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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木兮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六十一章 原谅


    高晏摆手:“再说吧, 到时再说。”


    王行:“现在就可以说, 多一天少一天有什么区别?”


    高晏郑重点头:“有。”


    王行愣了下:“有什么区别?”难道还不能泄露出去?


    高晏扬起笑脸:“逗你们玩。”


    王行:“……”无奈的抹了把脸:“好吧,明天见。”


    高晏:“再见,不过王哥还是先别说出去吧,这事儿我得再研究研究。”


    王行:“行吧。”


    他目送王行和赵回音离开陈青山的宅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关键的两点, 镇民真正的执念以及如何解决玩家困境。


    倒还真不是他故意吊着王行等人的胃口, 而是那个小道具并一定能真的解决眼下的玩家困境, 只是想着试一下而已。


    如果那道具的效果不如他所料想的那样, 或者地藏留下的那个道具无法破解, 那就还需要另外想办法。


    送完王行和赵回音,高晏三人往回走,菊里花铃忽然开口问:“你有多少把握能解决玩家困境?”


    高晏:“没把握。”


    菊里花铃惊讶:“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高晏耸肩:“我确实没有把握,因为那个道具我至今也没有用过, 真正的效果……不确定。”


    菊里花铃眯起眼睛:“我总觉得就算那个道具没有效果,你也该有后招。”


    高晏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 我还有褚哥!”


    褚碎璧还在外面等着他呢, 如果六天时间过去,现实中的时间就会继续流逝, 超过时间,褚碎璧就会发现不对劲。


    褚碎璧进来了,这中级场就困不住玩家。


    菊里花铃:……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金大腿。


    高晏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没有我和褚哥,花铃你也有办法离开的吧。”他看向菊里花铃,目光有着了然和洞察:“我能猜到的, 你也可以猜到。而你拥有的道具比我多,你获取信息的渠道也比我多。”


    闻言,俞小杰一个激灵抬起头来震惊说道:“什么?!花铃都知道?难道就我一个人是弱鸡?”他以为菊里花铃跟他一样是只弱鸡呢。


    菊里花铃谦虚:“你独自美丽就好。”别扯上她。


    高晏目光很诧异:“你到现在才发现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不管过去多久,俞小杰的自信依然无人能及。


    俞小杰崩溃地控诉:“我怎么知道?!花铃她一直没怎么说话,而且私底下问我问题,她明明表现得很不懂!”


    高晏:“那是因为人家不清楚闽都一带的民间传说,但是在不熟悉民间传说的情况下,她知道的信息比你还多。”


    菊里花铃斟酌了一下,安慰他:“其实我比不上长姐、高晏、褚老、褚……褚碎璧以及很多玩家,包括上个游戏场的谢三秋,所以相比起来我也没那么厉害。”


    俞小杰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举的例子是多厉害的大佬。


    高晏轻声说道:“虽然其他方面处于劣势,但你的运气好像一直很好。”


    闻言,菊里花铃略诧异,相比起高晏和俞小杰的熟稔程度,她跟俞小杰其实不太熟,所以不知道俞小杰的好运气。


    俞小杰疑惑说道:“我哪有好运气?”


    高晏瞥了他一眼:“你没有发现而已。”


    其实以俞小杰的实力,他真的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过初级场,几乎每个游戏场都靠别人带着他走过来。


    高晏跟他共同待过三个游戏场,后来在现实中深交后,曾听过唐则以及俞小杰本人提过在后面的游戏场里的经历。


    他意外的发现俞小杰从未遇到过危险,最大的危险也不过是直面鬼怪,但很快就脱险。


    要么正好碰到其他玩家把鬼怪注意力拉过去,要么是远远地撞见鬼怪却没有被发现。


    有时候,一个游戏场下来,他甚至连boss的面都没见过。


    譬如游菩萨中级场,俞小杰第一天就落在青山宫,但是正好在庙祝的指引下躲进庙里。


    夜晚看到外面群鬼乱舞,他躲在神明庇佑的青山宫里却安然无恙。


    第一个中级场,俞小杰跟唐则落在不同游戏场,结果第二天就那么巧合的撞见高晏。


    所以,俞小杰运气是真的好,但不是好得引人注意的那种逆天运气,可是恰好能够保护他。


    高晏没就这话题继续说下去,而俞小杰琢磨半晌也闹不明白,干脆抛到脑后不去想,反正他没觉得自己好运,因为从小到大买彩票就没中过!


    俞小杰转回到正题:“花铃也有办法通关吗?”


    菊里花铃沉默良久,斩钉截铁:“有。”


    她有。


    身为传世家族的神巫女,她拥有很多保命道具,那些道具是家族中很多没能走出游戏场的巫女给予她的,但更多道具来自于她的长姐。


    菊里花铃的长姐,那个百年来最为出色的神巫女,在游戏场搜刮了很多道具赠予家族中的小辈,而那些小辈的年纪或许比她还要大上十来岁。


    那些道具救了很多人的命,也多次救了菊里花铃。


    菊里花铃直视高晏:“如果你没有办法通关,我会拿出道具救……你们。”


    俞小杰: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菊里花铃在说‘你们’的时候迟疑了!


    高晏突然笑了下:“多谢。”


    菊里花铃摇头:“高晏,我本身没有要害你的意愿。所有的设计和欺骗只有一个目的,将你拉进游戏场也出于我的私心。我的长姐推测出她和你有因果,但她没想过害你。那尊观音像是我擅自主张,送到你面前。”


    停顿片刻,菊里花铃说道:“但是如果观音像没有选中你的话,我的做法没有用处。高晏,你是被选中的人。”


    高晏:“没有你的观音像,至少我有一定的概率不会被拉进垃圾游戏场。确实没有你也有其他人,所以就算不是你,我也会对其他害我的人锱铢必较。”


    所以高晏不会同意菊里花铃的请求,否则就对不起糊里糊涂被拽进神明游戏场的自己。


    “抱歉。”菊里花铃真诚地道歉。


    高晏:“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坚持我的做法。”


    菊里花铃沉默,她能明白高晏的坚持,换做是她,说不定早就想尽办法弄死害她进游戏场的人。


    话题有点沉重啊。


    俞小杰看着两人,如是想着,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吸引注意:“话说回来,你们都知道镇民真正的执念吗?”


    菊里花铃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此保持沉默。


    高晏便开口解答他的疑惑:“原谅。”


    俞小杰:“啊?”


    高晏:“镇民真正的执念是祈求原谅。”


    俞小杰:“祈求神明的原谅?他们意识到生前的错误,所以死后想要获得神明的原谅的意思?”


    高晏:“是。”


    俞小杰抓耳挠腮,半晌才憋出一句:“可看不出来哈。挺闷骚。”


    一行人往前走,高晏和菊里花铃都没再说话,俞小杰本来想等他们再继续说下去的,但见他们都不说了才悻悻然吐槽:“既然意识到生前的错误,为什么死后还做相同的事情?”


    俞小杰碎碎念,越说越不忿:“这也太奇怪了吧!生前贪婪,见死不救只为了壮大阴公庙的力量。死了终于意识到错误了,好嘛,好事一件。但他们偏听偏信那个什么密宗地藏的玩家,改信仰菩萨就算了,知道玩家的人皮可以替代‘纸’之后就欺骗玩家、诱导玩家去阴公庙和义庄,让他们被害死。”


    “这做法就不像是意识到错的样子啊,还有神明……青山王和那七只塔骨,为公正而不插手因果,确实做得对。后来又为了助镇民消执念、入轮回,甘愿陨落,挺让人感动,但是他们也漠视玩家生命啊。既然在镇子里住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打开天窗说亮话,面对面谈一谈?”


    “镇民也真是,就不能敲个门进来喝杯茶聊一聊?隔着条街,都把自己当牛郎织女吗?太别扭了吧!”


    俞小杰疯狂吐槽,颇感不解。


    高晏:“所以一开始不是没有玩家死亡吗?”


    俞小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高晏指的是第一批玩家,王行提到过他们那一批玩家如果没有地藏暗中搞破坏,其实本来就没有玩家死亡。


    高晏:“低阶鬼魂,尤其是执念入妄的鬼魂更加没有善恶观,它们很容易被诱导,因为本来就偏执。偏执者,不能以常理揣度,更不能用人的善恶观、正常智商去思考它们的言行,没有必要。”


    “我们也不是评判它们功过、因果的神明,我们只是玩家。”


    “神明、鬼怪跟玩家处于对立面,青山王是boss,他仅仅是漠视而没有坑杀玩家就已经很好了。一个中阶神明和七个低阶陨落的神明,真要坑杀起玩家来,八十五个玩家还活得到现在?陈青山说的话固然冷漠,但不无道理,玩家要得到神明的位子,要取缔旧日神明就必须付出代价,而生命是最容易被收割的东西。”


    高晏很冷静,非常冷静地阐述:“当初地藏故意留下谎言坑害后来的玩家,你猜其中有没有狗比游戏的手笔?”


    俞小杰绷紧了脸:“即使没有狗比游戏的手笔,应该也有它的推波助澜。”


    高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你总算能看透狗比游戏的本质了。”


    俞小杰挺高兴的接受了这句称赞。


    镇民后悔当初对外乡人见死不救的作为,神明也有所后悔,他们都幡然悔悟。


    但他们的悔悟跟玩家没有关系,因为立场敌对的关系,鬼怪和神明会无端对玩家产生敌意。


    游戏场等级越高,敌意就会越明显。


    譬如万婴骸坑初级场,等级不高,再加上阿苏罗影响,所以婴灵们对高晏表示了亲近,也没有故意伤害玩家。


    再比如观落阴初级场,因房东是高等级游戏场的boss,所以一见面他就对玩家充满敌意,甚至是吃玩家。


    不过也是因为初级场的限制,房东的恶意其实还没有达到60的数值。等到高级场不幸再遇见,那恶意值最少也会是60的级别。


    俞小杰似懂非懂,看样子是打算回去后再仔细思考。


    送走菊里花铃,俞小杰才敢说回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我之前觉得她偏执,居然想要复活一个死去十年的人。但是想想要是唐则出事,而有办法可以复活他,我可能……不,是绝对会用尽手段复活他。”


    “我知道。”


    高晏不是不懂,如果重要到超过生命的人意外死亡,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想尽办法和手段去复活重要的人。


    但他不是菊里花铃,而恰好菊里花铃算计的人是他。


    俞小杰:“理解归理解,但她想要算计的人是我朋友啊。我想了想,还是跟你比较熟,所以站你这边了。不过,她很看重你的命,态度跟在晋级场的时候感觉也不太一样。这个游戏场里,她处处维护你,比较危险的环境下,她还会抽空注意你的安危,有几次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要出手救你……她非常在意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暧昧,但在场两人都知道这话并不涉及情愫。


    俞小杰皱眉苦想片刻,阖掌说道:“反正以她的偏执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要是没有这事儿,我觉得她是真挺厉害一小姑娘。就是吧,性格有点奇怪,晋级场的时候感觉有点自傲、自负,还有点精神不正常。这个中级场又觉得她很安静、沉稳、聪明,脾气很好,有时候突然害羞,高冷反差是挺萌的。她默默跟在我们旁边,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一针见血的。”


    “可能刚开始相处觉得她是个文静的小姑娘,而晋级场时的印象是因为不了解。不过我一直偷偷关注她,发现她的安静其实更多是冷静、漠然。在阴公庙的时候,我其实有注意到她袖口里的黑猫吞吃掉义庄恶魂的头颅。那时候,菊里花铃的表情很冷漠。”


    仿佛式神吞噬恶魂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高晏轻声说道:“她可能在摸寻我们的喜好,什么样的性格容易获取好感,她在试探,然后模仿、学习。”


    俞小杰:“就为了让你救她长姐?”


    高晏摇头:“或许她没有自己的性格。”


    有一些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性格,或者把本性抹杀,然后扮演着一个个人们会喜欢的性格,然后获取好感。


    菊里花铃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


    高晏:“无所谓,反正目前来说,她不仅不会伤害我,而且还会拼命保护我。”


    等到菊里花铃露出獠牙的时候,他也不会束手就擒。不过,是否对立还未可知。


    “睡吧。”


    俞小杰便不多加思虑,翻身上床不到一秒就打呼噜。


    高晏:“……”


    老实说,这倒头一秒入睡的功夫他是羡慕的。


    唉。高晏叹口气,今晚又是想着褚碎璧入睡的一夜。


    第二天,游戏场的第五天。


    王行和赵回音在他们的老破宅子里跟另外的八十五个玩家商讨,这厢,陈青山他们把高晏拉进屋里不知商讨了什么,总之最终是脸色复杂的送他出来。


    最重要的是陈青山等人同意借出塔骨。


    王行得知此事后的反应:“但是游神会的时候,那些塔骨会陆续发生意外,扮演塔骨的玩家也会死亡。”


    按照镇民生前的记忆,那些套上塔骨参加游神会的玩家确实会发生各种意外死亡。


    高晏:“哦,没事。反正不用玩家套上塔骨去参加游神会。”


    王行:“难道是镇民?他们终于开诚布公面对面谈了?”


    “想多。”高晏说道:“塔骨本来就代表着神明,既然有神明附身塔骨身上,那就让它们去参加游神会好了。”


    高晏负手散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眼角余光瞥着隔壁整条街门窗紧闭的楼阁,继续说道:“他们双方之间的破事儿,关玩家屁事?见面就能说清楚的事情,结果非要憋着,搞到整个镇子被执念困了几十上百年,最后还误入歧途,跑傻逼游戏手底下干活。被坑死就算了,还要坑玩家。”


    王行:“……您这样骂不怕神明记恨?”


    “他记不记都不妨碍我有朝一日杀了他。”


    而且他已经在游戏黑名单了,加密封红条的那种。


    王行想了想,觉得高晏说得对,于是日后但凡提及游戏和神明,他都会在前面加个修饰词。


    高晏:“当初,地藏就是在青山宫动的手脚?”


    王行:“应该是。我们当时已经感觉到要离开了,但是突然切断联系,所以他肯定是在青山宫动的手脚。”


    游神会最后一个环节,地点就在青山宫。


    高晏‘哦’了一声,表示已明白。


    他逛遍了青山镇的庙宇,大小神明都认了个遍,顺道成功把之前青山宫庙祝赠予他的那把线香都用光了。


    因为每到一个庙宇、看见一个香炉就都要插上线香,言之供奉,却也不见多诚心的信仰。


    高晏脚程快,体力也非常人能比,但是走遍了整个青山镇不同方向的庙宇后,脚底板还是有些酸痛的。


    于是回到宅邸,双脚泡着热水,一边跟其他人瞎磕,一边等待第六天的到来。


    夜幕降临,整座青山镇死寂如空城,风吹过,云层散开,露出颇为黯淡的月。


    惨白而微弱的月光投照在青山镇这片土地上,黑猫跳过墙角,陡然弓起身体发出凄厉的嘶鸣。


    没有昆虫鸣叫,没有喁喁私语,这座城镇展露着她死气沉沉的一面。


    长长的巷道里,街头、墙角上,玩家们安静等待,不发一语。


    没有多时就有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锣鼓唢呐长鸣,显示出一种安静的、没有生气的热闹。


    紧接着,一两个人率先映入眼帘,接着是一长排,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老人青年人,走在最前头的他们有些挑担着神像,有些高举着回避牌,还有些则捧着诡异的纸扎金银。


    人很多,锣鼓唢呐穿透力很强。但是热闹的乐器声响之下没有欢笑声、脚步声,那是空泛的热闹。


    俞小杰蹲在墙头上点评:“还能看出盛会的影子。”


    人群逐渐靠近了,排成看不见尾巴的长龙,他们注意到玩家的身影,骤然停下来,锣鼓唢呐鸣声戛然而止。


    双方冷漠地互相对视,没有敌意,却有无声的硝烟弥漫在空中。


    鬼魂跟玩家,犹如猎人与猎物,有时双方身份互换,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对彼此的敌意。


    王行和赵回音有些紧张:“会不会开战?”


    人群无声地逼近,直到站在墙头上的玩家低头就能看见,而底下的镇民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玩家的脚踝。


    玩家的一颗心提起来,他们并不想真的跟青山镇镇民开战。


    玩家有九十个,可是青山镇镇民足有三万多!


    高晏回头看向身后的庭院,陈青山领着身后的七只塔骨安静地与他对视。沉默两秒,高晏:“开门吧。”


    王行愣了下,也回头看到陈青山他们,于是赶紧吩咐守在门口的玩家:“开门。”


    玩家打开门,门外是执迷入妄的镇民,门内是心中有悔的神明,他们无声地对视,谁也没有动作。


    高晏:“门都帮你们亲自打开了,还不出去?”


    陈青山回神,瞪了眼高晏,领着七只塔骨踏出宅邸的门,门外的镇民齐齐后退,齐刷刷直视着陈青山和七只塔骨。


    塔骨融入人群中,陈青山也走了进去。


    下一刻,锣鼓唢呐再次奏响,仍旧是诡异渗人,但似乎多了丝得偿所愿的喜悦。


    高晏摇头:“感觉自己撮合了一对错过彼此但仍心系对方可是各自别扭不肯向前走一步的情侣。”紧接着,他又向旁边的俞小杰说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嫁女儿?”


    俞小杰嗓音洪亮:“像!!”


    我他妈——陈青山差点脚滑摔倒,回头怒瞪着污蔑他的高晏,没来得及发泄愤怒就被人群簇拥着向前走。


    人群浩荡拥挤,走了好几个小时,这条长龙竟然还没有到尽头。


    王行:“青山镇大概有三万多人。”


    三万多的人口数目在当时的年代,算得上是个规模很大的城镇,可见经济发展本该不错,又有天然的地理环境保护。虽陆路不够方便,却还有水路可供选择。


    谁知正是水路飘来的浮尸,一时好心供起的阴公庙,到最后‘有求必应’四个字困住镇民贪婪的欲望。


    谁又能想到,最开始出于仁慈善心,后面竟会扭曲成恶欲?


    菊里花铃:“人心莫测。”


    “的确人心莫测。”高晏赞同:“但是值得赔上三万多条人命吗?”


    俞小杰耿直回答:“不值得。”他直接跳下去,落在青石街道上附着高晏的话说:“最开始是溺水死后的浮尸,到了后来才是镇民的见死不救。‘有求必应’是因果,见死不救是因果,贪婪无度又能贪婪到哪里去?就像义庄恶魂的贪婪也只是许愿要造纸的秘方,之后材料、手工、销售一应承担,可还是付出一家七口的命。”


    “三万多条人命,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到阴公庙求过的?又有多少人是真见死不救?剩下多少人是无辜,只不过住在青山镇所以就被因果缠上去,最终死于瘟疫。”


    俞小杰边走边对着高墙上的高晏说道:“晏哥你最早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弄不明白,因果债需要付出那么重的代价吗?三万条人命,还一个因果,这规则没有错吗?”


    高晏:“错了。”


    俞小杰:“没错——啊?什么?”


    他顿时停下脚步,因此差点被身后的镇民撞倒,于是赶紧侧开身体让路,顺道惊愕的看向高晏:“晏哥你也觉得规则错了?”


    高晏:“规则没有错,是因果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线香跟佛香区别开。


    青山宫庙祝用一把线香跟高晏换他的一根佛香。


    高晏在游戏场里比较常使用的是线香而不是重要道具的佛香。


    第六十二章 游神会


    跟随在人群中慢悠悠走路, 但黑猫落在高晏身后因此对于二人言谈一清二楚的菊里花铃闻言, 眼中微微露出诧异:因果怎么会错?


    “因果怎么会错?”俞小杰疑惑询问。


    高晏:“神明体系乱了,因果失去公正,所以错了。”


    但是公正的规则依旧没有错,错的是引发公正规则判决的因果。


    昨天中午,高晏跟陈青山密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的他, 却有一点不明——青山镇的神明因何而悔?


    若无愧于心, 为什么要悔?


    高晏可以理解神明因公正而不插手青山镇和阴公庙的因果, 也能明白神明主动陨落就为了庇佑已没有因果纠缠的青山镇。


    但是, 为什么心中有悔?


    不插手因果是神明应有的公正,陈青山心中的悔不来自于此。


    高晏问出自己的疑惑,陈青山告诉他,因果错了, 而听从错误的因果而秉执公平不予以庇佑的他们其实也做错了。


    这才是神明心中真正的悔。


    青山镇全体三万多镇民,其中绝大多部分沾染到的因本不需要以惨烈的结果收尾。


    高晏双手插兜, 双脚轻盈而稳定的走过墙头, 随着人流朝青山镇各个神庙走去。黑猫甩着尾巴跟在他身后,不过半时又跳了下去, 落在菊里花铃的肩膀上。


    菊里花铃追上去询问:“因果为什么会错?它应该公正严明,如同规则一样不可更改,不可逆转。”


    高晏:“那是以前的因果算法,现在不是了。”


    点到即止就好,多余的话, 他就不说了。


    感觉透露太多,狗比神明会暗搓搓降个天雷劈死他。


    俞小杰没入人流,追上了菊里花铃,说下一句:“末法时代,神明陨落,因果秩序自然也会随之颠倒混乱。”


    其他玩家或者学着高晏那样在墙头上慢悠悠走着,或者融入人流中参与游神会,有的则抢先一步跑到队伍最前面,想看看事情的发展。


    但游神会用一种安静与热闹并存的方式,有秩序的走下去。这一场游神会,青山镇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可能过程已经不重要,所以每个人的脚程都很快。


    天光微亮的时候,他们来到女姑庙,将庙里的女姑神像抬了出来,走到门槛的时候绳索忽然断裂,但女姑塔骨走了出来,将神像背起来走出庙门。


    女姑庙的道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具女姑塔骨背着神像,一步又一步,没有一丝颠簸的走出来,走到人群里。


    人们看着他,直勾勾地盯着,同样面无表情。


    人群寂静无声,万千双眼睛盯着女姑塔骨,主动分开,让女姑塔骨回到队列里。


    玩家们见到这一幕,还远在另一条街的高晏等人听到抱回来的消息,王行和赵回音唏嘘不已。


    赵回音:“这是第一个步骤,抬神像,过庙门。以前扮演女姑的塔骨被神像砸成肉泥,神明在拒绝庇佑镇民。”


    那是重演镇民生前最后一次游神会的场景,而这次,由女姑背负起自己的神像,走入人群中,担起庇佑万民的责任。


    俞小杰动容:“以佑万民为责,不枉民众的信仰和供奉。”


    人群向下一个庙宇走去,每一只塔骨都背负着自己的神像沉默前行,那些曾经被神像砸死、摔断脖子而死亡的情况也都重演了一遍,但意外来临的一刻,却都巧合的化险为夷。


    仿佛冥冥之中,神明在注视,神明在庇佑。


    当进行到第四只塔骨的时候,高晏停下追随的脚步,转而同其他人说他要去青山宫。


    青山宫是最终的目的地,他提前到那里等待,现在已经没有多大耐心继续这个游戏场,高晏想离开了。


    俞小杰和菊里花铃也都跟着高晏去青山宫,王行和赵回音继续跟随人群。


    高晏在青山宫大殿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侧头仰望着青山王神像。俞小杰在庙门口眺望,菊里花铃则靠在绯红色的大门旁抚摸着黑猫,而她眼里还能看到放出去的蝴蝶带来的信息。


    大概是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日上中天,游神的队伍由远及近,热闹喧嚣。


    俞小杰跑回来大喊:“到了到了!游神会的队伍到了,正在点火。”


    高晏收回目光,转过头来,回应了声但没起身,单手撑着脸颊,继续盘腿坐在蒲团上。


    青山宫的广场很宽大,平时作为道场、祭天台,现在下面挤满了人,正同时点燃六盘炮仗,鞭炮齐鸣造成震耳欲聋的响动。


    但那声响经过人群,穿过广场和庙门,到了大殿内的时候已经被削弱成十分之一。


    菊里花铃:“他们开始点火堆了。”


    高晏没动:“哦。”


    随着炮仗点燃,火堆也燃烧起来,众人在等待,等着火光冲天过后再熄灭,将一切易燃之物全都燃烧干净,代表着焚烧天地间所有的污秽。


    整整焚烧了两个小时,但没人感到不耐烦,玩家已经习惯了最后的步骤,他们紧张又期待的盯着火堆,直到火堆熄灭。


    火堆熄灭了。


    靠得很近的玩家感到一股热浪铺面而来,透过熄灭的火堆看向大殿,发现空气竟是扭曲了。再定睛一看,原来不是空气扭曲,而是火堆的高温扭曲了空气。


    火堆里的高温,大概也会焚烧掉很多东西吧。


    更何况是由普通竹骨和衣服所制造的塔骨,在那样的高温之下,根本就过不去。


    高晏喃喃自语:“以前的火堆是做样子,火势不大,温度不高,普通的竹骨和衣服穿过去也不会有事,而且有神明保佑,没出过意外。”


    后来火势冲天,温度高得连空气都扭曲,再能防火的塔骨走进去也会瞬间融化。


    女姑走在最前面,后面六只塔骨排在她身后,它们齐齐踏进火堆,高温触及塔骨的衣角立刻便有火舌蹿上来,较为幸运的是火势还不大。


    镇民和玩家都紧紧盯着眼前这一幕,镇民的心情如何,玩家不知道,但他们肯定是提吊到嗓子眼。


    塔骨走到火堆中央,火势陡然增大,如泼了油猛地一下蹿到两层楼的高度。火势包围住塔骨,而他们走不出来,火堆太大了。


    七只塔骨也没有走出来,他们就站在火堆中央,任凭火势汹汹,他们只默默注视镇民。


    玩家们低咒几声,颇为失落。


    他们觉得又失败了。


    镇民们原本静伫原地,冷眼看着塔骨被火势包围,却又突然间行动,他们向前走,每个人跨出的脚步大小不一,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坚定。


    心中执念,促使他们坚定前行,无所畏惧的跨入火堆中,火舌撕咬着他们,火势如恶龙变得更加凶残。可是越来越多的镇民淌进火堆,而火势却越来越大,大得仿佛整个青山宫、整个青山镇将要淹没在火海里。


    俞小杰愕然不已:“他们在干嘛?”


