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宽阔的大街。
一道瘦小的身影一动不动趴在街边，密集的雨滴砸下，将小人全身淋个透。
「叮——」
「您的好运系统已上线，请激活。」
听不清……
她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费力地掀掀眼皮，雨水顺着睫毛滑进眼睛里，混着温热的液体摔下地面。
「激活成功，命不该绝系统为您服务！」
「请宿主去两米外的垃圾桶寻找食物，填饱肚子后可以获得1成就点。」
「温馨提示，每1成就点可以兑换两千元现金哦。」
听到“填饱肚子”，她颤了颤手指，腿上撕裂般的疼痛传进稍清醒一丝的脑子里，痛感愈加强烈。
低低的痛呼从苍白唇间溢出。
动不了……
她好像模模糊糊间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气，身上那股汲进骨髓的寒冷也骤然消失。
一丝缥缈的烟雾从墙缝中泻出，落到地面上时悄然幻化成一只黑猫，黄澄澄的圆眼睛，尾巴细长。
瓢泼大雨落在它身上竟然没把皮毛打湿，像是有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将它包裹起来。
黑猫歪歪头，似乎判断出来她现在行动不便，于是起身走到两米外，轻巧扑倒垃圾桶。
从里面翻出半截发了霉的干面包，它叼着面包小跑回去塞进她手里。
「填饱肚子可以获得1成就点哦，成就点可以兑换成任意物品哦。」
黑猫探过身子嗅闻她身上的气味，然后端坐在她身边，眼睛圆滚滚的。
「温馨提示，每1成就点可以兑换两千元现金哦。」
她手力发虚，但还是尽可能地捏住面包，慢慢凑近嘴边，混着泥土囫囵吞下。
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像个虚弱的小狼崽，只凭着本能进食。
「恭喜宿主获得1成就点，请问要兑换成现金吗？」
稚嫩的嗓音沙哑粗粝，吐出一个字：
“换。”
*****
“稍等。”
姜珣卡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秒伸手格挡开，抬腿进入电梯。
里面只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一米九多的个子，戴着口罩和方框眼镜，碎发遮住眼睛。
姜珣对他点点头以示友好，把购物袋放在脚边，从衣兜里摸出感应卡。
在电梯门要闭合的时候，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挡住，嗓音清润：“你的猫？”
姜珣怔了一秒，歪过头，果然看到一只黑猫蹲坐在电梯外，黄澄澄的眼睛正打量面前的男人。
“对，忘记带它出来了，”她弯下腰，黑猫顺着胳膊灵巧爬上肩头，转头对男人浅浅一笑，“不好意思。”
“没事。”男人将手插回风衣兜里，后退几步继续靠在墙边。
电梯门终于闭合。
黑猫蹲坐在她肩头悠闲地舔起爪子来。
「叮——」
「检测到20点爱慕值，是否选择攻略？」
姜珣动作一顿，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一见钟情？
她垂下眼，默默选择“否”。
黑猫开始舔另一只爪子。
「检测到爱慕值上升到30点，是否选择攻略？」
疯了吧，上限才到一百。
这才短短几秒，怎么就突然升了十个点。
姜珣依旧选择“否”，她已经能感觉到那道实质般的目光，牢牢粘在自己的后背上。
所幸九楼快到了。
她提起购物袋，怀里抱着猫准备出电梯。
男人在身后忽然出声：“刚搬来？”
姜珣没有回头，礼貌应道：“对。”
男人似乎轻笑一声，语调柔和：“我也住九楼。”
「叮——」
「检测到55点爱慕值，是否选择攻略？」
——躲不过去了。
姜珣闭了闭眼，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此时电梯停止运作，缓缓开门，男人上前一步：“我帮你？”
姜珣率先迈步：“不用麻烦了。”
「爱慕值上升至70点，是否选择攻略？」
姜珣在心里狂按“否”，拧紧眉听到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一整层也就两个住户，怎么就好死不死地跟他是邻居。
男人不知何时摘下了口罩，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浅薄红润的唇，高个子很有压迫感地靠过来：“我叫裴砚舟。”
裴砚舟？
