都弄得又忙又疲惫。
在顾星沉消失的一个多月后,周五的傍晚。
三月初的春雨还很冷。
暮色微浓。
许罂从出租车上下来,困倦地缩着肩膀抱住自己,就撑着小红伞往家住小区的方向走。斜风夹冷雨,连头发丝都沾上了雨霏。
地上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水洼,有景物的稀薄倒影。许罂向来是冬装脱得最快的那批臭美女孩儿,她穿着卫衣短裙,和到大腿的黑袜,一双带点跟儿的小皮鞋,抱着胳膊走在寂静的暮雨里,有细微的轻响。
风斜吹,她压低伞面。
然后,局限的视线里,一双年轻男人的帆布鞋站定在面前。
心里惊了一下,疲倦的大脑反应慢半拍,本能的熟悉感让她抬起伞面。然后看见一双黑色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再往上是深军绿色卫衣,还有被衬托得很白皙、近乎有种能看见血管的透明感的脖颈皮肤。
最后,是那张清冷的脸。眉上的头发是湿的,还在滴水。
吸了一口凉气,许罂后退了一步。
“……顾星沉?”她试着喊了一声。
面前这个男孩子阴沉得可怕,他盯着她,眼睛像冰,让人刺骨,又像火,能把人灼出个窟窿。他那么用力的盯着她,整个人像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
“许罂。”
他嗓音低沉沙哑得厉害。
这个人不可能是顾星沉!许罂觉得害怕,攥紧了伞柄,下意识盯着他打量,然而他却是和顾星沉一模一样的眉眼。
“顾星沉你终于肯出现了?!你怎么不继续玩儿失踪啊?”
“我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喜欢玩儿失踪你继续,别找我。”
许罂转身就走,可刚拉开步子就被拽住手腕往后一扯。
啪,伞落在地上。
她背靠着少年冰冷的胸膛,一双手腕都被他的大手扣住了——他把她拘在了怀里,拖到了旁边无人的拐角,企图诡异。许罂挣扎那点儿力气,落在顾星沉手里,根本纹丝不动。
“顾星沉你干嘛呀!”
“嘘……”
顾星沉弯腰,头埋在她耳边,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气味。“你好香……”
许罂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捂住了嘴巴。顾星沉身上被淋湿了,盖住她唇的掌心是冰凉的,冷像没有生气儿的手。但他洒在耳边的呼吸很热:
“我们分开好久了,想过我吗?”
“跟我亲热吧。”
“许罂。”
他说:“我好冷,给我点温暖,好不好……”
被捂着嘴,许罂说不出话,只听见少年低低沉沉的嗓音笑一下。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这个怀抱是冰凉的,许罂感受到顾星沉冰凉的手从她领口直接探了进去,她心窝是暖的,一冰一热的相触,她立马激灵得浑身一颤。
——顾星沉、顾星沉他要干什么?
顾星沉一边揉着她,一边像是狠,又像是温柔地轻声说: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我让你好好上课、学习,不要睡觉,你就偏要睡、偏不学。”
“我让你不要穿那么少,可你偏要穿短裤短裙,让别的男人都盯着你垂涎……”
“我给你选好了学校、专业,我们呆在一起,年纪到了就结婚生孩子,你却偏偏要去考艺校,要进娱乐圈……”
“许罂,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
“我对你太失望了……”
阴郁的少年紧贴着她,暧昧得不得了。
许罂忽然有点儿慌,越来越漆黑的夜晚,这样阴郁不正常的顾星沉,好吓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终于推开他,彼此都是一个踉跄。
许罂揪住领口护住被他侵犯的地方:
“顾星沉你干嘛呀!”
顾星沉盯着她许久,拽住她手腕扯到怀里,彼此近距离盯着着彼此眼睛。
许罂:“你刚刚想欺负我吗?”
阴郁的少年盯了她好一会儿,像潜伏在夜色里的一匹落单的狼,身上有冰雪的冷感,眼睛牙齿有寒风的锋利。
“我是想让你别进娱乐圈。”他说。
“什么?”许罂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不要进娱乐圈,也别考艺校。不要当明星!”
许罂讶然。
“所以,你突然消失,就是因为我想进娱乐圈?你莫名其妙不见了一个多月,就是想威胁我让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成功?”
顾星沉没有否认:“你不进娱乐圈。然后我们就和好,我还像以前那样疼你,照顾你。等我们大学,年纪到了就结婚生宝宝。”
说着,少年笑了一下,他纯黑的眸子有天生的冷淡感,浮过一层浅浅的笑意:
“你答应过我,给我生宝宝。我们一定会幸福的许罂,相信我。”
许罂看着他,这一瞬间忽然觉得可怕。
明明她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才开始接触到社会上那些精彩的东西,面前这个男孩子却告诉她,她的未来是早早跟他结婚生孩子。她都没来得及闯荡,不,是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尝试人生,就要被他关进牢笼。
不要,她不要那样。
她刚刚才找到方向,找到自己的价值。让她放弃?怎么可能!
“顾星沉,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梦想?我不擅长读书,我就擅长这些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做?”
顾星沉:“娱乐圈多脏多乱,你去凑什么热闹。”
许罂:“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人生!”
许罂盯了顾星沉一会儿,有怒气从心口冒上来,甩开他手,声音冷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最烦你管着我了!”
“顾星沉,我只是想跟别的女孩儿一样,跟你谈一场轻松的恋爱,没想负那么大责任。”
“跟你谈恋爱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忍得好辛苦。”
“到现在,我真是觉得够了……”
“就这样吧!”
许罂转身就走,捡起了伞。
空气里短暂的沉默,背后的人问:“许罂,我们……真分手吗?”
许罂随口怒道:
“是啊真分手了!”
“我真的好烦你……”
“还有,你最好找个医生看看,你刚刚那样子完全像个变态!”
如遭雷击。阴郁的少年愣在那里。
夜色里,许罂拍了拍伞面沾染的草叶,余光向后瞥了一眼,拉开步子走,鞋跟在寂静的傍晚轻轻敲着水泥地面,像乐器的击打,把心敲碎得稀巴烂。
“站住!”
顾星沉声音很凶很冷,像冰棱的撞击。
许罂顿了一下,继续走。
“许罂!”
再走一步你试试!!”
许罂:“你别喊我,我不想理你了!”
“许罂,你会失去我……”
“那失去好了。”
许罂头也没回回答他,走自己的,直到走了好几米,背后诡异地安静,只有头顶伞面雨滴逐渐变大的轻敲声。
潜意识让她停下来,然后,许罂想起,顾星沉没打伞,他会淋湿……
抿了下唇,许罂厚着脸皮转身,登时就怔了——
夜色席卷,冷白的路灯已亮起。
顾星沉站在那里,在看着她,整个人被抽了灵魂一样。总是淡淡的脸上,有碎裂的空寂,有水珠从他眼睛里,一滴一滴,往外坠。
刹那的静寂。
许罂理智来不及思考,伞就被丢开了,快步折回去,直到站在顾星沉跟前,看清楚那双本该坚韧冷漠的眼睛,空洞得让人心慌。他看不见她,望着虚空,那透明的眼泪,安静地坠。
许罂像骤然天灵盖被雷劈中,无法把面前支离破碎的少年,和那个升旗台上高冷骄傲的顾星沉重合……
“顾星沉……”
最会哄人的舌头,现在却僵了,许罂心像被扎了一把刀。
她急了,手足无措。像看着喜欢的人流血,可你却该死的不是医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连声音都在颤。
“你为什么要哭。”
“你不要哭了……”
心尖有疼在蔓延,逐渐得发麻。许罂哆嗦着手捧住顾星沉的脸,强迫他对着自己,“星沉,顾星沉……”
顾星沉没反应,许罂狠狠抱住他,埋在他冰凉的怀里,情绪与理智溃不成堤。
“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都是我胡说八道,你知道我脾气坏,吵架的话不能信……”
“我发誓,我们不分手,永远都不。”
她在他怀里抽泣,强迫他的手来抱自己。
“不要哭。”
“……求你……”
顾星沉没有反应,像游离在世界之外,从身体到眼神都冷漠到极致。
许罂有点慌了。
他像沙,像水,每分每秒在她指尖消失,她快抓不住他。
许罂急切地吻上他的唇,热烈地吻,恨不能把自己燃烧成火,把他灵魂从冰冷阴暗里找回来。
“顾星沉,我不艺考了、也不进娱乐圈了!”
“我和你在一起!”
“永远不分手……”
你不要哭。
我心在痛。
第53章 温柔
夜里,雨一直下着。
窗帘唰一声被拉开,雨滴在玻璃窗上冲出纹路,顺着玻璃窗蜿蜒留下来,一条,两条,三条……密密麻麻,覆盖、消失,不断重复。
玻璃后少女俏丽的脸有些模糊。
她有一双眼珠圆黑水亮的眼睛,但眼神有些忧郁。
许罂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从酒店13层看出去,夜雨蒙蒙,稍远些的建筑只见隐约的轮廓。夜很深了,也很冷。
她从没想过,会有个男孩子那样对着她流泪。而且,还是顾星沉。
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顾星沉示弱,哪怕初三那次出车祸他碰断了肋骨,也只是皱了皱眉,最难受的时候,也只是闭目忍着而已。
什么大场面都不会胆怯、退缩;家境普通,但约会从不许她掏一分钱,她想要什么他会去打工赚钱买给她,会养她。有着不容亵渎的骨气,这是她认识的顾星沉。
可那么高傲坚韧的顾星沉,竟会被她几句话,击碎。
许罂一面惊叹自己竟有这样的力量,一面又……疼惜她的少年。她理解不了他当时的心境,会多难过才哭。
对于顾星沉,她肯定是喜欢的,许罂暗暗想着。
她热爱自由,可也喜欢他。
屋子有些闷,许罂把窗推开了一些。房间里有咔地一声响,是桌上热水壶水开了。许罂取了玻璃杯洗过,然后倒了一杯热水,又拆开了刚买的感冒药。
三种颜色的药丸,许罂按照说明书各取一两粒,放在掌心里。
许罂走到床边坐下。床上的人安静睡着,顾星沉的睡姿大部分时候都是平躺着,很安静,很规矩。以前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夜,她嘲笑他,只有死人才像他那样死气沉沉地睡呢,活人都像她那样。
她一直嚷嚷,欺负他,结果把顾星沉气得两天没理她。
——这种睡姿虽然死气沉沉的,但是……还蛮顺眼的。
“顾星沉,醒醒,先把药吃了再睡啊。”
闻声少年的眉头动了动,皱起来。
许罂又轻轻摇了摇他手,那双眼皮白皙、睫毛很黑的眼睛,慢慢睁开一些。目光略麻木,像在看她,又像没有看见。
“不认识我啊?这么看着……”许罂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顾星沉的额头, “好烫!都烧糊涂了吧,那么大雨也不知道打个伞……来,快把药吞了。”
刚在雨里对峙之后,顾星沉就靠着墙半昏过去,许罂才发现他额头烫得厉害。
许罂把人起来,药丸腾到顾星沉手里,却见对方盯着手心里的东西直皱眉。
“不想吃?”
“那可不行,你脑子都烧得不清楚了。”
“乖。”
“赶紧的!”
许罂伸手揉揉他脸颊,可顾星沉疲倦漠然,只是看她一眼。
手顿住,缩回来。许罂觉得面前的顾星沉有点儿陌生——那么的冷漠,而且眼睛里没有生气,看她的时候也只是淡扫,像在看一张桌子、椅子。
许罂不喜欢这种感觉,然后就发生了让她惊讶的一幕:顾星沉把手心的药,全部丢进了水杯。
药片缓慢地溶解,有气泡,一颗一颗上升。
然后顾星沉好像累极了,又闭上了眼。许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神志清楚,看起来是有些恍惚。
为了不影响顾星沉睡觉,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晕着一小盏。灯光下,水杯里药片慢慢溶成一滩残渣。
许罂拿起杯子晃了晃,残渣溶散,水重新变得透明。
“好奇怪。”许罂喃喃,瞟一眼昏睡的顾星沉,把杯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样子能喝?得多苦啊……”
说到苦,一个画面闪现过脑海,许罂猛地想起有一次,在顾星沉家她误喝了一杯水,苦涩带点儿怪味的甜,难受得她至今难忘。
细细想来,顾星沉的书桌上,教室桌子,好像经常有一杯那样的水。
所以,那泡的其实不是饮料,而是……
药?