    菊里花铃走到他身后,眺望底下的火海:“庇佑彼此。神明庇佑民众,民众也奋不顾身救他们。”


    俞小杰:“不是吧……不是说镇民信仰的是菩萨吗?原来还是青山镇的神明啊。”


    菊里花铃:“信仰菩萨也只是因为那个虚假的菩萨欺骗了他们,菩萨欺骗他们可以得到神明的原谅。所以,执念越深,信仰越多,但也越脆弱,一击即碎。”


    俞小杰喃喃说道:“真奇怪啊……”


    为什么会那么相信神明呢?为什么彼此愿意相互庇佑?


    神明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几万年以前,被完全隔绝封闭的世界板块不约而同出现神明的足迹。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完善,神明的身影愈发完善、清晰,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神明曾发展到顶峰,甚至有过神权至上的时代。


    不约而同诞生的神明文化和相似的神明体系,同样在人类社会中扮演着庇佑者的身份。


    后来,在同一个时间段,神明面临着末日黄昏。


    神明存在的意义——高晏也在思考,或者说几乎每个玩家都曾思考并试图挖掘出答案。


    但至少目前来说,它没有答案。


    除非到了新旧神明交替的时候,或许答案自己就会出来。


    俞小杰:“我们要去扑灭火堆吗?”


    菊里花铃回头高声问着殿内的高晏:“你要插手吗?”


    高晏扬声回答:“不!”


    那吞噬神明和民众的火海是他们因执念而起的因果,解开因果需要他们自己去努力,玩家插手起不了多大的用处。


    此时,陈青山也跨入火海,意图以神明之尊挽救治下子民。


    可他忘了,他已经是陨落的神明。


    玩家们望着青山镇镇民前仆后继涌入火海意图抱起那些塔骨逃出去,可是一踏入火海立刻被焚烧起来,后来陈青山加入,跟七只塔骨合力将烈火引到自己身上。


    熊熊火海中,原本被燃烧的镇民们却没有灰飞烟灭,反倒是塔骨和陈青山的身影逐渐虚化。


    那些扭曲可怕的塔骨却有着高大的身影,坚不可摧庇佑着治下百姓。


    陈青山于烈火中,深深凝望扑上来的镇民:“神明未曾抛弃过他们的子民。”


    “因果已了,何不放下执念?”


    “该走了!”


    “青山镇已经消亡了,青山镇的人已经死了,神明也都陨落了,一切应该归于尘土。”


    “但是,我们与你们同在。”


    “神明永远与你们同在。”


    ……


    镇民们涌入火海,但已经停止抢救神明的动作,他们行为很迟缓,似乎要考虑很久才能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信仰神明。


    虽曾迷惘过,但至始至终,信仰之心不变。


    玩家们思绪复杂,心情也很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有玩家提议要不救火,但王行阻止了他们:“不该玩家插手,旁观就行。”


    今天之后,青山镇就将要长眠于尘土之下了。


    大殿之内,高晏端详着青山灵安尊王的神像,用在‘观落阴’游戏场里获得的佛香,点燃三根,供奉青山灵安尊王。


    俞小杰说青山王漠视玩家性命,实际上以其神明和boss的身份来来说,没有落井下石坑害玩家已经算得上仁慈厚道了。


    作为青山王、城隍爷,他跟其他地方神明其实尽到了本分。


    应该持有公正时,未曾私心破坏浩浩正气,没有打破因果相抵的公平规则。


    应当保有慈悲时,毅然舍下神明的位份,主动陨落,成为这场厮杀游戏里的棋子,却又没有因此迷失本性,滥杀无辜。


    为维持公正而不悔,也为不能庇佑子民而心中有悔。


    青山王明善恶、察是非,除恶鬼凶神,护一方百姓,确实当得城隍二字。


    高晏举佛香过头顶,三跪九叩:“我敬青山,当得城隍,公正仁慈。”


    十二字,字字千钧。千钧一落,山河浩荡。


    整座青山镇在一刹那似天摇地动了一瞬,环抱着的高山、盘旋着的江河在刹那之间活了过来,似有一股浩瀚的力量荡涤开来,震得天地一动。


    俞小杰握住栏杆,稳住身形:“怎么回事?”


    菊里花铃在即将摔倒的瞬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式神抱住,稳住身形后,冷静说道:“青山镇的神明,活了。”


    已有百年多不曾接受过供奉的青山镇神明,青山灵安尊王获得来自于观音的认可。


    高晏是拥有观音印记的玩家,他认可了青山王,等同于观音认可青山王。


    所以在刹那间,陨落的青山王归位了。


    火海在眨眼之间被收回到陈青山——不,应该称呼他为青山王。火海被收到青山王的掌心,随后,诸神明化为一道光射进神像。


    那些黯淡的神像入驻神明后,脱下斑斑黯淡痕迹,变得流光溢彩,威严不凡。


    青山镇镇民经历一遭火海,得偿所愿,执念已消,便都恢复了往昔的样子,不过放下执念后就变得没那么阴郁了。他们欢欢喜喜吆喝着抬起神像跨过火堆,将神像抬进神殿中摆放好,接着就如同生前每一次游神会最后的步骤那样——


    点燃线香,磕头叩拜,说着朴实的心愿,将线香插进香炉中,然后双手合十,身影化为尘埃,永远的、真正的沉眠了。


    三万多镇民,在玩家的面前,在青山宫多位神明的见证下,消失了。


    镇民一消失,神像也开始碎裂、崩塌,落在神桌上堆成流沙。青山王的神像也在崩塌,流沙落在桌面聚拢成一个锥字形。


    神明因青山镇而生,如今青山镇长眠地底,神明也会随之而长眠。


    高晏赠予的承认只足够支撑青山王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当镇民消失、青山镇沉眠,他也会合上双眼,金身散落成粉。


    青山王的脸开始掉落粉末,他看向高晏:“谢谢。”


    高晏:“不用。”


    青山王:“传闻观音有大慈悲,我以为是欺世盗名,现在见到你,总算洗刷掉之前的误解。”


    因为地藏的缘故,青山王对同为菩萨的观音也没有好感。


    高晏:“你也是我至今为止遇到过的,符合我所有期待的神明。”


    他见过真身不知是什么的房东,遇到过阿苏罗、拉胡天神,还有主导一切的狗比神明,这些神明打破从小到大给予的固定化的为善为正的神明形象。


    当然国外体系里的神话人物形象并不是很正面,但至少不会那么漠视人命。


    青山王和其他七个神明,高晏认为他们才具有慈悲,但不是可以原谅众生的没有底线的慈悲。


    高晏:“我不太赞同菩萨渡化世人的道,我认同她的慈悲心肠。”


    青山王:“我有城隍的神明印记,你可以选择吞噬。”


    高晏:“谢谢,我不用。”


    青山王似乎早有预料,所以也就是随意提了下,然后又很随便的指着冲进来的俞小杰:“那就给你吧。”


    俞小杰:“哈?”


    高晏无言以对,俞小杰真一如既往的幸运。


    青山王:“幸运点好啊,城隍本来就要管东管西,好麻烦。幸运的话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俞小杰:“???”


    “高晏,我赠你一样礼物。如果你出得去,就能收到。”


    “我出不去就收不到的意思啰?”


    青山王虚伪的称赞:“你真是好聪明!”


    “啧。”高晏:“当初地藏在青山镇留下了什么东西?”


    青山王很爽快的回答:“菩萨。”


    高晏眯起眼睛:“我知道了,你可以安心的滚了。”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菩萨。”青山王烦闷的吐槽,接着整个神像便都化为一堆齑粉。


    王行等八十多位玩家一起进来,发现神明都化为齑粉顿时懵了。


    “神明和镇民都消失了,青山镇这回真变成空城。”


    “玩家还是走不了!”


    王行:“高晏,你现在可以试一下你说的办法了。”


    俞小杰和菊里花铃此时都好奇的看向他,想要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或者什么样的道具来破解地藏困住玩家的难题。


    高晏伸出拳头,在众人面前摊开手掌,掌心中躺着一枚小巧的铜色徽章。


    众人不解,就听到高晏慢吞吞解释:“谎言徽章,功用是任何谎言都很有可能会变成真理。”


    菊里花铃:“有可能的意思就是会失败?”


    高晏点头:“这就是连我也不能确定是否会通关的原因。”


    当然也是因为未曾使用过,不清楚徽章的作用到底能有多强大的缘故。


    “谎言成真吗?”菊里花铃问:“你要说什么谎言。”


    高晏勾起唇角,将掌心的徽章抛到半空并同时说道:“青山镇没有菩萨。”


    小巧的铜徽章抛在半空中,还未落下,一抹金色光芒闪过徽章表面复杂的纹路,似填充了能量被启动,绽出微弱的光芒。


    似有剑吟刀鸣之声从铜徽章传出来,旁人听不到,但高晏听到了。


    没人看到有一股无形的能量从铜徽章发出,如潮涌涌向四面八方,带起一阵微风,包裹住整个青山宫,还在继续扩张,向着青山镇扩张。


    如天网铺盖住青山镇的每个角落,寻找到任何一个不符合‘真理’的东西绞碎成灰尘。


    空气中,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高晏耳朵动了动,抬头看向某个方向,自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玩家可以感觉到,被束缚的感觉骤然一轻,仿佛是束缚着玩家们的锁链碎裂成片。


    一片嗡嗡耳语中,突然有人大喊:“可以离开游戏场了!!”


    “真的吗?我试试看——”


    “他不见了!真的可以走了!”


    玩家喜极而泣,纷纷离开,有些也过来道谢之后才离开。


    菊里花铃、俞小杰和王行三人最晚离开,靠高晏也最近,于是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一时间各种猜测都从脑海中飘过。


    赵回音过来询问,王行把这话告诉他。


    赵回音仔细想了想:“谎言成真?因为不确定地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困住玩家,可是关键字是菩萨,应该跟菩萨有关。最重要的是,在地藏到来之前,青山镇神明里没有菩萨!”


    “第一,顺应了原本青山镇的轨迹。第二,与菩萨有关,所以直接消灭掉菩萨。失去了最关键的菩萨,地藏困住玩家的手段就被破解了。”


    高晏接住掉落下来的铜徽章,颔首道:“分析的对。附和条件很多,所以铜徽章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赵回音:“……也是逆天的道具啊。”


    高晏一愣:“这种道具级别很高吗?”


    赵回音:“不能完全用级别来评价道具,还要知道道具的属性。有些道具是高级道具,在低级游戏场作用很大,到了高级游戏场就会受阻碍,最后不得不抛弃。还有一种道具,拿到手是低级道具,但会随着玩家的成长而成长,这种道具比第一种高级道具要好。最后一种特殊道具,就是类似于这种,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候可以解决困境。”


    “拥有特殊作用的道具,就属于特殊道具。你的铜徽章是‘谎言成真’,我听过玩家提及还有起死回生的道具。”


    “起死回生?有哪些道具可以起死回生?”高晏问。


    菊里花铃看了眼高晏,随即紧盯着赵回音。


    赵回音耸肩:“传闻有鲛珠、奥西里斯的亡灵书,尤克特拉希尔的青果……我就知道这三个道具。”


    没有观世音的杨枝甘露?


    看来除了菊里花铃和她长姐,少有人知道杨枝甘露的存在。


    高晏暗自思忖,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铜徽章,另一只手撑着脸颊:“鲛珠,古鲛人的眼泪,需要万人坑战场才能凝结,传闻中是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基本不可能再得到,因为古鲛人性情温良,不会轻易爆发战争。奥西里斯,埃及冥河之神,掌控人的生死,他的亡灵书记载着灵魂的善恶,决定人的生死。但是要得到亡灵书就得去往冥河,再从冥河之神手里抢夺亡灵书,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最后,尤克塔拉希尔,北欧神话中的世界之树本名。世界之树居住九个国家,从不结果,更别提青果。”高晏叹气:“所以你说的道具,要么难以拿到,要么根本拿不到。”


    相比较起来,杨枝甘露就比较容易得到了。


    算一算,好似他得到了偏爱。


    闻言,菊里花铃的目光黯淡下来。


    游戏场已结束,赵回音和王行便都离开。最后青山宫只剩下高晏、俞小杰、菊里花铃三人,菊里花铃向两人鞠躬,又对高晏说了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高晏叫住她:“你应该知道可以起死回生的道具有多珍贵。”


    菊里花铃:“我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复活长姐是我唯一存在的意义。我真的会寻找到可以交换的同等价值的道具,请你至少考虑一下交换的可能吧。”


    高晏不语,冷静地回望她。


    菊里花铃很失望,张开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三章 小观音


    俞小杰挠着头:“所以晏哥你真的有可以起死回生的道具?”


    高晏:“没有。”


    他确实没有, 杨枝甘露只有半滴, 无法起死回生。


    “但我有机会可以获得起死回生的道具。”


    俞小杰张大嘴巴:“这道具牛逼了,等于多一条命。可以保命的道具,换我也不乐意换了。”


    然而其实不止一条。高晏:“如果她是我的队友,我会同意。”


    俞小杰结巴:“啊?同——保命道具很珍贵啊!”


    高晏:“对我来说,我在意的人的命更重要。包括你, 俞小杰。如果你和唐则有一人出事, 而我恰好有起死回生的道具, 我会使用。”


    俞小杰心中滋味如何不知道怎么说, 既感动又震惊, 喉咙哽咽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说实话,高晏的一句‘队友’本就令他心生感动了。


    他和唐则不像其他玩家那样有队伍、有组织,至始至终就他们两人。而他自身资质很差,初级场就是靠着唐则带上来的, 或许正如高晏所说的幸运。


    他幸运的遇到唐则,同样幸运的遇到了高晏。


    唐则和他都懂得面相, 一开始就存着交好的心思, 而这心思却并不纯粹。俞小杰主动靠近高晏,一是确实想要交他这个朋友, 二是希望在唐则有难时,有人能助他。


    俞小杰知道以自己的实力,顶多活到中级场,高级场绝对上不去。


    但是唐则不一样,他能力出众, 思维多奇巧。如果是他就一定可以到高级场,俞小杰却不想让自己去拖高晏的后腿,所以才早早打算为唐则寻找其他队友。


    只是他没想到高晏真的认,不仅认,还说愿意将珍贵的‘起死回生’道具给他们。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反正俞小杰是感动到了。


    再说高晏也没理由欺骗他,所以他那句话应该是发自肺腑——呜!


    好感动!


    高晏:“我们现在就离开,出去后我想组个队伍,你可以跟唐则说一声,要是有意向就来找我——艹!”


    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就被满脸鼻涕眼泪的俞小杰吓了一跳,高晏迅速远离俞小杰:“你发病了?”


    “不……呜呜……我是感动……晏哥,你人真是太好了。”


    高晏:“……”俞小杰到底是什么生物成长起来的?!


    “……别哭了,走吧。”好他妈嫌弃,哭得真鸡儿丑。


    俞小杰边感动得泪流满面边点头:“哦,好。”


    高晏:“对了,你现在拿到城隍的神明印记,以后的游戏场难度会升高。”


    闻言,俞小杰吓得跳起来,压根顾不得满脸眼泪惊恐不已:“难度还要升高?!那我不要城隍的神明印记,能剥除吗?”


    “可以,只要你死了。”


    俞小杰:“就当上一秒的我已死去。”


    高晏不太诚心的安慰:“别太担心,其实你遇到我的那些游戏场也不简单,还不是照样无惊无险的过来了?而且游戏场难度增大,说不定我们遇到的概率也多。”


    俞小杰郁闷地吐槽:“神明印记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高晏:“确实。”但很多玩家却想要得到这神明印记。


    两人边吐槽边跨出青山宫的庙门,随后身影消失,整个青山镇从青山宫开始化为齑粉,轰然消失


    现实世界,藏地密宗修行室。


    修行室的墙壁画满色彩艳丽的飞天菩萨,正中央的莲座上坐着黑瘦的佛陀,佛陀面孔普通无害,沉于修行中。


    修行的密宗佛陀忽然睁开眼,低头看着手掌心,掌心处一抹极其黯淡的金色光芒就在眼前破碎、化为齑粉消失。


    “青山镇,菩萨。”


    他曾经留在那儿的小东西被破坏了,菩萨的痕迹被尽数抹除,包括四年来攒下的信仰力。


    此佛陀名为地藏,拥有地藏王菩萨的神明印记,正是他在四年前留下的道具困住了青山镇镇民和玩家。如今四年已过,如果不是青山镇被抹去的菩萨痕迹提醒了地藏,他可能早就忘记曾在中级场度过的青山镇。


    青山镇的信仰力对于当时刚拿到神明印记不久的地藏来说,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时日一久他就发现那些镇民信仰不纯粹,菩萨不过是他们利用来获取当地神明原谅的跳板。


    那样的信仰力掺杂了很多污秽和不洁,令地藏不喜。


    于是他就放在一旁,不再关注青山镇,逐渐忘记。如今属于在青山镇获得的信仰力被抹除,反倒提醒他记起来了。


    地藏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继续潜心修行,一个早就被遗忘的中级游戏场罢了


    高晏抬头,耳旁听到褚碎璧喊他:“出来了?”


    “嗯。”


    褚碎璧牵起高晏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走,我们到处逛逛,顺便跟我说说游戏场。”


    高晏同他并肩走着,闻言便说起‘游菩萨’游戏场里遇到的坑,不忘说道:“为一己之私收藏信仰力就坑害了玩家和镇民,这不是菩萨。”


    褚碎璧笑了声,“你觉得神明就该公正仁慈?”话中带着对所谓神明的嘲讽。


    “不应该吗?”高晏反问,随即说道:“神明就该公正仁慈,维持最基本的秩序和因果。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负起多大的责任,否则拥有大能力的神明不就凌驾于全物种之上,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既然游戏场追求公平的规则,那么开始的时候,神明和万物物种都该遵循公平原则,维护平衡。”


    高晏冷静的说出他的理解,事实上他的理解没有错。


    如果公平失衡,万物就会失去平衡,但规则不一定就是最公平的。


    “只不过,不是所有神明都公正仁慈。毕竟他们也曾经是人类,是玩家。”


    高级玩家中也有诸如地藏那样的,所以高晏不会天真地认定一切神明公正仁慈。这个认知早在初级场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褚碎璧:“你的认知和接受能力比我想象的要更包容。早期神明拥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万物低他们一等,万物想要什么需要神明允许,拥有什么需要进贡给神明。地位不对等,资源倾斜,没有公平,神明掌握万物的生命。”


    全球六大神话体系中,神族是最高等的存在,人类及其他生物需要朝拜、需要供奉、需要虔诚信仰,但在神明眼中,万物如蝼蚁。


    神明之间的斗争,触碰大山、引发洪水,洪水淹没神州大地,万物苦不堪言。希腊神话中,神明把人间当棋盘,利用人类作棋子爆发十年征战。北欧神话、古印度神话和古埃及神话,也有类似的事件。


    神明和万物的不对等爆发了诸神黄昏的大战,第一届神明退出历史舞台。


    第一套公平规则导致第一届神明时代的结束,于是重新规定第二套公平规则。


    第二届神明粉墨登场,他们出现在人类世界里,塑造公正仁慈、庇佑万民而爱民如子的形象,互相争夺在人间的信仰、推崇和知名度,在封建时代中达到声名和权力的巅峰。


    封建时代的结束,人类和科技的崛起,注定第二届神明也将成为旧日神明。


    不可否认全球神明中也有真心实意庇佑民众的神明,但是很少。而历史就是无可后退的向前滚动,旧日神明退出舞台就是历史必然。


    高晏听着褚碎璧淡漠的声线描述神明历史,虽然心里多少早有猜测,但是真的听到的时候依旧起鸡皮疙瘩。


    世界万物终究会成为过往,无论是曾称霸地球的物种,抑或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或者是现在的人类,终有一日都会成为历史中的碎片。


    唯一不变的是永恒前行的时间。


    高晏迎着日光,不由眯起眼睛,轻声说道:“回去后,我想再研究下神明传说。”


    褚碎璧:“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我整理出来了,过两天让人寄过来给你看。”


    高晏:“好。”


    从庙宇走出来就到了一条小吃街,街道两旁都是当地美食,两人就近选择一个摊位坐下来,点了美食和啤酒边吃边分析自游戏场带出来的信息。


    高晏:“……鲛人珠,世界之树结的青果和埃及奥西里斯的亡灵书,都是死而复生的道具。”


    褚碎璧敞开两腿,靠在椅背上,姿态颇为落拓不羁。闻言,便说道:“我听过。鲛人珠在宿江他男人的手上,世界之树住着九个国度,所谓的青果是诸神的骸骨。”


    高晏一愣:“诸神的骸骨?”


    褚碎璧:“北欧诸神黄昏传说,毒龙咬断世界之树的树根,尘世巨蟒激起巨浪从海中归来,邪神与阿萨神族厮杀,善与恶同归于尽,海、陆、空全部焚烧成灰烬,灰烬中,诸神骸骨生长出青果。全世界只有一个青果,听说在第二任神族手中。”


    北欧神话只发生过一次诸神黄昏,所以只有一颗青果。


    最为著名的‘诸神黄昏’史诗中,诸神与巨人族之间的争斗日益加剧,最终爆发大战,同归于尽。天地间的恶被涤荡,善在灰烬中重生,新一代神族也在灰烬中重生。


    唯一一颗起死回生效用的青果在新一代神明手里,换句话说,如果要拿到手就得去神明的国度。


    这几乎不可能得到。


    高晏:“冥河国度里的亡灵书,有人拿到吗?”


    褚碎璧:“亡灵书在冥神奥西里斯手里,奥西里斯居住在冥河国度,想得到亡灵书就得穿过冥河之水,到达冥河国度,或许跟奥西里斯来一场谈判。”


    高晏:“谈判有用?”


    褚碎璧:“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神是正义之神,很受爱戴,他是人死后得以永世荣耀的希望,他掌握着人的生死、亡灵的永生。他喜欢正义善良的人,如果得到他的喜欢,甚至可以获得永生。”


    高晏眯起眼睛:“你去过?”


    褚碎璧:“去过。”


    高晏:“那你——”


    褚碎璧:“没有,他不喜欢我。”他撇嘴,不耐地啧叹一声:“冥神喜欢将灵魂放在天秤上称重,另一端放着真理羽毛。恶者比羽毛重,反之则轻。恶者被巨鳄吞吃,善者被引导进永恒国度。”


    高晏挑起眉,目光灼灼:“你称过了?”


    褚碎璧不回答,撇开目光,专注于喝酒。


    高晏倾身,仰望着褚碎璧:“嗯?是不是比真理羽毛重?失衡到什么程度?”


    褚碎璧垂眸,忽然按住高晏的脖子,低头吻上那带笑戏谑他的嘴唇,轻柔缠吻片刻才放开说道:“我站上去后,天秤就没起来过。”


    高晏一愣,随即笑得差点肚子痛:“心真脏。”


    褚碎璧乜着高晏,纵容对方的嘲笑,拇指抚过嘴唇,唇上还留有余热,他回味着刚才的味道。


    小男朋友的味道,真甜。


    高晏瞥见了,笑声一顿,心口有些烧起来。眼睛看向褚碎璧,眼里亮晶晶的。


    他们在小吃摊比较偏的位置,旁边还有个略倾斜的大伞挡住,隔绝了路人探究的视线。一伞之隔,一面是静谧的空间,只有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另一面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高晏:“再亲一个?”


