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徐漾正端着一盒鱼蛋从711便利店往外走。
刚才已经发过消息，这会儿约莫对方已经出来了。
果不其然，抬眼望去，一个花苞丸子头正在和东门保安激情热聊中。
虽然已经快一年没见了，但徐漾还不至于认不出人来。
她小跑过去，朝保安室招手喊：“这边儿！芽芽！”
叶珺菱闻声回头，看到人时俩人已经撞在一起笑得花枝乱颤了。
“哎不行，太久没见好尴尬。要不手机拿出来聊两句？”徐漾抱着她打趣道。
叶珺菱闻言佯装生气，轻轻推开徐漾，“你大爷！我拿出手机就给你删了。”
徐漾笑着挽过她手，朝马路对面去。
“欸芽芽，话说你不会真要去那个竞赛班吧？你忘了你的历史战绩了？”说着，她用手比了个九。
叶珺菱倒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学渣，就是偏科太严重。数学能考个一百三一百四的，生化也将将就就，好歹能及格。
但就这物理，从初中开始也就前面两个单元能及格。
拿她爸的话来说就是，物理克她！
“你怎么能因为我物理只能考九分就剥夺了我对物理的热爱呢！”叶珺菱捏着嗓子，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
徐漾汗颜，扯着嘴角不失礼貌地微笑：“是吗，那你对物理多少有点死缠烂打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打消去竞赛班的念头。认识这么多年了，徐漾还是了解她的。叶珺菱就是个活脱脱的犟种。
小学的时候叶珺菱总爱讲小话，数学老师忍无可忍，对着孩子就是一顿臭骂。
当时老师就断言，此子顽劣不堪，以后买菜都算不明白账！
叶珺菱听进去了，从此数学课再也不讲小话了，带着徐漾一起跳级，直奔小升初。
初三中考出成绩过后，叶珺菱第一时间翻出小学数学老师的电话。
一个电话call过去，问她：“老师，中考数学满分的话，你说买菜算得明白账吗？”
徐漾时常感叹，就她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态度，倒像是天蝎座，记仇得很。
偏偏叶珺菱是个浪漫的双鱼座。
回过神来时，这个记仇浪漫体正拿着手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怎么还在看导航呢，前面直走就到小区了。”说完便凑过去盯她手机屏幕。
学校对面不到五百米就是徐漾家。碧水庭院，深市有名的学区房，这里也常被人戏称为状元楼。
毕竟背靠着市一中，几个站外又是深大。住在这儿可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房价自然也是高得吓人。
“朵朵，我刚刚看导航，这附近有个菜市场对吧？”叶珺菱拿着手机正琢磨。
“去菜市干啥，家里有人买菜做饭的。”
叶珺菱拿着手机原地转了一圈，盯着屏幕里的箭头喃喃道：“我是想买点水果给阿姨带去，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等找到正确方向后她才扭头去看徐漾，“西瓜吧！我想吃西瓜了，而且我记得阿姨也特别喜欢吃西瓜。”
这话倒是不假，徐妈妈一年四季都在买西瓜，尽管老中医说她体寒应该少吃。
“那你确定你要吃喔！”徐漾一脸恐惧，毕竟徐妈妈遵医嘱吃不了多少西瓜，因此每次剩下的都由她和哥哥解决。
这些年吃西瓜都要吃吐了。
叶珺菱笑着应下，两人跟着导航拐进小区一旁的菜市。
徐漾倒是不常来菜市，只有偶尔的时候跟着妈妈来帮忙提提菜啥的。
甫一踏进菜市，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海腥味。叶珺菱是内陆人，腥味涌入鼻腔之时险些干呕出来。
“我以前在家那边的时候，去菜市都不喜欢逛到杀鱼的那儿去。我以为那就已经够臭了，没想到这更是重量级！”
徐漾笑她，不过还是挽着她迅速逃离现场了。
五六十米处便是果蔬区，叶珺菱随便挑了个看起来新鲜的水果店就赶紧绕进去了。
企图用果香味盖掉方才鼻腔里残留的海腥臭。
眯眼正弓着腰挑西瓜呢，余光却不自觉被右前方吸引。总觉得那个称豆腐的人好眼熟。
宽大的休闲白T，牛仔短裤，经典黑白配色的耐克……
手上拍西瓜的动作一顿，双目瞪圆，炯炯有神：“朵朵！”
她直起身来，语气颇为严肃：“我看到可以救我于水火的大神了！”
徐漾只觉得这孩子病得不轻，拨了拨她因为出汗粘在一起的刘海，顺便帮她摸了摸额头。
嗯，再号个脉吧。
这脉跳得倒是挺有劲儿的，没病，但快了。
“什么大不大神的，你竞赛班那事儿还不如去拜拜妈祖。”
叶珺菱拍开她手，急得跳脚：“哎呀真的！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喜欢挨冻的笨蛋哥们儿，人家都长袖子长裤，就他一个不怕冷特立独行。关键是今天那卷子他考满分欸！这要是搞好关系了，以后我这物理题他不全包了。”
“包包包，你就抄吧！”
“抄什么抄，我是让人家给我讲题。他这一百分帮我一个十二分还是绰绰有余的。先及格再争优嘛。”
徐漾不忍心打击她积极性，毕竟叶珺菱这人被逼急了还真不是没可能做到。
只好小声嘀咕着：“听着像是要超英赶美……”
“你说什么？”
