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阿泰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血洞，然后像截木头般轰然倒地。
萧蔓蔓惊恐地转头，看到赵昱飞从阴影中踉跄走出。他的金发伪装不见了，左肩一片血红，右手还举着冒烟的手枪。
"上车。"他声音嘶哑，"现在。"
萧蔓蔓几乎是扑过去扶住他。赵昱飞的体温高得吓人，鲜血从肩膀不断涌出，将她的袖子瞬间浸透。
"你中枪了！"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擦伤。"赵昱飞咬牙推开她，自己跌入驾驶座，"快上车！"
引擎轰鸣的瞬间，整个车库突然警铃大作。后视镜里，十几个武装人员从各个入口涌出。
赵昱飞猛踩油门，SUV像离弦之箭般冲出。子弹击碎后窗玻璃，晓晓在后座发出一声惊叫。萧蔓蔓转身护住妹妹，同时看到赵昱飞苍白的侧脸——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
"坚持住..."她不知是在对谁说。
车子冲出别墅区，驶入蜿蜒的山路。赵昱飞驾驶风格依旧凌厉，但动作明显变得迟缓。萧蔓蔓注意到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失血过多的征兆。
"换我来开。"她坚定地说。
赵昱飞摇头："不...安全...点..."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萧蔓蔓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安全带："停车！"
车子在悬崖边险险停住。萧蔓蔓迅速与赵昱飞交换位置，手指碰到他胸口时感受到一片湿热。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伤势——子弹卡在锁骨下方，距离大动脉只有厘米之遥。
"该死..."她撕下自己袖子，草草包扎伤口，"晓晓，后座底下有医疗箱吗？"
晓晓虚弱地摸索着："有...有的..."
简单的止血处理后，萧蔓蔓再次发动车子。后视镜里，赵昱飞半靠在座椅上，灰蓝色的眼睛因疼痛而变得更深，却仍紧盯着后方道路。
"他们...会追踪..."他艰难地说，"换车...东郊...加油站..."
萧蔓蔓点头，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紧按住他流血的伤口。赵昱飞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滚烫而有力。
"你妹妹...安全了..."他低声说，嘴角竟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句话击碎了萧蔓蔓最后的防线。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得不频繁眨眼才能看清道路。这个曾经她最不信任的男人，如今为了救她和妹妹身负枪伤，却还在担心她们的安全...
东郊加油站空无一人。萧蔓蔓按赵昱飞微弱的指示，从一台破旧摩托车的座垫下找到另一把钥匙——对应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
转移过程中，赵昱飞几乎失去意识。萧蔓蔓和晓晓勉强将他安置在后座，晓晓虽然虚弱，却懂事地帮忙按住伤口。
"姐...他是谁？"晓晓小声问，眼睛却一直盯着赵昱飞苍白的脸。
萧蔓蔓轻轻拂开赵昱飞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轻声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灰色轿车驶入夜色。萧蔓蔓按照赵昱飞昏迷前的最后指示，开往城北一个偏僻的农庄。那里有他最后的备用安全屋，连国安系统都没有记录。
农庄比想象中简陋，但干净整洁。萧蔓蔓和晓晓合力将赵昱飞抬到床上，她这才有机会仔细检查伤势。子弹还卡在肉里，必须取出来。
"晓晓，去烧些热水。"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然后...好好休息。你需要恢复。"
晓晓点点头，离开前最后看了眼昏迷中的赵昱飞："他会没事的，对吗？"
萧蔓蔓没有回答。她轻轻撕开赵昱飞被血浸透的衬衫，倒吸一口冷气——除了新伤，他胸膛和腹部布满了各种旧伤疤。刀伤、枪伤、烧伤...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多少生死时刻？
消毒、取弹、缝合...萧蔓蔓的动作尽可能轻柔，却仍不可避免地带来剧痛。赵昱飞在昏迷中闷哼，眉头紧锁。她忍不住俯身，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坚持住..."她低声说，声音哽咽，"求你..."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萧蔓蔓疲惫地靠在床边，手指仍紧握着赵昱飞的手。晓晓已经在隔壁房间睡着了，而她的世界，此刻只剩下掌心这微弱的脉搏跳动。
这个曾经她最怀疑的男人，如今成了她最害怕失去的人。