    褚碎璧凑上前,到了高晏的嘴唇旁,哑着声儿说:“好。”


    他们在闹市街的伞下接吻,周围满是喧嚣的人间烟火气


    高晏和褚碎璧在闽都游玩了半个月,就要回去的最后一天,小观音没有在梦里出现,但奖励已经送来。


    【恭喜玩家高晏通关,完成‘游菩萨’中级场任务。】


    【初级游戏场评价:A档优秀。】


    【任务奖励:获取青山王赠予的功德。】


    【青山王的功德:神明的功德,可用来铸成金身。】


    高晏睁开眼,瞪着天花板,他在梦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小观音,连送来的奖励都变得干巴巴,包括功德注解也没有了吐槽,毫无灵魂。


    话说回来,‘游菩萨’中级场太抠门了吧。


    什么道具都没有赠送,就是功德也是青山王主动赠予,却被狗比神明当成任务奖励,简直不要脸。


    高晏翻了个身,身旁褚碎璧伸手过来揽住他的肩膀,额头贴过来,靠得很近。高晏眨了眨眼,盯着褚碎璧的睡颜看了会儿,亲了亲,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天空如幕布,被泼上黑色水墨,还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光。过了几个小时,幕布泼上白色,然后再画上红色的太阳,太阳自天边缓缓而起,光照大地。


    窗帘不是很能遮光,于是细碎的阳光透了进来,落在眼皮上,睡得再熟也不得不醒过来。


    高晏便睁开了眼睛,眼里迷茫朦胧,愣怔半晌发现自己被扣在褚碎璧的胸膛上,怪不得脖子有些酸痛。他慢吞吞地想着,过了会儿缓过劲来,抓住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并扯开,然后起身。


    褚碎璧动了下,翻身仰躺正对天花板,睁开双眼,抬手耙着头发问:“几点了?”


    高晏下床,瞥了眼墙壁上的钟:“六点半。”


    他说完就进了浴室去洗漱,很快就搞定,换上新衣走出来,见褚碎璧还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沿发怔,便走到他面前打量半晌:“你头发有点长了。”


    褚碎璧:“没长。”


    高晏挑眉,他本是想说褚碎璧的头发有点长,到肩膀了。虽然因为颜值高,长发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反而有点雅痞的味道,但于他而言还是有点长了。


    脱口而出的话有语病,可是褚碎璧的回答……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头发没长?


    高晏:“剪过?”


    褚碎璧轻哂,手掌如刀比划着头发的长度:“拿尺子量过。”


    高晏:“我认识你也有一年多了,一年前见你,你头发就这么长。一年后再见,头发还这么长。感觉没有变化……但我也没见过你剪头发。”


    褚碎璧起身,当着高晏的面儿脱下上衣,露出八块腹肌的胸膛,然后穿着灰色睡裤朝卫生间走去。


    “我天天在卫生间里头拿尺子量,比照长度剪掉每天长出来的头发。”


    高晏当他是在开玩笑:“你强迫症啊?”


    褚碎璧没多大诚意的回应:“是啊。”


    高晏摇摇头,也没当回事。


    他在外面玩手机,打开‘不周’论坛帖子,最火的帖子是关于中级场‘游菩萨’,里头详细讲述了游戏场巨大的坑,又有多少玩家被坑死在里头。


    最后提到高晏通关的操作,没有指名道姓,但底下不免联想到最近一年好几个科普某新玩家骚操作的帖子,不由惊叹,纷纷跟帖。


    高晏看了前三页的回帖,大概都猜对了。还有一些应该是曾共同经历过游戏场的玩家,在底下发了一些心照不宣的话。


    看到没有泄露自己的现实信息,高晏便退了出来,随意翻看其他帖子。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高晏接起话筒,电话另一头是前台经理。


    前台经理:“高先生您好,一个小孩儿自称是您、呃……是您长辈的小孩儿一大早出现在酒店大堂,说是要找您。”


    高晏:“我应该不认识。”


    前台经理:“是这样,小孩儿准确的说出您的名字,他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如果您确定不认识,我们接下来会选择报警。”


    高晏:“好……等等,那小孩儿长什么样?叫什么?”


    前台经理:“大概三四岁的模样,长得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很可爱。啊,对了,他说自己叫什么——小观音?”


    高晏挑眉:“那我认识,他是我……小侄子。”


    前台经理很高兴:“那我现在送他上去?”


    高晏:“不用,我下去接他。”


    电梯打开,高晏走到大厅。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大厅只有清洁工和提前退房的寥寥数人,因此一眼就看到被四五个人围捧的小观音。


    小观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晃动着小腿,白白嫩嫩肉嘟嘟的模样,眉间一点朱砂痣,如观音座下小童子。偏偏他还端着一张正经脸,数次试图将小短腿胖起来,但每次都会掉下来。


    掉下来的时候,表情最正经,但也最僵硬。


    周边的人都被萌得满脸慈父、慈母相,但小观音可能以为那是信徒的虔诚吧。


    小观音努力绷着表情讲道,讲完了又对大堂经理说:“我真是高晏的长辈,他应该喊我师父。我可是要带他成长的!”


    大堂经理毫无原则:“好好,我们小观音真厉害。”


    小观音:“我属于众生。”


    前台小姐捂着嘴:“……可爱!”


    高晏:“……”


    他走到小观音面前,小观音眼尖瞟见他,立刻跳下来扑到高晏面前,抱住他的大腿:“高晏!我出来找你了!你不要太高兴,也不要太惊喜,因为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奖励!小观音陪你哦~”


    ——并不。


    高晏无声地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小观音,同前台小姐和大堂经理道谢后便回房。


    “怎么出来了?”


    小观音:“见你啊。没有我,你怎么能安全度过高级场呢?”


    高晏:“我才刚进中级场。”


    小观音哼了哼:“我选中的人,很快就能到高级场。”


    高晏:“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观音自豪的挺胸:“半夜!因为功德,我塑成金身,所以就出来了。”


    本来高晏成为中级玩家,小观音是可以在现实中出现的,但因为功德不够的原因,中间耽误了点时间。知道高晏在中级场获取来自于青山王的功德,小观音才得以快速出来。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高晏!


    高晏:“你可真能挑时间,我们这会儿要坐飞机回家——你有没有身份证?”


    小观音不屑一顾:“那是什么东西?”


    高晏:“……所以我们怎么带走你?”


    小观音瞪着高晏,“不可以抱我走吗?”


    “不能。”


    小观音回头,看着出言拒绝的褚碎璧。他靠在电梯门口,抱着双手,电梯门一开就听到小观音那话,立刻替高晏拒绝。


    “腿瘸了还是人瘫了、残了非得要人抱?”


    小观音震惊:“原来褚老狗不说人话是真的!”


    褚碎璧:“啧,他怎么回事?”


    高晏:“就你看到的,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给他弄个身份。”


    褚碎璧:“我们是下午四点钟的飞机,半天时间哪弄得到身份?再说,我干嘛给他弄?一装嫩的老妖怪!”


    小观音气得不行:“你才老妖怪!老男人!”


    褚碎璧露出恶意的笑:“身份证弄不到,不如把他当成宠物寄送回去?”


    小观音气得大口喘气,捏起拳头怒瞪着褚碎璧,后者眸光冰冷,眼见着是要互撕。


    高晏轻飘飘一句:“别闹。”


    小观音瘪嘴,褚碎璧‘嘁’了一声。


    高晏:“褚哥,帮我弄个身份吧。”


    褚碎璧:“求我。”


    高晏:“附耳过来。”


    褚碎璧靠过去,高晏耳语了几句。


    “当真?”


    高晏:“真。”


    褚碎璧:“行,等着。两小时内搞定。”


    小观音不知道高晏说了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真求了褚碎璧。他表示很心痛,“我怎么能让你被褚老狗威胁?!”


    褚碎璧:“意思是说你想走宠物托运?”


    小观音:“……”


    不,他不想。


    褚碎璧哼了哼:“夫夫情趣,你懂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小观音:不懂,不想懂,我还是个孩子。


    第六十四章 小宝贝


    褚碎璧在闽都有认识的人, 很快就处理好小观音的身份问题。


    出于私心, 褚碎璧没让小观音入高晏的户口本,而是选择挂靠在自家早没了的亲戚名下户口本,变成他的小侄子。


    见到户口本的小观音脸色阴沉得不行:“我是褚老狗的侄子,那我不就是狗侄子?”


    闻言,褚碎璧:“所以宠物托运不是名正言顺吗?”


    小观音气得爬到行李箱上面, 龇牙咧嘴:“重死你!”


    褚碎璧冷眼:“幼稚。”


    小观音疯狂喘气、吸气, 同时怒视褚碎璧, 就差‘嗷’一声扑上去撕咬了。


    高晏此时去自助机打印登记机票, 没人管他们, 于是撕得天黑地暗,旁人见状差点以为褚碎璧拐带小孩。但有人要来询问的时候,褚碎璧立刻撇清跟小观音的关系。


    “我们没关系,他走失的, 赶紧领走,送去机场警室还是警察局都好。”褚碎璧摆手, 对小观音嫌弃得不行。


    路人看向小观音, 小观音摆出乖巧嫩生生的模样:“他是我……叔叔!”


    褚碎璧冷眼瞅他,听出小观音那句‘叔叔’喊得多不甘心。小观音不快乐, 褚碎璧就开心了。


    路人听到这里,以为他们是闹别扭,劝了两句就不管。


    小观音扭头继续疯狂吸气,褚碎璧:“你干嘛?”


    小观音:“吸走你身边的空气,我让你窒息而死。”


    褚碎璧:“……”妈的智障。


    高晏捏着机票过来, “褚哥,你的行李要托运吗?”


    一大一小立刻摆正态度,互不理睬但对高晏露出笑脸。高晏看了看两人,聪明地没有询问他们相处得如何。


    褚碎璧:“不用托运,一点小行李。”


    高晏:“好,那我们走吧。”


    三人进候机厅,等了二十分钟便上飞机,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已经回到穗海市,乘坐出租车到达家里时已经到八点了。


    高晏让褚碎璧抱着小观音,他找钥匙开门。褚碎璧和小观音对视一眼,互相嫌弃,小观音从高晏怀里滑下来,主动站着,不要抱了。


    门刚打开就有道身影伴随着清脆雀跃的欢呼声扑过来——


    “晏晏!我来啦——”


    高晏下意识抱住扑过来的小身体,低头一看,对上一双金色瞳孔。漂亮精致得不像真人,如同精致洋娃娃的……阿苏罗?!


    “阿苏罗?你怎么出现在现实中的?”


    “哈?为什么晏晏没有感觉到惊喜?难道我出来你不欢迎、不高兴吗?为什么第一个问题是问我怎么出现在现实世界?”


    高晏有些头痛:“不……我很高兴,但你不是游戏场boss?而且你怎么在我家里的?”


    阿苏罗:“我现在是玩家啦。我出来后就找到你,然后在你家门口等,然后遇到杨棉姐姐,她跟宿江哥哥带我进来的。”


    杨棉回来了?


    高晏惊讶了一瞬,随即注意到阿苏罗的话:“你是玩家?”


    阿苏罗:“我脱离boss阵营,转投到玩家阵营了。”


    高晏:“还有这操作?”


    阿苏罗:“当然有,就是不容易而已。但是新生神明取缔旧日神明是趋势,拉胡天神不想阿修罗幼崽全灭,所以用神力把我替换到玩家阵营。阿修罗得一线生机,未来会继续存在下去。”


    高晏:“好吧。”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小观音质问:“高晏,她就是那只心思狡诈的阿修罗?”


    高晏感觉不太妙,他回头,看见小观音满脸被背叛之后的难以置信和震惊——说实话,高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娃儿似的小观音怎么表情戏那么多。


    小观音:“你有我一个小宝贝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养一只算计过你、阴险狡诈的阿修罗幼崽?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小宝贝比正直善良的小观音可爱?”


    高晏:“……”什么时候变成小宝贝了?之前不还日天日地想当他爸爸吗?


    阿苏罗抱住高晏的脖子,故作惊讶:“哈?小宝贝?你是小爸的小宝贝,那我是什么?你搞清楚一点,你只是神明化身之一,你还是boss呢。我才是小爸的孩子,亲生的孩子!”


    小观音推开褚碎璧,冲到高晏面前,涨红了脸怒视阿苏罗:“你说谎!你是阿修罗,高晏是人类玩家,我是他的神明印记,我们最亲密。你才是外人!你还骗过高晏,你是boss!你是心思狡诈、恶名昭彰的阿修罗!”


    阿苏罗被戳中痛脚,怒而从高晏怀抱里下来,站在小观音面前,她比小观音高一个头。


    她掐着腰对吼回去:“我没有骗过高晏,阿修罗王从不欺骗喜欢的人。而且我认高晏当小爸了,我还忍辱负重认下褚老狗当爹!你能吗?”


    无妄之灾·褚碎璧停下脚步:忍辱负重?


    小观音不能,他底气有点不足,因为他曾经妄想过当高晏的爸爸,还曾经自信地幻想过踩着褚老狗的脑袋。


    这只阿修罗幼崽确实能屈能伸!


    小观音咬牙,掐腰抓住阿苏罗是狡诈的阿修罗王这一点喷。


    两小只堵在门口对喷,谁也不服谁。


    高晏关上门,褚碎璧拖着行李箱冷漠地走进卧室。客厅宿江和杨棉伸长脖子观看小观音和阿苏罗吵架,见高晏冷眼扫过来,赶紧把头缩回去,双手放膝盖上,力证他们是乖宝宝。


    高晏坐两人对面,看向杨棉:“回来了?”


    杨棉的头发留得更长了,高高束起,此前的刘海也被剪去,看上去颇为飒爽干练。眉骨有道浅色的疤痕,应是曾差点刺瞎眼睛。


    高晏皱眉:“还没到中级场?”


    杨棉咧开嘴笑道:“谢三秋那狗贼不让,说我基础没打好,必须再干几个月。到时我直接参加中级晋级场去,越过中级游戏场,到高级场。”


    这一步跨得有点大。


    高晏:“有把握吗?”


    杨棉:“有。”


    高晏:“那行。”他转而问宿江:“你呢?”


    宿江:“我?我跟杨棉就不一样,估计再过两个游戏场,我就要直接走晋级场。”


    高晏皱眉:“那么快?”感觉有点急切。


    “并不快。”宿江摇摇头:“我猜晏哥你再过个游戏场,应该就会被扔到晋级场。”


    高晏不置可否:“是吗?”


    杨棉垂眸,认同宿江的话:“没有多长时间了。晏哥,我和宿江决定跟你一起过中级晋级场。”


    高晏往小电茶壶里倒水,按下开关键,闻言问道:“你们好像都知道点什么。”


    杨棉和宿江对视一眼:“褚队没告诉你?”


    高晏:“他该告诉我狗比游戏留给玩家的时间不多,玩家和神明对决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


    杨棉:“你知道嘛。”


    “我不知道。”


    小电茶壶‘嘀’了声,水滚开了。


    高晏提起小电茶壶往茶杯盘上倒水,一边清洗茶杯一边说道:“我猜的,褚哥他没说。但是不难猜测,首先是谢三秋以及——”


    他看了眼宿江:“带宿江的那位,他们的动作都太快、太紧迫,逼着你们成长。他们的行动一再告诉我玩家没有时间。玩家没有时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神明和玩家将面对面进行淘汰赛制。”


    或许是旧日神明已经不耐烦,又或者是导演了一切的狗比神明没有耐心等待新生神明的成长。


    第三代的神明必须尽快选出来,不管是新生神明抢夺旧日神明的位置,或者是旧日神明杀掉妄想取代其位置的新生神明,结果都不会妨碍最终的第三代神明的诞生。


    “神明的地位和能力日益下降,等到全人类掌握高级科技,可以破解神明的存在之后,所谓的神明就将不复存在了吧。”


    高晏忽然感叹。


    杨棉和宿江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原本正在吵架互怼的小观音和阿苏罗吓得差点扑倒在地毯上,瞬间吸引三人的目光。


    宿江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小观音和阿苏罗。


    早在刚才的吵架中,宿江就猜出了小观音的身份,心中诧异,但一瞬而过,毕竟都是多个游戏场走来的玩家了,心态挺稳。


    不过正因如此,小观音和阿苏罗的态度才更显得古怪。


    宿江试探:“该不会真如晏哥所说,神明的地位和能力会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逐渐弱化、边缘化?”


    小观音面对墙壁,闭口不谈。


    阿苏罗食指挠着脸颊,顾左右而言他:“哈?我怎么知道呢?我只是个才一百多岁的阿修罗幼崽啊。第一代神明和第二代神明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杨棉:“即使是不怎么聪明的我都听出你的话外之音了,小阿苏罗。”


    阿苏罗目光随处漂移,撇撇嘴:“你们不能趁着阿修罗王不欺骗喜爱之人的时候就欺负她,她那么可爱——”


    “臭不要脸。”小观音怼她:“你有小观音可爱吗?”


    阿苏罗:“嘁!你会卖萌吗?”


    小观音气得圆鼓鼓的肚子都要撑爆了,开始偷偷吸走阿苏罗身旁的空气,企图让她窒息而死。


    叩、叩。


    高晏敲桌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纵观全球六大神话体系历史,几乎都经历过第一代和第二代神明的神权交替。其中第一代神明无所束缚,没有规矩,拥有移山填海、甚至是创造生命的力量。第二神明建立在第一代神明陨落的基础上,此时他们行事有所束缚,虽地位崇高却以人类为尊。”


    “在那之前,第一代神明视人类为蝼蚁。第二代神明以造福人类、庇佑人类,积攒功德成神成仙成佛。到后来更有杀害人类、干预人间事则要付出相应代价的规则,束缚越来越多,规则也越来越多。他们的地位在明显的下降。”


    “近代史,人们普遍不信神鬼,神明地位一降再降。庙宇被拆除,不知名神明被否决、抹除其存在痕迹。高级神明也被不喜、厌恶,神权时代一去不返。”


    “所以,第三代神明选拔开始。”


    宿江若有所思:“换句话说,当有一日,所谓神明的神秘面纱被人类以科技揭穿,世界就没有神明了吧。”


    高晏挑着眉笑:“可能。”


    世界无神,多有意思的未来。


    宿江和杨棉同样如此认为,比起神明时代,他们更喜欢没有无神的世界。尤其乐意于看见那些玩弄人类的神明被人类逼迫得没有一隅生存之地,真是叫人发自内心的畅快。


    三人对视,齐齐默契一笑。


    躲在墙角的小观音和阿苏罗瑟瑟发抖,他们都觉得客厅里的三个玩家很恐怖,尤其当他们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散发着恐怖大魔王的气息。


    可怕,跟那个叫嚣着世界无神论的褚老狗一样可怕。


    高晏伸懒腰:“我去做饭,你们还没吃吧?”


    宿江和杨棉两人摇头,高晏便站起身,同时说道:“我们队伍只有三个人,我打算再招收两个人,你们也认识,就是俞小杰和唐则。”


    宿江:“我没问题。”


    杨棉:“晏哥不是要跟褚队一样加入诸神吗?”


    高晏:“我跟他们不熟悉,如果有足够长的磨合时间,倒是可以加进去。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所以我挑选的是合作过的人。”


    阿苏罗举手:“我呢?我呢?我现在也是玩家了,晏晏你可一定要收留我。”


    高晏露出温和的笑:“一定。”


    阿苏罗是阿修罗王,队伍里有一只阿修罗王,排面已经赚够了。


    小观音撇嘴,拽拽地说:“虽然我们两个是一体的,但我好歹也是观音化身,本来不应该纡尊降贵参加你们玩家之间的队伍、组织什么的。但是谁让我大慈大悲呢?我允许你邀请我。”


    高晏逗他:“我预算的队伍人数只有七个。”


    小观音偷偷掰着手指数数,加上那讨人厌的小阿修罗正好六个人,还剩下一个位置。小观音满心以为是他的,他咳了咳,假意矜持再顺着自荐最后一个位置。


    但高晏含笑说道:“最后一个位置是给褚哥的,所以满了哦。”


    晴天霹雳。小观音震惊,圆溜溜的眼睛含着不敢置信的泪珠,高晏怎么能抛下他而就褚老狗那个野男人?


    “凭什么这只阿修罗幼崽就可以而我不可以!”小观音悲愤的质问。


    高晏施施然起身到厨房做饭去了,小观音蹬着短腿要求阿修罗主动退出,阿修罗不肯。


    两方争执不下,小观音咬牙大喊:“你逼我的!”


    此时,褚碎璧打开卧室门走出来,迎面就是一只小观音飞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怒喊‘爹!’。


    艹他妈!褚碎璧差点一脚把他踹出去,什么辣鸡都开始随便认爹了!


    阿苏罗颇为震惊,她竟然把小观音逼到这地步了?小破玩意儿太不经打了吧。


    杨棉端起高晏刚才泡的茶水喝,抽空劝告阿苏罗:“悠着点儿,别真惹急小观音,你干不过他。”


    好歹是观音化身之一,一阿修罗王幼崽还搞不掂他。


    阿苏罗撇嘴:“知道了。”


    宿江懒懒散散的靠着杨棉的肩膀,整个人就快蜷缩在沙发里了。他让杨棉端茶给他,自己不愿意动手,越来越懒了。


    杨棉不跟他计较,端杯热茶让他捧在手掌心暖着。


    宿江嘴角噙着抹笑意,喝了一口茶便夸赞高晏手艺长进不少,接着又说道:“有没有觉得晏哥一回来,屋里就热闹,就有了人气?”


    杨棉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晏哥会做饭。不是有句话那么说——厨房里的油烟就是人间的烟火气。”


    宿江沉默:“你说的对。”


    杨棉安静的喝茶,安静的等待高晏把饭菜都做好,然后就能听到一声‘饭做好了,过来’的喊话。她和宿江会飞扑过去,如果谢三秋在,他们甚至会暗地里拳脚相对争斗一番。


    距离上次初级晋级场已经过去八个月,杨棉在一个又一个的游戏场里面辗转来回,有时候命都快没了,硬生生扛过来的。


    热血都凉了,可是再回到高晏的家里,听着屋内吵吵闹闹又觉得一切都还好,没那么坏。


    褚碎璧拎着小观音,把他扔给阿苏罗,让两人作堆一块儿面壁,否则全赶出去。作为屋主过了明面的男主人,他在宣示完主权后就溜达进厨房,帮着高晏打打下手,顺便偷偷亲一下。


    客厅外面的宿江、杨棉、小观音和阿苏罗仗着厨房里的褚老狗听不见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贬低他。


    宿江:“幼稚,还没结婚呢。”


    杨棉:“看他这样,我一辈子都不想谈恋爱。”


    小观音和阿苏罗难得达成一致的观点,待有朝一日大业既成,定然杀狗爹娶小妈。


    宿江和杨棉齐刷刷看向两小孩,面无表情评价:“好志向。”


    小妈文学从不分物种。


    “吃饭了!”


    四人平静了一瞬,下一刻客厅一个人影都没有了,餐桌上互相拥挤、争抢,热闹而喧嚣。


    褚碎璧拿了一把筷子走出来,见他们都开始争抢上了就一个个拎起来扔出去,把主要的位置拉开然后喊高晏过来。等高晏坐下了,才能让他们动筷。


    高晏笑了笑,没说什么便坐下来,其他几个一拥而上,等执起筷子又听到门铃声响。


    杨棉跳起来:“我去开门。”


    门刚开,没见人先听到声——“高晏,听说你回来了。我刚巧路过在楼下扛了一箱冰啤上来送温暖,顺便问一句褚狗死了没?死了我们就庆祝——”


    ‘砰!’


    杨棉把门关上了。


    褚碎璧:“甩得好!”


    最终还是让谢三秋进来了,不让他进估计要爬阳台进来,这儿是高层楼,高晏还不想上社会猎奇新闻。


    吃饱喝足一如既往,聊得差不多就各自回家。


    高晏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主卧他和褚碎璧同住,次卧之前是宿江在住,但他搬到楼上了,刚好空出来给小观音和阿苏罗当儿童房。


    下一次的中级场最晚时间可以拖四个月,高晏也不急着立即进游戏场,所以闲暇时候就忙着选购儿童床、布置儿童床等等。


    其他时间则是用来研究全球六大神话体系以及与神话相关的世界民俗史,顺便联系俞小杰和唐则,告知他们自己要组个小队,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两人自然愿意加入,商谈一番后就确定下队伍事宜


    夜灯下,高晏趴在书桌上,用红笔将文献中特殊的地方勾画出来。


    褚碎璧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过去,看到他整理出来的结论就拿起来看。


    “怎么样?”高晏单手靠在扶椅上,指间习惯性的玩着笔。


    褚碎璧:“大方向没有错。”


    高晏:“所以玩家真的没时间了?”