徐漾被问得心虚，赶紧指着称上的半个刚封好保鲜膜的西瓜，急急忙忙道：“我说买多了吃不完，半个就够了，嘿嘿……”
正好，叶珺菱也急着去和那个一百分的笨蛋打交道，也就麻溜把款付了。
“那行，赶紧走吧，他就在前面摊位称豆腐呢！”
正说着，扭头一看，摊位除了老板和一条大黄狗，空无一人。
“人呢？”徐漾提着西瓜摆手道，“我看你还是拜妈祖比较快喔。”
*
碧水庭院三单元九楼二号门外，叶珺菱抱着半个西瓜和两套校服蹲在墙角，犹如灵魂出窍。
眼神锋利得能砍死两个成年壮汉，语气恹恹的：“喂，徐小漾！So tired！你钥匙到底找不找得到了？”
徐漾翻着手掌大的斜挎包，一眼空的包里显然是不可能凭空冒出她家钥匙的。
但她总觉得自己说没带钥匙，或者钥匙丢了，很有可能会被叶珺菱一铁锹拍死。
都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总能激发大脑最原始的求生**，徐漾拍手称道：“对啊！我妈虽然不在家，但是家里也并非无人之地哈。”
叶珺菱才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大抵此时此刻家里是有人的。
于是悠悠从墙角直立起来，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大门上。
求求了，是人是鬼都来开开门吧。
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般，细碎轻缓的脚步声断断续续从里传来。
叶珺菱瞬间站得端端正正，虽然不知道里头是谁，但至少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她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一只手已然抬起，一句“嗨”正卡在喉咙里。
“咔嚓——”
门从里开了……
“h…蛤？”
叶珺菱瞪得两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显然，对面的脸色也僵住了。或许也有可能根本没变过脸。
毕竟叶珺菱从今天见到他听他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是这个表情。
嗯……也许刚刚开门看见是她以后，嘴角下降了一个像素点？
“欸！对啊，你们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忘了告诉你，我表哥也在三班。”徐漾凑过来，一脸兴奋地隔空戳她。
叶珺菱这下是真想砍死她了。虽然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徐漾有一个表哥也寄住在她们家，但她不知道这位表哥也读一中啊。
而且还和她在一个班！
“哎呀快进去了，别杵在门口了。”徐漾推推她，打着圆场。
直到大门关上，两人站在玄关处换鞋，这位短袖表哥也没有半句发言。
算了，总要有人说话。
叶珺菱清了清嗓子，换好鞋往客厅走。
半边西瓜还没放桌上呢，就看到了好似双胞胎的另一半西瓜。
不对。
她手上比划着仔细对比，“这是一个西瓜吧？”
徐漾刚换好鞋不明所以，“废话，这不是一个西瓜难道还是一个苹果吗？”
刚回神往桌上看，就听到“砰”的一声。
两半西瓜合二为一，叶珺菱虚扶着上下两端：“真的是同一个欸。”
她觉得有意思，嘴里也不自觉开始搭话：“同学，你说巧不巧，我居然买到了你的另一半欸。”
话说出口叶珺菱才觉得有歧义，连忙摆手道：“呸呸呸，我是说西瓜的另一半……”
只是她都这样了，对面还是一句话没说。除了刚刚她语出惊人的时候，对面那位抬头看了一眼她，嘴角起码下降两个像素点。
“小桐哥，这个是我朋友，她叫叶珺菱。你们一个班的，她想找你学物理，你可以多帮帮她吗？”徐漾心里直喊，看吧，还是得看我的。
随后又乘胜追击介绍了一下她家芽芽心心念念的豆腐摊物理大神。
“这是我表哥，叫周以桐。他这物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今天自己也是看到了的。”
叶珺菱心想不光是我看到了别人啊，别人也知道我啊。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
自己简直就是那个物理界的“祸害”遗千年。
大概静默了五秒，对面终于淡淡道：“暂时，不用帮。”
话音落下，叶珺菱怔在原地。
不用教吗……那也就是说？
随后嘴角是难掩的笑意：“周同学，你是说其实我在物理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是吧，不用你帮也能学好。”
她眨巴着眼想要追问，心说这一百分的嘴巴还是挺中听的。看起来虽然是挺不爱说话的，但这话好听得她都要和物理一笑泯恩仇了。
叶珺菱还在期待，对面却只留了个背影。正往杯子里倒水。
寂静的空间里，少年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一只淡蓝色玻璃杯。
脖颈间喉结滚动，半杯温水下肚，他懒懒地倚在沙发边上。
半晌，只听他慢悠悠道：“我是说，你好像连公式都记不住。”
“把公式背下来，至少可以提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