农庄的夜晚比城市更黑，也更吵。虫鸣、风声、远处偶尔的犬吠，每一种声音都在提醒萧蔓蔓——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拧干毛巾，轻轻敷在赵昱飞滚烫的额头上。已经六个小时了，高烧丝毫未退。
"姐..."晓晓站在卧室门口，怀里抱着刚烧好的热水袋，"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萧蔓蔓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赵昱飞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你需要恢复。再说，你连自己都站不稳。"
确实，晓晓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实验室的那些药剂对她的影响远比表面看到的严重。萧蔓蔓注意到妹妹走路时偶尔会突然踉跄，像是短暂失去了平衡感。
"他会不会..."晓晓咬着嘴唇没说完。
"不会。"萧蔓蔓打断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尖锐。她深吸一口气，放柔语气："只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很正常。你去睡吧，明天我们还得想办法联系外界。"
晓晓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离开了。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赵昱飞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虫鸣。
萧蔓蔓小心地掀开被单，检查肩部的绷带。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周围开始发红发热——感染的征兆。她拿出最后一点抗生素，轻轻托起赵昱飞的头，将药片送入他口中。
"咽下去..."她低声哄道，手指轻抚他的喉结帮助吞咽。
赵昱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片差点吐出。萧蔓蔓连忙扶住他，感受到他全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在昏暗的台灯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冷..."赵昱飞在昏迷中呢喃，牙齿咯咯打颤。
萧蔓蔓立刻翻出农庄里能找到的所有毯子，一层层盖在他身上。当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他的胸口时，赵昱飞突然睁开了眼睛——但那不是清醒的眼神，而是一种涣散的、梦游般的状态。
"萧...审计报告...第三页有问题..."他的声音沙哑破碎，"他们改了数字...我看出来了..."
萧蔓蔓僵住了。这是三年前她刚进寰宇集团时负责的第一个项目！赵昱飞怎么会知道？
"什么报告？"她试探着问。
"2019年...第四季度..."赵昱飞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抵抗某种疼痛，"林世诚动了手脚...我发现了...但不能打草惊蛇..."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萧蔓蔓心上。赵昱飞早就知道林世诚有问题？而且三年前就开始关注她的审计报告？
"为什么要看我的报告？"她轻声问，不确定他是否能理解。
赵昱飞的头在枕头上不安地转动，汗水浸透了床单："保护...必须保护她...不能再像她父亲那样..."
萧蔓蔓的呼吸停滞了。她父亲？赵昱飞知道她父亲的事？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赵昱飞的脸颊："你认识我父亲？"
高烧中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萧明远的案子...证据...我藏起来了...在..."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变成一串模糊的呓语。
萧蔓蔓顾不上手腕的疼痛，俯身贴近他的嘴唇："在哪里？赵昱飞，证据在哪里？"
但赵昱飞已经再次陷入昏睡，只是那只手仍死死抓着她，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萧蔓蔓试着挣脱，却换来更用力的禁锢。最终她只能侧身坐在床边，任由他握着。
台灯的光线在赵昱飞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没有了眼镜的遮挡，也没有了平日冷漠表情的武装，此刻的他看起来出奇地年轻，也出奇地脆弱。萧蔓蔓忍不住用指尖轻触他紧锁的眉头，想要抚平那些纹路。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守护我？"
记忆的碎片突然串联起来——三年前那个匿名举报她上司贪污的线人；两年前她遭遇车祸时，那个将她从燃烧的车里拖出来的陌生人；还有上个月，她加班到深夜回家路上，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距离的黑影...