    褚碎璧:“五十年前,神明的游戏场出现,第一批玩家被扯进游戏里,但因为不熟悉、没有引导,更没有现如今的‘不周’论坛提供攻略和资料,所以基本上都死了。全军覆没。”


    安静的夜晚,褚碎璧缓缓讲述着第三代神明游戏场的初次诞生:“第二批玩家比较幸运,有时候遇到好心的前辈指导,死亡数量开始减少。直到第三批玩家的出现,因为有了前面两批玩家作为前辈指引,死亡人数很少,再加上当时规则不太完善,玩家钻空子,活下来的人数增多。结果因此,遭来嫉恨。”


    高晏玩着笔的手一顿:“嫉恨?”


    褚碎璧:“前面两批的玩家嫉恨第三批玩家的幸运,故意设下陷阱坑害他们。时间应该是15年前,老玩家厌恶新玩家,新玩家防备老玩家。玩家的敌人是游戏场、神明、鬼怪boss,还有同为人类的玩家。”


    高晏:“你就是那时候进的游戏场?”


    “对。”褚碎璧大方承认:“后来有人建立‘不周’论坛,分享游戏场资料,鼓励实名登录,鼓励前辈带老玩家。人类总归是善良、求安逸者居多,当有人号召领导,愿意追求平稳的人就会追随。大概六七年后,游戏场玩家之间的关系才好了很多。”


    怪不得他一开始就觉得游戏场玩家之间的氛围好得不像是在经历一场逃生游戏,虽然玩家存在竞争关系,但多数好似只为了通关,心态倒是挺佛系的。


    高晏:“你建立的论坛?”


    “不是。”褚碎璧把资料放回去:“我只是参与者之一,创建者是我的队长,参与者是诸神以前的成员,我的队友。”


    高晏听出其他意思,敏感的揪住关键词:“以前?”


    褚碎璧:“他们都死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曾参与过一个中级游戏场,中途忽然升级为高级场,所以全军覆没。”


    高晏:“抱歉。”


    褚碎璧摇头,表示没事。


    “我还会回那个高级场。”


    高晏目光充满担忧,褚碎璧笑了笑,安慰他道:“至少得把他们的骸骨带回来,那是个特殊的游戏场。玩家死亡后,灵魂并骸骨都被扣留在那里。”


    高晏:“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游戏场吗?”


    褚碎璧深深地望着他,就在高晏以为他不会讲出来时,他开口:“亡灵河的诅咒。”


    高晏眉心皱起来:“什么地方?”他下意识翻找桌上的世界民俗,想要寻找到有关于‘亡灵河的诅咒’的民俗传说。


    褚碎璧:“亡灵河代指尼罗河,指的是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界,死者亡灵可以通过尼罗河到达冥界。我们当时……到了冥界。”


    高晏轻微地倒吸口气,他终于能理解褚碎璧寥寥数语里藏的危险。他握住褚碎璧的手,放到唇边亲吻:“还好你没事。”


    褚碎璧搂住高晏,指着桌上的资料转移话题:“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


    高晏连忙摊开资料,把之前画出来的不明所以的地方放在褚碎璧面前:“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夜灯下,书桌旁,褚碎璧和高晏的身影逐渐重叠。


    作者有话要说:全球六大神明体系,神权都经过更替。


    有的不止经历过两代,中国的不必说。希腊神话中的宙斯是第三代,三代以上还有创世神,创世神没有算进去。北欧神话的奥丁是第一代神明,但他是巨人生的,而巨人不是神明。


    北欧神话始祖诞下巨人,巨人诞下奥丁,奥丁是神族,他后来创造诸神。巨人和诸神是仇敌,最后爆发大战,诸神黄昏,同归于尽。


    第二代神明诞生。


    (其实我感觉这些神明更替跟现实历史中的王权更替差不多,大概是影射吧。)


    PS:今天看了一篇文,主角作者,笔下的人物OOC自己活动,结果作者的文档里就多了三十万字,不用自己写。


    哀怨的看一眼我的文,她什么时候能独立?


    第六十五章 乌苏拉的教堂


    第二个中级场, 高晏拖到四个月后才进去。他利用这段时间将全球六大神明体系的巧合之处总结出来, 接着又恶补了各国民俗和神话故事。


    四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一大半,生活很平静。


    杨棉一如既往马不停蹄的踹初级游戏场,到了最后,论坛上都闯出她的名声。论坛评价,别人是踢馆狂人, 她则是踢游戏场狂人。


    据说神明已经将她拉入黑名单, 很多初级场boss明确将她列入禁止入内名单。


    “禁止入内名单?”


    高晏一时好奇, 于是询问:“名单有什么人?”


    谢三秋翘着二郎腿, 踢一脚身旁的杨棉:“据我所知, 骚操作太多以及像我和杨棉这样马不停蹄刷游戏场的玩家就被列入禁止名单。哦,你和褚老狗也在。”


    “我才走三个初级游戏场……胆儿也太小了。”高晏最近在学插花,他一边剪花枝一边说道:“褚哥在你身后。”


    谢三秋迅速挂上孝顺恭谨的表情:“爹,您在啊?”


    褚碎璧就在他身后的懒人沙发坐着, 整个人不动,就嘴皮掀动:“赐死。”


    同为褚老狗儿女的阿苏罗和小观音当即扑上去, 一左一右压垮谢三秋。


    谢三秋:操!


    杨棉从花瓶里抽走一支黄色小雏菊, 感叹道:“一见到小雏菊我就想到老宿的骚……他呢?”


    高晏:“楼上,明天要出门。你要是有空就跟他一块去散心。”


    杨棉摊手:“他是中级场, 我还在初级场,难道要他跟我去初级场?”


    “可以,有人陪着就行。”


    听起来不太妙。杨棉压低声音:“咋啦?”


    高晏附在她耳旁说:“闹离婚。”


    杨棉瞪大双眼:“不挺恩爱的吗?”


    宿江是真爱他家里那位,从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懒散又娇气的宿江一提起他的伴侣,脸上自然而然浮现笑容。


    高晏对此深有体会, 以前他单身狗的时候就经常被塞狗粮。而且他比杨棉知道得多一些,宿江以前很糟糕。


    少年时期的宿江抽烟打架无所不能,有段时间险些走入歧途去混黑社会,还曾被抓进少管所。再后来,偶然的机会下碰到他现在的伴侣,慢慢长成现在这样儿。


    高晏没见过宿江的伴侣,无法判断其为人品性。不过,宿江后来变得自信快乐,偶尔还有点娇气,正是他伴侣小心翼翼宠出来的。


    “闹别扭而已。”高晏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他俩在一起好几年,肯定离不了。等宿江冷静下来,双方谈谈,离婚的事儿估计就翻篇了。”


    杨棉:“也是。”


    不提别的,宿江对他的伴侣有多依赖和喜欢,他们都看在眼里。离婚应该没可能,不过吵架是一定了。


    聊完天,杨棉就和谢三秋离开。


    第二天就听说他们跟宿江进游戏场,但在进去之前,宿江去文具店打印一份文件。


    没过几天就有个高大的北欧男人出现在高晏家里附近,高晏远远瞧见,那是个棕发灰色瞳孔的北欧男人,长相没得说。


    褚碎璧跟这北欧男人认识,他们在楼下小区聊了个把小时。北欧男人离开,褚碎璧才上楼。


    高晏:“刚才那位就是宿江的伴侣?”


    褚碎璧点头。


    高晏:“他来干嘛?”


    褚碎璧:“宿江进游戏场之前到文具店打印离婚协议书,签名后寄出去。他家里那位听到收到协议书,千里迢迢飞过来,结果没找到人就找我帮忙。”


    嚯!高晏惊讶:“宿江玩真的?”


    褚碎璧摆手:“玩不成,以那家伙的控制欲根本不可能让宿江脱离其掌控。”


    高晏:“他是谁?”


    “他有个中文名,叫周京华。”


    周京华,除谢三秋之外的另一个伪主神级别玩家。


    高晏挑眉,倒是觉得挺有意思。褚碎璧是主神级玩家,另外两个伪主神级别的玩家都是外国人,偏偏跟他都有联系,而且取了个中文名。


    褚碎璧吐槽:“为了方便泡老婆而已。”高级玩家都是高龄老光棍。


    高晏:“……”转移话题:“我记得谢三秋是罗马人,本名叫希尔。他的神明印记应该跟古希腊神话人物对应。”


    褚碎璧:“阿瑞斯,古希腊神话第三代神明十二主神之一。”


    阿瑞斯被称为战争之神,好斗嗜杀。


    然而谢三秋只是个黑皮少年怪,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黑皮版天山童姥。谢三秋偶尔会跑去打架,本性不喜杀戮,以前从游戏场出来就是找个昏暗的地方睡觉。


    后来带着杨棉,算师徒的俩人一起进游戏场砍怪,出来后第一时间奔赴高晏这儿混吃混喝。时间还早的话就在他客厅的沙发窝着睡,脑袋挨着脑袋,行事越来越相像。


    高晏的房间隔音效果挺好,客厅在夏天的时候会经常开不费电的小空调,厚重的窗帘拉上,屋里点一盏昏黄的小灯,十分适合午睡。


    小观音和阿苏罗闹腾俩小时后也累了,现在正挨着脑袋睡在客厅的沙发打小呼噜。


    高晏压低了声音:“宿江家里那位……北欧神话?”


    褚碎璧:“他本名叫阿瑟加德,对应阿瑟加德之主。”


    “奥丁?”


    666,居然是神王印记。


    阿瑟加德即为阿萨神族的居住地,阿萨神族以奥丁为首,是北欧神话中的第一代神明。


    高晏把这事记下来,放进重点关注文件中。


    褚碎璧垂眸,看到高晏认真的侧脸,俯身从背后拥抱住他:“别太担心。”


    高晏正写字,鼻音有些重:“嗯?”


    褚碎璧笑了起来,没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四个月的假期很快结束,高晏必须再进一个中级场,褚碎璧跟他一起进去。小观音和阿苏罗也闹着要进去,前者说得陪着他一起进去,后者就说她现在也是玩家。


    “四个月的时限也是我的时限,所以我要进游戏场了。”阿苏罗睁着无辜的金色大眼睛说道。


    褚碎璧:“游戏场那么多,你就非得我们挤一个?”


    阿苏罗:“瞧爹您说的叫什么话?其他游戏场有爹和小爸吗?没有。没有爹和小爸的游戏场,我会因为思念而害相思病的。”


    狗屁的相思病!不懂中文别瞎几把凹字!


    高晏:“算了,要进就一起吧。”


    小观音不说,至少阿苏罗和褚碎璧战斗力都很强,他们三个一起进去,最多就是游戏场难度叠加三倍。


    高晏松口,小观音和阿苏罗就欢呼起来,褚碎璧两手插兜,斜睨着两小只一眼,倒也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最后就是四个人出发,好似一家四口,还儿女双全。


    机场,褚碎璧在后面推着四个人的行李。前面高晏在换登机牌,小观音和阿苏罗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兴奋得不像老妖怪。


    褚碎璧在后头颇为悠闲的瞧着,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他们好像一家人。俩小鬼也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还是有点烂漫天真。


    此行的目的地是德国科隆的圣乌苏拉大教堂,四人到了附近的酒店安置好行李,接着又去用了晚餐。沿着旅游路线慢悠悠地朝大教堂行进,感觉像是在饭后消食。


    圣乌苏拉大教堂在夜晚的时候会开放到八点,他们四人进去后,在大教堂找了一排位子坐下来。抬头看着是十字架和耶稣,耶稣的背后是一大块彩色玻璃。


    褚碎璧:“进去了?”


    高晏:“嗯,走吧。”


    说完,他们就闭上眼睛,下一秒睁开,眼前是一大片荒野,荒野尽头是密林。天空阴沉,没有一丝阳光,风很大,吹得所有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高晏耳边响起‘叩、叩’的敲门声,接着就是一道阴冷的女人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神明的游戏~】


    【中级场:乌苏拉的教堂。】


    【乌苏拉公主: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上帝的荣耀。上帝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


    【来自神明的仁慈:


    叩!叩!


    我听到了。


    我知道了。


    轮到我了。】


    【规则:请听神明的话。】


    【温馨提示:注意不要太靠近污脏的东西,死掉的话,神明不负责。】


    “乌苏拉公主的教堂?”高晏牵着小观音,看向褚碎璧:“这回是希伯来神话,旧约?圣经?还是上帝?”


    褚碎璧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牵着阿苏罗。他说道:“也有可能是垃圾代替上帝审判世人有罪。”


    高晏和他并肩向前走,闻言笑道:“不会吧?”


    “世界上从不缺乏狂热极端的宗教信徒,从古至今,世界各国、各地,因狂热信仰宗教造成的恐怖主义,以及骇人听闻的宗教案件。旧约认为人生来有罪,有罪就得忏悔,或接受惩罚……游戏场可能跟这方面有关。”


    闻言,阿苏罗仰头询问:“我们进来的地方叫圣乌苏拉大教堂,游戏场是‘乌苏拉的教堂’,两者有关系吧。你知道圣乌苏拉大教堂什么背景吗?”


    褚碎璧:“叫爹。”


    阿苏罗:“我敬爱的老父亲。”


    一大一小,两两对望。


    褚碎璧:“老父亲决定回去的时候送你上宠物托运。”


    阿苏罗真诚:“爹。您永远是我心里最崇敬的爹,亲爹!”


    褚碎璧摆手:“你别诅咒我,当你亲爹倒霉。”


    阿苏罗:“爹说的都对。”明明就好想弄死褚老狗可是还得笑得很甜,好气哦。


    高晏:“圣乌苏拉大教堂是世界著名的大教堂之一,其特点在于整座教堂全由骨头塑造而成。”


    阿苏罗:“意思是说我们刚才进去的那座大教堂全是骸骨铸成?”


    高晏:“嗯。”


    阿苏罗吐槽:“人类好会玩,我以为我住的地方够变态了。没想到骸骨建筑成的房子还能变成教堂,成为游客观赏的景点。会玩,比不过,我退出人类世界。”


    闻言,高晏笑道:“其实不全是人骨,里面还掺杂着动物的骸骨……不过好像也没有差别,而且宣传出去的看点就是人骨,很多游客本就是奔赴着骸骨教堂而去。”


    停顿片刻,接着说起圣乌苏拉大教堂的背景:“曾有英国公主名叫乌苏拉,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成年后,她请工匠打造一艘巨大的航船,挑选了一万一千个处女作为仆从,她们准备足够的水和食物登上航船进行朝圣之旅。那时匈奴正好在攻打欧洲,途中抓捕到乌苏拉公主和她航船上的一万一千个仆从。她们全部死了,尸首不知道埋葬在哪里。再后来,有人在现在的乌苏拉教堂原址下发现一个万人坑。”


    小观音蹦跳起来:“这个万人坑就是乌苏拉公主和她的一万一千个仆从,最后人们用这些骸骨建造教堂?不对,晏晏说骨头里掺杂着骸骨,所以是假的万人坑。”


    阿苏罗嘲讽小观音:“本来就是假的啊,如果是真的,我们怎么还会出现在‘乌苏拉的教堂’?游戏场里的教堂才是‘乌苏拉的教堂’,她和她那一万一千个仆从当初埋骨的地方。”


    小观音反唇相讥:“我又不像阿修罗那么狡诈,当然没有想到。”


    “这不叫狡诈,应该叫智商碾压。”


    “别吵,我们到了。”褚碎璧打断小观音和阿苏罗的拌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宏伟的教堂。


    高晏也看见了,这座教堂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起初像投影一般微微晃动,几秒后逐渐凝实,最后牢牢驻扎在荒凉的平原上。


    教堂的背后是布满阴霾的天空和枯枝,秃鹫停在枯枝上,冷漠的注视大地上的生灵。教堂的墙壁呈灰色,瓦片则是暗红色,在周围枯枝和灰色天空的衬托下显得既阴森又老旧。


    高晏若有所思:“突然出现,像幽灵一样。”


    褚碎璧:“我曾听过中级游戏场有个幽灵教堂,经常在冥界和人间的交界线徘徊,教堂里的幽灵终日受尽冰寒和火毒的痛苦。它有时候会带着幽灵一起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平原,如果恰好有旅客路过,它就会敞开大门,吸引疲惫的旅客留下歇息。夜晚降临,教堂里的幽灵就会出现并审问旅客所犯的罪。如果重大恶极就会被拉进墙壁里,跟教堂合为一体。”


    他们继续前行,在靠近教堂的地方看见一口井,井上面盖着栅栏。高晏低头俯瞰井里,里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感觉深不见底。


    “审判?谁给的权利?标准是什么?”


    “乌苏拉,也许是她。”褚碎璧不太在意,说完后笑了声。“因为世人都犯了罪,洗净我们的一切不义……我怎么看都像是自作主张、越俎代庖。”


    乌苏拉公主的这句话来自于《圣经》,上帝对人类的审判,以及有罪的人类应该怎么赎罪。


    “感觉好像应该调换过来才对。”


    “什么应该调换过来?”


    “任务和提示,前者是圣经里的内容,后者应该是玩家在游戏场遭遇到的恐怖袭击。”


    “但是如果我们根据提示猜测出幽灵攻击的方式、时间,玩家就可以避免遭受到恐怖袭击。”


    高晏:“你说的对。”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教堂的门口。


    教堂是座典型的古罗马式建筑,从门口进去就是教堂的中殿。西侧是门厅,东侧连接着一座塔楼。窗户玻璃是灰色的,经年无人打理而蒙上厚重的灰尘。


    阿苏罗面露艳羡之色,“好气派。”


    褚碎璧顿住脚步,低头看阿苏罗,连高晏也停下脚步来看她。


    阿苏罗挥舞着双臂:“乌苏拉公主死后还有一万一千仆从的白骨替她堆筑一栋那么气派的城堡式教堂,而我就算拥有一大块阴地,但里面除了不懂事的小婴孩就是臭得不行的恶灵。镇上虽然有好多别墅,但没有一栋能住。唯一可以住的别墅,我又被赶出来。”


    “后来我跑去晋级场支援长辫子,但长辫子是个穷鬼,她根本没钱!那栋房子说是哥特式建筑,但其实是面子工程,你们没发现只有外表像哥特式建筑,但里面完全是最简单的造型吗?”


    阿苏罗捂着拳头,又羡慕又愤慨,觉得自己可受委屈了。


    高晏讶然:“啊,发现了,我以为你们是图方便。”


    “才不是!”阿苏罗反驳:“长辫子就是穷,她还要把玩家的魂魄和身体拘禁在墓园那里。没有员工帮她盖房子,只有尸袋怨灵那三只撑不起局面来的恶灵。”


    高晏抿唇,沉默地看向褚碎璧。


    褚碎璧耸肩:“反正我是没想到这理由。”


    穷,真他妈人间真实。


    阿苏罗耷拉着脑袋叹气:“我太难了。身为一只大阿修罗王,我真的太难了。我只有一个,没有任何手下,我比乌苏拉还厉害,但我没有她那么多手下,也没有一座罗马式建筑的教堂。”


    高晏和褚碎璧对此无言以对,索性都保持缄默。


    倒是向来跟阿苏罗不对盘的小观音表示深切同情:“唉,我理解。但是你至少还有阴地,我可是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庙宇,没有神像,没有信徒……唯一遇到的两个玩家都不收集信仰……”


    说着说着,小观音也觉得自己苦,两滴眼泪就掉下来,扯开嗓子嚎哭:“我太苦啦!我真的太苦啦!”


    阿苏罗忍不住鼻子一酸:“你怎么那么惨?你不是观音化身吗?高级神明啊。”


    “才不是,我其实只是新诞生的观音化身,我什么都没有!”


    阿苏罗对他同情不已,想想自己也悲从中来,冲上去互相拥抱并嚎哭:“我也好难!我要掌管鬼道,要带领阿修罗,可是手底下一只鬼也莫得,阿修罗更是屁都见不到。我唯一的出生地,因为我转投玩家阵营,垃圾游戏场也收回去啦!我太难了!”


    “呜呜——你好惨!”


    高晏和褚碎璧:“……”


    高晏叹口气,蹲下来把两小只都搂住安慰:“别哭啦,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两小只转而搂住高晏,呜啦呜啦的哭泣发泄着贫穷的悲伤。


    褚碎璧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上前,连带着高晏都圈住了。


    “哭个屁!不就是地盘和小弟吗?抢过来不就行了。”


    阿苏罗抽抽噎噎:“往哪儿抢。”


    褚碎璧默默的看向眼前的教堂:“你喜欢吗?”


    阿苏罗:“喜欢!”


    “那、那我呢?”小观音也哽咽着,充满期盼的问:“爹,我能期待金身吗?beling、beling闪的金身。”


    有钱的褚爹很豪气:“能,回去给你打一个。”


    小观音把眼泪收回去,破涕为笑:“我、我还能不能期待爹给我报仇?”


    豪气的褚爹:“说!”


    小观音感动极了:“当初不知道哪个辣鸡把我木像的两只手臂砍断了!爹啊,你帮我打断这垃圾的手臂!”


    充满父爱的褚爹此时选择沉默。


    小观音疑惑:“爹?”


    褚碎璧:“别喊爹,爹没用。”爹就是那个垃圾。


    “噗!”高晏没忍住,捂住脸偷偷的笑。


    褚碎璧暗地里掐了把高晏的腰,让他给自己一点面子,至少别现在拆台。先让他享受多几天小观音的崇敬之情,到时候再打击一番让他学会成长。


    这就是严父的教育。


    高晏:神他妈严父的教育,本性就是恶趣味。


    好在高晏也没有真的拆台,劝了会小观音和阿苏罗。等两小只情绪稳定下来,他就跟褚碎璧一人一个抱着小孩进教堂。


    走过圆顶大门,直接进入中央主殿,殿高九米,屋顶绘制上帝、耶稣和安琪儿等彩色精美的壁画。两侧除了间隔开的玻璃彩窗,其余就都是墙壁。


    墙壁被凿除一个个长方形的洞,每个洞里都是一具直立的骷髅架。麻绳穿过他们的脖子将他们吊挂起来,而他们低着头,双手恭谨的交叠放在腹部前,身上也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仿佛是虔诚的信徒。


    主殿两侧全是座椅,座无虚席,每个位置上都坐着一个人,一个全身被白布包裹起来的人。


    他们没有动。


    高晏和褚碎璧对视一眼,将环境揽入眼底,随后无声向前,走到了最前面。前面是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面钉着赴死的耶稣。


    “最后的四个玩家?”


    “有两个小孩。”


    “小孩?辣鸡游戏丧心病狂啊,小孩都不放过。禽兽!”


    高晏和褚碎璧同时回头,在第一排座椅上看到一共十个没有裹白布的人,有男有女。


    玩家,他们是玩家。


    唯一空出来的座椅还剩下四个,所以这大概就是先来到的玩家笃定还有四个的原因。


    两人抱着小观音和阿苏罗走到空位坐下,有些玩家抬头看一眼就低下头,没有兴趣再看。


    高晏刚坐下,身边一个青年凑过来,笑眯眯问道:“那俩小孩不是人吧?”


    “你骂我的小孩?”


    青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以为这样让自己看起来温吞无害。实则能到中级场的玩家,岂会温吞无害?


    摆出这模样来,怕更会引来旁人的戒备吧。


    “游戏场怎么会让小孩进来呢?”


    高晏凉凉说道:“真没想到还有玩家相信游戏场和狗比神明的节操。”


    “我更相信狗比神明的没节操。”青年伸出食指摇了摇,笑眯眯说道:“但是出于公平性,小孩在游戏场没有竞争力,所以他们被排除在玩家选项中。另外,全球神明很少有小孩。就算有,他们能在神明陨落中存活下来?”


    “所以,他们不是人类。”


    褚碎璧凑过来,揽过高晏的肩膀:“你侮辱我们俩的小孩?”


    闻言,青年完美的笑脸裂了一道缝。


    “什么?”


    褚碎璧:“我跟我男朋友生的小孩确实与众不同了点,连狗比神明都破格选为玩家。”


    青年沉默许久,许久后蹦出句:“未婚先孕?”


    高晏:“……”神你妈未婚先孕。


    第六十六章 审判的游戏


    高晏:“没发现我们性别为男, 没有生小孩的功能?”


    笑脸青年一本正经:“神明游戏场, 没有不可能!”


    高晏:“??”神经病吗?


    笑脸青年很惊讶:“你们不知道?”


    褚碎璧平静的询问:“知道什么?”