这想法一跳过,许罂心头就惊了一下。
顾星沉一直昏睡,许罂想着给顾奶奶拨个电话,报个行踪,好让老人家放心,可在顾星沉手机通讯录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顾奶奶的号码。
手指上下滑动通讯录,速度慢下来的时候“母亲”这个联系人,刚好落在许罂食指下。
——对了,问顾阿姨啊!她肯定知道顾奶奶电话。
一点拨号,许罂把手机紧贴耳边。
记忆里,顾星沉的母亲是个很有修养的女人,她清了清嗓子,想留个好印象,等待接通。
然而等来的,却是听筒里刻板的语音提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
许罂愣了一下,又确认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是“母亲”,而且好吗归属地也确实是N市那边。“没错啊,怎么会是空号……”
许罂正疑惑,眼前一团阴影笼罩下来,忽如其来的强大气压压下来,许罂来不及躲避,身体就被拦腰一掐,整个身子倒在个怀抱里。对方强势,不容她半分拒绝。
屋里没开主灯,有些暗,许罂只看见顾星沉冷淡深邃的眼睛,不眨眼地盯着她。
“你在看什么?给谁拨电话。”
许罂有点怕。性格那么张扬大胆的她,也被少年完全释放、毫无掩饰的强势气场,压抑得说不出话。
——极致的冰冷、无情,这个陌生的顾星沉,眼神里好像什么也不爱,漠视所有,厌恶所有。
但。
他闭目低头,吻了她的唇。
许罂闭上眼,感受他的粗暴,他的温柔。
她第一次发现,顾星沉原来是这样矛盾的一个男人,他有英俊动人的外表,一方面斯文温柔,一方面又极致的冷酷暴力。
她那点不良少女的“凶残”,在他那里根本不够看。完全被他强大的气场控制住,彻底征服。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满身刺的许罂,只是一个被他随意掌控玩弄的玩物。
在她几乎迷失自己,感受到少年极致的温柔,却在这时候,听见他凉凉软软的唇在她脸颊、耳朵轻吻,用她熟悉的清冷低沉嗓音,说着既冰冷可怕的话:
“许罂,我真想杀了你……”——
三月底有二诊考试。
高三年级被免了课间操,教室后头黑板的板报变成“距离高考还有XX天”,每天的值日生负责更换数字XX。
最后一排,许罂单手托腮,懒懒翻看着自己尚还崭新的高二上册物理教材。
了无兴趣地翻了几页,她就叹了口气,看不下去了,然后目光往同桌一瞟,红唇就弯了起来,眼尾弯弯,有勾人的笑意。
同桌的少年端坐着,在认真地写作业,不时在草稿纸上写画,他皮肤白,睫毛比一般男生长,鼻梁跟雕刻的一样,校服的衬衫领口干干净净的,很有纯洁气质。从侧面看,特别少女杀。
许罂趴桌上,偏头枕着自己手背看顾星沉。
顾星沉被看得久了,有些不自在,偏头来。他的眼神本就清冷,俯视的样子更有些慵懒和漠然,“怎么了,一直盯着我。”
许罂和人娇嗔撒娇的时候,就喜欢偏头斜睨着人,并且带一点笑。
她看了一会儿,凑过去,小声问:“你那天晚上说想杀了我,是认真的吗?”
顾星沉很黑的眼瞳动了动,低垂了目光。“有吗?”
“有啊。”
“……我当时烧糊涂了,不记得了。”
“是么?”
“嗯。”
许罂觉得他应该没撒谎,那天晚上顾星沉确实神志不清,后来烧得一直说胡话。
顾星沉埋头学习。许罂笑眯眯,但也不再说话,
看了一会儿,许罂就有点儿困,偏头换了个方向,看着墙面。这个角度谁也看不见她的脸,短短几秒,她的笑容淡下去,眉头陇上阴郁……
最近许罂很懒,课间也不跟朋友玩儿,就趴在位置上,要么懒懒地翻书,要么趴着睡觉。
以前桌上、抽屉里到处是娱乐杂志,现在却一本也没了。
许罂转过去之后,顾星沉看着数学题的文字,目光渐渐暗潮汹涌。笔尖,在他手指间越掐越紧,胶带被掐出了印子,指甲根泛白。
许罂稀里糊涂睡了一会儿,醒来顾星沉不在,她桌上放着一杯刚冲好的热牛奶。
旁边隔着两张桌子,江寰和陈星凡正在日常互怼。
许罂喝着顾星沉给她冲的热牛奶,瞟那对冤家。陈星凡被家里逼着留长了发,现在都披肩了,整个人柔和许多,居然有几分女人味。而江寰一边喷陈星凡长头发不伦不类,一边又对着她长发的样子脸红。
他们的雅思是1月份考的,十多天就出了成绩。陈星凡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给过了!
但狗屎运不是谁都有的。
江寰歇菜。
陈星凡高兴:终于可以甩掉这块娃娃脸牛皮糖。然而牛高马大的江寰郁闷了几个星期,今天突然兴冲冲告诉她:他也出国!去国外读一年语言预科,再申请她那个大学。
剧情反转不要太快,陈星凡一下脸就臭了。
陈星凡:“你这块牛皮糖,真是甩你不掉啊!”
江寰欠嗖嗖地冲她舔牙齿笑:“知道甩不掉就别做无谓地挣扎啊你!”
然后陈星凡说:“傻逼!”
许罂看着他俩吵嘴,忍不住笑出声。陈星凡听见许罂笑,赶紧凑过来:“小罂,你真不混娱乐圈了?”
“嗯。”尾音上扬。
“前天我跟金宇说你退圈的事儿了,他说给你打电话。”
“没接。”
“……”陈星凡挠了挠脸,“我知道你没接,他告诉我了。然后他说给你发微信。”
许罂瞟她一眼,“没看。”
陈星凡:……
“卧槽,你这典型的有男朋友就没朋友啊,好歹看一下!当可怜可怜那傻逼呗?”
许罂捧着热牛奶杯,顾星沉性格有些内敛,有时寡淡清冷到有些冷漠,但真在一起,他给她的感觉却时常是温柔、温暖的。他真的很会照顾人,很会疼人。
喝完牛奶,许罂拿了湿巾擦擦嘴巴。
陈星凡又催促问她为什么不看,她才说:“我没兴趣,干嘛要看。”
陈星凡:“就当看在,他还蛮帅的份儿上?帅哥都该被温柔对待,这你以前说的。”
许罂嘁了一下,不正经地笑,“这理由倒还行。”
然后她懒懒翻开金宇的微信,点开那条语音贴在耳边。
金宇的嗓音厚而有力,他应该是咬着牙的,但又有说不出的温柔:“傻逼女人!你退什么圈,等我回学校……”
后面许罂就没听了,翻了个白眼,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撂。
——谁TM要等他呀。
陈星凡说金宇下周回学校,一直要呆到高考结束。许罂兴致缺缺听着,没搭腔,满脑子都是顾星沉的事。
她最近好像对别的事都不太感兴趣了,一门心思就关注顾星沉。
但顾星沉比以前更安静,而且与她保持着距离。
直觉告诉她,顾星沉不大对。他在偷偷吃药,却不让她知道,他母亲的电话是空号,他奶奶跟他关系好像也很淡,不像普通的婆孙。
还有,这一年来,顾星沉的母亲从没来过北方看他。
对了,那个药……
她是不是碰过?
去年,被错装进她书包的那瓶。记得那晚飙车,她的朋友还挨个儿看过来着。都是些生僻字,谁也没念得出来。大伙儿在赛道边闹哄哄笑了一顿。
啊。
生活对于学渣的歧视真无处不在啊!连药名字都认不全~
所以,那个到底叫什么来着?
第54章 破
星期六的傍晚,阴,夜雾里渐渐飘起雨霏。
顾星沉从图书馆来,迎面扑来的空气有些湿。鼻腔里有花草和泥土混合的气味。
“等等我呀顾星沉。”
声音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到末尾的时候他胳膊就被双柔软的手儿捉住了。
来人不知矜持,把他胳膊紧贴着胸口抱在怀里。那里有少女的柔软。
“干嘛走那么快?”许罂说。
市图书馆门口人很多,顾星沉还穿着八中校服,引来各色观看早恋的目光。
顾星沉有一些不自然,但还是没有推开许罂,“是你走太慢。”
“知道我走得慢,你就等等我嘛!”
“嗯。”
顾星沉抬头看了一眼渐黑天空,刚亮起的灯下有浓稠的雨雾。
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住许罂,顺了顺她额前挡住眼的碎发。
“别淋湿了。”
顾星沉笑了一下,很浅。
许罂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轻一啄,她的笑容跟他完全不一样。
许罂是要么不笑、一脸不好惹的样子,要么笑起来就活泼热情,好像世界转到她这儿,连阳光都会热一些。
顾星沉一时贪恋,略略回想,有多久没看见许罂这样灿烂的笑容?
应该是从,她抱着他腰说退圈那天起……
顾星沉目光沉下去,不再说话。
他们去了步行街逛。
学生情侣约会内容比较单纯,要么学校,要么就是逛逛、吃吃,看看风景。
许罂只有跟顾星沉在一起才做这些“闲情雅致”的事。
她的那党子狐朋狗友,躁的不行,没一个好乐趣,就不提了……
只有在跟顾星沉呆在一起的时候,才好像换了个频道。很踏实。
顾星沉做的事都很有意义有目的,不会虚度光阴。她跟着他,多少耳濡目染。
顾星沉买了热奶茶回来时,许罂正抱着胳膊站在户外Led大幕下,看得很专心。
顾星沉扫了一眼那变幻的画面,是一支汽车广告,里面的一对男女他知道,是SOHOT比赛的亚军和季军。
故事性的广告很长,持续了有三分钟。
许罂看完,才发现顾星沉已不知在她旁边站了多久,手里拿着她的奶茶。
有灯光掠过顾星沉身上,清俊的五官被雕刻得半明半暗。他看着她,目光很深……
许罂张了张口,迅速掩饰去脸上的不自然,跳了一步抢过奶茶。“谢啦!”
“不用。”
许罂转了个身,裙子飞扬,回头冲顾星沉笑。顾星沉回应她,淡淡的笑容。
仿佛刚才紧绷与微妙并不存在。
他们一起走,闲聊借的书。
顾星沉虽然才高中,却是半个职业“教师”,社会上考试有很多,最常见的例如成人自考,英语类,听力口语翻译……这些考试的大部分是临时突击,他就给他们押题作辅导。
呵,顾老师。
他来市图书馆借的书,都不是高中内容的,顾星沉确实懂很多。
许罂奶茶喝了一半儿,咬着吸管斜看顾星沉,真心地说,“乖宝宝老公,你好厉害!”
顾星沉垂眸看她。“怎么。”
她抱他腰。“你从小就会赚钱养我啊,而且,现在你好像越来越会赚钱了。将来肯定厉害啊。”
指腹下许罂的头发很顺滑,顾星沉笑了一下。“有吗。”
许罂:“你明天帮谁考试?
“一个姓李的男人。”
“在哪儿?”
“碑山考场。”
吸管被咬破了,有风伴着嘶嘶声被吸到嘴里,许罂瞟着顾星沉侧脸打量。
这几天许罂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喜欢顾星沉。
到最后也没有答案。
好像,顾星沉哪里都好讨人喜欢。
冷漠的,斯文的,聪明的,败类的……哪一面,都好。
但是,她喜欢他,很重要的一点,是他的气魄。
一般男生看她都会害怕、会自卑。
可顾星沉不。
他是完全能把她镇住的那类男孩子。他长相斯文,却有不输任何男孩子的血性。
顾星沉什么都不怕,过去她一直这么认为,直到那个下雨的傍晚,顾星沉在雨里流泪的样子,时不时在许罂脑海挥散不去。
退圈很难,可是,一切都值得吧。
只要顾星沉开心,就……这样吧。
许罂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LED 荧幕,眼皮掩饰去深深的失落。不去看,不去想,总会忘掉的。
周末步行街人很多,前面有个电音节小活动,围了不少人。
许罂看了一会儿,觉得唱得太差,刚走开些,忽然背后有陌生人喊。“哇,你是不是那个罂粟小姐姐许罂啊?”
