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灿是沈初柠和许屿共同的好友。
算吗？
算吧……
好吧。其实更倾向于是沈初柠的好朋友，因为许屿基本没什么朋友。
别看他现在端的是温和学长风，其实在最初的时候还是个高岭之花。高处不胜寒，几乎高中没几人爱和他讲话。
倒不是孤立什么的，只是那时候和许屿讲十句闲话，也不见得他能回应一句。又是学神，压迫感太强。
而虞灿在后来也只是因为沈初柠，才和许屿有点交集。算得上是朋友，又有点学霸间的惺惺相惜？
但她和沈初柠从小青梅青梅，为人又极其护短。所以她这个“共同好友”的别称，就有点难以定义。
沈初柠打电话给虞灿，让她给给建议。
沈初柠与她的几个好友虽高考完后天各一方，但虞灿成绩好，也同样考上了和许屿一样的京大。
他们三人都在京市。
沈初柠约虞灿在京大附近咖啡厅见面，她打车过去。
虞灿上午满课。
中午下课后，就往校外的约定地点走。
她到的时候，沈初柠正盯着面前凉透的拿铁出神。
“怎么了？”虞灿坐在她对面。服务员随后过来，她便要了杯美式。话闭就看向沈初柠，“你怎么也喝起美式了？不是之前嫌苦？”
沈初柠无精打采：“提神，一晚没睡。”
一抬头，眼底的黑青色暴露无疑。她天生肤色白皙，黑眼圈就更显清晰。
虞灿：“？”
虞灿：“怎么了？”
毕竟沈初柠一直以来都嫌少有烦恼，更别提还会被烦恼缠住。
沈初柠一想起就有点难受，顿时两眼汪汪，跟小狗眼似的看向虞灿：“许屿要和我分手。”
这话一出，简直跟沈初柠说她准备好好学习一样，令人不可置信。
许屿主动提出他要和沈初柠分手？
开什么国际玩笑。
虞灿虽然这样想着，但面色不显。她紧接着问沈初柠到底什么情况。
沈初柠就简单叙述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
虞灿皱着眉。
“意思是你还和那什么小狗不流眼泪联系？我之前不是听说你和许屿保证过，不再和他说话了？”
“我没有主动说……但是我们在一个帮派怎么可能没有交际嘛。我已经很少和他说话了，他平时找我打副本，组队玩的时候我都没有答应。”
“那就是言而无信了。”
“哪有。”沈初柠小声辩驳。
“你觉得0%和x%能相等？”
沈初柠不说话了。
虞灿叹口气：“你和许屿做朋友完全没什么问题。但是当初你说要和他在一起我是不是劝你了？”
“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现在只有你。他爸妈没了，有没有什么亲的兄弟姐妹。亲戚又不是什么好人，之前还害他。以前唯一养的猫依旧是你，我现在都觉得这件事挺奇幻。”
“你说他现在除了你还能有什么人可以交心，甚至说依靠？”
“没有，完全没有。他只有你，但你还和别人搞暧昧。”
沈初柠：“我没有暧昧……”
“没有暧昧？那截图里的早安晚安是不是你那徒弟说的？光是这句话就开始不对劲。明明知道你有男朋友，不懂避嫌，还天天缠着你打本，知三当三也用不着这么明显。我现在都不想看到他，把群消息屏蔽，游戏也都让代练上。还说什么哥哥脾气差，哥哥疑心病，换小三这么说我，我揍不着网络对面的他，我先把我那不懂事的男朋友先扇一顿。你也就欺负欺负许屿喜欢你，行，你上次不听话还和他有联系，现在许屿准备戒断了。”
虞灿一针见血，“沈初柠我告诉你，你现在像什么。你像那个中央空调，这边暖一下，那边暖一下。”
“就说上次许屿生日吧，换我我也气。好端端的，你们二人世界庆祝个生日，蛋糕还没切，他们就说什么临时6v6对抗。那男的还说什么哥哥不会生气吧？纯有病。关键你还真陪他们去了。拜托，你男朋友就在你对面，而且这是生日，其他我估计他能忍，但你知道这对他有什么意义吗？这些年，或者从他爸妈死之后，他的第一个生日还是你帮他庆祝的。然后？毁了？我知道你当时没想这么多，觉得打完可以再过，但许屿可能在想，或许他在你心里比不上你爸妈，甚至我们这群朋友，但是万万没想到连几个陌生人都不及。”
虞灿正想再骂几句的，抬眼就看沈初柠用手背揉着眼睛，擦出眼泪。心里的那股火便发不出来了，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哭什么？赶紧擦擦脸。”
“我好像对许屿真的好差，我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
虞灿叹口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小学学的吧？还初中？反正我们从小就听过。”