都是他吗？
赵昱飞突然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被单滑落，露出他**的上半身。萧蔓蔓倒吸一口冷气——除了新包扎的枪伤，他的胸前和腹部布满了各种旧伤疤。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肋下一道长达十厘米的疤痕，缝合粗糙得像是在战场上的应急处理。
她颤抖着手指轻触那道伤疤，想象着它造成的痛苦。就在这时，赵昱飞的外套从床沿滑落，一个黑色皮夹掉出来，几张照片散落在地。
萧蔓蔓弯腰捡起，瞬间如遭雷击——那是她的照片！不同时期的：她在办公室伏案工作，她在咖啡馆看书，她陪晓晓逛街...最近的一张拍摄于两周前，她走出寰宇集团大楼的瞬间。
正常的监视不会如此...私人。这些照片的角度明显是远距离偷拍，但选取的瞬间却异常亲密——她大笑时眼角的细纹，她思考时咬笔的小动作，甚至她疲惫时揉太阳穴的姿势...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其中一张照片背面用极小的字迹写着："12.07，蔓蔓生日。安全距离200米。"
萧蔓蔓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这个她以为三天前才真正认识的男人，原来早已将她的一切刻入骨髓。而她对他呢？除了那些表面印象——冷漠、精确、不近人情——还了解什么？
"水..."赵昱飞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蔓蔓连忙放下照片，扶起他的头喂他喝水。水流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她下意识用拇指擦去，却在触碰到他嘴唇的瞬间僵住了。赵昱飞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却执著地锁定她的脸。
"蔓蔓..."他轻声呼唤，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这次...我护住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入萧蔓蔓的心脏。她突然明白了那个"再"字的含义——赵昱飞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刻，曾经没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这份自责和执念，成了他背负的十字架。
"嘘...别说话。"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做得很好。晓晓安全了，我也安全了。现在你需要休息。"
赵昱飞似乎听懂了，缓缓闭上眼睛，但那只手仍紧握着她不放。萧蔓蔓任由他握着，用另一只手拧了条新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胸膛。
时间在农庄里仿佛停滞。萧蔓蔓不知道自己守了多久，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赵昱飞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他的呼吸变得平稳，面容也不再痛苦地紧绷。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时，他甚至微微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萧蔓蔓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活动了下已经麻木的手指。她应该趁机休息一会儿，但某种冲动驱使她拿起了赵昱飞的外套。如果他有她的照片，那么...
果然，内袋里藏着一个微型数据芯片。萧蔓蔓犹豫了一下，将它插入自己的手机。密码是六位数，她下意识输入自己的生日——122107。
解锁成功。
屏幕瞬间被文件和照片填满。她看到了父亲案件的调查笔记，林世诚的资金流向分析，甚至还有...她每周的行踪报告？不，不是监视记录，而是保护日志。每一页都详细记录了她可能面临的危险和应对方案，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三年前她刚入职寰宇时。
"你到底..."萧蔓蔓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姐！"晓晓突然惊慌地冲进房间，"外面有车声！"
萧蔓蔓瞬间清醒，迅速拔出芯片塞回外套。她冲到窗边，谨慎地拨开一条窗帘缝——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农庄前的土路。
"带赵昱飞从后门走。"她冷静地命令，声音因紧张而紧绷，"树林里有个工具棚，先躲进去。"
"那你呢？"晓晓抓住她的手臂。
"我引开他们。"萧蔓蔓快速检查了手枪弹匣，"如果五分钟后我没去找你们，就带着赵昱飞继续跑，别回头。"
晓晓刚要反对，床上的赵昱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两人同时转头，惊恐地发现他已经半坐起来，脸色苍白如鬼，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不...是敌人..."他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车牌...X407...夜枭的车..."
萧蔓蔓再次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停稳，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正从驾驶座走出。他穿着普通的深色风衣，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罕见的银发——即使在晨光中也闪闪发亮，像某种金属。
"夜枭？"萧蔓蔓转向赵昱飞，"你的上司？"
赵昱飞微微点头，随即因这个动作而痛苦地闭上眼睛："危险...别信任...任何人..."
话音刚落，前门就传来了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接着是一个沉稳的男声："寒鸦，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吧，我们得谈谈。"
萧蔓蔓和晓晓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赵昱飞努力想要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跌回床上。萧蔓蔓示意晓晓看护他，自己握紧手枪，缓步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她看到那个银发男人站在门廊，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没有武器显露。但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场却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
"萧小姐，"男人突然直接对着门说话，仿佛能透过木板看见她，"我是来帮忙的。赵昱飞的伤口需要专业处理，而你妹妹...恐怕已经开始出现QX程序的副作用了。"
萧蔓蔓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怎么知道晓晓的事？除非...
除非国安内部确实已经被渗透，而面前这个人，可能就是叛徒之一。
她的手扣在扳机上，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碎耳膜。一步错，满盘皆输。信任，在这个游戏中，是最奢侈的赌注。
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每一下都像敲在萧蔓蔓紧绷的神经上。她握枪的手已经微微发麻，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猫眼里，那个自称"夜枭"的银发男人依然站在门廊，姿态放松得近乎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