对方兴奋得直大声喊她同伴,然后迅速有人群围过来。
“我超喜欢你的《绚烂》!”
“帮我签名、签个名好不好?”
“你真人好漂亮。”
……
许罂有些尴尬,看了眼顾星沉。
顾星沉没接应她的视线,只是把她手松开了,让她去接粉丝递过来的笔。
顾星沉送她回家,出租车里谁都没有说话。
车窗外雨势渐大,顾星沉侧看过去的时候,许罂正埋着脸,手支着额头,像是疲惫。
许罂,很少这样低落……
顾星沉的目光深下去,想揽她入怀,可手指刚动,就胆怯了。
不敢。
不敢去碰她。
不敢去面对她可能抬起脸时,那双难过的眼睛。
他很卑劣,把她囚禁在身边,看着她痛苦,却还对他装作没事的样子……-
靠近八中有一片学区房,门口的保安在抽烟,就见来了个有些冷淡的少年,
“麻烦您开下门。”
“哦哦。”
保安给开了门禁,顾星沉说了声“谢谢”,往里走。
保安记得他,刚搬来不久的一个高中生,因为他个子高,长得又很好,年纪不大但走路说话都有种独特的气质。
这种男孩子任谁看见,都会多看几眼。
在保安探究的目光里,顾星沉冷漠地走远。
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别人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顾奶奶去世后,顾星沉搬来了这里,找的一套小公寓。一个人住够了。
洗过澡出来,顾星沉在书桌前坐下,脑海里却是许罂站在户外LED下,她看着那些比她差的人,却比她更接近梦想……
当时的她,一脸的失落。
烦闷地呼出口气,顾星沉心口有些压抑。
桌上手机震了下,是许罂发来的微信。
【到家了吗】
【你为什么现在都不让我去你家?】
顾星沉不想撒谎,所以选择不回。
桌上,手机屏幕还在跳跃许罂的信息。
【那天我去你家敲门】
【对面的邻居说】
【里头的人去世了】
【他们胡说,对吧】
【你们邻居关系也太差啦[哈哈]】
看了一眼,摁灭手机,顾星沉十指插进短发里,抱住头重重揉了几下太阳穴。
许罂在偷偷关注他的药,她在旁敲侧击探究他母亲和去世的顾奶奶,她还问他为什么会说想杀她……
许罂已经开始发现不对了
顾星沉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对心爱的女孩说出那样的话。
想杀她……
天啊。
头又开始很疼。
他编织了个巨大的谎言,让他看起来很好,好像和别的男生一样,有着平淡幸福的家庭,有着健康正常的生活。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是的。
他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也不好,他是只魔鬼。
头疼得厉害了,顾星沉拉开抽屉,取出药。
加了一倍量,吃下去。
才仿佛好受了一些,心绪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看着药瓶,那苦涩的味道,似乎在心口发酵……
怎么办,他的谎言,摇摇欲坠了——
二诊考试结果出来了的当天,金宇回了学校。
是他公司的意思,留两个月给他好好突击一下,到高考完再回去工作。
最近七班教室门口那叫一个热闹,来看真人的、兴奋地要签名的迷妹很多。
金宇举手投足越来越像小明星,明明那坏的臭脾气,居然会在上课铃打响、女孩子们不得不离去的时候,贴心地挥手,说 “注意安全”、“回去好好学习”等等。
许罂简直看得吐!
她敢打赌,金宇内心一定在暴躁地骂脏话。
走廊,许罂站了一会儿,就见金宇被一众女孩子围着,他耐心地给他们一一签名,然后跟他们挥手。
金宇回头来,正好对上许罂的视线,他拉下耳麦走过来,许罂见他过来,转身就走,金宇有点儿怒,拉开步子上来就拽住许罂手腕。
“你躲我什么!”
许罂白他,“谁躲你了。”
金宇冷笑一声,“你呀!”
“呸。”
“要没躲我就站这儿别走啊?”
许罂甩开他手,抱着胳膊不友善地盯过去。
金宇冷笑了一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然后想起在学校走廊,现在的身份做这种事不合适了,就收起来。
许罂看见,呵笑:“哈。娱乐圈还没混出名堂,装模作样倒有一套啊?”
金宇瞟她一眼, “总比某些人,什么都没混出来就退圈的强。”
许罂一下脸就变了,瞪他一眼就走,却又被扣着手腕扯回来。
“我说许罂,我俩到底谁装模作样?放不下娱乐圈就回来啊?连这个话题都听不了,你还退什么圈?”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金宇咬了咬牙, “好啊。我不管你这事儿。那我们说说顾星沉药的事儿?”
许罂眼睛一下子看过去。
“你不是好奇那药跟陈星凡和江寰打听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知、道。”
金宇单眼皮有点儿凌厉的笑, “那药叫……”
“别说了!”
许罂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金宇握住许罂肩膀。
金宇:“记不记得我以前就警告过你,顾星沉他会把你缠到死,可笑你居然为个不正常的男人放弃自己喜欢事业!你值得吗?”
“我的前途,我的男人,我爱怎么怎么!”
“……你固执得无药可救简直。”
金宇气不打一处来,他曾以为,许罂这种性格,玩玩就算了,腻了就会分,进了娱乐圈两人就不可能有多少交集,自然就远了。
没想到,许罂居然为了顾星沉退圈子!
真是疯了。
金宇磨磨牙,沉默了几秒内做了决定,一股脑把事实抖出来:
“你知不知道,顾星沉他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
许罂:“你住嘴!”
金宇:
“笨女人!他有多坏你根本不懂,我是男人我懂!”
“他就想控制你,欺辱你,甚至想杀了你。”
“他满脑子都是阴暗想法!”
“你以为他真跟表面一样好吗?”
“跟他在一起,你不瘆得慌?”
啪!
金宇被打偏了脸,许罂瞪着他,胸口起伏,“让你别说了!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怎么?”“他是不是变态都不关你的事!”
金宇被打愣了。
然后许罂抽身就走,可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她就怔住了。
金宇也看过去。
——不知何时,顾星沉站在了那里,看着他们。整个人像块冰凉的石头。
许罂:“顾、顾星沉……”
手指紧紧掐在掌心,顾星沉心里有骇浪翻滚,拍得心口发痛。
他感觉不到掌心被掐破的疼,转身就走。
“顾星沉!”
许罂顾不上别的,赶紧去追。
金宇擦了下被打的嘴角,靠着栏杆笑,“伪君子,这回终于藏不住了。”
陈星凡和江寰走过来,担心地看一眼许罂和顾星沉的方向,问金宇:“会不会过火?”“是啊,好像问题有点大啊。”
金宇看他们一眼:
“我最后悔就是,没一开始就坚决阻止许罂。”
“顾星沉……”
“谁碰他谁死。”
第55章 我最好的爱情
八中校园占地面积很大,快上晚自习了,操场、林荫道上的学生纷纷往教学楼里涌。
许罂在校园里穿梭找了一会儿,人流密集,到处是三三两两成群的学生,各色的表情动作,但就是没有顾星沉。
直到上课铃打响,外面很快没人。她才终于看见,那个干净高大男孩子的背影。他朝操场去了。
顾星沉从操场穿过,走过绕人工湖的林荫道。他刚走进小树林么多久,许罂就喘着气追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追赶到林子深处。
许罂抚着胸口:“顾星沉你站住!”
声音在林子里有回响,春天刚来,干裂的枝头绿意惨淡。
天正黑下来,光线暗沉沉的。
少年的帆布鞋落在枯叶,有轻微的响声,顾星沉终于在阴暗里站定,转身,然后看见了站在蜿蜒小路上紧张看他的许罂。
看得出她很慌乱,害怕,不安,惶恐,担忧……反正,不再是那个潇洒快乐的许罂了。
见顾星沉站定,许罂一喜,赶紧小跑来。
顾星沉嘴弯了弯。
——他的傻女朋友并不知道,他是故意引她来这里。
她一定以为,是他被她追上了。
“顾星沉,我和金宇的对话……你刚刚都听到了?”
许罂犹豫地问,然而顾星沉却并不回答,而是很冷地笑了一下,拿起她的发丝, “你一个人跟着我,就不怕?”
“怕?”
许罂悚然了一下,觉得面前的顾星沉有些陌生。
他居然在笑,说话的嗓音像从冰冷的心肺里刮出来的,激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见她反应,顾星沉眼睛沉了沉,口吻戏谑玩弄:“就这点儿胆子,还敢跟我谈恋爱。呵。”
许罂:“顾星沉,你怎么了?说这种奇怪的话。”
顾星沉徐徐逼近,他个子高,影子带着无形的压迫落在她头顶,逼得人直欲窒息。
许罂额头冒了下冷汗。
顾星沉弯腰拿起她的发丝辗转地吻:
“现在知道怕我了?”
“你真该听你朋友的。”
“他说得对,我就是个精神病,变态。”
“我严重抑郁很久了,每天靠吃药挨过去。”
许罂浑身僵硬,这个人是顾星沉吗?真的是吗?他的眼睛冷漠到极致,好像什么都不爱,纯黑的眼珠像黑洞一样深。
她有些心疼。“那个药很难受吧,吃起来。”
顾星沉:“不难受,比起活着,那药一点都不难受。”
顾星沉:“你大概不懂抑郁吧。你或许不知道,我每天都想自杀或者毁了别人。比如,你,”
许罂:“……顾星沉,你、你乱七八糟在说什么。”
“怕吧?这才是最真实的我!你看见那个三好学生,只是我伪装的。”
顾星沉手穿过许罂腰,往怀里一搂,“知道我为什么总考第一吗?”
许罂:“你说你,擅长读书……”
“随口说的你也信。”顾星沉戏谑地笑了,手暧昧地抚摸她,“我不考第一,怎么把你弄到手?我知道你喜欢我这种,斯文聪明又很会掌控人心的男人。我得吊着你胃口啊。”
“顾星沉……”许罂觉得天在转,“你别说了。你是不是发病了?我带你去吃药,如果真病了咱们就治……”
少年的眼睛随着她的话暗光涌动,那柔软的情绪转瞬而逝,归于极致的冷漠平静。
顾星沉笑了一下,把许罂抵在树干上,手指穿过她发丝,绕道脖子后面,大拇指摩擦她动脉那儿细嫩的皮肤。
他像野兽,鼻尖在她脸颊轻轻地嗅。“真香……”
顾星沉这个样子,温柔斯文又变态。许罂吓得大气不敢出。
顾星沉说:
“许罂,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自杀计划,一直没实施,因为你太美了,我舍不得死,”
“我每分每秒都想霸占你!”
“我想把你榨成血浆喝下去,那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头皮瞬间发麻,许罂浑身一阵恶寒,冷风里打了个哆嗦。“顾、顾星沉……你别这样。”
我很害怕。
食指按住少女的唇,顾星沉抬起许罂下巴,吻了她的嘴,笑:
“但我怎么舍得死。”
“还没跟你耍够呢。”
他动作放肆粗暴,许罂眼睛瞪大,惊怒交加推他,可纹丝不动。
“你不是说喜欢我,永远不和我分手么?就拿出点儿诚意啊……”
“你前男友那么多,谁知道……”
他话中有话。
“你装什么矜持许罂,你也喜欢我吻你啊,不是么。”
肩上一凉,许罂慌了,紧紧拽住自己衣襟。“顾星沉你胡说什么!你、你干什么!别动我!”
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顾星沉?
不可能。
他不是!
许罂反抗,“顾星沉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你冷静一下,我带你去看医生。”
顾星沉掌着她后脑勺,摁过来粗暴地吻过。
“傻宝宝,你大概不了解抑郁。我脑子正常着,不然怎么考第一拿三好学生?我只是心理变态而已。这才是真的我啊,傻宝宝……”
许罂耳朵后面的皮肤有灼热的呼吸洒下来,顾星沉的嗓音很低。这段日子本来就够压抑,现在又遇到这样的情况,许罂觉得自己要疯了。
顾星沉像变了个人,他异常粗鲁凶狠,一寸寸咬她脖子,嘶哑地说:
“跟我一起死……好吗。”
“我会永远爱你的。”
“许罂。”
夜色浓。风声在林梢哭吼。她的少年,记忆里干净纯洁的少年,在眼前支离破碎,成了过去式。眼前,只有他凶狠、龌龊的样子。
许罂终于挣脱,反手就是一耳光打过去。
“顾星沉!”