“你想想看如果许屿身边一直有女生在他旁边哥哥长哥哥短的，你开不开心？”
沈初柠摇摇头。
“那不就对了？去道个歉，把他哄好，以你的能力哄个人还不轻轻松松。然后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去留交给他处置，或者你提前表忠心。他总这样患得患失早晚得疯，所以现在才及时止损，可能也不是为了止损。反正你当初答应和他在一起了，肯定逃不了的。”
——
沈初柠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和以前一样编辑了一大段道歉小作文，纯手工不摘抄，深度分析自己的问题并保证绝不再犯，发送给许屿。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在他那信誉度已经为0的原因，直到半夜，对方也没有给她回任何信息。
许屿在京市基本都是围着沈初柠转的。
他把她写入自己的人生计划里，以至于一直很忙。忙着赚钱，也没什么时间来认识新的同学，更别提交朋友。
他没什么朋友。所以除了联系许屿本人，沈初柠根本找不到他人。
哪怕他们相隔不远，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彼此之间的学校也只有十分钟车程的距离。
但方法总比困难多，还好之前沈初柠记了许屿的课表。
许屿总要上课，隔天他下午就有节专业课。沈初柠准备去他教室找他。
京大是国内最顶尖学府，平时慕名而来的游客很多，学校限制少。作为外校人，沈初柠只要办张临时通行证，也能随意进出。
沈初柠提前去的，毕竟为了彰显自己诚恳的态度，这是必不可少。
她本来想要坐前排位置，这样方便许屿看见自己。但没想到京大学生极为好学，沈初柠去的时候前面几乎都被挤满。
她只好坐在中间，见许屿还没来，顺道帮他占了个位。
他大概真的很忙。
许屿是铃声快要敲响的时候才到的。
沈初柠本来想和他招手，但随即就看见他身边还跟了个气质很好的女生。
女生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抱着几本书，正侧头和许屿说着什么。许屿微微颔首，神情专注。
他们直接路过沈初柠这边，去了后排空位。没有注意到沈初柠。
“同学，请问你旁边有人吗？”
沈初柠从失落中回过神来，“没有……”
女生就在她旁边坐下。
她看了眼讲台：“还好赶上了，张教授的课巨严，迟到还要扣平时分的。”
沈初柠胡乱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后排。许屿正低头和身边的女生讨论着什么，女生微微侧头，发丝轻轻擦过他的手臂。
沈初柠一节课听得不算认真，但也没当着老师面玩手机。全然神游天外，要么写着道歉内容，之后默背，等下课找到许屿，尽量把那些词一次性全部说对。
但显然不尽人意。她发现许屿似乎一直跟那个女生待一起，那是谁？同学，朋友，还是……
沈初柠有点气馁，她发现好像真的对许屿的关心不够多。
直到下课铃起，沈初柠赶紧收拾东西站起身。但她回头发现许屿已经和那个女生离开了，教室里没有他们的身影。
她匆匆挤过人群出门，还好他们也才离开不远。
但沈初柠似乎有点失去了靠近的勇气。
大抵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诚然，她已经到竭的部分，一时间，她只敢跟在他们背后走。
许屿和那个女生并肩从教学楼走在林荫道上，她的裙摆在微风里轻轻飘动，偶尔侧头说话时，眉眼弯弯的样子格外温柔。
在沈初柠的视角里，清冷高智学长和温柔学霸学姐的搭配，比起她，似乎看起来的确更为相配一点。这一想法，让沈初柠一时间觉得有些挫败 。
她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显然能靠近许屿的，总不能是什么陌生人。
他俩走向校门口，让沈初柠一度以为是想一起回家。好在许屿和那个女生在校外的一道分叉口分道扬镳，才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沈初柠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跟上了许屿的方向。
总要知道许屿现在住在哪。