    笑脸青年:“神明游戏场,男男可以生子。”他神秘兮兮的说:“传遍了,这件事早传遍了,在不周论坛。以前发过一个帖子,有对同性情侣祈求神明生了小孩。所以啊, 现在男人和男人都可以生小孩。”


    “……”


    高晏回头, 静静地注视着褚碎璧。


    褚碎璧握住高晏肩膀的手很沉重, 默默的收了回去, 低着头不发一语。他有错, 嘴贱一时爽,出去后杀了谢三秋。


    笑脸青年:“那俩小孩真是你们生的?”


    对上笑脸青年跃跃欲试充满兴奋、好奇和探究的目光,高晏深吸口气:“不是。他们是玩家。”


    之后再也没有玩家进来也证实了俩小孩是玩家,笑脸青年有些讶异, 但没有再就此事多说什么。


    “我叫宋北流。”


    高晏笑了笑:“高晏。”


    宋北流看向褚碎璧,后者当没看见, 态度挺冷淡。于是他又跟小观音和阿苏罗打招呼, 小观音冷冷注视他,不说话。


    阿苏罗金色的大眼睛打量他半晌, 最后说道:“我不和又穷又丑的人做朋友,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宋北流笑脸消失,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的脸皮,心想他的穷是事实,但说丑就不太对了吧。现实世界好多人追, 到了游戏场也曾骗过女鬼的心啊。


    阿苏罗踢踏着小腿,扭头向高晏讨巧卖乖:“晏晏不一样,晏晏是全世界最好的晏晏,超爱你。”


    她比了个大大的爱心,小观音在旁连连点头,跟着比了个小爱心。褚碎璧跟着伸出两只手,食指和大拇指各自比着小心心。


    数量上而言,褚碎璧胜了。


    宋北流真诚地恭维:“没想到你还是万人迷。”


    高晏泰若自然:“谢谢。”


    宋北流:好不要脸。


    这时,一阵清脆的踢踏声从身后传来,玩家们回头看过去,见有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黑色蕾丝纱裙,头顶上戴着硕大的黑色帽子。


    女人走近,容貌也被玩家们看清。深眸高鼻梁,皮肤苍白仿佛久病之人。瞳孔碧绿色,头发藏在宽大的黑色帽子里,见不到是什么颜色。


    她双手戴着黑色蕾丝手套,行动间,裙摆扬起来,脚下蹬着一双小高跟,宛如正赴往宫廷宴会的公主。


    高高在上,尊贵神秘。


    阿苏罗踢着小腿,好奇地打量着女人。然后跳下座位,挤到高晏和褚碎璧中间,抱着高晏的胳膊悄声说道:“她不简单,信仰力很强,有点像神明,但又觉得哪里都违和。”


    高晏拍拍阿苏罗的脑袋,抬头看向褚碎璧。


    褚碎璧了然:“上帝学说容易洗脑,尤其是最初版本的圣经学说,而且他们热衷于传教。她应该就是乌苏拉公主,是上帝最狂热忠诚的信徒,所以拥有很强的信仰。一万一千个仆从还有现实世界中的信仰,信仰力容易堆砌一个神明,一个靠坑蒙拐骗而未以自身赴死得来的神明,所以就有违和感。”


    高晏了解了。


    正如小观音曾说过,菩萨可以通过收取信仰力而增强力量,更甚者可以快速通往成神之路。但这些外力堆砌而成的力量太不稳定,容易一朝崩溃,所以显得很不纯粹。


    女人走到台上,背后是耶稣圣像。她环视一圈整个教堂,最后落在玩家们身上,但也仅多停留了几秒。


    她摊开圣经,低头照着圣经念出来,声音沙哑低沉。坦白说,那把声音配以古怪又轻柔的古英文贵族腔调很好听,对于听众来说就是种享受。


    只是假如能够听懂话中的意思,恐怕就不会觉得是种享受。


    高晏能听懂英文,但听不懂古英文。正如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的区别非常难以明白,很多用语习惯和单词意思跟现代天差地别。


    其他玩家也听不懂,他们只是盯着女人看,表情不动声色。


    阿苏罗听不懂,她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虽然以前是boss,但她在游戏场的名声不太好,很多游戏场都拒绝她去串门,所以听不懂古英文就情有可原了。


    小观音听得懂,他骄傲的挺起胸膛,但没人去问他。他跳下椅子,跟着挤进高晏和褚碎璧中间,扯了扯高晏的衣袖小声说道:“我听得懂哦。”


    特别骄傲,满脸都写着‘快点来问我!’。


    高晏忍俊不禁,摸了摸小观音的脑袋:“小观音这么厉害的吗?”


    小观音:“那当然!”


    褚碎璧的大手按在小观音头上,把他压在高晏的怀抱里说不出话,然后自己则说道:“我也听得懂,而且比他更明白圣经的释义。”


    小观音:……操!什么辣鸡亲爹!


    高晏凉凉地睨着他:“造谣一张嘴哦。”


    褚碎璧勾勾他的尾指,挺真诚的说:“回去我再发个贴,就说小孩是我生的。”


    高晏忍不住吐槽:“你是跟男男生子过不去了吗?”


    褚碎璧振振有词:“神话传说挺多男男生子的故事,说不定神明真有那本事呢?再说你要是愿意给我个咱俩共同血脉的小孩,我就不介意怀一个。”


    反正神话传说里男人怀孕跟上下体位没有关系,挺着个大肚子依旧能当攻。


    ……仔细想想好像很带感。


    褚碎璧严肃的表情之下,一颗肮脏的心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


    小观音和阿苏罗震惊,论起无耻来,果然无人能及褚老狗。


    高晏早就看穿褚碎璧内心的黄暴:“你是想玩特殊play吧。”


    褚碎璧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他赶紧转移话题:“游戏场里别聊这种不健康的话题,我们听boss说话,她在看我们——眼神很不爽。”


    高晏转头看过去,女人果然在注视着他们,目光很冰冷。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没有停下朗读圣经。


    高晏低声问:“她说到了哪里?”


    褚碎璧:“‘没有义人,一个也没有’。”


    这句话是圣经中关于人的原罪的话,主张世界上每个人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背负原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完全善良没有罪的人。


    高晏含糊了句:“旧约……”


    “……!”女人停下朗读圣经,她环视在场所有的信徒,于她而言就是信徒。最后她看向玩家,用沙哑的嗓音低语:“你们好,如你们所知道的一切,我是乌苏拉。欢迎你们来到我的教堂,你们信仰我,信仰主,我们一起走向朝圣的旅途,洗净一切的罪和不义……”


    她现在改用现代英语,好在大家都听得懂。哪怕玩家们在进入游戏场以前不懂英文,现在也都懂了。


    中级场没有自动翻译,玩家不得不自学多种语言,其中六大神明体系发源地的语言最热门。玩家的体力和智商得以提高,所以学起语言来也很快。


    “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地上充满强暴。神后悔造人在地上,于是大水淹没土地,洗净地上的罪恶。”乌苏拉缓缓扫视玩家:“你们都有罪。”


    褚碎璧:“看,跟审判有关。世人有罪,神审判世人,处死有罪者。”


    乌苏拉:“我将替主审判有罪者,我知道你们所犯下的罪,你们不无辜,你们的罪必使你们接受审判和处罚。”


    高晏回褚碎璧的话:“你猜对了。”


    乌苏拉:“你们的罪刻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你们却看不到自己的罪。罪由你们找出来,审判交由主,信徒必将履行主的驱使。”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玩家都有罪,玩家们所犯下的罪就在他们能够见到的地方,但玩家找不到或者很难找到自己的罪。


    玩家要去寻找这些罪,到时候交由主来审判,而主的信徒——乌苏拉和她一万一千个仆从将会代替主惩罚有罪的玩家。


    这大概就是游戏场的内容了。


    乌苏拉接下来讲述了游戏的规则——她将之称为‘审判的游戏’。


    在场十四位玩家都有罪,主将他们的罪都刻在很显眼的地方。玩家需要找出其他玩家的罪,然后来到主殿宣告那些罪行。


    每天将审判三名玩家,然后挑选出其中两名罪行最不能容忍的玩家进行相应的惩罚。


    乌苏拉说:“你们中间有十个罪大恶极的人,也有四个罪不至死的人。只要得到主的原谅就可以活下去,当然主并非残暴不仁,他仁慈而理智,公正而仁义,假如你们可以找到圣物箱,无论你犯多大的罪行,主都愿意原谅你们。”


    “所有人在主的面前无所遁形!”


    “现在,审判开始——祝贺你们。”


    乌苏拉说完就走下台,疾步离开,仿佛迫不及待要去侍奉她的主。


    当她离开后,玩家之间的气氛变得很紧张,好似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绷断。


    这个游戏场是真正将各个玩家都分裂并形成对立关系,因为玩家自己找不到自己的罪,没办法及时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而玩家可以找到其他玩家的罪并上诉与乌苏拉,等于判了其他玩家死刑。


    如果审判结果很可怕,玩家只有死路一条,那么玩家之间就会变得更加危险。或许未等得及乌苏拉的审判,玩家就会先杀掉其他玩家也说不定。


    这个游戏场是真正的让玩家自相残杀!


    高晏:“相比较起来,我忽然觉得‘海龟汤’那个游戏场对玩家很亲切。”


    虽然埋了一个巨坑,但至少不是让玩家自相残杀。


    阿苏罗连连点头:“对对对!明明我很光明正大,没有像那个女人一样蛊惑人心、满口傻逼仁义又随便定世人的罪。凭什么我臭名昭彰?”


    论狡诈,她哪里比得上乌苏拉?


    难道是因为乌苏拉坑害玩家的时候披了上帝的皮?


    狗屁!她明明递了刀子还假装置身事外,简直一朵白莲婊!


    高晏挺真诚:“阿苏罗,你说自己光明正大的时候不脸疼?”


    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光明正大的?两个游戏场里,哪个是她亲自上阵?不管结果如何,阿苏罗都是唯一的赢家。


    狡诈二字,阿苏罗不亏。


    阿苏罗嘟嘟囔囔:“但我没干坏事还喊着为你好、为世界好的旗帜,我坏得挺光明正大……好吧,我仅仅是出了计划……但你要知道,我只是个孩子,一个没有能力的阿修罗王幼崽。”


    小观音觉得阿苏罗很不要脸,果然是褚老狗亲生的小孩。


    高晏揉了揉阿苏罗的脑袋,失笑道:“你也好意思说!”


    玩家们各自散开,大多是两两一对或独自一人,反而是高晏他们这里一队四个人,所以看起来最格格不入。


    眼下的游戏场并不适合玩家抱团,所以两两一队最适合,人数太多或太少都是麻烦。


    高晏:“‘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上帝的荣耀。上帝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我记得这一句来自于《新约》。”


    褚碎璧唇角微勾:“有意思的是乌苏拉刚才所说的,来自于《旧约》。她刚才在读圣经,到《新约》的时候停下了。”


    闻言,高晏挑眉:“确实有意思。”


    《圣经》分《旧约》和《新约》,上下两部,以耶稣的出生为界线。


    《旧约》是希伯来人的历史以及上帝与以色列人的约定,基本上偏重于有罪之人的惩罚,里面就有过上帝认为人在大地上的罪恶很大,所以降下灭世洪水。


    诺亚仁义,所以上帝提示他造下诺亚方舟。


    《新约》则是恩典,以耶稣的诞生、传道、死亡和复活为主线,传播上帝福音。


    前者记载时间传闻有四千年历史,然而《新约》只有一百多年。


    所以《圣经》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旧约》,《旧约》是律法,记载着上帝对有罪之人的惩罚,惩罚方式很血腥而且残暴。


    假如人们有恶,上帝便降以疫病。假如大地上的人满是罪恶,上帝就降以灭世洪水。世人不信上帝,恶行满身,上帝就撕毁契约收走世人的性命。


    圣经有个别称‘恐怖圣经’,正是因为前半部《旧约》里对于世人之恶的惩罚。


    《新约》则是福音,是重生,是无条件的恩典,是永远不会反悔的约定。


    如果乌苏拉信奉《新约》,那么玩家将获得的是恩典。但显然她个更信奉《旧约》,世人皆恶,恶需荡涤。


    “乌苏拉以新约为开头和结局,却用旧约贯穿游戏始末。只有毁掉所有的罪恶,才能迎接福音的到来?”褚碎璧琢磨着说道。


    高晏:“她刚才说今天就开始审判,时间没那么多了吧。我们出发去寻找每个玩家的罪恶吧。”


    褚碎璧起身,勾勾手指,示意小观音和阿苏罗过来。


    两小只走过去,问他想干嘛。


    褚碎璧:“交代个小任务——你们知道圣物箱吗?”


    两小只摇头:“不知道。”


    他们一个是华夏神明,一个是印度阿修罗,确实不知道圣物箱。


    褚碎璧:“没关系,你们只要看到外表大概是在十厘米到五十厘米那么高的箱子,外表很华丽,可能会镶嵌宝石。造型比较特别,大部分是个小教堂的模型的箱子。那就是圣物箱,你们要找到。”


    乌苏拉最后提到圣物箱,玩家找到圣物箱就可以安全离开,算是通关的绿卡。


    阿苏罗眼珠子转了几圈,狡黠的说道:“我要是找到了有什么好处?”


    褚碎璧笑容慈祥:“你要什么好处?”


    阿苏罗贼精:“你都答应?”


    褚碎璧笑容除了慈祥还多了份和蔼:“我女儿就是聪明谨慎,小小年纪精打细算、讨价还价,大阿修罗王、鬼道之主的宝座舍你其谁?”


    闻言,高晏和小观音都满脸狐疑的看向他,但都选择暂时旁观。


    一直被亲爹打击从未得到夸奖的阿苏罗一时飘飘然,得意的挺起胸膛,放下警惕,狮子大开口:“我要晏晏五个香吻,还要跟晏晏一起睡!”


    褚碎璧笑出声:“真是个小机灵鬼……我本来想回去的旅途给你开个VIP的宠物托运,但是现在想想怎么配得上你的机灵呢?所以我觉得回去的交通工具改成轮船。”


    阿苏罗感觉不太妙,小心翼翼的问:“那、那我呢?”


    褚碎璧又笑了几声,非常慈父,但是更加瘆人,反正阿苏罗和小观音的心脏是哆哆嗦嗦的。


    “为父会忘了你吗?当然不会。”褚碎璧竖起两个手指:“两个儿童泳圈,你可以换着用,还可以用着一个,扔掉另一个,高不高兴?!”


    阿苏罗笑容消失,冷着脸:真高他妈的兴。


    褚碎璧:“乖,不想爹大义灭亲就听话。”


    阿苏罗不情不愿:“……哦。”


    褚碎璧的目光移到小观音身上,小观音打了个寒颤,猛地抱住高晏的小腿:“我我我我一定会努力找到圣物箱!”


    “多乖的孩子啊。”褚碎璧不吝于夸奖:“阿苏罗,学学你弟弟。”


    阿苏罗:她上辈子一定作恶多端!


    高晏轻咳两声,忍着笑说道:“圣物箱通常装着教堂牧师身体的一部分,有时候甚至是全身尸体。乌苏拉想要找到圣物箱,估计也是因为圣物箱里藏着可以掣肘她的东西吧。”


    阿苏罗:“哦,原来这样。”


    高晏摸了摸阿苏罗的脑袋,温声说道:“你就当陪小观音一起玩好了。”


    阿苏罗蹭了蹭高晏的手掌,点头应了声。


    高晏目送阿苏罗和小观音手牵手跑去教堂的其他角落里寻找圣物箱,然后看向褚碎璧:“你有头绪吗?”


    “先到处走走,玩家的罪在很显眼但又很容易忽略的地方。”褚碎璧自然的揽过高晏肩膀,旁若无人一般地朝教堂门口的方向走。“所以先去看我们今晚要睡觉的地方。”


    “你确定在那?”


    “不确定。只是因为睡眠很重要,我们要先抢夺个好房间。另外,你觉得是每天出现三条玩家的罪状,还是每天十四条?”


    “如果要好玩一点的话,应该就是每天三条玩家的罪状。”


    褚碎璧弹了个响指:“以boss的恶性程度来说,你说的对。”


    “那么,你觉得如果玩家没办法找齐三条玩家的罪状,乌苏拉会怎么做?”


    “估计会找个借口杀掉玩家吧。”


    高晏想了想,突然笑了。他说:“玩家会怎么试探呢?你的罪会是什么?”


    褚碎璧耸肩:“我罪大恶极,她慢慢数吧。”


    高晏眼角余光瞥着还滞留在教堂里的玩家,那些玩家都在偷偷观察他们俩。他轻声说道:“我也想知道我的罪是什么。”


    两人走出教堂,朝西侧的门厅走去,那儿有楼梯可以通往二楼,三楼以上是房间。至于东侧的塔楼,据说那是关押疯子和囚犯的地方。


    门厅很宽广,同样也很荒凉。中间摆着一张长桌,桌旁两边摆着整齐的餐盘和刀叉。空荡荡,光线也不好。


    高晏和褚碎璧无视餐厅,朝楼上走去,直接来到三楼。三楼廊道尽头挂着一张巨大的耶稣赴死油画,背景是黑红色,好似地狱的猛火在人间肆虐。


    耶稣垂着头,四肢被铁钉钉死在十字架上,伤口血淋淋。黑红色的鲜血垂落下来,而他的脚旁匍匐着无数扭曲的面孔。


    那些面孔挣扎、撕扯,疯狂的想要接住耶稣滴下来的血液。假如可以,或许他们会扑上去吃掉耶稣。


    然而他们在黑红色的火焰里挣扎,他们是有罪的世人,永不悔恨其贪婪和罪恶,所以将永远被上帝和光明抛弃。


    总而言之,这是一幅看上去就很惊悚的油画。


    高晏盯得久了,甚至有种自己就被钉死在十字架,而脚底下有无数贪婪扭曲的面孔企图将他撕扯下地狱。黑红色的火舌舔舐到到他的脚,全身无处不感到疼痛。


    突然眼前一暗,高晏陡然回神。


    “那幅画有问题,别盯着看太久。”褚碎璧说道。


    高晏沉默一会儿,握住褚碎璧挡在眼前的手掌说道:“我知道。”他眯着眼睛,还是盯着那副画看:“但我看到了一点东西。”


    褚碎璧:“你是说——?”


    高晏握着褚碎璧的手前行,盯着那副耶稣赴死的油画看,但这回没有被拉进环境中,并没有太强烈的恐惧感。不过这幅画盯久了,依然感觉很不舒服。


    越走越近,高晏终于看清楚。


    “贪婪与不义。”


    作者有话要说:1、圣经分两部分,《旧约》、《新约》。


    《旧约》是律法,《新约》是恩典。


    《旧约》很血腥恐怖,里面有很多残酷的刑罚,并且将女人完全视为男人的附庸。反正是我看了都觉得很毛骨悚然,因为它大多基于当时的历史和律法,有一种面对奴隶时代的残忍。


    以前学过古罗马的历史,最初的奴隶时代,法律就很残酷。


    《旧约》里上帝主权至上,颇为血腥残酷。


    《旧约》是上帝与以色列人的约定,以色列人受埃及欺负,上帝就杀掉埃及人的长子(所以埃及人的长子)


    曾有小孩嘲笑上帝信徒是秃子,这信徒仅说‘以上帝名义诅咒他们’(类似的话),上帝就派出两头熊撕碎42个孩子。


    上帝经常因为觉得世人罪恶而屠城,讨厌丑陋的人,灭绝过很多种族,杀掉最虔诚的信徒……他很奇怪,喜怒不定。属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类型。


    2、全球六大神话体系:中国、古埃及、古印度、古希腊、北欧,最后一个有异议。


    大部分是五大神话体系,第六个是古罗马,但古罗马神话源于古希腊神话。所以我就改成上帝,不过在《旧约》里,埃及的主神也是耶和华。


    3、很多神明体系都跟其他国家的神明体系有关联,六大神明体系之间有互相影响。除了北欧神话独自美丽。


    第六十七章 不义


    褚碎璧站在他身后, 两人一同仰头看着眼前的巨幅油画, 越靠近,惊悚的感觉就越明显。


    高晏垂眸,望着手臂上浮起来的鸡皮疙瘩,那是身体无法控制的惊悚的生理反应。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但身体在恐惧。


    “所以说真的很有意思……褚哥, 你看。遍布的惊悚直接影响我的身体反应, 如果达到某个恐怖阈值, 我的身体会不会就不受控制的逃跑?”


    高晏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脏很平静, 跳动的频率没有因此加快, 但是恐惧感在增加,也就是说眼前这副油画可以营造一种紧张和惊悚。


    而这种紧张和惊悚会让人的身体无法控制的产生条件反射,紧要关头时,或许会被吓得腿软。


    褚碎璧抬起胳膊, 他胳膊上也有鸡皮疙瘩,只是覆盖面积没有那么多。


    “可能。”


    高晏收回目光, 重新抬头观察圣子赴死的油画:“贪婪与不义, 耶稣脚底下的人在烈火中痛苦,仍旧伸长手想要去喝血, 这是贪婪。圣子被贪了30银币的犹大出卖,死在各各他山,这是不义,也是贪婪。”


    他抬手,指着油画说道:“玩家的罪就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就是了吧。”


    他们一进来就发现这副油画,其他玩家也会发现,果然是摆放在非常显然的地方。


    褚碎璧:“没错。”


    高晏“毁掉?”


    褚碎璧将指尖的一抹阳火弹到油画上,油画立刻焚烧,不到两秒就化为灰白色的灰烬。灰烬落在墙角处,但凡玩家眼睛利一点就能发现问题。


    不过就算发现了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无法将油画内容恢复。


    油画被毁之后,高晏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消失了,那股被笼罩住的惊悚感也消失了。


    褚碎璧提醒:“有人上来了。”


    高晏回头,正好看见走上来的宋北流。宋北流看到两人,露出十分做作的惊讶表情:“我们真有缘分,刚分开就又见面。”


    宋北流走近,同时看到墙角上的白色灰烬,目露了然:“看来你们找到第一宗罪。”他两只手枕在后脑勺,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乌苏拉公主的宣言像不像上帝审判世人的七宗罪?”


    高晏:“圣经原文中并没有七宗罪的说法。”


    宋北流耸肩:“乌苏拉一样把自己当成上帝。”


    高晏没有接下这句话,他礼貌的笑了下就拉着褚碎璧就近挑选个房间走了进去。宋北流在身后望着他们离开,笑容不变,回头又看向墙角的灰烬。


    他拍着脑袋走了,边走边自言自语:“第一宗罪被抢走,剩下两宗罪。啧啧,愿我好运。”


    房间里摆设着简单的木板床和桌椅,上面铺着白色的布。灰白色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第四面墙壁的顶端只有一个狭窄的小窗口,整个房间就像是监狱。


    没有光亮,入目所及就是惨白的颜色,非常的压抑。


    褚碎璧抓住白布,让高晏回到门口暂时别进来,接着他便猛地用力一抓,破空声起,巨大的白布被收起来扔到角落里,堆成小山似的一座。


    掀开白布后,老旧的木板床和桌椅就暴露在两人面前,倒不是白色而是灰黑色,地板也是灰黑色,像被火灼烧过似的。


    高晏走进去,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他的咽喉和鼻子都被呛到,不由自主咳嗽出声。


    “褚哥,你闻到烧焦的味道了吗?”


    越深入往里走,那股刺鼻的味道就越浓重,而高晏完全能肯定那就是火灾过后的烧焦异味。


    “这间房曾经发生过火灾。”褚碎璧将最后一条白布扯下来甩到角落里,再把椅子拉扯出来让高晏过去坐,而他则是沿着房间的角落走了一遍。


    最后,褚碎璧停在高晏身旁,仰头看天花板:“火灾很大,房间的墙壁重新刷白过,但是很糊弄。地板、墙脚以及天花板的角落里都有浓黑色的烧焦痕迹,房间以前确实发生过火灾。”


    高晏突发奇想:“其他房间有没有发生过火灾?”


    褚碎璧眯起眼睛,低头看向高晏:“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那就可以说明一件事,曾经有玩家住在这间房子里,可能因为被找到罪行进而宣判以火刑处罚。所以这间房子对应火刑,而其他房间对应其他刑罚。”高晏说道。


    褚碎璧:“有可能。玩家所犯罪行应该跟刑罚对应,《旧约》提及凡狂傲和行恶者必如碎秸,大火烧尽它的根和枝。所以我们这间房曾经以及将来都会烧死狂傲和行恶者,如果我们四个人之中没有人犯下狂傲和行恶的罪行,那我们就选了个注定会起火的房间。”


    高晏平静地说道:“至少提前告诉我们房间里不适合藏东西。”


    他们这厢兀自猜测,另一厢其他人陆续离开中殿,前往西方向的门厅,又在门厅搜索了一阵,有些玩家没找到线索于是跟着上楼。


    耶稣受难的油画被烧毁,没有东西吸引他们到走廊尽头查看。玩家在走廊里互相提防、随意巡查了会之后就挑选个房间住进去,其余人跟着开门进去。


    半个小时后,有玩家陆续从房间里出来,表情颇为难看。


    同行者絮絮低语,似乎是在商量。


    高晏和褚碎璧也走了出来,一一扫过众玩家的表情,说道:“看来他们都发现房间里的问题。”


    宋北流走过来:“我房间里有一顶帐篷,地上有四根帐篷钉固定住。你们房间里有什么?”