顾星沉终于停下,被打偏头,看着旁边,他擦了下嘴角的血,嗓音低哑到极致,落在风里很轻,“现在知道了吧。这才是斯文败类,才是真的我,以前,都跟你闹着玩儿呢……”
“……”
林间死寂。谁都没说话。
许罂盯着他,眼睛有泪水滚落,然后变凉。
忽然极致的失望,还有这些日子的压抑,齐齐涌上心头,许罂心里有一种累极了的心冷。
她拢好领口,麻木地转身。衣服很脏,头发也乱了,身上有碰伤的淤青,所以脚步有些踉跄。
顾星沉把自己外套罩在她身上,声音很哑:“外头冷……”
许罂抬起眼睛,毫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往林子外走。
顾星沉站在阴暗里,平静地看着少女走远。
树林边缘有金色的路灯光,许罂在那里停下来,没有回头看,把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扯下来,随手,丢在路上。
然后,她消失了。
风在耳边轻啸,顾星沉靠着树干,抽干了力气。他抬头,看不见星光。
深深的叹息之后,他抬起手背挡住了双眼。
有透明的眼泪从手背下滑落。
放下手,顾星沉看着漆黑,眼眸如深海,笑了。
终于,结束。
顾星沉有一丝丝悲凉的欣慰。
他做到了。
真好——
保安很奇怪,那个总是干净整齐的男孩子一身狼狈的回来,而且看看时间不到九点,也不是下晚自习的时候。
保安自觉给他开了门禁,还打了招呼,可很奇怪,谦逊斯文的少年这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像游魂,空寂冷漠,紧绷着最后得坚韧,默默走入夜色。
保安从亭子里探头,来交班的同事问他看什么。
“没看啥,就那孩子今儿看着有点儿怪。”
“哪个啊。”
“就是那个斯斯文文的男孩儿啊,听说在八中成绩很好的那个。”
……
回到公寓后,顾星沉去浴室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日记本被翻到最后一页。
台灯的光是冷白的,映着顾星沉白皙的皮肤有些冰凉感,脖子上有淡淡的青色血管纹路。
他修长的手指拿了笔,指甲很干净。
短短两三行之后,笔尖顿了一下,再无字落在纸页上。
然后顾星沉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苏野的邮箱,写了一份定时邮件,明早8点发送,又从抽屉里那些还来不及吃的药全部倒进了马桶里,冲掉。
他憎恨这些东西,丑陋,恶心,折磨了他近三年。
看着流水哗啦带走那些病态的药丸,顾星沉心里说不出的解脱、畅快。
——终于,再也不用吃了。
把猫儿小罂喂饱,带到楼下放生,看着它跑远,那么愉快,顾星沉笑容淡若浮光,夜风一吹就散了。
他才回到屋子,环绕了一眼,屋里很整齐。很好。
然后浴缸的温水也放满了。
顾星沉跨进去闭目仰躺着,全身徜徉在水的温柔与暖意里,仿佛心扉都不再冷。
他睁开一些眼睛,睫毛下有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珠,看着天花板缓慢地眨了下,又闭上。他的小臂修长白皙,手腕的血落在水里,像血花绽放。
顾星沉弯了弯唇。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母亲会走那条路。
好轻松。
从未有过的轻松。
脑海里有美好的画面闪过,他看见了童年,看见了未来,看见许罂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光芒闪耀。她笑得很开心,身边有很多朋友,她很幸福……
……
书桌前的窗户开着,夜渐深沉,风带了露水的湿气,温柔徐徐,吹开日记本,一页页,直到最后一张。
4月16日 天气阴
我不是很好的人
能给你的最好爱情,就是放你自由…
再见
许罂
我放过你
也放过我自己
第56章 梦里
这几年,实体经济萧条,投资越来越不好做,倒是娱乐圈越来越挣钱。
这不,前阵子才爆出某某影帝近亿片酬的新闻,网上一片酸骂,连广电局都惊动了。
赶着这势头,大老板们找不到地方投的热钱使劲儿往里头涌,影视作品产量一时蓬勃。
接到Mason电话的时候,许罂正在睡觉,房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
那边一再警告:“我跟你说别迟到啊!”
“嗯……”声音很懒。
“有没在听啊你到底?”
没得到回应,Mason有点儿火大,“喂!你给我醒醒许罂!晚上张导和资方的老板要来,你要比大佬来得还晚,你女二号我直接给谭蔷蔷!”
公司走廊,Mason靠着玻璃墙叉腰打电话,说完就听听筒里传来柔而慵懒的声音:“好啊,给谁都行,你说了算……”
接着就是嘟嘟声。
——许罂竟答应了而且直接把他电话给挂掉!
Mason气得直骂“有毒”。
被电话一吵,许罂想睡也睡不下去,翻了身平躺,手臂在额头上放了会儿,打了个哈欠坐起来。
旁边的百叶窗漏进些许黄昏夕晖,有汽车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盘腿肘着膝盖,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被电话打断的梦境,画面还未完全消散。
那些……年少时荒唐糜烂的情事呵。
转眼,竟都过去9年……
光阴当真可怕了。
“叮。”
被子上的手机亮起来,屏幕弹出新来的讯息。
Mason【给我快!点!儿!】
“这基佬,真啰嗦……”
许罂把手机一丢,却也依言起床。
酒店很干净,许罂站在洗漱台吐掉牙膏泡沫,用洗脸仪细细洗了脸,完后冲着镜子仔细化妆。
擦完口红抿了抿,许罂试着对镜子弯红唇微笑了一下,看美不美。
镜子里,即将满27岁的女人,成熟性感,微卷的长发,黑色吊带睡裙,胸部饱满雪白耸得沟沟壑壑的。
这个年纪,是女人身体最成熟饱满的时候,连空气都被姣好的肉体染上迷情的味道。
看了一会儿镜中衣着暴露的自己,许罂忽然没了化妆兴致,随手在桌上小巧精致的烟盒子里摸了根女士烟。
咔哒划开打火机,火苗跳跃之后,雪烟从她红唇里溢出来。
平时烟抽得不多,饿着肚子吸了几口就有些头闷。许罂缓了缓劲头,点开微信,找到闺蜜唐糖。
唐糖大学毕业跟她一起进的娱乐圈,最近在横店那边拍戏。
她记得今晚唐糖夜戏,现在应该在等场,于是发了微信给她。
【我又梦见他了】
果然那边回复很快。
唐糖【谁】
许罂【那个】
唐糖【又梦见了??】
许罂【嗯】
唐糖【那你倆干啥了 梦里头[呆]】
单手夹烟,许罂呼出一口雪白,涂了指甲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下四个字,发过去——
【下流之事】
发完这一条,许罂就没看手机了,专心收拾仪容、换衣服。
这次接的电影《长歌传》制作方和资方都是圈内大佬,得罪不起。
倒不是她怕,主要是不想听Mason那个爱操心的货啰嗦念叨。
每每听见他唠叨,总不免让她想起高中时代的父母,碎碎念个没完。
让人生理性脑仁儿疼。
许罂收拾停当,天已开始暗了,踩着高跟鞋刚从酒店旋转门出来,迎面一股热浪将她席卷。
今年全国气温偏高。七月的酷暑,一天炙烤下来,整个街道建筑包括地皮在内,都腾着一股热气。
许罂戴着墨镜口罩,穿着短裤,小腿被地面冲上的热浪燎得腻闷,不由想咒哪个该死的提的这个饭局。
吃饭地点在一家浙江菜。
她走进去,服务生小哥就来笑嘻嘻地殷勤引着,往二层的大包厢走。
许罂来得不早不晚,刚好赶在大佬之前。
Mason 就抱着胳膊靠着窗对她挑眉笑:“看来读书的时候就是踩点进教室的货色啊。”
许罂笑着把包随手往座位上一放。“错了,姐那时候从不踩点。来去如风。”
对于许罂问题少女的中学时代,Mason 有所耳闻,幸好她成名早,那些黑料早就被掐烂了,没什么好费心再去遮掩公关的。
全国的酒桌文化都是推杯换盏,来来往往,像是没完没了。
席上有资方的人想灌醉许罂,结果没得逞。
——不良少女十五岁就开启酒徒生涯,轻易可醉不了。
那人有些不甘心,可又拿许罂没办法。
圈子乱,这种想找暧昧的人,许罂早见怪不怪,淡然处理。
酒过三巡,大佬们开始聊电影的前景,拍摄和演员,许罂作为女二号没什么好插话的,交给男女主演去说就好了。
她乐得清闲,夹着一支女性同伴递过来的烟,没抽,就任它燃着,跟两个女演员聊了一会儿,然后单手在桌下玩手机。
唐糖回复的微信,她还没来得及看。
她说下流之事后,唐糖先发过来一串“……”,然后推荐了三张微信名片过来。
许罂点开看了下,都是些二十来岁的男人,生面孔,于是回复:【?】
过了十几秒,手机连着震了几下。
唐糖【炮友结束你噩梦】
唐糖【挑一个】
唐糖【仨小鲜肉我们公司那个谁试过,听说很强哦[坏笑]】
唐糖【以你魅力,分分钟搞定】
许罂笑了一下,带着些许醉意,桌子对面想灌她酒的男人看见,被她美所吸引,架不住眼神荡漾,心驰神往。
许罂瞟他一眼,笑容很美,也有点阴阴的,指尖儿摸了摸酒杯。
那人已经不能再喝,见状怕被许罂敬酒,就赶紧把眼睛从她身上挪开。
许罂收回讽刺的眼神,重新埋头打字。
许罂【这种公共炮】
许罂【我不稀罕】
唐糖【那你要哪种?】
大概真是身体空虚寂寞了,许罂竟然借着醉意冥想了下,回复——
【斯文干净的有么】-
饭局到尾声,大部分人都红了脸醉意朦胧。
第二场在KTV。
许罂是歌手出道,然后才开始涉足影视圈,所以每次到这种场合用被吊着不许早退。
开场第一首是资方的大佬,唱了一首《大哥》。品位是四五十岁的年代该有的品位。
大佬五音不全,全靠嗓门儿尴尬地硬吼,不过也赢得满场喝彩。
长大了之后,许罂才明白一个道理:你不必什么都牛叉,只需要地位牛叉就够了。
有了地位,干什么都“牛叉”。
虽然不是人本身牛叉,但达到的效果是一样。
比如这位资方大佬。
她坐在中间偏右的位置,旁边是经纪人Mason。
见许罂盯着唱歌那团人不怀好意的笑,Mason皱了皱眉:“喂,你又想在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罂抱着胳膊靠着黑皮沙发,斜睨他。“能想什么。回忆成长喽。”
“呵呵。”
“不信算了。”
Mason瞟着她冷笑,拿了酒杯想跟许罂碰,许罂嫌弃他一眼。“自己人你跟我喝个屁啊,你灌别人去啊!”
“……”
Mason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盯着许罂冷笑了几眼, “你这女人真是……柔弱天真点不会装么?”
“圈子那么乱,装纯给谁看。”
许罂斜看着人笑的时候,眼尾有种勾人的味道。
Mason不禁多看了两眼,“妖精!”
许罂笑:“谢谢。”
那边果然有人点到许罂的名字。
“许罂,这首必须是你的!”
有人递麦克风过来。一圈人闹哄哄。
“《绚烂》。”
“你的成名曲。”
“是宇天王作的曲吗?”
“我记得那一年这首歌霸气地席卷了各平台新歌榜啊。”
许罂站起来,客客气气接了麦克风,不厌其烦地回答他们毫无营养的问题。
Mason在旁边打量。
他跟许罂合作有大半年了,越看越觉得这女人有味道。
——漂亮,性感,像怒放的红玫瑰。
褪去了少女时代“国民罂粟花妹妹”的青涩,许罂美得更加浓艳耀眼,怒放的美。
娱乐圈美人多了。但Mason觉得,许罂这女人,独特就独特在,她不止漂亮,气质、个性也浓烈鲜明,跟一般女孩子都不一样。
你看看她。
明明一身刺,精分起来又像是脾气好得很。很难捉摸她的情绪和内心。
此时许罂正一脸笑容,耐心地跟人说话。人美声甜会哄人。
不过谁都不知道,他跟许罂合作,其实是金宇搭的线,包括许罂都不知情……
KTV音响当然比不上现场,但人多热闹的场合也就无所谓。
电视屏幕字幕到的时候,许罂开嗓,滚瓜烂熟的歌词根本不需要看屏幕——
生若夏花,请让我绽放
生若蚍蜉,请放我飞翔
我没有名字
只是一粒罂粟种子
我不是那么好
也没有那么坏
……
曲子还是那曲子,歌词还是那歌词,可当年站在SOHOT舞台上热血澎湃的心境是完全烟消云散了。
许罂边唱边想:这么中二疼痛的歌词,她当时怎么想出来的?