穿过两条街，拐进一个安静的小区。最后沈初柠跟着许屿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就像在高中时第一次去许屿叔叔婶婶的家时，发现原来宜城还有那么破旧的地方。
而这一次沈初柠又微微有些震惊，原来作为首都的京市也有这么老旧的居民楼。
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暗沉的红砖。楼道昏暗，铁制的扶手锈迹斑斑。声控灯反应迟钝，需要用力跺脚后才勉强亮起，还时不时发出滋滋电流声。
为什么要住在这？
许屿很缺钱吗？
沈初柠不知道。
不过在京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在大学附近买房估计是已经把他身上所有的积蓄所耗光。
沈初柠和许屿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就是许屿全款买下的。
三居室，离沈初柠的学校更近点。
一开始许屿是租，后面他赚的钱多了，就直接买了下来。具体多少钱沈初柠也不知道，但毕竟是京市，总归是不便宜的。
风格是按照沈初柠喜欢的样子装修。
有些时候，沈初柠觉得许屿管她管的很厉害，甚至连她挑食都要管，有时候又觉得许屿对她很纵容，无论做什么全凭她心意。
沈初柠自己就很有钱，自始至终。
之前见许屿总是很忙的科研，赚钱，有时候连觉都睡不了几小时。
她想过要帮许屿承担生活上的开支，以另一种方式付她的“房租”。
从付下一年的物业费到最开始每次去超市又或者吃饭都抢着买单。
但似乎许屿对她的这种行为并不会感到轻松，甚至沈初柠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
沈初柠挺不明白许屿那时的想法，钱花花你的，再花花我的，她觉得没什么问题。
本来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白，沈初柠真的看不出许屿情绪低落的原因。她找好朋友们帮助，在群里征集一下他们的想法。
平时不太发言的申逸明在小群里说：
[可能是因为想养公主吧。]
沈初柠抱着膝盖坐在许屿家门口回忆。
她没敢敲门，准备把腹稿再精进精进，一举成功。
隔壁大妈打开门，提着垃圾袋路过，疑惑地打量着她：“小姑娘，你坐这儿干啥呢？找小许的？”
沈初柠慌忙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阿姨好。”
大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小许那个女朋友啊？”
沈初柠正打算开口，忽的，身侧的铁门却从里面被拉开。
许屿站在门口，已经换了套家居服。见到沈初柠，他眉头微微蹙了蹙，“有事吗？”
“我……”沈初柠嗓子突然发干，发不出声音。之前背的东西全部忘光，脑子一片空白。
“许屿，你要先回去住吗？”沈初柠怕因为她的存在许屿会拒绝，她解释：“毕竟是你买的房子。如果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提前搬走的。”
话音落下，楼道里陷入一片寂静。
刚刚和沈初柠打招呼的大妈在许屿开门的时候，就拎着垃圾袋下了楼。
许屿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来与刚刚的区别。
“不需要。”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沈初柠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可是这里太……”
关门声骤然响起。
毫不留情地截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那扇漆皮剥落的旧铁门在她面前重重合拢，带起一阵冷风，扑在她脸上。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沈初柠僵在原地，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板。
好冷漠。她想。
——
沈初柠突然就想起了从前在高中时。
许屿给沈初柠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