    褚碎璧淡漠的一眼扫了过去:“烧焦的痕迹。”


    闻言,嬉皮笑脸的宋北流看向褚碎璧,触及对方冰冷的目光不由僵硬,于是稍稍收敛不太正常的笑容,改为耙着头发说话:“肚子饿了,我先下去找东西吃,你们随意。不过,乌苏拉的教堂都是骸骨搭建起来的,被白骨笼罩的感觉还挺有意思。”


    “它们是不是在盯着我们?一万一千个仆从,就在我们的左边、右边,头顶、脚下,监视我们?”


    宋北流边走边重复这句话,以至于所有玩家都听到。不得不说,这话很瘆人,中级场的玩家虽然胆子很大,但更提防是否‘被boss监视’。


    高晏感叹:“制造恐慌的好手。”


    才一句话就让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焦灼。


    高晏和褚碎璧最早到来,同时也是最晚离开的玩家。等到其他玩家都到门厅那儿去,他们两个才慢悠悠走下去。


    高晏:“帐篷跟什么刑罚有关?”


    宋北流提到他房间里有一顶被四个帐篷钉定住的帐篷,跟其他房间里的木板床和家具不一样,所以应该跟什么刑罚有关系。


    褚碎璧:“圣经·旧约,以色列人被敌人残暴统治,上帝派先知帮助以色列人。以色列人战胜,但敌军将军逃脱战场,途径一个女人的帐篷时,以为女人是他国度里的人,所以放心的喝女人送到手上的牛奶并昏睡过去。之后,女人用帐篷钉和铁锤,将帐篷钉锤进敌人将军的太阳穴,从中贯穿到另一面,将军被牢牢钉死在地上。”


    高晏:“惩罚残暴者。”


    两人相携走下楼,门厅里十个玩家已经围坐在餐桌旁。这时,小观音和阿苏罗手牵手从门厅的大门口跑进来,一眼见到高晏和褚碎璧两人就飞奔着跑过去,一左一右扑向高晏。


    “晏晏!!”两小只齐刷刷喊道,接着压低声音:“我们还没有找到圣物箱,但是有一点点线索大概知道在哪里。”


    高晏:“真厉害!”


    小观音和阿苏罗都很骄傲,挺着胸膛齐刷刷仰头看褚碎璧,满脸期待。


    本来百无聊赖懒得理两小只的褚碎璧察觉到视线,低头看他们俩,沉默片刻:“干的不错。”


    小观音和阿苏罗脸上扬起极为灿烂的笑脸,虽然他们跟褚碎璧总是针锋相对,实际上只要褚碎璧一句肯定就能让他们获得很大的成就感。


    小观音拍着胸脯:“小意思哦,对小观音来说不再话下!明天就给你找出来!”


    阿苏罗吐槽:“大话谁都会说!”


    小观音:“阿修罗幼崽,你质疑我?”


    阿苏罗懒洋洋摆手,跟挥苍蝇一样:“我哪儿敢?”


    屁丁点大的小孩就口口声声喊她幼崽,搞笑!


    虽有百岁实则确实是幼崽的阿苏罗仗着比小观音高一个头的身高,向来就有着良好的优越感。


    小观音鼻孔哼了哼:“识相就好。”幼崽!


    阿苏罗:“哦。”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四人朝餐桌走去,玩家的目光隐晦的落在小观音和阿苏罗身上。出于规则公平,游戏场没有见到小孩,但小观音和阿苏罗又确实被游戏场认可是玩家。


    那就说明眼前两个小孩不是普通小孩,跟他们在一起的大人玩家估计也不普通。


    因此,玩家们很注意高晏一行四人。


    宋北流热情招手邀请高晏:“到这边来,我帮你们占了四个位置!”


    那只是被剩下来的并不挨在一起的四个位置,到了宋北流嘴里就变成他帮忙占下来,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其中有两个位置就在宋北流的旁边,另外两个位置分别插在其他玩家中间,并不挨在一起。高晏和褚碎璧选择挨在一起的座位就得在宋北流旁边,而且两小只也不愿意跟他们分开。


    所以最后还是选择挨在一块的座位,只不过换成褚碎璧坐在宋北流旁边。宋北流一见到褚碎璧皮笑肉不笑的脸就莫名瘆得慌,压根不敢瞎几把开屏骚扰。


    座位算比较宽大,所以小观音和阿苏罗就主动爬到高晏和褚碎璧的座位,依旧是挨在一块。


    没过多久,乌苏拉从门厅里另外一个打开的大门走出来,坐在主位环视一圈众人,套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掌搭在桌面。


    “既做了错事,必受惩罚,愿主宽恕世人所犯下的罪行。”乌苏拉闭上眼睛念了一段,接着睁开眼睛直勾勾盯视前方:“那么,你们找到了吗?今天必受审判的三个罪人,你们找到了吗?”


    玩家没有回话,他们想知道如果没人站出来,或者找不到三个罪行,乌拉苏要怎么做。


    乌苏拉:“没有人找得到吗?那些罪行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对此视而不见吗?这么看来,你们果然罪孽深重。”


    高晏低语:“奇怪的逻辑,她好像强行将罪行扣在玩家头上。”


    “我拥有上帝的义行!!”乌苏拉猛地扭头盯着高晏,猛地从喉咙里爆发出猛兽般的嘶吼:“我从不撒谎!”


    高晏心口一跳,迎面而来的惊悚感让他差点窒息。


    乌苏拉拥有着令人恐惧的惊悚力量,那是无法明说更无法捕捉的东西,类似于气场。高晏断定耶稣受难那幅油画画手就是她,虔诚的朝圣者乌苏拉公主。


    不止高晏,其他玩家也感觉到了那股惊悚恐怖的力量,他们不自觉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颤抖。


    褚碎璧握住高晏微微颤抖的手,宽厚的手掌传来坚定的力量,高晏慢慢冷静下来。发现高晏被针对的小观音和阿苏罗立时朝乌苏拉龇牙,阿苏罗甚至摆出攻击的姿势。


    高晏拍拍他们三个,安抚道:“我没事,只是被影响到了。”


    乌苏拉刚刚爆发出来的惊悚气场有瞬间达到了阈值,正是那一瞬间,高晏心口窒息。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而在非阈值的情况下,高晏除了身体反应之外,他的心跳和脑部神经很正常、很平静。


    高晏在心里估算了下,当他独自一人面对乌苏拉时拥有多大的逃生几率,心中有个大概的估算值之后,他就放下心来,安慰着其他三人。


    乌苏拉冷静下来:“没有人找到罪行的话,就让主来做选择。但是假如有人找到了罪行却不愿意揭发罪恶之人,那么就将审判此人,并加以包庇恶人的罪行。”


    艹!


    玩家们纷纷交头耳语,脸色都变得很难看,盯着乌苏拉的目光非常不善,恨不得杀掉乌苏拉。但刚才的乌苏拉过于恐怖,他们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商量,有个棕发马尾的外国女玩家站起来,环视众人后对着乌苏拉说了一个单词。


    强暴与诡诈。


    乌苏拉阴冷的目光慢吞吞扫过在场所有玩家,语调勾起来,像夜里行走过荒凉墓地的冷风,刮得人头皮发麻。


    “是谁呢?谁犯下如此重的罪行?”


    玩家没人应话,等着乌苏拉的下一步动作。


    乌苏拉伸出手,众人看过去,但见地面裂开,一只干枯黑瘦完全没有水分的手臂猛然从地面破出,碎石颗粒爆开,有一小粒石子滚到高晏的脚踝边。


    干尸爬出来,指骨穿过破烂的衣服捅进腹腔中,从腹腔里掏出一个羊皮卷递到乌苏拉的掌心。乌苏拉摊开羊皮卷,念着上面的内容:“XX年XX月XX日,我拥有了力量,我将成为神明。人类低等,世人将匍匐在我脚下。XX年XX月XX日,他们冒犯我、反抗我,我杀了他们。”


    乌苏拉抬头,目光冰冷:“一百三十七人,罪行恶劣。”


    玩家心思各异也早有准备,但听到乌苏拉羊皮卷里面记载的内容依旧震惊不已。


    羊皮卷的内容大概就是一个玩家偶然进入神明的游戏,因缘际会得到神明印记以及道具,以为自己终将成为神明。于是将人类视为低等生物,以为可以征服、奴役,但是遭到反抗。


    所以他杀了人,一百三十七个人。


    而这名玩家就在十四个人当中,就在他们的身边。


    玩家们感到不寒而栗,他们未来也许会成为神明,但在此之前,他们还是一个人类,他们是在人类社会中成长的人类。


    高晏知道人性复杂,当地位和力量出现巨大差异后,有人责任心加重,但也有人心理迅速扭曲,享受高人一等而奴役人类,无视律法肆意践踏他人的生命。


    只是真的亲耳听到这种事情,而且凶手还在眼前,高晏还是感到愤怒。


    褚碎璧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人渣永远都有。”


    “是谁呢?”乌苏拉却不说出此名玩家的名字,但玩家之间已经互相猜忌。


    如果真有玩家犯下如此恐怖恶行,那么他们是否也会被捅刀?生性凶残的玩家,根本不能信任吧,说不定转个身就会被捅刀。


    乌苏拉:“强暴与狡诈者,烈火必将他焚烧成干尸。”


    接下来,她开始宣判下一个犯下罪行的玩家。


    此时,有玩家高声问:“是谁杀了一百三十七个无辜者?”


    乌苏拉:“他将受到审判,谁受到审判,谁就是犯下强暴与狡诈罪行的玩家。”


    无人说话,玩家面面相觑,企图从其他玩家的表情里发现端倪,想要找出犯下此等可怕罪行的玩家。但是没有找到,所有玩家的表现都很正常。


    “那么,下一个——”


    暂时无人说话,高晏便开口:“贪婪与不义。”


    乌苏拉直勾勾盯着他,随后地板又有一只干尸爬出来,奉上羊皮卷。她摊开羊皮卷,念道:“一个女人拥有了神明赐予的礼物,她仍旧不满足。这个女人杀掉信任她的同伴,吃掉神明赐予同伴的礼物。一个贪婪且不义的女人,她犯下贪婪与不义的罪行,必将如麦秸一样被绞碎。”


    女人?!


    玩家里一共有四个女性玩家,其中一个是小女孩阿苏罗。


    她们受到玩家们的注目,而其中一个黑皮肤女性玩家在听到如同麦秸一样被绞碎时,面露惊恐。如此一来,玩家们都肯定了人选。


    她身旁的男性同伴稍稍远离她,毕竟这是一个会为了道具或是神明印记而杀掉同伴的女人。


    乌苏拉:“最后一个罪名,假如他(她)所犯下的罪行抵不过前面的两个罪行。那么他(她)将不必接受审判。”


    “谁呢?”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宋北流举起手:“狂妄与自大。”


    乌苏拉看着羊皮卷,却没有读出来,只是遗憾的表示:“罪名不足。”她看着玩家们,颔首说道:“祝你们用餐愉快,以及,希望用餐前祷告,感谢主的恩赐。”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而原本被破开的地面很快就恢复原样。


    玩家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他们都想知道接受了审判的两名玩家结果如何,是否真的会受到刑罚?当然两名被审判的玩家也很想知道。


    他们没有心思,于是离开餐桌,有几个玩家再次前往中殿,希望能够在那里可以活命的圣物箱。


    最后留下来的人,只有高晏、褚碎璧和两小只,以及宋北流。


    宋北流眯着眼睛吃东西,边吃还边问:“你们曾犯下什么重大的罪行?”


    高晏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不孝。”


    宋北流:“忤逆不孝者,其罪当诛。赞同此劣行者,其罪也当诛。不过如果按照今天晚上两名犯下杀人罪行的玩家而言,你的罪大概不足以致死。”


    宋北流最先说出来的两句话是旧约·罗马书片段,关于父母与子女的相互关系。准确来说,定罪颇为严苛,但是如果追究前因后果以及不孝程度的话,高晏的罪并不重。


    高晏的父亲亡故,母亲出嫁,他被留在老家独自生活,直到成年也很少跟自己的母亲联系。以前曾有过怨恨,后来懂事了,不去怨恨但也实在亲近不起来。


    好在高晏的母亲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对高晏的不亲近虽有些小难过但生活并不会受到影响。


    褚碎璧握紧高晏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高晏笑了笑,表示他其实已经没有关系,因为已经有了很好的伴侣。


    “我呢,应该就是谋杀亲缘。”宋北流扬起灿烂的笑脸,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试图杀死我的亲哥哥,差点成功。不过没关系,我会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杀掉他。”


    高晏有些讶异于宋北流的坦诚,对方竟然毫无芥蒂的说出自己的罪行,难道不怕被提防或者出卖吗?


    “有没有原因?”


    “原因有很多,最主要还是因为我想杀掉他!我们是孪生兄弟,你听过恐怖双生的说法吧。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东西只能存在第一无二的一个,如果多出来的一个就必然要被销毁。”宋北流耸耸肩,非常无所谓的说道:“当然刚出生的时候是我被抛弃了,不过幸运没死,我就得把我的存在抢回来。”


    “不是我亲哥哥现在拥有的身份地位,而是存在。”


    “孪生子,只有一个存在!”


    第六十八章 圣物箱


    宋北流看向阿苏罗和小观音:“你们呢?你们两个小孩能犯下什么罪行?”


    阿苏罗啃着青瓜, 闻言歪着脑袋说道:“可能是背弃神明?”


    宋北流:“那这罪名挺大。”


    阿苏罗:“嘁。”


    小观音:“我不可能犯错。”


    宋北流:“你可能不犯错, 但一定有罪,至少乌苏拉认定你有罪。”


    小观音:“那我就不知道我犯下什么罪行了。”


    阿苏罗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褚碎璧颇为不怀好意的问:“亲爹,你呢?”


    褚碎璧瞟她一眼,轻飘飘说一句:“屠神算不算罪孽深重?”


    “算。”阿苏罗郑重点头:“你一定会下地狱, 请放心走好, 我会好好照顾晏晏的。”


    小观音举手表态:“我也会哦。”


    两小只很孝顺:“爹您走好, 请安息。”


    褚碎璧语重心长:“我走的前一刻会记得带着你们一起, 毕竟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小观音和阿苏罗齐齐摇头, 很想说他们并不想跟褚老狗当整齐的一家人。


    “不愿意?”


    “……”


    小观音和阿苏罗只好都点头。


    宋北流笑道:“你们感情还挺好。”


    闻言,褚碎璧、小观音和阿苏罗面无表情盯着他,眼里都传达着一个意思:你他妈眼瞎?


    宋北流微笑:阴郁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真是亲生的关系啊。


    高晏专心解决餐桌上的食物, 没有再搭理宋北流,后者也见好就收, 双方倒是安静地用完晚餐。


    宋北流先推开椅子站起身, 跟高晏他们道别。


    良久,宋北流的身影消失在门厅里, 阿苏罗咬着勺子问:“他在跟我们示好,目的是什么?”


    宋北流自他们进入游戏场之后就第一个主动打招呼,之后三番两次主动示好,刚才连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都主动说出口,这倒像是在投诚。


    可是从教堂中殿到刚才他起身离开, 明明有好几次开口合作的机会,宋北流始终没有说出来。


    高晏:“不知道,他没出来,我们就当成普通的聊天好了。”


    阿苏罗:“哦。”她皱了皱鼻子:“不过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欲望。”


    高晏:“什么意思?”


    阿苏罗:“刚才那个笑脸男虽然一直在笑,但是情绪没有起伏,像一条直线没有起伏。无论是人还是鬼,话说得多了,总有一两句里面掺杂了欲望,也就是他们心底想要的东西。但是宋北流没有哦,就算他说想要杀掉孪生哥哥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到恨意。”


    小观音颔首肯定阿苏罗的话:“他对着我的时候,脸上在笑,心里没有笑。我们观音可以看破一切虚妄。”


    褚碎璧也说:“他提及弑杀亲缘的时候,没有杀气。”


    高晏:“我知道了。”


    他倒是没有察觉到宋北流的情绪变化,因为人的情绪变化非常细微,如果稍加练习的话,还能自如控制。宋北流的笑容挺假,但收起笑容后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很真实。


    高晏没想到那看起来很真实的情绪居然也是假的。


    一行四人在餐桌旁用完晚餐,吃饱后就绕着教堂走一圈,当作是散步消食。路过东方向的塔楼时,阿苏罗蹦跳到前面,睁着金色的大眼睛直勾勾说道:“里面有道铁门,锁住了,我们上不去。”


    小观音:“我们猜圣物箱就藏在塔楼里。”


    高晏:“铁门打不开?”


    小观音:“打不开。”


    高晏:“暴力破坏也不行?”


    阿苏罗幽声说道:“我试过了,不行。因为那道铁门上有神的诺言,除了钥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破坏它。至于塔楼,除了铁门那条道路就真的没有其他路能进去。我们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其他路,所以只能寻找钥匙。”


    褚碎璧:“神明的诺言……没办法了,只能找到钥匙。”


    高晏看向他,褚碎璧解释:“最古早的时代里,神明喜欢到人间行走,他会许以人类诺言,在人类依旧信仰他、供奉他的生命里,神明就会遵守诺言。神明的诺言,玩家没办法强行破坏。”


    高晏理解,就像《旧约》是耶和华跟以色列人定下的约定,其实也是耶和华许下来的诺言,在以色列人拥有美好品德且信仰他的时候,耶和华赐予食物和和平。


    当以色列人充满恶且改信其他神明的时候,耶和华就会撕毁诺言亲手屠城。


    散步结束,四人回到西面门厅的三楼,打开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走进去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房间换了个样子。


    高晏退出去看了走廊之外的布局,确定没走错便重新走进去,关上门说道:“房间换了。”


    原先的房间充满烧焦后的味道,墙脚和天花板的角落里都布满烧焦的痕迹,但现在那些痕迹都没有了。除此之外,正对着门的墙面还多了一个十字木架。


    木架高约四米五,顶到天花板,宽厚应该有二十厘米,重量估计得有上百来斤,如果倒塌下来可以将人直接压到内脏碎裂。


    褚碎璧过去查看了下,单手撑着木架说道:“嵌在墙壁里面,应该是刑罚的一种。”


    高晏也走了过去,靠近后就发现木架更加高,而且厚重不已。


    “之前的房间是火刑,但是有玩家被审判,刑罚是火刑。所以房间互换,现在变成木架……这是绞刑架吗?”


    “不算是。”褚碎璧说道:“《旧约》中有提到过这种刑罚,傲慢的上位者奴役平民、掠夺平民的性命,为惩罚他就将他吊在高高的木架上,几天没有吃喝,手脚和身体出现不同程度的残疾……倒是不致命。”


    “今晚就会有玩家被审判……我想看看。”


    “好。”


    阿苏罗和小观音本来也想要等到晚上的时候看热闹,但两小只现在都还是幼崽,就算是神明化身也改变不了他们是幼崽的事实,所以一到时间点就自动睡着,怎么吵都吵不醒。


    深夜,月光被乌云遮挡,万籁寂静。


    高晏的脑袋靠在褚碎璧的肩膀上,正闭目养神。褚碎璧则把玩他的随身听,垂眸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小孩儿的牙牙学语。


    随身听里收录了很多音频,而高晏只听过里面几首纯音乐,他不是很喜欢纯音乐,所以到后来就算褚碎璧邀请他也不听。


    因此,高晏不知道褚碎璧的随身听除了纯音乐之外还收录了很多其他的音频,从小孩儿的牙牙学语到孩童的稚嫩清脆,再到后来少年的爽朗朝气,全都被收录在随身听里面。


    褚碎璧的眼眸在此时温柔得好像能沁出水来,唇角也不自觉勾起来,似乎透过随身听里的牙牙学语看到了最初见到的蹒跚走过来的小孩儿。


    高晏轻声哼了哼:“还没动静?”


    褚碎璧:“应该快了。”


    高晏:“你刚才在笑?”


    褚碎璧:“想起以前的事情。”


    高晏:“有我吗?”


    褚碎璧:“有,是关于你的事情。”


    高晏睁开眼睛,抬起头来,摘下褚碎璧的耳机,亲吻他的脸颊:“我也在想你。”


    褚碎璧收起随身听,揉了揉高晏柔软的黑发,眼里都是还未褪去的温柔笑意。他正要说话时,却听到外面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高晏特意看了眼小观音和阿苏罗,他们还在睡觉,没有被吵醒。


    房间隔壁是宋北流,他也出来查看情况,见到褚碎璧和高晏的时候就抬手打招呼:“你们也在等情况?”


    高晏应了声,三人前往惊叫声传来的房间,与此同时其他房间里的玩家纷纷走出来。他们都围在靠近楼梯的那间房,大概三米远的地方。


    刚一靠近,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通过紧闭的房门缝隙可以看到屋子里一片通红。


    有人低语:“强暴与狡诈者,烈火必将他焚烧成干尸。这间房子里住着哪个玩家?”


    “一个白人玩家,似乎是偏远部落里的酋长。现实世界里还有一些部落严格遵循封建制度,这名玩家应该就处于这种部落并试图将封建制度倒推回奴隶制度,受到反抗后镇压和残杀了很多人。”


    “……死了活该。反正是个祸害,现实世界还杀人偿命。他杀了那么多人,早该被枪毙。”


    没有玩家同情房间里正在接受审判刑罚的玩家,更没有人会蠢到要去救对方。


    第一,在场玩家品行不好说,有些是真事不关己的冷漠,有些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剩下的一些则因为该玩家犯下令人发指的恶行因而同情不起来。


    第二,玩家们互不相识,没必要为此拼上性命。


    第三,玩家将第一个被杀死的玩家当成问路石。


    他们需要知道被审判的玩家将会迎来怎样的刑罚,刑罚怎么开始,由谁执行,以及被审判的玩家有没有办法逃出生天。


    第一个被杀掉的玩家证实了乌苏拉说出来的惩罚是真实的,刑罚场地在房间,该名玩家被困在里面暂时无法逃脱。


    那么,还剩下第二个玩家来证实他们的猜测。


    有些玩家看向今天傍晚露出端倪的黑人女性玩家,那名玩家面露惊恐,她是第一时间冲出来查探情况。听着房间里凄惨痛苦的哀嚎,黑人女性玩家后退几步,低头时,眼中闪过阴狠。


    高晏:“中级场玩家能力不低吧,身上的道具应该也有很多,不至于一场火灾都躲不过。”


    褚碎璧眯了下眼睛:“把门砸开看看。”


    话音刚落,便听到‘砰’地巨响,一把椅子砸向房间的门,已经被灼烧得通红的门应声倒下。


    高晏和褚碎璧同时看向宋北流,后者见状,扬起笑脸说道:“我刚才又返回去拿了把椅子准备随时破门,因为乌苏拉说过惩罚应该是火刑,用脚踹门的话,可能太烫了。”


    高晏:“……”好吧,这家伙果然不普通。


    房间门应声倒下后,里面瞬间冲出来一个全身被火包围的人影,玩家们纷纷避开,而这人影显然想要在死前再拉个垫背的。


    玩家们低咒着避开,但人影报复心很强,挣扎着跑了很久,最可怕的是他身上的火焰一沾上就点燃,而且火力很强。


    玩家躲开,人影最后扑向那名黑人女玩家。背靠墙壁的女玩家惊恐地瞪着火人扑向自己,而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高晏的目光突然落在女玩家的脚踝,有两只黑色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来牢牢扣住她的脚,再看她的手腕和腹部,同样被好几只黑色手臂牢牢扣住,甚至是绞得很紧。


    在黑人女玩家的尖叫声中,火人扑到她的身上,烈火迅速燃烧着黑人女玩家。她身上的黑手在瞬间松开,火人倒在地上失去生命。


    黑人女玩家疯狂地尖叫,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狂乱的奔跑时踹开了一扇门,门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想冲进浴室里找冷水浇熄身上的火焰。


    但在冲进去的时候,一片血肉横飞。


    她身上的肉片、骨头全部被削成非常细碎的片状物,整个人就在众人眼前,仅一秒时间就碎成肉沫一般。


    火焰熄灭,众玩家走近一看,一开始的白人玩家被烧成干尸状,轻轻一碰竟有煤炭灰碎裂下来。他们再走到杀死黑人女玩家的房间门口,这间房正是黑人女玩家居住的房子。


    他们清晰的看到看似空无一物的房间玄关处实际上布满了细密的银丝线,银丝线非常锋利,直接就将跑得太快的黑人女玩家直接割成肉沫。


    “她犯下贪婪与不义的罪行,必将如麦秸被绞碎。”


    ‘滴答’,鲜红的血从银丝线掉落在地上。如果不是银丝线吸满了血露出诡异的殷红色,估计玩家们还要疑惑到底是什么利刃杀掉黑人女玩家。


    望着地上凌乱的肉沫和脏器,玩家们感到不寒而栗。


    这所谓的刑罚令人防不胜防,可以想见刚才黑人女玩家出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没有细密的银丝线,当她跑进去的时候才布满银丝线。


    他们不由深思,如果黑人女玩家没有回房间,她是否不会被杀死?她是否可以躲过审判?刑罚的场所固定在房间里,那么玩家只要在当天晚上不回房间应该就不会被杀死。


    高晏摇头,没那么简单。


    黑人女玩家一定要抱存着不回房间逃避过刑罚的念头,但她还是不小心冲进自己的房间里被绞成肉沫。


    这是意外还是故意设计?