一定脑子被驴踢了……
一曲唱完,都是喝彩叫好,部分人还站了起来。
许罂客套了几句。
女三号的演员很八卦:“我看过《绚烂》的花絮,说当年你参赛是为了某个人。这某人别不是金宇天王吧!”
金宇这几年专辑一张比一张火,在年轻人中很有影响力,话题度很高。
“我知道!你和金宇是高中同学哟?”
“记得有个酒吧唱《喜欢你》的老视频,你说是唱给一个男孩子的吧。”
“呀呀,看不出来,咱们冷艳女王少女时代丰富多彩嘛。”
“会撩!”
大部分人都喝多了,说话就随意起来。
许罂也无所谓,酒后的场合,谁当真谁傻逼。
她就笑着随口:“你们就别送我上热搜了,传出去我非被宇天王的粉丝黑到死啊。”
Mason也赶紧拿着酒杯帮忙:“就是就是,咱们家这朵罂粟花是招黑体质,烦劳各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大家笑笑闹闹。
许罂嘴紧,一字不说,见扒不出来什么,好事的人也就算了。
Mason应付了剧组的人,回头见许罂从刚才坐下后,情绪像有些不好。
“咋了,这么忧郁。”他凑过来写,“你跟天王别真是旧爱吧。”
许罂不留情面地白他一眼,唇角一边勾了勾:“是啊。”
Mason 愣了一下。
许罂皮笑肉不笑盯他,分不清她真假。“所以你赶紧发几篇通稿弄个记者会,给我草一波热度呗。”
“你都这了还炒?”Mason摇头,在烟灰缸里把烟摁灭,“前几桩绯闻都还没澄清呢,再炒得糊。”
“你既然知道我招黑,就闭嘴别瞎猜OK ?”
许罂说话不太这么逼人,显然有些不对。
Mason也不好再问,毕竟是艺人私事,而且是陈年私事。
他提起工作:“给你接了个活儿,下个月六号,荔枝台《奔跑先生》的嘉宾。”
许罂斜他:“同期嘉宾还有谁。”
Mason不看她,也有些心虚的成分。“安热娜,辛柏。”
“不是四个吗?还有一个呢。”
手指敲膝盖的动作顿了顿,Mason心说这丫头怎么那么鬼机灵?
“好像是天王金宇吧……咋了,你这么盯着我。”
许罂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
她默了几秒,“推了吧。”
“为啥?”Mason皱眉,“《奔跑》流量有多高还用我说?你这一年懒得,就接了一部电影和一个综艺,就算靠脸吃饭你也好歹多露露脸吧?真当金子天上会掉呢。”
“那两天我刚好有事儿。”
“啥事儿。”
“得去N市几天。”
“你去那儿干嘛?”
许罂没说话,靠着沙发长长呼出一口气。有点儿沉默。
Mason看了她好一会儿,猜不透她想什么,然后见许罂拿起酒杯。
一口喝了干净。
放下杯子。
“私事。”
第57章 想起
南方湿度大,七月的酷暑,灼热的空气煮着从机场出来的行人。
许罂一个人从通道走出来,压低棒球帽,口罩也扯上去,免得被人认出。
她属于名声比作品影响大的那类女星,自带热搜体,黑黑红红,虽然没有大火的影视作品,但刷脸度高。
公墓山绿草茵茵,举目一片碑林。
许罂蹲下身,把白菊花放在墓碑前。时间太久,墓碑开始风化了,碑前有些许杂草,与旁边的墓碑比起来,有些疏于打理的落寞。
指腹触及石碑,立刻有凉意从指尖传来,许罂摘下墨镜,唇角弯了弯。她想,就算对自己父母,应该都没这么和颜悦色地“乖”过。
“顾阿姨,我又来看你了。”
“那边的夏天。”
“呵,热吗?”
“你看,我从机场过来,一身都是汗。”
许罂自顾自慢慢地聊,然后背后有脚步声,有人犹疑地喊她,“……许罂姐?”
许罂转头,安小纯拿着扫墓用品站在几步远地方,清秀的脸蛋儿全是诧异惊喜。许罂站起来笑了一下,牙齿在阳光下洁白炫目。
“好久不见。”-
她们一起扫墓,闲聊。许罂瞟一眼安小纯,“又怀孕了?”
安小纯脸红了一下,点头。
“苏野不是在部队么,可真有功夫啊。第三个了吧。”
安小纯抵挡不住许罂意味深长的笑,脸红得不敢抬。许罂笑容拉大,捏了捏她脸蛋。“真乖。难怪你苏哥哥那么疼你。”
年少的时候,许罂就喜欢逗安小纯,不像娱乐圈里装纯的女星们,安小纯是真清纯软妹子。
难怪苏野那么风流凶残的男人,也难过美人关。
安小纯刚满20,苏野就把她娶了,疼得不得了。
“许罂姐,你别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许罂把胸前的长发拨到背后。 “娱乐圈,就那样呗。没什么特别的好或不好。”
“我看你的综艺了,我们一办公室的同事都喜欢看。”
许罂笑笑没说话。
以前觉得站在那舞台热血澎湃,可真长大去做了,习以为常后,就发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许罂姐,你……还放不下星沉哥吧。”
许罂手插香火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说: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都快十年了,还有什么所谓啊。”
“年少轻狂,感情也乱七八糟。”
许罂说得很轻松,但安小纯还是不太信。
她们一起扫完墓,又一起往山下走。
安小纯善解人意,虽然许罂没问,她也主动提起:“我问哥哥了,可他就是不告诉我星沉哥的去向。不过我慢慢磨他,他总会说的,许罂姐你别担心,我一定帮你打听到。”
许罂眯眼看向天际流云,整把棒球帽重新戴上。
山下有一群人上来,她戴上墨镜,只露着半张精致的小脸和尖尖的下巴,微微一笑,一排洁白贝齿。
“不必打听。”
她说,“我来扫墓,只是因为顾阿姨当年对我挺好,想来看看她而已。”
“真的,不打听?”
“嗯。”
许罂绯闻男友挺多,还个个都是娱乐圈的大帅比,安小纯见她笑得如此轻松,也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瞎操心了。
其实想想,这才是常理。
年少的感情,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看看身边,当年的情侣,分手后男友女友都不知换了多少任了。
安小纯想。
像许罂这么漂亮可人、桃花又好的女子,哪可能一直单身呢?——
烈日炎炎,影视城大部分地方又没空调,热得不行。
转眼,《长歌传》开拍有一星期了。
下午三点多,导演也被热得不行,喊全组休息一会儿。
许罂回到凉棚乘凉,穿着厚重的古装长裙,头上还满满堆着发饰,热得直想骂人。
庆幸的一点是,电影背景是唐朝,胸脯还算凉快。
许罂拿着小电扇使劲儿对着脸和胸口吹。助理丽莎捧来一杯冰水,她赶紧喝了一口,鼓起胸脯长长呼了一口气。“总算凉快点儿。”
丽莎年纪小,刚进行世面见得不多,看一眼许罂那饱满的胸脯就有点儿脸红。
许罂看见,鼻子笑了一下。“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丽莎不好意思。“许罂姐你真漂亮。难怪她们嫉妒你。”她吐吐舌尖儿。
靠脸吃饭的娱乐圈,总难免有些微妙的斗艳,许罂出道五六年了,习以为常。
丽莎跟她相处还算和谐,就是Mason这厮啰嗦得不行,他又打了电话来。
许罂懒懒地喝完了冰水才不慌不忙地接起来,此时电话都已经响到第三遍。
丽莎看得都怕,总觉得那边的经纪人大哥哥估计已炸肺。
——许罂姐姐不光漂亮,人可真淡定!
丽莎想着,对许罂的崇拜又多了一分。
电话里Mason压抑着火气说:“南方沿海那边不是遭遇了台风吗,要搞个慈善晚会,我替你接了!这阵子你好好给拍戏准备活动,别给我乱跑。看看你,去一趟N市又闹出绯闻!”
许罂靠着大树荫,热得有气无力。“我怎么知道出个机场还能遇到绯闻男友啊。他迎面走来,我总不能不打声招呼吧?”
Mason无言了一会儿。有时候确实不怪许罂。
十几岁的时候许罂名声还好,毕竟年纪小,自带清纯,可她越长大越成熟美丽。
在娱乐圈,太个性、太耀眼的美,容易被黑。
现在火的女演员,主流还是傻白甜人设,五官有些小瑕疵,更容易被人接受。
许罂这种脸,漂亮得没得挑剔,反而招恨。
“是是是,你就天生招黑。自己多注意点儿吧。”
许罂无所谓地听着,然后Mason说:“趁你今年不算忙,我给你多接点儿公益类的,把你不良少女的黑历史洗洗。”
“好啊。”
“这个公益活动在月底,你准备两首歌就行,娱乐环节只是一部分,主要还是企业捐款。”
“地方在那儿呢。”
“G市。”
许罂嗯了一声,倒是很乖地没提反对意见。
Mason见她听话,稍有宽慰,但介于对许罂过往绯闻的了解,还是不能放心格外嘱咐了两句:
“到时候离那些富豪精英们远点儿!”
“别又整出嫁豪门上位的消息!”
许罂挖挖耳朵。
“怎么,不想我嫁豪门?”
然后那边没了声音。
许罂在心里闷笑,完全可以想象Mason现在的脸色有多精彩。
——啊。忽然有点儿同情自己经纪人了-
慈善晚会用不着什么过分的准备,许罂本就歌手出身,这种活动小意思。
她是活动头两天到的G市,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现场彩排的时候没想到遇见了几个曾经音乐圈的故友。
大家约了彩排结束,一道吃晚饭。
G市土地面积不大,经济容量却不小,属于经济热点城市。
这里经济高度繁荣,房价超高,门市更不用说了,所以步行街很流行楼咖文化,临近市中心步行街的几栋高楼小区,深藏着五花八门的小店。
许罂他们选了一单元楼34层的日料店,网评特别高。
楼道看着幽静,走进去后才发现竟快客满,幸好还剩一桌。
店地方不大,浓浓的日式风情。
大家席地而坐,许罂在靠窗的位置,外头有商圈高楼轮廓高耸、灯光如海的夜景。
田程程把夸张的皮衣外套随手放椅子上,和徐征、Lily他们聊起来。
许罂则摆弄着手机给婆妈的经纪人顺毛,报告行踪,让他安心。
“SOHOT之后,咱们都没坐在一起吃过饭了吧?”
“是啊,都九年多了。”
“对了Lily,你男朋友呢?”
田丽丽就是当年给许罂消息,鼓励她报名的那个。她现在三十出头,在音乐圈子里一直不温不火地混着。说唱圈的女生说话都比较直,她摆摆手,“那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后任男友都分了还提他呢。”
然后引来一阵对爱情、时光的唏嘘。
接着有人问许罂:“小罂当时也有男朋友吧?记得你那会儿经常穿着男孩子的校服外套,可让我们眼红啊。”
美女的感情总惹人注目的,加上许罂在几个人中名气又算大的。
“我?”许罂扫他们笑了一下,垂眸,手指摆弄着短短的竹筷,“我也早分了啊。”
旁人按部就班的唏嘘,只有田丽丽惊讶地看向许罂。
当初在酒吧,许罂帮她顶场唱《喜欢你》那次,田丽丽还记忆犹新。
少女站在台上,朝台下那个斯文英俊的男孩子飞吻,浪漫到让人羡慕不来。
欢好如此,竟也分了。
想起自己,田丽丽摇摇头,什么也没问,就和许罂碰了一下小酒杯。“为我们逝去的年少。”
许罂心领神会,跟她笑着喝了一个。
“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很意外。”田丽丽放下小酒杯,“记得我当时的男朋友跟我说,那个男孩子一定很爱你。”
许罂抬了下眼皮看她,随后埋下去,只笑了一下,没说话。
田丽丽:“他说你在台上唱歌,那个男孩子一直看着你,谁喊他都没理。哦对了,他说的还不是喜欢,说是‘痴迷’。”
许罂笑容深了一些,露出一线皓齿。“十几岁的爱情总是热烈的,长大了再看也就那样吧。”
她拍拍田丽丽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田丽丽才意识到自己谈及初恋有些失态了,然后应和两句。
两个各怀心思,都很安静。
日料店光线偏暗,许抿了一口梅子酒后指尖把玩着深色的青砂小杯,那清亮的酒落在里头,像回忆里那双眼睛。
又清,又深。
痴迷。
品着这词,许罂想笑,又觉有点勉强。
最近到底怎么了?那么多年从生活里蒸发掉的人,竟总被提及。
是老天爷又想玩儿她么?
