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你回忆的时间并不多,明夷很快到达游轮,船随他的指令启航。
他火急火燎冲到你身边,却又在走到近前时突然停住脚步背过身。
“你等等,等我刮个胡子,我现在太丑了。”
他落荒而逃,周围的人们皆是掩面偷笑,“古大导演也有如此纯情的时候。”
你得到了他的全名,古明夷,是个地位不低的导演。
你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但隐约记得只是个影视学院的学生,会是他吗?
等他收拾好自己再来到你的面前,你从他口中确定了,确实是他。
“好久不见,你受苦了,我早该来救你的。”
“不晚,谢谢你。”
“我才要谢你,我今日所成,全靠你当年的鼓励。没有你,古明夷还是不求上进混文凭的穷学生。”
“师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师母吧,师母回来师傅终于不用再失眠了。”
“莫在她面前提这些!”
他的学生上前道贺,却得到了一句斥责。古明夷在你离开后便开始失眠,一直以来都在用拼命工作麻痹自己,但他并不想让你为他担心。
但看到学生,他想起了正事,凌晨日出时,有一场戏要拍。
“我们马上要工作,你要不先休息一下?这是我房间的钥匙,或者另外开一间单独的。”
“我也不是很困,能让我旁观吗?不会打扰你们的。”
“当然可以。”
“欢迎欢迎啊,你在古导就不会那么暴躁了,对我们来说可是大救星。”
主演与古明夷相熟,此时打趣起他,也是为了让你不那么紧张。
古导将你的好奇停留,视为了刚脱离险境后对他的依赖,此时心里正美,并没去接主演的茬。
他替你叫了杯热可可,一改平日里的颓废狂躁,精神抖擞指挥着众人,在你面前全力开屏。
你捧着热饮跟古明夷来到甲板。
正值黎明,朝阳将升未升,一望无际的海面与天光相连,是一派通澈坦荡之景。
在大自然的洗涤下,你怔愣着,少有地反思了一瞬——你真的要这样漂泊一生吗?
当然,只是一瞬。你的注意力很快被忙碌的片场吸引。
演员不愧是演员,即使周围有许多工作人员和设备,场记板一打,男女主依旧能让你沉浸其间。
这是一场生死别离的戏,男主杀了女主父母以报血海深仇,最终打算以命偿还女主的真心。
他跃身入大海,你跟着女主揪心抬手,碰到正看着监视器的古明夷。
古明夷被打断正要怒骂,回头见是你立刻柔和了神色,见你难过他焦急起身,又被你推回去工作。
或许是因为带着对你的担忧,下一场女主的独白拍得尤其好。
众人奇迹般迎来了开拍以来的第一次提前收工,大家都说是托你的福,一时你在剧团内人气爆棚。
迎着喜气,古明夷带你到房间,你习惯性观察周围,感叹没想到游轮上还能有这样讲究舒适的住处。
这时他突然想起你先前的失落,担心你陷入戏中伤心,主动提起了轻松的过往窘事。
什么他为了见你与宿管斗智斗勇,什么为了在你面前耍帅报了最不擅长的球赛。
你有些印象,但也实在记不起来更多,便佯装困倦沉默着倾听。
在他越说越兴奋之时,手机骤响打断了讲述,他这才发现你昏昏欲睡,叮嘱你先睡,便坐到一旁查看手机。
可手指上滑几下,古明夷的面色就黑几度,他不可置信看向你,见你已经安睡,又不忍打扰。
今日体力消耗了个彻底,你虽是装睡,但躺了没多久就真沉沉睡去,没有注意到古明夷的异状。
再醒来,周围不见人,你试探着走出房间,船内的走廊空荡,刚睡醒的你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稳。
你加快了步伐,想至少先看到一个活人。
在转角,你听到了人声,兴冲冲上前,却在听清内容时立刻停住了。
“你师母真是威风,一来就抢了所有光环。”
“可不是嘛,谁知道会不会她一个念头,我们的戏份全得跟着改写。”
“大家别这么说,相信师傅的专业水平。”
直白的敌意扑面而来,仿佛昨夜甲板上为你欢庆的场景只是幻觉。
你明白,此时还是别贸然出面的好,于是你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回到房间,见古明夷带着餐点在门口脸色灰败,见你回来才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跟他说的一样离开了。”
“谁说什么?”
“就是,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
“哦,我是看房间里没人,出来找找,你别多想。”
你习惯性地解释在古明夷听来是离不开人的依赖,他立刻恢复了雀跃,拉你进屋吃饭,嘴上停不下来向你分享下一场戏。
接下来你跟着他们来到一座海崖上的古堡,拍摄顺利进行,但暗中对你的恶意化作了实质。
你被不明身份的人推搡失去平衡,古堡年久失修,陈旧的扶手经不起倚靠,你冲出栏杆跌落陷入昏迷。
再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醒了。诸葛温谨!她醒了!”
是乾梵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诸葛温谨又是谁?
你缓缓循着声音偏头,但腿上传来的不容忽视的痛处立刻停住了你的动作。
见你皱眉,房间内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或心疼或自责,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你。
你缓了缓,再打眼一看,简修徊、乾梵、古明夷都在。
“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去危险的地方,才发生了意外。”
“不是意外。”
这句话正是你想说的,但却被门口赶来的人抢走了台词。
你合上刚张开的嘴,艰难抬头,见到了又一张熟悉且令你畏惧不敢直视的脸。
“姓诸葛的别卖关子了,快来看看她。”
他叫诸葛温谨?可当初他告诉你的可不是这个名字。
你们相遇在一个小众文化俱乐部。
父母离世前惨烈的急救场景,让你对医院相关的一切感到恐惧。
当他一身装饰性医生制服出现在你面前时,依旧引发了你的强直性麻痹,让你只能钉在原地注视着他。
这却被他视为邀请的信号,或者,不如说他因此对你产生了兴趣。
之后你只觉得与他相处时,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在他的引导下慢慢克服了对医生的抵触,但在他面前,你好像永远无法违抗,无处躲藏。
“看着我,看得清楚吗?头痛还是晕?”
“清楚,不痛,腿好痛。”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你毫无保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甚至本能地依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