    高晏不认为是意外。


    宋北流当时回房间拖了把椅子出来砸门,门里被烈火焚烧的玩家冲出来,缠上黑人女玩家。黑人女玩家手脚被禁锢,火焰灼烧到她身上。


    手脚恢复自由后,黑人女玩家迫切要灭火,混乱中踹开门又被水声所引诱,加快了速度冲进去,结果就是主动冲到刑器上被杀死。


    重重步骤下来,算计多过于巧合。


    高晏如此认为,其他玩家自然也能想到,同时他们看向宋北流,目光中隐约多了一份敌意。宋北流用椅子砸开烈火包围的房间,最终导致黑人女玩家的死亡的行为,让他们心存怀疑。


    宋北流注意到敌意,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喂喂,你们怀疑我故意?我做这事绝对没有好处!而且就算不是我,难道就不是其他玩家破门?你们敢说你们没人想把门踢开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我只是比你们聪明,多想了一步而已。你们不能因为我聪明就故意歧视我,把脏水往我身上倒吧。”


    有个玩家质问他:“为什么你会拖着椅子出来?”


    宋北流摊手,表情无辜:“不然呢?乌苏拉早就说过,其中一个玩家的刑罚是火刑,那我总不能直接踹门吧?再说了,大家都猜出来刑罚实施场所就在房间里,那么强行破门的时候会不会有陷阱?拖把椅子砸开门多一层保险就是我有问题?不带这样冤枉人的吧。”


    他的话合情合理,旁人没办法质疑。但是太过巧合,实在又信不过,所以玩家都对他多了份提防。


    宋北流苦笑,摇头说道:“唉,我真倒霉。早知道就不强出头,让别人去踹门好了。”


    玩家们不置可否,有些只单独一人的玩家便早早回房,有些两人一组的玩家对视一样,进了同一间房,估计是要商讨。


    但是自今晚开始,他们可能就要分开房间居住了。


    被审判的玩家并不公布姓名,所以谁也不知道当晚受到刑罚的玩家身份。假如是自己的同伴,那么跟他们居住同一个房间的人会不会被连累?


    出于这个考虑,今晚过后,同居而不够信任的队伍就会分开了。


    宋北流面带笑容回房,模样倒是看不出恐惧和忧虑。


    高晏和褚碎璧也都回房,阿苏罗揉着眼睛爬起来,打着哈欠询问:“出事了吗?”


    高晏:“有两个玩家被杀。”


    “哦。”阿苏罗:“一个火刑,一个被绞碎了吧。”


    高晏坐下来:“嗯。”


    阿苏罗:“按照现实中的法律来说,这两人杀过人,要么得坐牢,要么就是死刑。虽然死法略惨,不过杀了一百多个人的屠杀者就适合惨烈点的死法。”


    闻言,褚碎璧表示惊讶:“你们阿修罗还懂正义和律法?”


    阿苏罗翻白眼:“那是当然!神明也要讲求公正的吧。早期神明对律法很严格,基本上稍微有些品行不端者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与此同时也会出现很多钻漏洞的不公平现象。反正就是律法不人道,后来才有所更改。”


    停顿片刻,阿苏罗组织好语言才继续说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乌苏拉所谓的审判其实应该是古早时期的律法,非常严苛的律法。有些罪名其实不需要死亡,但按照那时候的律法就会被处以死刑。”


    譬如高晏的不孝顺,但所谓的不孝顺仅是跟生母感情淡薄,按照那时候的律法就得处死。


    阿苏罗没有说错,乌苏拉公主遵循着《旧约》中的律法对玩家进行审判,并将有罪的玩家处以极刑。


    “我们同为游戏场boss,我了解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的手段。boss对玩家天然憎恶,他们会利用规则尽一切所能杀掉玩家。玩家不可能没有犯错,乌苏拉会利用这些错误,将它们放大,再用圣经里对应的例子和律法去杀死玩家。”


    阿苏罗淡淡的揣测乌苏拉的心理和接下来的行为:“玩家不一定真犯下大罪,可是在乌苏拉的羊皮卷里一定会使用严厉的措辞,加大玩家的罪行。”


    这的确是身为boss的乌苏拉公主会做出来的事情。


    阿苏罗又说道:“圣物箱里一定装着很重要的东西,对于乌苏拉公主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褚碎璧笑了下:“说说看。”


    阿苏罗昂起头颅,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狡诈和兴奋:“我了解这些游戏场的boss,他们聪明、残忍,唯独在面对很重要的东西时会迫不及待露出贪婪和紧张,这就是他们的破绽。”


    “你说过圣物箱是装载物品的盒子,里面有时候会装载着肢体的一部分。乌苏拉将圣物箱当成玩家通关的绿卡,对她来说,圣物箱比杀死玩家更重要,比她强烈的憎恶感更加重要,说明圣物箱很重要——当然主要还是圣物箱里装载的东西。”


    “如果圣物箱真的装载着肢体的一部分,以乌苏拉生前对耶和华的忠诚和信仰,她会不会在临死前将自己躯体的一部分放进圣物箱。而且这一部分肢体能够对她产生很大的影响,比如可以杀掉她?”


    褚碎璧的笑容扩大:“或许是能够克制她所带来的惊悚恐怖气场的东西。”


    阿苏罗的笑容也扬起来,变得跟褚碎璧有些相像,一样邪恶,充满恶趣味。


    “这部分肢体会是什么?”


    “心脏?”褚碎璧:“找到的话,我们可以用它来干什么?”


    阿苏罗更兴奋了,声音高了一个分贝:“威胁她!欺负她!杀掉她!用一根尖锐的枯枝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她!!”


    褚碎璧:“在杀掉她之前,先把游戏场玩残,整死狗比游戏。”


    阿苏罗:“超棒!!”


    一大一小父女俩对视,仿佛终于从合谋中勉强寻找到一丝亲切的血缘关系。


    “咳咳!”高晏严声咳嗽数声,将父女俩的注意里吸引过来,眉头紧紧皱起,十分严肃的看着两人:“有时候我赞同暴力解决问题,但不赞同沉湎于暴力并因暴力而兴奋。”


    “褚哥,你是大人,应该以身作则。”


    “阿苏罗,你还小,而且现在出了游戏场就不能再以暴力为乐。”


    褚碎璧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并在两三秒后出现一丝愧疚和后悔:“晏晏说得对,暴力本来就不可取,尤其还以暴力为乐。阿苏罗,你才几岁?你还是个阿修罗族的幼崽,不应该以暴力为乐。但你还小,还有空间纠正过来。你以前生活在游戏场,容易染上一些暴力的不良习性。不过没关系,爹会帮你纠正过来,教导你人间的真善美。”


    高晏点点头:“阿苏罗以前生活的环境确实不行。”


    褚碎璧:“我们也不用对她太苛责,她才刚离开那些糟糕的环境,脾气多少有点暴躁,以后好好教导就是。”


    高晏深以为然:“要不……给阿苏罗入个户口让她去上学?”


    褚碎璧:“好主意!”


    阿苏罗面无表情:“……”艹他妈妈的褚老狗!


    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亲切的父女亲情在此刻绷断并永远都没有修复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圣经旧约里,耶和华灭掉四个罪恶的城市,这四个城市的百姓都是德行太差。其中一个比较出名的城市叫所多玛,主要是犯淫乱,当然还有其他罪行等。不过主要就是淫乱,即同性恋。对,所多玛在圣经中就是个同性恋之城,所以整座城都被杀死。


    圣经反对同性恋正由于此。


    所多玛就是肛交的意思。


    耶和华曾派天使在所多玛寻找出十个义人,只要找到十个就不毁灭所多玛。天使到了义人罗得的家里,所多玛老少百姓知道后就围过来,要罗得交出天使(男的)跟他们睡,最后天使放走义人一家,上帝降下烈火焚烧所多玛。


    第六十九章 索多玛和蛾摩拉


    游戏场第二天, 被杀玩家 X 2, 剩余玩家12人。


    乌苏拉在教堂中殿祷告,她每天早上都会花费两个小时在中殿里祷告。


    玩家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乌苏拉仍旧旁若无人的祷告,当她祷告结束时才有空闲时间注意身后的玩家。


    “审判结束了吗?罪人果然受到惩罚。”乌苏拉的语气很平淡,仿佛一切早有预料。“那么, 今天是新的审判日, 规则照旧。”


    玩家脸色阴郁的说道:“规则不公平, 审判的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上, 玩家处于被动, 在神明的刑罚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那些玩家在面对惩罚的时候,力量和道具都被限制了吧!!”


    高晏回头看过去,发现除了质问的玩家,其他玩家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说明他们都注意到最重要的一点——玩家受神罚时,力量和道具被限制了。


    昨天晚上第一个玩家在房间里, 他们看不到具体情况, 但第二个玩家被杀就发生在他们的面前。


    第二个玩家在逃避第一个扑过来的玩家时,动作略显僵硬, 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一般。后来终于能动的时候恰好退到墙边,墙里的手臂伸出来锁住她。


    墙壁里藏着当初死亡的一万一千个仆从的尸体,所以只是普通的鬼魂而已。玩家不可能对付不了,除非在被锁住之前,玩家的力量已经被禁锢。


    另外, 玩家身上都有道具,在危险逼近时使用道具应该是第一条件反射。


    可是两个玩家都没有拿出任何道具,原因绝不可能是他们没有道具,那么就是他们无法使用自己的道具。


    力量和道具都被禁锢,玩家根本必死无疑!


    规则太不公平,玩家被死死打压,连最后能够活下来的人数都由乌苏拉决定。


    四个人,再加上一个圣物箱,最多只有五个人能通关。


    乌苏拉:“规则?公平?你们跟我谈论这些?我是神的信徒,我一切的行为皆奉神的旨意,我就是神!我拥有制定规则的权利,我就是公平!”


    玩家们脸色骤变,乌苏拉把话说得太明白,他们无法心存侥幸。


    她没有撒谎,作为神的信徒,拥有神明的信仰,乌苏拉就是游戏场的神明,她拥有制定规则的权利。哪怕是主宰着游戏场的狗比神明也只能要求乌苏拉遵守她自己定下来的规则,而不能强制规则的公平性。


    乌苏拉:“我给予你们规则的公平就是你们一共有五个玩家可以活着离开游戏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乌苏拉:“你们也只是在为曾经所犯下的罪行赎罪,用不着怨恨我。不过——”


    她环视众玩家,竖起食指说道:“第一,每天三条罪行有一个玩家可以活下来。第二,命运之枪、圣灵的宝剑,它们可以给予已定罪者一个机会。第三,”


    乌苏拉竖起第三根手指,唇角勾起,顿时充满令人恐惧的邪恶。


    “第三,圣物箱。拥有圣物箱的人可以获得神明的赦免。”


    玩家们眼神闪烁,却都沉默不语,各自心思诡谲。


    乌苏拉将他们的表现都览入眼底,笑容变得更加邪恶。当她触及高晏和褚碎璧时,笑容微微一顿,对方不为所动令她有些不悦。


    目光移开,转移到旁边的玩家,对方笑容灿烂丝毫不见恐惧。


    乌苏拉离开教堂时吟诵:“用真理和正义、信德和救恩当作盔甲和铁盾,圣子的福音赐予世人平安……”


    她一走,教堂里紧张的氛围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加剑拔弩张。


    玩家之间的敌意强烈到近乎化为实质,他们原地驻足片刻才各自离开去寻找罪行以及乌苏拉口中的可以救他们一命的东西。


    命运之枪,圣灵的宝剑以及最重要的圣物箱。


    教堂很快就只剩下高晏四人以及一堆包裹在白布里的尸体,小观音扯了扯高晏的衣袖,仰头询问:“命运之枪和圣灵的宝剑是什么东西?”


    高晏摸了摸小观音的脑袋说道:“命运之枪是杀死圣子耶稣的圣枪,沾染圣子的鲜血。后来在传说里成为可以拯救世界的圣枪,拥有它就可以轻松赢得任何一场战役,但是一旦圣枪离开身边,原持有者就会立刻暴毙。”


    “圣灵的宝剑,意指神的道,或者可以说是神的话。”高晏摇头:“具体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拿到手,我就不知道了。”


    圣经中,神用六天时间创造世界,他说要什么,世界就会出现什么。神说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


    神的话就是绝对的旨意。


    阿苏罗皱了皱鼻子:“乌苏拉绝对是故意说出这两样东西,一方面分散玩家寻找三条罪行的注意力,一方面又可以挑起玩家纷争。”


    褚碎璧:“明摆着的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高晏:“我跟褚哥去找打开塔楼铁门的钥匙,你们俩再去那边找找看,不往上头找,试着找下面。”


    “地窖吗?”


    “对,说不定藏着东西。”


    “好吧。”


    “注意安全。”


    “知道。”


    阿苏罗摆摆手,牵着小观音的手就朝东侧的塔楼走去。


    高晏和褚碎璧则离开教堂主殿,穿过西侧门厅进入封闭的走廊,穿过拱形门到达一个被包围在乌苏拉教堂中间的花园。花园后面还有一栋陈旧阴暗的建筑。


    花园的草地完全枯死变黑,映衬着灰色的天空,显得死气沉沉。中间有个喷泉水池,喷泉自然是没有喷水,水池里倒有八分满的水。


    水质乌黑浓稠,非常肮脏。


    水池中央矗立一座女人雕像,雕像表面的白石灰剥落了一部分,露出内力的漆黑色。绕到雕像的正面可以看见雕像的面部仍保持完整,脸上栩栩如生的表情诉说着‘她’的惊恐。


    ‘她’的姿态好像是在逃亡,却又在途中回头,结果看见了一些恐怖的东西,所以表情在刹那间变得既惊讶又恐惧。


    然而,这份惊恐被永远的定格了。


    高晏越过喷泉,同时收回目光。褚碎璧走过喷泉的时候,眼角余光冷冷的瞥着那座雕像。


    直到两人完全走进阴暗陈旧的建筑楼里,这座女人雕像的面孔从惊恐变成了扭曲,眼珠子转动两下,直勾勾定在高晏和褚碎璧两人身上。


    陈旧的建筑楼楼道很少有通风、通光的地方,所以很阴暗。墙壁斑驳,墙皮剥落,隐约可以见到墙壁里完整的骸骨。


    哐啷——一盏铜制马灯突然从墙上跌落,滚到高晏的脚边。


    高晏捡起铜制马灯,借用褚碎璧的打火机点亮马灯,然后用来照明。


    光线亮了许多,他们就能看清宽敞但阴暗的楼道里的景象。楼道两旁挂满了抽象画,画中全是火焰,火焰里布满呐喊的面孔和扭曲的身影。


    除此之外,楼道地面很脏,还有一滩又一滩的水渍。两旁则有许多的房间,房间门是铁制门,焊得死死的,仅有半米来高。


    门上有个长约二十厘米、宽约五厘米的小窗口,大概能容许一只手伸进去。


    马灯落在铁制门外面,左右上下全观察遍,高晏这才说道:“有点像以前的牢门,关押重刑囚犯或死刑囚犯的牢房。”


    欧洲某些国家较为古老的城邦地下牢房正是这种构造,几乎不通风、光和水,空气很差,非常压抑。牢门是铁制牢门,铁板刚硬厚重,没有钥匙孔,想要打开只能通过切割铁板。


    这是用来关押一类犯了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件,或者敌国间谍、战犯、落败的王储等犯人,基本上被关进来的人一辈子就待在里面了。


    “教堂里怎么会出现这种牢房?”高晏起身,眉头微皱。


    褚碎璧也不知道,他弯腰敲了敲铁门,不过两秒,铁门里猛然发出巨响,里面有东西在回应他。


    高晏跟他对视一眼,俱从双方眼里看出一抹惊讶。


    “里面还关着东西。”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高晏不确定是不是人。


    褚碎璧躬身,凑到铁门上巴掌宽的小窗看向里面,里面一片漆黑。


    他便伸手:“马灯。”


    高晏将马灯递给他,褚碎璧接过马灯提到小窗口前,照亮了牢房。因为角度限制的原因只能看到牢房的一个角落,角落空荡荡,只是看上去很脏乱,墙面斑驳,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刻着陌生的以色列文字。


    眼角余光闪过一抹黑影,褚碎璧的眼睛微微一动,视网膜里的黑影迅速扩大并在眨眼间冲到他面前,一张裂缝伤痕很多的面孔以及两个眼洞。


    伴随着黑影冲过来的动作还有响亮的铁链声,黑影冲过来时,一只干黑的手臂挤出小窗口,试图抓住褚碎璧。


    褚碎璧提起马灯格挡,顺道弹开防护的罩子,那只干黑的手臂伸过来就抓住了马灯里的火焰。这黑影立时发出惊恐的嚎叫并将手缩了回去。


    “#%!”


    黑影哀嚎过后怒吼了一句,发出两个陌生的音节。


    高晏听不懂,但褚碎璧听懂了。


    褚碎璧后退两步,侧过脸跟高晏说:“里面的黑影在说‘快走’。”


    高晏:“你听得懂?‘他’说的哪国文字?”那是他完全陌生的音节。


    褚碎璧:“以色列古时的发音,以前去过冥河国度,那是埃及的地界。埃及曾侵略和统治以色列,所以文字有过互相流通的时代。”


    高晏隐约听到声响:“有东西过来了。”


    两人齐齐转身看向廊道拐弯处,那儿有快速而驳杂的脚步声,过了十几秒,一个人影出现在那儿。定睛一看,正是宋北流。


    宋北流见到他们挺高兴,扬手高呼:“嗨嗨!见到你们我可太高兴了!”


    他狂奔过来,打完招呼的同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奔跑,越过两人时还好心提醒:“快跑,后面有看守的怪物过来了!”


    高晏猛地回头,只见廊道拐弯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长手长脚,高度三米。行动间都在弓着腰,如果站直估计得有四米来高。


    这是一只像直立行走的河马的怪物,只不过背部到后颈长了一圈黄色鬃毛,以及多了一条粗硬长直的尾巴。怪物看见高晏和褚碎璧两个玩家,立刻发出咆哮并四肢着地冲过来。


    速度竟然一点都不慢!


    高晏低咒:“艹!”然后迅速转身就开始逃亡。


    褚碎璧轻笑了一声,悠闲悠哉不见半点着急的样子,轻松跑起来,就在距离高晏身旁不远的地方。


    怪物很快就到了他们身后,举起巨大的拳头朝着褚碎璧的后背用力砸下去。褚碎璧轻松跳跃躲过那拳头,反而是落在了怪物拳头的手背上。


    怪物想也不想就举手,用手背撞击天花板。被撞击到的地方出现一个大坑,地面呈现蛛网般的皴裂。


    褚碎璧两次都轻松躲过去,致使怪物更换目标,转去攻击高晏。


    高晏向前奔跑,弹跳到墙面上再顺着惯性两脚落地,膝盖微屈,好似装了弹簧一般在墙壁、地面和天花板跳跃。


    怪物的速度很快,那拳头数次擦过高晏,卷起的冲击力差点阻碍他的行动。如此反复数次后,高晏跳到怪物的背后,眼角余光瞥见怪物想要转身。


    但是比较困难。


    廊道虽然宽敞,但对于怪物庞大的身形而言就显得狭窄,它几乎将廊道堵塞住了。高晏脚步旋转,跳跃到怪物的后背,来到它的脑袋上,举起拳头朝着脑门最柔软致命的一处狠狠击打。


    “吼!!”


    怪物吃痛,颇为愤怒,伸手就想抓住高晏,但高晏颇为灵巧,朝着怪物的盲区躲避并不时用拳头击打。


    可惜他没有匕首之类的锋利武器,否则此刻就能让怪物见血。


    怪物恼怒至极,直接将整个躯体去撞墙面和铁门,被撞到的地方都出现可怕的裂缝和凹痕。


    高晏滑溜灵活的躲了过去,跑到褚碎璧的身旁:“走。”


    两人便又开始逃跑,跑没多远就又见到宋北流。宋北流后面还跟着个女人,而他见到高晏他们之后又高兴的招手。


    高晏眼皮跳得厉害,感觉很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见到廊道另一侧的拐弯处走出来一只更为巨大的怪物,怪物跟他们身后那一只挺像。


    宋北流看见高晏他们身后的怪物,脚步慢下来并吹了一声口哨:“嚯!前后夹击。”


    说完,他就身形一转,不知用了什么道具推开旁边焊得死死的铁门并钻了进去。高晏和褚碎璧对视一眼,跟着躬身钻进去。


    女人最后钻进来,落地时松了口气,抬头只说了一个字:“我——”


    怪物巨大的手臂就通过那没有关闭的矮小的铁门通道伸进来,抓住女人并捏爆了她,接着就拖走女人的残肢断臂并塞进嘴里囫囵吃了起来。


    两只怪物在铁门之外徘徊,它们数次将手伸进来,想要抓住剩余的三个人。高晏他们三人贴着墙壁,冷眼看怪物寻摸进来的手。


    宋北流笑嘻嘻的说:“真残暴。”


    高晏眼神一暗,未等他有动作,褚碎璧就伸出去一脚将宋北流踢出去,面上毫无愧疚之色的说道:“失误,腿抽筋。”


    宋北流抽抽嘴角,对方懒得寻找借口明摆就是看他不顺眼借机报复。


    较大一点的怪物刚好将手伸进来,一把捞住宋北流并将其捏爆,但没见鲜血。捏爆后的宋北流变成一张黄色的符纸飘落在地上,真正的宋北流出现在了角落里。


    “浪费一张替身符。”宋北流嘴上说着浪费,表情倒是看不出来丁点的心疼。


    褚碎璧:“道具?”


    宋北流点头:“可惜冷却时间到了。”


    褚碎璧点点头,没说什么,就是趁宋北流不备时再次将他给踹了出去。反正他睚眦必报,小气记仇到整个游戏场都出了名的。


    宋北流:靠!


    好在他有挺多个道具,总共用了四个道具后,褚碎璧终于不再将他踢出去。同时,铁门之外的两只怪物徘徊了一阵后就离开。


    宋北流累得倒在地上休息,还不忘咋咋呼呼的解释:“我说没必要那么报复我吧!刚才那两只怪物都是看守者,名字是比蒙巨兽。《圣经》里在第五天创造出来的怪物,后来看守地狱。那算是仿制版本的比蒙巨兽吧,挺小只,就看守着地窖和一、二层的牢狱。”


    高晏:“不是你招惹来的?”


    宋北流夸张的说道:“哪跟哪呀?!它们是定时出现在牢狱里巡查,见到会跑动的东西就开始追杀。皮糙肉厚,血条很粗,不管用什么东西伤害它,就算把它打得奄奄一息,只要时间一到,巡查结束它就会立刻消失。等下一刻巡查时再出现,血条已经加满。”


    所以他才选择逃跑而不是硬刚硬。


    “就算没我引路,它们迟早堵上你俩。”


    高晏定定的望着宋北流,后者表情无辜,看不出任何心虚的迹象,毫无破绽。


    褚碎璧这时开口:“刚才被捏死的女人是哪来的?”


    宋北流:“偶遇的玩家。”


    高晏和褚碎璧目光凉凉地盯着宋北流,那姿态很明确表达出一个意思‘再瞎哔哔就弄死你’。


    “你当我没看过十四个玩家的长相?”褚碎璧说道。


    闻言,宋北流苦着脸:“你们记下玩家长相了?”