许罂和田丽丽各怀心事的时候,其它人说起了这次慈善活动的捐款方。
G市沿海,是全国经济热点城市,富豪、企业家、高级精英多如牛毛,在全国来说质量最高,大街上随便一抓都都是“海龟”。
不像S市那边,家里吃矿的土豪多,只会玩儿豪车穿貂,比如许罂父母。
“听说这次谭影后夫妇要来,代表恒亚集团捐款。”
“她应该是嫁豪门最成功的女星吧。”
“是吗?我怎么听说她老公是白手起家的。”
“反正她跟她丈夫当年也是慈善活动上认识的。”
“她女儿就是谭蔷蔷吧。”
……
聊天过程中,坐许罂对面的女歌手一直开小差,不知在看什么,她朝门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神秘地跟大家说:“哇,我刚看见个很极品的男人。”
“多极品?”
她们回头看,却没看见。
“走开了已经。”
“什么样儿啊。”
女歌手想了想,“不好形容。特别斯文清冷吧,我没见谁把衬衣西服穿那么干净整齐的。禁欲得要命!”
大家猜测是精英或者年轻老板,这附近靠近G 市的经济特区,那里集中着几大银行和一些大金融公司,精英很多。
许罂没兴趣听,心情有点儿闷,就说去一趟洗手间。
日式装潢的洗手间不大,许罂洗了洗手,对着镜子看了看,然后戴上口罩、压低帽檐出去。
日料店的老板正跟新来的客人交涉,店里没位置了,老板客气地说让下次再来。
这群男人有四个,很打眼,都是气质高档的货色。
除了笑眯眯的交涉的那个桃花眼男人,有个深灰色西服的男人,个子高,背对着,正从门口走出去。
背影惊鸿一瞥。
只来得及看清他脑后干净整齐的短发,发际线特别好看,西服领口还露着一线白衬衣。
一个,背影很斯文、雅致的男人,但很冷感像是不好接近。
眨眼,那人就走出去,看不见了。许罂楞在原地……那个,发际线杀的男人。
“小罂你看什么呢?”
“菜来了,快来坐啊。”
“噢,来了。”
许罂抚了下心口,才喘上气,不禁笑自己。
——或者,真该听唐糖的找个炮友了。
——竟随便看个男人都想起他。
第58章 倾城
夜色笼上G市上空,但这座城,依旧不眠。
许罂记不得曾跟谁聊天,听人说过:如果G市停止转动一天,国家的经济会停滞至少一年。
——国家的金融命脉,在这里。
那些复杂的玩意儿许罂不懂,只是觉得这座南方的不夜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到处是跑车的嗡嗡声,还蛮有意思。
因为第二天有活儿,大家都不敢玩儿太久,吃完饭就撤了。许罂回到酒店还不到9点。
洗了个澡出来,她拉开窗帘靠窗喝着一杯红酒。
夜风带着极淡的马路上飘来的尾气味儿,混合着城市里花草、和楼下名牌香水店与甜品店的隐约香腻气息。
许罂一个人喝得有些无聊,就打开了唐糖的微信。
她告诉她喜欢斯文干净的,然后唐糖竟还真给推荐的几张微信名片过来。
许罂看了一遍,然后截图发了其中一个过去。
【这男的还行。】
唐糖过了一分钟回复的。
唐糖:
【呀】
【不好意思弄错了】
【这个不是】
许罂【?】
唐糖【他不是圈内人。是一金融公司的高管,英国名牌大学商学院的海归哦】
唐糖【哦对了,他也G市的】
许罂发了个[摊手],没什么表示,然后就去刷牙准备睡了,刚躺上床就听见手机来微信的声音。
唐糖【你喜欢圈儿外人?】
许罂懒懒支着头,回复【我就是看他脸上粉少】
唐糖:
【认真问你句】
【你】
【还想着你那个初恋吗?】
许罂平躺在被子上,呆呆地看了会儿天花板。
放不下吗?
应该……也还好吧。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她也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懵懂少女。年少时的爱情,浓烈热切得仿佛那就是全世界,老公挂在嘴边天天都是喜欢你。到长大了,身边听得最多的是“约吗”,一晌贪欢,爱情俗气得多了。
那分青涩纯粹的爱,已随着时光埋葬了,再回不去了吧……
心里忽然有些烦闷,理不清头绪,许罂索性心一横,手机举到眼前,打字发过去:
【想屁】
【这个年纪,他应该都结婚了】
【说不定】
【连孩子都有了】
【你有优质男人就赶紧介绍给我】
唐糖:
【那我就放心给你牵线了】
【其实找圈外人风险高,结束关系容易被报复被黑,随便甩两张亲密照都够你受】
【好在这人我认识,人帅又上道[大拇指],人品不用担心】
【当炮友绝对合格】
许罂也就一时无聊才问,无所谓对方如何,没兴趣。
她听了一会儿歌,正要把手机放床头去睡觉,忽然微信上就有人加她。
——竟就是刚那个英国商学院的海归。
许罂正凝眉疑惑,唐糖就发过来:【我推他你名片了,他加你没 [坏笑] 】
“呵。动作还真快。”
许罂有些好笑,本来也没想干啥,倒是惹来多余的事了。
这男人是上道得很啊。
【加了!我真谢谢你![呵呵]】唐糖的人脉,不得已,许罂只得点了同意。
唐糖发过来最后几条是:
【我替你问了,他明天也参加慈善晚会!瞧你们这缘分】
【好好约[挑眉]】
【别再想那个人了】
【精英哥哥满足你666】——
这次慈善活动规模不小,来的明星虽然没有超一线的大咖,二三线的来了不少。
许罂在新任小花旦里,二线肯定算得上。
因为是慈善活动,舞台、主持和明星着装表演都走朴素治愈风。对于躁动浮夸盛行的娱乐圈来说,艺人表现都十分收敛佛系。
明星的席位在前排。
结束表演,许罂从后台出来,往观众席自己的座位走,一路上有一双眼睛在看她,但举目扫过观众席茫茫人脸,舞台灯光变换,又分不清是谁在看她。
跟旁边的女星点头问候过,许罂捋了下裙子坐下,就感觉手拿包里手机在震。
她拿出来看,屏幕上依次跳过几条微信。
【Wow~】
【Bravo!】
【So Perfect performance I’ve ever seen!】
【My little poppy flower [大拇指]】
【[微笑] [微笑] [微笑]】
发信人:高奕
许罂眨眨眼,有点儿懵,然后点开此人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不昨晚那个很上道的英国商学院海归么?
眉头渐渐皱紧,许罂盯着屏幕摸摸下巴:
所以,这发的什么?
什么花?
花旦吗?
最后,根据那个大拇指,许罂猜测应该是夸她,一板一眼地回复了个【谢谢】和个陌生人聊天常用微笑脸。
高奕立刻回复过来:
【一会儿晚宴见】
【See u ter! [可爱微笑]】
【My little poppy】
嘴角抽了抽,许罂盯着手机屏幕冷笑了两下,对此人更没什么好感了——
拽什么文,啊?拽什么?
还想撩我呢,不知道姐是学渣么……
许罂想也没想,就婉言拒绝:【抱歉,今晚还有行程[微笑]】
隔了几列的观众席。
穿着西服,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对着手机皱了下眉。高奕没想到这位女明星如此难约。
旁边的同伴李子龙抱着胳膊瞄他一眼:“被拒绝了?”
高奕耸耸肩,伤心状摊手。
李子龙看了看公司群的消息:“要不我帮你问问老大?精英的大脑或许有好主意。”
高奕一个瞪眼过去:“你丫想我死么?这是工作时间。”
李子龙笑,“别啊,老大性格那么斯文、脾气那么好,不会骂你的,说不定还能给你出个高效的主意。”
高奕桃花眼斜他一眼,自恋道: “哈!老大是精英,但他性冷淡啊。”-
结果后来的晚宴许罂还是去了,被Lily央求的。
Lily认识了一圈外男人,求许罂去帮她挡挡酒,不然怕自己撑不到离场。
宴会大厅,来来回回的男人女人,有金钱混合着暧昧的味道,在红酒、甜点与高跟鞋间穿梭。
G市不愧是全国的金融热点城市。
这里的男人,连眼神、唇齿都有散发着奢侈品的味道。
女星男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这些人侃侃而谈。
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谁也不可能一红到底,退圈从商是大部分艺人的梦想,所以这种认识精英、大佬的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许罂没兴趣结识精英富商们,就懒懒地跟着Lily,替她挡挡酒,在她跟那对象尬聊的时候圆圆场。
她正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她。
“嗨。是许罂小姐么?”
许罂转脸。
一个深枣红色西服的年轻男人朝她走来,此人一双桃花眼,笑得春光纷飞。
许罂一时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见她如此,高奕略有些尴尬,朝许罂略举举高脚杯:“高奕。刚跟你聊微信那个。”-
宴会的人素养高,热闹被控制得恰到好处,融洽而不喧闹。
许罂看在唐糖的面子上,懒懒应付着高奕。
幸而这只海龟喝过洋墨水,说话还算有趣。
她单手托手肘,缓缓摇着红酒杯,有些玩味的笑。
若是与许罂相熟的人,一定看得出她心里对对方的嘲弄,但很遗憾,这儿没熟人。大家只觉这个姑娘真漂亮,笑起来,更漂亮。
许罂打量了高奕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晚在日料店不是见过这人?
那个,跟老板交涉的男的。
那这么说来……
许罂摇晃高脚杯的手指一顿,睫毛浓密的眼皮朝高奕一挑:那这么说来,高奕跟那个背影斯文冷感的男人肯定认识咯?
想到这儿,许罂慢慢收起慵懒敷衍地样子,来了兴致。
——那男人,倒像有点儿意思。
高奕侃侃谈完了自己留学时候的趣事,同伴李子龙就接到公司的call,匆匆跟高奕交代了几句。
高奕舍不得走,让他先回去顶,李子龙也不忍“棒打鸳鸯”,就撤了。
G市的经济特区,沿江有凸出去的一片地,就是金融城。
栋栋高楼矗立,耸入夜空。
这里除了各大银行,还有大大小小的金融公司。
这不大的一片土地,汇聚着全国最高精尖的金融人才,每一秒发生在这儿的工作,牵动着全国乃至国际经济。
这里没有下班时间,灯光通宵达旦,数字在版面一秒不肯停地跳跃,曲线在高低走转,瞬息万变间,多少盈亏被创造被扭转。破产与暴富,每一秒都在发生。
——金钱,永不眠。
李子龙搜罗好纽约那边传来的资料,穿过大厅,一路往总裁办去。
在门口停住,门缝隐约传来轻浅却急促的敲键盘声。
他提了一口气,敲了下门。
里面传来很低的一声“请进”。
李子龙抱着文件进去,把资料交到对面人的手边。
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纸张还有打印机残留的温热和油墨的味道。
“老大,新消息!30分钟前有人大量抛售SEM公司股票,散户跟风,SEM股价暴跌!恐怕过不了几小时那边就得掏钱补仓。”
键盘敲击没有停顿。
那双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细致。手腕处的衬衣袖口是法式的,用简单的黑色金属扣钉束着,袖口雪白洁净。
“我在盘面看见了。”他有同样干净清冷的嗓音。
时差关系,现在美国时间正处于白天交易密集阶段。李子龙略有些羞愧,在慈善晚会耽搁太久了……
都怪高奕那厮追女神误事啊。
“抱歉啊老大,我们本该捐了款就走的……”
对面的男人终于从电脑瞬息万变的曲线里抬起眼睛。
那双眼,眼珠纯黑如深海,眼皮薄而白皙,极具穿透力与洞察。
“没事,以后注意吧。”他嗓音虽冷人却淡淡的,并不是咄咄逼人的男人,“但你们要明白一点,金钱不会停下脚步等你。稍有懈怠,它就会消失。”
李子龙羞愧垂脸:“我明白了,老大。”
他想起来,“刚美国那边有新闻爆出是石油收归国有,所以影响了SEM。”
“谣言而已。”
李子龙哦了一声,一时无话。
对面的人早已重新埋下脸专心工作。
顶上有白色灯光落下,映着他很黑的短发。脖子和手背的皮肤白皙,他手背上有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缠绕着那双在键盘上时而敲击的手。
李子龙不禁多看了两眼,虽同为男人,也忍不住觉得英俊。
但是这个男人,绝不是让你看他脸的!
这位新任CEO,是整个G市金融圈子里最年轻的一位,是董事长费大力气、高价从纽约Goldman Sachs挖回国炒钱的顶级精英。
说“顶级”听起来很苏,但用在这个人头上,绝不是夸张。
Goldman Sachs是全球金融行业顶级投资银行,那地方出来的人全是魔鬼般的存在。金钱在他们手里,就是变魔术。
他们的大脑就是钱。
他们的话,每个字可以价值千万。
这个世界,早已不仅仅是武器的战争。就比如贸易战,说到本质就是经济之战。没有硝烟,却一样残酷得尸横遍野。
但金融这种东西,只有精英才玩儿得动,普通人只怕听也听不懂。
然而现在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就是玩儿这个的顶级人才。一个,可以搅起血雨腥风的男人。
李子龙刚开始当助理时,觉得压力大,睡不着觉,生怕自己出错,但现在却不太怕了。
——这位顾总看起来高冷,相处起来才发现,他人斯文内敛,是个很好相处、脾气也很好的男人。除了自带高冷气场有点儿让人敬畏,其它没什么好挑剔。
“老大,夜深了,您也赶紧准备准备下班休息吧。”李子龙说。
“我忙会儿就走。”他头也不抬。
李子龙忽然起了玩笑心思:“都怪高奕那风流浪子,就一门心思跟女明星谈恋爱,害得咱们工作量加倍。”
秘书Sally端了咖啡进来,放在桌上:“呵,跟哪个女明星啊?”
李子龙笑了一下。“就四小花旦里最漂亮那个,叫罂粟还是什么……”
李子龙话音落下的瞬间,在键盘上敲击的那双手,稍稍一顿。
李子龙和Sally都没注意到房间里键盘声突然消失的异常。
Sally :“是许罂吧。他追上了?”
两人不敢在办公室打扰,退出去,隐约传来他们在走廊聊许罂和高奕的声音,很快听不见了。
那双停顿了好一会儿的手,重新落回键盘上,在邮箱里轻轻敲击下一串英文,敲完整封邮件,点了发送。
电脑屏幕上,别的文档被点开,男人又工作了一会儿,却远不如先前那样投入。
几次停顿之后,他终于放弃,把笔记本电脑丢开。
手机就躺在手边。
他犹疑了很久,还是缓缓将手机拿了起来,点开微信朋友圈,高奕的最新状态——是一张合影。
高奕旁边的女人,长发微卷,黑色v领长裙,红唇微微翘着,有一点慵懒和迷离的笑。
她像红玫瑰,盛开在最深的夜。
能蛊惑人心。
情愿为她捧上心脏。
他手指情不自禁碰了一下那张脸,然后便如被火烫了一般,缩回。
屏幕缓缓暗下去,直至灭掉,他没再摁亮。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男人走到落地窗前。
幽暗里有打火机轻响,火苗跳跃。
他举止文雅地点了根烟,吸烟的姿势却很老辣。
握钢笔的手指熟练地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插在西裤兜里。
他在烟雾缭绕里,一口一口,缓缓地抽。
一连抽了两根。
这里楼层高,能俯瞰大片城市。
如许繁华映亮夜空,车流在马路上穿梭,昼夜不息。
看不见学校朴素的绿树与教学楼,只有喧嚣与金钱、欲望交缠的醉生梦死。
他藏于黑暗,很冷眼地旁观浮尘悲欢。
却并不参与其中。
李子龙的话还在耳边,空气里落下一声呼吸,绵长,深沉。
还差两个月零十八天
九年
第59章 暗恋
女一号张钰璐昨夜热搜了。
——男友出轨被抓包,女星连夜打包行李搬出男友家。
今天剧组开工,张钰璐状态就不对,跟许罂的那场对手戏怎么拍都不过。大下午在室外,天又热,导演在喊第八遍卡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
“卡!”
“休息半小时!”
导演剧本当扇子扇着风说完,场工摄像师纷纷松懈下来,三三两两的聊着往凉棚去。
导演下巴朝一身长裙的许罂抬了抬,话却是对张钰璐说的,“璐璐啊,你抓紧时间跟许罂对下戏。一会儿争取一遍过,啊?”
张钰璐愧疚得涨红脸,忙声答应,然后抱歉地看一眼许罂。
三十多度的夏天,穿得又多,许罂觉得自己快热变形,但看一眼楚楚可怜快哭出来的张钰璐,还是扯了个微笑。
这一场是女主角和反派女配也就是许罂的角色第一次正面冲突,仇恨爆发不能太多,因为后续还要循序渐进,刚才张钰璐的表演过于用力了。
两个女孩子在凉棚,拿起剧本对戏,沟通了几分钟,戏差不多说清楚,但张钰璐忽然情绪崩溃,许罂早上刷了微博,深表同情。
娱乐圈的艺人,连分手撕个逼都做不到,只能忍着。
许罂搂搂她肩膀:“别难过,下一个更好。”
张钰璐摇摇头,“高中同学,又是初恋。曾经那么相爱,却没想到走到这个地步。”
她红肿的眼睛看向许罂,“许罂,你经验比我丰富,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许罂:“……我?”
许罂眨眨眼,她经验是丰富,不过都是甩别人的经验啊,不是被甩的~
要那种渣男放她跟前,她保管收拾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张钰璐也意识到搞错方向,摇头笑笑,努力克制住了失态。“你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傻。大概我傻白甜演多了,脑子也傻了。还是你这样好,谁也欺负不了你。”
她这句话到让许罂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
“谁都有栽跟头的时候,怎么可能永远不被欺负。”
张钰璐头一次见许罂这种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忧郁,她没有打扰她。
天上云流过,阴影与天光交错掠过。小电扇唔唔送来的风里有许罂淡淡的声音:“我在青春期也谈了一场恋爱,用尽力气,却爱得乱七八糟……”
最后惨淡收场。
多少年过去,她至今仍然不敢细细回忆那些细枝末节。
“你现在的男朋友也不错啊,前天还来探你班。”
许罂转头看张钰璐,“那可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
“嗯哼。”
张钰璐有点儿看不懂许罂的笑容,就觉得……有点儿邪气但她也不好细问人家隐私,就算了。
张钰璐导演被叫走之后,许罂一个人坐着吹电扇,她拿出手机,找到高奕微信,翻到他昨天朋友圈的照片,应该是公司高层的聚会。
高奕的自拍后面,隐约可见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他的脸被高奕挡了,只能看见他二分之一侧影。
有白皙的脖颈皮肤,英俊秀气的耳侧短发。
商务,斯文。
许罂的眼睛不断在耳侧的发际逡巡,心里微微荡漾,笑容拉大:
呵。
这只可怜的小海龟。
可是怎么办?
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是不是……有点儿太渣了呢她?——
小海龟比许罂想象的有毅力!
没戏休息的这天,许罂清早起来就戴上口罩和帽子,打算去楼下逛逛吃早点。
她从小活泼好动惯了,当了明星也呆不住。
丽莎像只小鸭子跟在身后,许罂刚走出酒店没多远,马路边一辆黑色宝马轿车就冲她们按了两下喇叭。
许罂循声看去。
宝马驾驶座的车窗徐徐落下,戴墨镜的男人笑着露出一排皓齿,挥挥手很潇洒的样子。
“Hi!”
许罂挑挑眉。
原来是小海龟又来了。
丽莎虽然入行不久,但很有眼色,找借口回了酒店。
许罂上车后,高奕载着她一路往商圈,看样子他早计划好了“约会”行程。
许罂看了眼刚露脸的太阳,“你挺早呵?”
高奕瞄了下手表,桃花眼一眯,很有种风流的味道,“七点零五分。从G市到你面前,开了三个小时。”
真会撩……
许罂心里暗暗笑他关公面前耍大刀。
“那你不是凌晨就出发?”
“嗯哼,凌晨四点不到。”
见许罂只笑不说话,高奕猜不到她想什么。断断续续联系有一个月了,可许罂总不咸不淡、若即若离的,让人捉急。
作为资深风流浪子,头回棋逢对手,高奕暗暗头疼,又有点儿不甘心。
——他还就不信自己魅力会无效!
许罂摘下帽子和口罩后,打量了眼车里。宝马七系的轿车,纯黑的,有种极致的洁净——全车没一件装饰品,也没车载香氛,连空气都很纯。
许罂深吸了一下,调动女人所有的敏感的嗅觉,才隐隐能嗅到一丝……男人落在车里的,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清香。
很淡。
却有种……莫名地亲切。
许罂:“是不是你们社会精英都爱开宝马?”
高奕操控着方向盘转过路口:“也不是。我就不喜欢。”
他看一眼许罂,含笑的眼睛总有股勾引无知少女的企图,“我喜欢轿跑,或者jeep。”
“是么?”
见许罂瞟一眼方向盘上的宝马车标,高奕忙解释:“哦!我车刚撞了,拖修理厂处理呢。这是我们老大的车。”
“你们老大?”许罂眼珠朝他一转。
“CEO。”
许罂点点头,暗暗弯了下唇,终于兴致浓了些。她伸出一根手指擦了下空调出风口,“看来你们老大挺爱干净嘛,一尘不染。”
“他不是爱干净,他是严重洁癖。”等红绿灯的时候,高奕转头,“比如他明明是个烟鬼,却从不在车里抽烟,就算烟瘾上头再难受也会忍着,到地方了下去抽。你说洁癖不洁癖?”
许罂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不特别,董事长也不会高薪把他从纽约高盛挖回国。”
许罂继续旁敲侧击:“听起来,他好像很优秀。”
高奕:“是优秀。人斯文,脾气好,但做起事来心狠手辣,而且有超强忍耐力。去年秋天在纽约,他一周就搞垮了一家公司,股市都有动荡……身为同行,我都觉得他有点儿可怕了。”
许罂点点头表示再听,心里却对此人有了进一步认识:
他斯文,脾气好,但很有手段。温柔又心狠,很矛盾的男人。
许罂缓缓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毛孔一个一个缓缓舒张开,任那男人留在车里的隐约气息,从毛孔侵入她身体。
第一次,这么近体会他的味道。
——他像是个……
——很不错的男人——
勉强敷衍了高奕吃了个午饭,下午他就驱车回G市。
夜里,许罂洗漱后上床躺着,这阵子拍戏累,困意连连,但最近她养成了个睡前习惯,一定要做完这件事,才肯睡……
许罂闭目平躺在床上,稍微缓了缓疲劳,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
手机被举到脸前,许罂翻到高奕朋友圈那张背影照。
窗户开着,晚风送进未来得及消退的热意。许罂眼睛笑弯弯,咬了咬唇。
还没见过面,她竟就开始了一场,朦胧的暗恋。
——怎么办。
——真要玩儿这么刺激的?——
高奕刚回到G市,就接顾总电话让把车直接开到他家,说他已经下班,不在公司了。
于是高奕直接把车开去了一高层小区的地下车库,又发了微信通知了一声,车还回来了。
他锁了车,正要走,回头吓了一跳!
“老大?”