    不过想想也是,才十四个玩家,其中三个还是认识的。记住其他十名玩家的长相简直太容易不过。


    刚才被杀死的女人不是玩家。


    “她确实不是玩家,而是我从牢狱里救出来的女人。”宋北流指着他们正待着的狭窄的牢房说道:“就是这间牢房。我当时不逃命吗?逃到这里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听到她在牢房里面喊救命,我想一女人关里头多可怜,所以就开门救人。”


    高晏:“你怎么开的门?”


    宋北流:“如果我说就是用脚踹开的,你们信吗?”


    高晏不说话。


    宋北流:“好吧,你们不会信。”他叹口气,继续说道:“她确实是被关押在这牢房里的人,我当时不是招惹了比蒙巨兽吗?就是因为我趁它不备时,偷走了它的钥匙。”


    “一把可以轻易切开世间万物的匕首。”宋北流摊手表示无奈:“牢房里的女人确实在向我求救,我一时心软就答应救她,结果就触发危险值,导致同时出现两只比蒙巨兽。”


    高晏仔细审度着宋北流的表情,他的表情很真实,看不出撒谎的痕迹。但褚碎璧和阿苏罗他们都说过,宋北流任何时候都没有情绪起伏,所以哪怕他在撒谎,他也分辨不出来。


    褚碎璧在他耳旁说道:“可以相信。”


    高晏抬头,眉头微皱:“原因?”


    褚碎璧指着墙壁上雕刻的文字:“我认得出来,埃及和以色列的古文字,两种混合在一起。”


    高晏看过去,果然看到墙壁上雕刻了许多斑驳的符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覆盖了整座牢房,甚至是天花板都雕刻了文字。


    “写的什么?”


    “我需要看看。”


    褚碎璧曾去过冥河国度,但时间久远,他需要点时间找回记忆里的文字。终于找回一点熟悉感之后,他还得从满牢房里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寻找出有用的信息。


    墙壁和天花板的文字雕刻的顺序颠三倒四,有时候是一个单词,有时候又是一个句子,很难整理出比较具体而有用的信息。


    宋北流偷偷凑过来:“看得懂?”


    他倒是挺惊讶,毕竟埃及和以色列古文字很难,有些文字可能在岁月长河中被摒弃而消失。


    高晏:“别吵。”


    宋北流蹲下来:“刚才那个女人应该是被困在牢房里的魂灵,她没有多强的意识,只会求救。离开牢房之后就开始逃跑,没有说话,见到比蒙巨兽又开始逃跑。反应像生前的执念,呼救、逃跑和恐惧。”


    高晏想起刚才在另一个牢房门口听到的陌生语言,褚碎璧说意思是‘快走’。


    褚碎璧背着手观看天花板的文字,喊高晏到他身边去。


    高晏走过去,褚碎璧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大概意思捋清楚了。”


    “讲什么?”


    “被毁灭的索多玛和蛾摩拉。”


    圣经·旧约中有四个城市被上帝亲手毁灭,其中以索多玛和蛾摩拉两个城市最出名。


    “你想说这里是被毁灭的两个城市?”


    “不是。”褚碎璧抬起手臂,指着正前面的墙壁左侧密密麻麻的文字说道:“曾有耶和华的忠实信徒带着她的一万一千个仆从在死亡海的口岸停靠,她们在城镇里落脚,并开始带来审判和律法。”


    第七十章 谋杀亲缘


    “耶和华曾毁灭索多玛和蛾摩拉, 消灭掉一切淫乱、同性恋的根源。”


    褚碎璧的食指偏移, 指着旁边的另一行文字说道:“死亡海的附近有两座并列的城池,他们并不歧视和反对同性恋,同性相爱以及同性之间发生关系似乎很平常。”


    后面的事情,高晏大概能猜到发展。


    “乌苏拉带着她一万一千个仆从分别在两座城池落脚,发现了城池里的同性关系。她是耶和华最虔诚的信徒, 不能忍受两座城池里的同性关系。这里刻着过程, 乌苏拉在城池里传道, 城民很欢迎她, 但是拒绝了她同性是一切淫乱原罪开端的说法。”


    “乌苏拉数次游说城民, 将神的道传播下去。结果失败,她认为自己如同耶和华那样给了机会,但两座城池的城民不思悔改。他们已经没办法拯救,只能消灭。”


    “她们关上城门, 放火烧掉两座城池。有一些人逃出去,被抓回来关进船里的监牢。”


    高晏:“疯了吧!”


    “的确是疯了。”褚碎璧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乌苏拉把自己当成独裁万能的耶和华, 肆意审判和定罪, 私自刑罚,不是疯了是什么?”


    宋北流默默举手:“所以这栋建筑的牢笼里关押着当初逃出去的城民?刚才的女人就是当初关押在这里的城民?他们应该也都死了吧, 但是没有作为基石嵌在墙壁里,反而还被关押在牢房里?”


    褚碎璧睨着宋北流,比了个要钱的动作:“三个问题,你拿什么来买?”


    宋北流愣了一下,颇为难:“我很穷。”


    “穷鬼问什么话?闭嘴。”


    宋北流:“……”行的, 他就不该多嘴。


    过了半晌,褚碎璧和高晏两人都没说话,肩并肩仰头看墙壁上的文字。宋北流按耐不住的问:“你们怎么不说了?”


    褚碎璧:“因为你在,所以不想说。”


    不是——这人怎么那么抠?


    宋北流转而眼巴巴问高晏:“你不想知道吗?你看不懂墙壁上的文字吧。”


    高晏:“没关系,我好奇心不太重,晚上回去听也行。”


    但他不行啊!他听不到啊!宋北流挺焦急,他就开口问:“欸——那什么,我真挺穷,道具是终身绑定的那种,不能剥离下来。我现实中靠捡垃圾为生,没有存款。”


    高晏笑了,“你真能编。”


    宋北流挺郁闷:“我没编。要不——你们看我这肉体怎么样?能卖多少?”


    高晏和褚碎璧同时黑脸:“滚!小三!”


    明知道他俩一对还出卖肉体,简直臭不要脸。


    宋北流:“……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我是想说出卖肉体给你们打打下手当个苦力什么的,我直的!”


    高晏和褚碎璧同时表示怀疑,眼前这货对同性恋接受程度那么高,还能面不改色出卖肉体,gay里gay气,绝对不直!


    宋北流:“……我他妈3F团团长!”


    “单身狗还挺有底气。”


    “自我欺骗得来的自豪感,还团长……五十年魔法师吧。”


    高晏和褚碎璧配合默契的嘲讽,直接让宋北流自闭,转身面壁思过自己为什么要嘴贱找虐。世界上的情侣果然都是不应该存在的生物,他们的思维弯弯绕绕根本不能以常理猜度。


    高晏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狐疑的落在宋北流的背影上,随后移开,同褚碎璧对视,无声的询问‘有没有问题’?


    褚碎璧摇头,高晏便不再试探宋北流。


    高晏低声询问:“后来呢?另外两面墙和天花板都刻了什么?”


    褚碎璧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她们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审判。”


    乌苏拉效仿耶和华审判所多玛和蛾摩拉两座城池,尝过那种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利后,她的心态就扭曲了。


    常年寂寞的海上旅途和凄苦的朝圣之旅,没有华服和娱乐活动,连食物都不太新鲜,有时甚至淡水缺乏。更重要的是,船上有一万一千个已经成年了的处女。


    所有人都在审判和掠夺无辜者生命的过程里变态,从中获取扭曲的快感。她们还打着传播神的道的名义,以一种过于偏执的律法审判无辜者。


    那艘大船的船舱底下被无数鲜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乌苏拉遇到匈奴大军,所有人被坑杀,连尸骸都找不到。


    有人曾感到好奇,为什么当时的匈奴大军要对一万一千个只传道朝圣的女人下如此狠手,竟是全都坑杀了。现在想来,恐怕是匈奴大军发现船舱底下的血腥,也觉得胆寒所以才全部坑杀了吧。


    “就像是现在玩家所经历的一样,当初在船舱里,每天挑选三条罪行进行审判、定罪,最后刑罚。”


    那些罪行大到杀人,小到咒骂吵架,全部处以可怕的重刑。


    褚碎璧仰头,指着天花板正中央那一块的刻字:“叩!叩!我听到了。我知道了。轮到我了。”


    高晏瞳孔紧缩,瞪着天花板上那一行刻字:“竟然是这个意思!”


    敲门的声音就等同于关押在牢笼里的无辜者被抓出去审判的意思,‘轮到我了’,‘我’要被处刑了。


    “耶和华喜怒无常,残暴不仁。他若喜爱,则庇佑以鲜花和牛奶。他若不喜,则定义为罪恶,掠夺性命。这不是神的道,我绝不承认他和乌苏拉的行为是神道。”褚碎璧念出最后一句刻字。


    这就是被压在教堂底下的血腥真相。


    高晏:“如果要审判,那么乌苏拉也应该被审判吧。”


    宋北流转过头来说道:“在游戏场里面,乌苏拉等同于神,玩家就是生来带有原罪的人,人怎么能审判神?审判了怎么定罪?定罪了怎么杀掉她?”


    高晏回头,唇角微弯,轻声说道:“耶稣不就是被世人杀死的吗?”


    “……牛批!”宋北流选择面壁。


    既然了解牢房的过往,那么剩下就是寻找今天的三条罪行。


    褚碎璧告诉高晏,其中一条罪行就在建筑大楼的外面,即花园中心的喷泉雕像。


    高晏:“那我们回去吧。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有多少比蒙巨兽在看守牢房?”


    圣经中,耶和华在第五天创造两只怪物,比蒙巨兽和利维坦。每只数量仅有一只,所以很明显看守牢房的比蒙巨兽是冒牌货,实力也颇为弱小。


    宋北流:“两只。一大一小,每次间隔两个小时就会出来,在牢房里巡逻二十分钟就消失。”


    “时间差不多了吧。”褚碎璧说道。


    “算一算,两个小时快过去了。”高晏回答。


    宋北流:“时间过那么快吗?”


    高晏和褚碎璧没搭理他,宋北流耸耸肩,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去。


    廊道很安静,高晏路过一扇铁门停下来,敲了敲门,门发出闷响。停顿两秒,高晏握拳砸铁门,声响清脆并有回音。


    不过一会,无数扇铁门之后的牢房里发出痛苦和惊恐的哭嚎。刹那间,整栋建筑仿佛是地狱。


    哐啷——比蒙巨兽出现在走廊尽头,昂首咆哮并四肢着地狂奔而来,地表震动彷如山崩。同一时间,牢房中的‘罪人’听到比蒙巨兽闹出来的动静,表现得更为恐惧。


    宋北流后退,打算转身逃亡,但见高晏和褚碎璧一前一后不动,在比蒙巨兽快跑到跟前才突然动身,如出膛子弹一般迎上前。


    配合很默契,一攻比蒙巨兽的头顶,另一个专门拖住比蒙巨兽并攻其下盘。比蒙巨兽粗硬的尾巴带起一股劲风横扫过来,整个墙壁被深深的划出一道痕迹。


    褚碎璧反身一记飞踢将杀过来的尾巴狠狠踩进墙壁里,右手掌心凭空变出一把青色长剑,长剑将那条尾巴砍断。比蒙巨兽发出怒吼,脑袋伸过来,长满利齿的嘴巴大张,一条长长的黑红色舌头如蟒蛇般卷过来。


    就在长舌头将要卷住背对它的褚碎璧的脖子时,一根杨柳枝短鞭横空卷住长舌头并迅速往反方向拉,长舌头立刻绷紧如弓弦,甚至因为绷得太紧即将断裂而微微颤抖。


    高晏手背青筋爆出,死死拽住那根舌头。比蒙巨兽吃痛便挥舞着拳头砸向躲在它脑袋上的高晏,那拳头呼呼带风,如果被砸中估计脑袋都炸了。


    高晏眼疾手快,跳落在地并拖着那根长舌头不放,躲过快得化出虚影的拳头攻击,借由墙壁跳跃绕到比蒙巨兽的前面。那根长舌头围绕着比蒙巨兽的脖子一圈,勒住了它的喉咙。


    褚碎璧则攻向比蒙巨兽的双腿腿窝,力道大得恐怖,只要被踢中,比蒙巨兽的腿骨立时就断裂。


    比蒙巨兽双腿腿骨断裂,扑倒在地,仰头怒吼却因舌头被拽住而硬生生哽了回去。


    “褚哥,青剑!”


    褚碎璧将手中青剑抛到他手中,高晏头也不回的接住那把破空而来的青剑剑柄,足尖点地俯冲向前,踏在比蒙巨兽的身上,反手猛力刺下去。


    ‘呲’一声,腥臭的热血喷涌上来,锋利的青剑尖端刺入比蒙巨兽的心脏。


    高晏拔出青剑,手掌满是鲜血。他将青剑还给褚碎璧,后者接过青剑又随手插进比蒙巨兽的尸身,然后擦干净高晏手掌上的热血。


    高晏:“还有一只,等会再擦。”


    褚碎璧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擦手掌:“不耽误事。”


    高晏嘟哝一句:“还是会弄脏。”


    褚碎璧:“那就再擦,我带的手帕挺多。”


    高晏有些惊讶:“带那么多干嘛?”


    褚碎璧没好气的回答:“洁癖。”


    高晏想了想,平时的褚碎璧确实有些洁癖,只是很少见他出手,所以总是很干净的样子,洁癖就表现得没那么明显。


    但是只要细思一下就会发现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游戏场,永远干净的褚碎璧每天都还要洗澡,没有落下任何一天。


    高晏笑了声,又跟他耳语了几句,褚碎璧安静的听着,颇为宠溺的样子。


    宋北流蹲在墙角,抱住胳膊冷眼看他们两人,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闹着不想吃饭结果被掼住喉咙、掰开嘴巴往里头塞狗粮的猪!


    ——为什么要给猪塞狗粮?!


    宋北流闷闷不乐的思考这个问题。


    高晏和褚碎璧很快遇到第二只比蒙巨兽,有了杀死第一只比蒙巨兽的经验后,他们很快就制住第二只比蒙巨兽。恰巧赶在二十分钟的最后几秒,将青剑插入第二只比蒙巨兽的心脏。


    宋北流看完全程,顿时有些同情乌苏拉。


    乌苏拉好不容易整来的两只盗版比蒙巨兽,看守牢狱几百年,结果招来俩丧心病狂的玩家把它们都杀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高晏和褚碎璧相携离开,宋北流还蹲在里面。


    半晌后,宋北流站起来跺了跺麻痹的脚,一瘸一拐走到比蒙巨兽的尸体。二十分钟已经过去,比蒙巨兽没有消失,说明它们真的死透了。


    宋北流盯着比蒙巨兽心脏处的伤口,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把青剑,记忆中好像在某个游戏场里面见到过。


    “一个普通的中级场,后来变成带有神明的高级场,结果……全员死亡。”宋北流伸出手,捅进比蒙巨兽的伤口,搅动几下便将心脏扯出来。


    另外一只比蒙巨兽的心脏也被拽出来,宋北流两手捧着心脏走到铁门前,通过小窗口把心脏扔了进去。


    铁门后面立刻有暴动传来,随后寂静了一阵,接着就是狼吞虎咽的声音。


    宋北流把手往自己衣服上抹,胡乱的擦拭着,摇摇晃晃的走出去:“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负猛火、持青剑……不动明王!”


    许久后,死寂阴冷且冗长的楼道里飘来叹息,风吹即散。


    “不是死了吗?”


    “还是……换人了?”


    喷泉水池中心矗立一座女人雕像,高晏刚开始没察觉到异样,但是等他看到雕像的眼睛时便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


    “眼睛动了。”高晏很笃定:“我们刚来的时候,它的眼睛向右倾。我们从建筑楼里出来,它的眼睛向前直视。”


    怪就怪雕像面部栩栩如生,连眼球也被勾勒出来,而高晏记忆力恰巧挺好,就这么对比出差别来。


    “它是活的?”高晏眉头微皱。


    “死了的东西,魂灵缚在里面出不去。”顿了顿,褚碎璧提醒:“这是盐柱。”


    闻言,高晏算明白了。


    所谓盐柱就是盐层堆叠成的柱子,浅显易懂。但在圣经中就是刑罚的一种,被毁灭的罪恶之城索多玛有一家幸存者。


    这一家人得到天使救助,但被嘱咐逃亡过程中不得回头看索多玛。可是逃亡途中,女主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于是她变成盐柱,永远停留在原地。


    “狂妄和冥顽。”


    因狂妄而轻视耶和华的叮嘱,因冥顽而留恋罪恶的索多玛,所以耶和华惩罚她变成一根盐柱,永永远远矗立原地眺望淹没于火海中的罪恶之城。


    但实际上这个惩罚未免严苛,罪名远远不足以致死。


    罗得之妻并没有害过任何人,她在索多玛生活的时候也没有同流合污犯下罪行,只不过是逃亡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被认为是缅怀于过去,被认为她想要回到罪恶的城市里。


    “乌苏拉把圣经里所有刑罚都在现实中模仿了一遍,包括放火烧毁两座城池的恶行。”


    挺可笑,借以耶和华名义而擅自审判、定罪世人的乌苏拉才是犯下最重大罪行的人。


    褚碎璧:“找到一个,还剩下另外两个罪行。”


    高晏:“其他玩家应该找到了吧。”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朝教堂东侧的塔楼走去,途中遇到三个彼此都很警惕的玩家。另外两方似乎在对峙,高晏和褚碎璧出现的时候打破了平衡,引来他们的注意。


    但两人仅是看了一眼便施施然离开,所以平衡没有被彻底打破。


    塔楼就在眼前,一扇狭窄的小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门里是间宽敞但没有光线的屋子,里面摆设了很多雕像,雕像都裹着白布。


    屋子的尽头有道弯曲的楼梯,朝着楼梯走上去就能到塔楼顶,但楼梯尽头有道铁门锁住去路。


    在他们进来之前,应该有玩家来过并尝试暴力开门,铁门旁残留着痕迹。


    高晏察看着铁门:“阿苏罗说铁门上有神的诺言,除非用钥匙,否则打不开。我在想同一个游戏场应该没有那么多神的诺言,更何况以乌苏拉的残暴和专制,神明真的会眷顾她吗?”


    旧约中的耶和华同样残暴、专制,不容许任何神踩在他的头顶。


    乌苏拉自称是耶和华最虔诚的信徒,但她的所作所为算是僭越。如果有神,神绝对不会喜欢她,更不可能接二连三给予她神的诺言。


    高晏没把话完全说得明白,但褚碎璧听懂了。


    “你是想说乌苏拉口中的‘圣灵宝剑’在这道铁门上面?”


    此前就已经说过所谓的‘圣灵宝剑’就是神的道,神明说出来的话。


    高晏轻声:“就算不是圣灵宝剑,铁门附着的神的诺言也是个很不错的东西。如果能拿到手,那不就等同于我们拿到了‘圣灵宝剑’?反正都是神说出来的话,效果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褚碎璧伸出手掌贴在黑色的铁门,几秒过后,掌心处冒出几缕白烟,还伴随‘滋滋’的声响。高晏立刻扯下褚碎璧的手掌,摊开来看,发现他的掌心出现烫伤的红痕。


    “你怎么回事?手掌烫伤也不收回来?”高晏焦急的看着褚碎璧掌心的烫伤,眉毛紧皱,心口急切又担忧,还有股心疼。


    褚碎璧没料到高晏反应会那么大,他愣了下,随即压抑不住胸腔里的开心:“没事,不疼。我就是想知道铁门残留的神明力量还有多少,现在看来残留的力量不多。”


    高晏抬头看了眼褚碎璧,表情紧绷:“如果残留的力量很强,你会怎么样?”


    褚碎璧:“我不会死——”


    “但会受伤。”高晏打断他的话,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便又低下头处理他手掌上的伤口,同时低头就着伤口呼气,希望能减轻褚碎璧掌心上的疼痛。


    “褚哥,我会心疼的。看见你受伤,我也会在意。”


    高晏的语气好似若无其事,聊天一般的随口说出自己的心情。只是话越轻,话里的感情越重。


    褚碎璧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低头呼气的高晏,忽然间又觉得说什么都来不及。柔软微热的气呼在掌心的伤口,原本没感觉的地方突然变得燥热。


    那燥热自掌心蔓延,蔓延到心脏,那颗仿佛死了很久的心脏忽然就活了过来,如擂鼓一般响动。


    “晏晏……”褚碎璧声音沙哑的唤高晏,低头把温热的唇覆盖在他雪白脖子上的一点红痣,舌尖舔着那点红痣,唆吻慢抚。“你关心我,在乎我,我很高兴。”


    高晏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睫毛在颤抖,捧着褚碎璧手掌的手在颤抖,当脖子被温热覆盖的时候,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抖,像雨后的一株海棠树,满冠的海棠花,花瓣上全是晶莹的雨珠。


    风一吹,海棠花轻颤,花瓣上的雨珠就纷纷落下来。


    美得让人想要独占。


    褚碎璧又喊了声‘晏晏’,然后拥抱住高晏,低头吻向他的唇,刚要触碰到的时候——


    “晏晏!!”


    阿苏罗和小观音一前一后嘻嘻哈哈飞快的奔跑过来,视而不见并将不遗余力的将褚碎璧挤到旁边然后抱住高晏的大腿仰头大喊:“晏晏!!我们找到地窖啦!塔楼的下面还有个地窖,地窖里有很多尸骸,尸骸后面还有个大坑,坑里都是水,坑的中心有个圆台,圆台上有个盒子!!”


    高晏轻咳几声,单手捂住脸,脸颊很烫。他眼神闪烁,躲避着俩小孩纯洁的眼神,然后问道:“盒子里有什么?”


    小观音理直气壮:“不知道!我们过不去,打不开盒子!!”


    阿苏罗鄙夷他:“笨蛋,稍微动一下脑筋就能猜到盒子里要么装着‘命运之枪’,要么就是圣物箱。”


    小观音皱鼻子:“你聪明还不是照样过不去。”


    阿苏罗:“嘁,明摆着是个大坑。我傻了才过去。”


    小观音想堵回去,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这时,褚碎璧阴测测的说:“拿你们俩填坑不就能过去?”


    阿苏罗和小观音顿时嫌弃并借机告状:“用心险恶。晏晏,你看到他险恶的用心了吗?”


    褚碎璧把两小只扯开就差直接扔出去了。


    “小孩果然是人类实现伟大运动的最大阻碍。”


    阿苏罗和小观音:“???”


    小观音很疑惑:“晏晏,人类伟大运动是什么?”


    阿苏罗不说话,因为她不想破坏自己狡诈睿智的形象,但她看过来的眼神充满疑惑,说明她也很好奇答案。


    高晏捂着脸的手更加紧了,脸颊到耳朵再到脖子全都跟烫伤一般,红彤彤大片的殷红色。他含糊说道:“就是……运动。”


    小观音:“哦。”


    阿苏罗半信半疑。


    回西侧门厅的途中,阿苏罗还是满心疑惑。她故意缀在后面,扯住褚碎璧的衣角:“人类的伟大运动到底是什么?”


    褚碎璧抬头看高晏,高晏走在前面,看似听不到,实际放慢了脚步,不自觉做出倾听的动作。褚碎璧不由轻笑,一记暴栗送给阿苏罗。


    阿苏罗吃痛,双手捂住脑袋控诉的瞪着褚碎璧:“家暴!”


    褚碎璧:“刚才那种情况,我没把你俩踹出去就是慈父代表了。”


    阿苏罗闷闷道:“那到底是什么嘛。”


    褚碎璧懒洋洋的回答:“文艺复兴。”


    阿苏罗:“哈?”


    高晏回头,瞪了眼褚碎璧:“胡说八道。”


    闻言,褚碎璧跨步跟上高晏,长手一伸,将他揽在怀里笑着说:“哪叫胡说八道?该骂我不正经。”


    高晏忍不住笑着轻斥,言行之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密。


    小观音不明所以的看向阿苏罗,后者耸肩摊手,表示她也不懂。


    两小只疑惑不解便将疑惑抛之脑后,蹦跳着追上去。


    他们回到西侧门厅,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七八个玩家,其中还有宋北流。宋北流本来正在研究桌布的图案,见到他们就厚着脸皮挤过来。


    高晏和褚碎璧不搭理他,他就跑去招惹小观音和阿苏罗。两小只本来也不想搭理,奈何宋北流说话太有意思,总能抛出很有意思的话题引得两小只好奇不已。


    等到乌苏拉出来以及玩家聚集整齐时,宋北流已经跟两小只混熟了。


    话题照旧,乌苏拉开口问:“今天的第一条罪行。”


    一个白皮男玩家站出来指控:“谋杀亲缘。”


    作者有话要说:3F团:又称FFF团,消灭异端协会。异端即情侣,来自日漫的一个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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