衬衣西裤的男人站在他背后几步远,清冷雅致,有一点笑容,“巧啊。”
“……呵呵,是啊。”
“来都来了,上去坐坐吧。”
一见领导,高奕就忍不住打起精神正经起来,收起那些桃花乱飞的风流气,有些敬畏,虽然年龄上来说,他还大一岁。
高奕恭敬不如从命,跟随男人进电梯,看着那只有淡青色血管缠绕的、白皙的手,摁下32层的按钮。
“其实在英国留学生圈子里我就听过您名字,只是没想到有天会成为您下属。”高奕说。
对方只是浅浅朝他掀了下眼皮,略有点笑。“是吗。”
“当然。您成绩太优异,而且华人留学生圈子就那么大。我又和您是同一个商学院毕业。”
“哦?”顾星沉还是那淡淡的笑容,“倒第一次听你提。”
高奕想,是啊,比你大一届,还做你下属,我能好意思随便提吗?
不知为什么,高奕总觉得老大叫他上去坐有种鸿门宴的架势。
顾总斯文温和,但骨子里有种谁也亲近不了的疏离感。
但,他居然发出邀请让他上去坐?
这是不是,不太符合常理啊。
高奕暗暗思量,没个头绪。
房子是很简单的三室两厅,装修极简轻奢,是男人风格的冷色调。
“坐。”
“好,谢谢。”
高奕在沙发坐下,觉得浑身不对劲,有点儿莫名的窒息。
顾星沉开了一瓶红酒,拿了两只高脚杯,在沙发坐下,给高奕倒了一杯。领导给倒酒,高奕忙客气礼貌地双手扶住杯身。
“今儿一路顺利吗?”
“路上挺顺的。天热,影视城那边游客不多,路上也没塞车,3个小时就到了。”
“好玩吗那边。”顾星沉倒好两杯后,把酒瓶轻放在一旁,抬起眼皮,“我刚回国,各处都不熟。”
高奕接应到领导的眼神,温和的,淡淡的,然后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就放松了许多,涛涛地说起一路景色,所见商机,最后才提了提与许罂的约会。
他见顾星沉温温和和,心生好感,想着对方多年不在国内,刚回来想必也没几个朋友,就多说了些私人话题,娱乐娱乐。刚借了顾星沉的车和许罂约会回来,他自然说这方面比较多。
高奕拿起酒杯和顾星沉碰了一下。
“顾总,你说这许罂什么意思?我经常发消息,她都不回,可我明显觉得她对我还是有点儿意思。”
“要不您给我提点儿建议呗?”
“让我早点抱得美人归啊。”
两排整齐的睫毛如黑羽稍,盖着纯黑的眼睛,顾星沉垂着眼睛很久没说话,再抬起脸来,没有笑,眼睛深沉得可怕。
“如果不介意,我想看看你们聊天记录。”
他看着他,极致的平静,带来的是极致的压迫感。
高奕愣了一下,没想到处事稳重的CEO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如果为难,就算了。”
“不不不,这有啥。”高奕风流烂账多,对这些事看得淡,兄弟间、朋友间聊聊女人没什么大不了。其实,他也早想把顾星沉当成哥们儿处,毕竟年纪相仿。
高奕把手机递过去。
男人修长的手指接过,然后在屏幕微信界面滑动。
大致过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不深入,都是有的没的粗浅话题。暧昧不多。大部分都是高奕主动发过去,那边很久才回。
“昨晚……你没在那边过夜?”
“没,跟人喝了一场酒,凌晨四点直接开过去的,到那儿天都亮了。”
高奕捉摸不透领导意思,只是敏感地感觉到周遭的压迫力渐渐褪去,呼吸顺畅很多。
“不是大问题。”
顾星沉很快把手机还过去,笑了一下:“你少发英文,她就会回你。”
第60章 不亏
最先发现许罂有变化的,是丽莎。
——许罂翻手机的次数变多了,一有空就在电扇前翻微信,嘴角噙着点儿意味深长的笑,像在窥探什么神秘。
中午,剧组人员都在埋头吃盒饭,稍微有点儿咔位的演员都有助理自带营养餐。
许罂的午饭也是自带的,水煮全素。为了减肥为了美,她很肯下功夫。从少女时代就是这样,学习没耐心,打扮自己美美的,耐心不要太好。
身边场工和道具吆吆喝喝走过去,些许喧闹。
小桌子边,丽莎看了一会儿边吃饭边食指戳手机的许罂,欲言又止,很久才忍不住凑过去。
为怕别人听见乱传,又出黑料,丽莎声音压得很低,有点儿鬼鬼祟祟:
“许罂姐,你是不是……恋爱了?”
翠绿的西蓝花被筷子送到红唇间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退出来。
“很明显?”
丽莎害羞地耸肩笑了下:“有一点。”
许罂捏捏她脸蛋,冲她眯了下左眼。“替我保密,嗯?要敢透露给Mason 你的小命儿就不保哦?”
丽莎被弄得有点儿脸红,扭捏了一会儿说:“许罂姐,你连女孩子也不放过吗?你眨眼睛有电。”
许罂就噗嗤笑出来:“放心吧小丫头,姐姐只喜欢男人。”
然后,她又坚定地补充,“斯文英俊的男人。”
“所以对方是个斯文英俊的男人?”
许罂偏着头缓缓点了点,不确定道:“应该是。我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然后丽莎就跟见鬼了一样,盯着许罂目瞪口呆。
没……没见过???
小助理彻底懵了。
许罂昨晚犯困,就没回小海龟讯息直接睡了,刚刚点开微信一看,小海龟凌晨3点发了一条【??】过来,还说一直等回复。
许罂回复了抱歉。
那边几乎秒回,然后又说想来影视城转转、散心,许罂没想就拒了。
然后那边顶头状态是断断续续的“正在输入”,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
许罂预料对方的失落、困扰,可没想到最后收到的却是一个可爱表情,和一个糯糯的【好啊】。
许罂:……
她摸摸下巴。
——呵,原来也是高手。
高奕又发了消息过来,混当没有刚才被拒绝那码尴尬事儿一样,专挑许罂爱听的聊,聊着聊着,话题又扯到了他们CEO身上,琐碎地聊了一些话。
高奕:
【那倒不是】
【好像】
【老大他半工半读】
【本硕四年,学费都自己挣的】
【[大拇指]】
许罂吸着丽莎递过来的冰奶茶,看见这几句惊讶地喉咙噎了一下,手指戳着放桌上的手机屏幕快速打字。
旁边有张钰璐和男一号对戏的声音,她却全听不到,专注着微信。
许罂:
【吹牛】
【留英四年少说一百多万】
【学生怎么挣】
高奕:
【你别忘了我们这类人是干嘛的小姐姐】
【职业玩儿钱】
【不是说说而已】
【我们老大】
【他玩儿女人不行】
【玩儿钱是高手!】
立马放下奶茶,许罂在纸巾上擦掉在杯身上沾染的水珠,拿起手机专心聊天……
许罂:
【他不玩儿女人???】
【基佬??】
高奕:
【我觉得是[坏笑]】
许罂手速越来越快,片场已经乱哄哄开始准备开拍了,不过这一场不是她的,还得一二十分钟。
许罂:【他不喜欢女人?】
高奕风流没节操:
【我觉得他可能连五指姑娘都不玩儿】
【日常系禁欲】
许罂:……——
夜里,和张钰璐和另一个男演员一起约了串回到酒店,已经快12点。
做着面膜,许罂躺在床上玩儿手机。
Mason一个电话敲过来,质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才给照片更个博。她就随手拍了一张照片扔过去,Mason不满意,她直接没理了。娱乐圈混得这么不上心的,大概也只有她吧。
回首这二十六七年,她似乎一直处于快意人生状态。无论是当学渣还是当女明星,随心随性。
就像,这场匪夷所思的暗恋。
抽丝剥茧,一点点去发现那个听说中的男人。
她享受这个过程,有点儿刺激,又有点儿心动。
许罂刷开高奕朋友圈,寻找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
年纪成熟了,这样怦然的少女心许久未曾有,但最近,她竟有些害怕去发现这个被她暗恋的陌生男人。
害怕,怕他并不是她想象里的完美。
害怕,因为越了解,她越发他的个性似乎有些像某个人。
某个,不太愿意想起来的人。
许罂仰躺,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日料店那天的惊鸿一瞥,那个男人斯文清冷的背影:他穿着阿玛尼的西服,个子高,肩很宽,西裤长腿,线条偏硬。
闭着眼睛,许罂用手指轻轻地摩挲自己红唇,缓缓笑出来。
不想那么多了。
就算不跟他谈恋爱,能“约”到一次。
也赚啦。
——那般的,男色啊——
高奕这两天春风满面,同事业不知道他怎么了。
13:25的时候,高奕拿着新能源汽车投资企划案来总裁办找CEO汇报。
“老大,新能源汽车的项目未来肯定不错。政府出台了新政策补贴,舆论热烈。充一次电跑三百公里,而且用电成本也便宜得多。”
男人干净的手指敲击键盘,闻声顾星沉眼皮动了下,看一眼企划案封面,然后重新投入工作。电脑屏幕开着数个页面,有股市,有期货有汇率……他在不同页面转换,看得很快。
等待的时候,高奕渐渐站直了些。
面前这个平静的男人,他越不说话,越有种无形的威严和压迫力。
大约一分钟后,顾星沉才说:“这项目再放放。”
高奕摸不着头脑,“放?”
“嗯。”
“……为什么?”
顾星沉一边快速地分析数据,一边回答他:“不是上策。”
见没得到回应,对方似没明白,顾星沉停下手里工作抬起眼睛。
他白皙窄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用手指背面轻轻扶了下眼睛边缘,调正。
他只有特别忙、需要高度用眼的时候,才会戴眼镜。
“电动汽车一公里7分,燃油汽车一公里7毛。普通家庭用车年油费约一到两万,两年约四万。电动汽车两年更换电池,成本约7万。折合下来,并不节省。所以销售量短期起不来。我们公司成立不久,不适合套入大笔资金在需要漫长成长的行业。就算不亏本金也亏机会成本。不是上策。”
高奕醍醐灌顶,他竟忽略了电池损耗因素。
他忙说明白了,心中暗暗对顾星沉感叹:不愧是高盛出来的,有大局观,也心细如发……
高奕心悦诚服,拿回自己企划案的时候,瞥了眼顾星沉,笑了下: “顾总。多谢您提点!”
“都是工作,用不着谢。”
“我不是说工作。”
高奕扬了扬唇:“现在许罂回我消息了,进展顺利许多,她说想周六来G市。都多亏了您提点,我竟然没发现她是看不懂才不回。”
正在文件上签字的钢笔一顿,笔尖迅速在纸上晕开一个黑点。
“顾总?”
高奕有些奇怪顾星沉的反应。
眼睛在镜片后越来越深,最后归于深沉的宁静,顾星沉钢笔继续签着字。“恭喜你。”
“呵呵,到时候成了请您喝酒。最好的,茅台还是拉菲,随您点!”
高奕兴奋,而后又疑惑,“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她英文不好?”
“猜的。”
高奕出去后,顾星沉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其实,刚才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已经拒绝工作。
顾星沉来到玻璃墙的窗前,外头天气不算好,阴云压压,金融城参差的大厦尖顶刺入云层。
他的心绪,也并不比天气好多少。
九年过去了。
许罂,还是许罂。
美丽,危险,不羁,她脚下踩着无数少男破碎的芳心,高兴时垂怜,不高兴时任你如何为她爱得心痛,她也不会同情你一点。
那天的微信聊天记录,他看过。
显然。
许罂是在耍高奕。
她手段纯熟,暧昧与拒绝运用得恰到其份。长大后的许罂,真是天生的尤物,来搅碎男人心的。
所以。
她来G市。
是找男人约会么……
他们到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想到这儿,忽然觉得好笑。
呵。
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能做什么……
顾星沉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睛明穴,扯开了些白衬衣整齐的领口,让呼吸顺畅一些。
外头起了惊雷,狂风暴雨。
而他的心里,也刮起一些……不应该的危险想法。
顾星沉狠狠蹙了下眉,将那些收敛了去。
他埋头点了根烟,然后,一根接一根。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脸。
Sally 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没人应,以为顾星沉不在,然后推门进来。
结果吓了一跳。
那个干净斯文的男人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坐在沙发,双手肘膝盖,手交叠在眼下,在烟雾缭绕里沉思。
他入了迷,并没有注意到她。他眉头紧锁,阴郁深沉,很有攻击性,有一点……可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