姜珣输密码的动作微顿，紧接着恢复正常，专心致志按下剩余两个数字。
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可以提供帮助。”
“新邻居。”
“我对你没兴趣。”
「叮——」
「爱慕值上升至90点，是否选择攻略？」
疯子。
姜珣开门进屋，将男人隔绝到门外。
霎时关紧的门阻挡了外面那道非人感的凝视目光。
裴砚舟浅笑着直起身子，舌尖舔舔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很香。
*****
「为什么不攻略那个男的？」
姜珣反锁好门，提着购物袋来到冰箱边，开始一层一层往里面码食材。
“没兴趣，”她表情淡到看不出来任何情绪，“浪费我时间精力，你见这么多年我攻略过哪个男人。”
「爱慕值达到98点就算攻略成功，那个男人就差临门一脚了。」
黑猫跳上沙发，爪子踩在遥控器上啪嗒一声打开电视机。
「爱慕值可以兑换成魅力点，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由此再获得爱慕值，良性循环，你不想被更多人喜欢吗？」
姜珣把大塑料袋收拢起来，说道：“那玩意儿对我来说没用。”
她已经过了幻想各方人马对自己深情不移极致宠爱的阶段了。
爱那种东西是最虚无缥缈的，全靠嘴皮子上下一碰，谁知道真的假的。
更何况，她总认为用这种途径获得喜爱算是一种作弊，她想要的是别人对她最本真的自己感到欣赏，从而演进到喜欢。
而不是通过什么光环加成。
再者说通过这种魅力加成吸引来的人，恐怕也没多少是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真正的情感。
归根到底，都是光环罢了。
黑猫歪歪头，作为没什么人类情感的系统，它不太理解宿主这种想法。
「可惜了，就差一点。这是爱慕值最高的一个。」
姜珣耸肩，还是道：“没兴趣。”
她把手擦干，啃一口刚洗净的苹果走过去躺倒在沙发上，“在看什么？”
「军阀，强取豪夺那挂的。」黑猫窝在她腰边，呼噜呼噜响起来。「裴砚舟。」
姜珣也看到了，电视画面上的男人身姿颀长挺拔，军帽压住额角，帽檐阴影遮过半张面容，抬首时露出那双墨玉般清透黑亮的眼睛，面上情绪极淡，他慢条斯理摘下手套，对旁边手下说了句什么，大麾下露出一截被深棕色腰带勾勒出的劲瘦的腰。
画面上的男人动作间压迫感很强，但并没有线下见到的那般危险意味浓厚，被他扫一眼却有种像被某种野兽盯上的强烈错觉。
怪不得她觉得名字耳熟。
曾连续三届蝉联影帝奖项，同时又有决心有魄力，从当初一大堆当红小生突出重围，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将即将破产的经济公司一手盘活，直接从演员名列一跃晋升为资本阶层，裴砚舟的经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段传奇。
有他参演的影视剧每一部都是空前火爆的状态，雕塑般完美无瑕的俊美样貌外加精湛的演技，裴砚舟整个人都是话题热点，粉丝量极盛，几乎占据娱乐圈大半壁江山。
姜珣嚼着苹果，皱起眉头。
被这样的人盯上可没什么好处。
黑猫懒懒地趴着看了会儿，张开爪子伸了个懒腰，语气笃定。
「这个裴砚舟，不是人类。」
*****
桌子上手机“叮咚”一声响。
骨节分明的手从侧边摸过去，拿起。
水珠从发丝间滴滴答答淌下，男人用毛巾擦干头发，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片紧实精壮的肌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睫毛，点开传过来的那份文件。
姜珣。
左上角图片上的女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笑容极淡地看向镜头，眼神平和。
14岁时在国外参加循元科技创办的全球技术大赛，以单枪匹马之力打败了三组由国家资助和两组顶级商业公司组建的神豪战队，一战封神，自此声名鹊起。
期间参加了全球大大小小数十场项目比赛，皆获冠军。15岁考进国外顶尖学府研读计算机科学专业，一年后选择信息安全攻读双学位，学校期间获得的奖学金和项目投资不计其数。
17岁被Quantum Loom破格录取，成为其量子实验室的独立安全研究员。毕业后正式入职这家有着全世界最庞大的服务器集群，在云服务领域地位独树一帜的科技公司。当今世界最先进使用范围最广的搜索引擎和各种AI技术归属于这个科技公司，她专门负责核心服务器的网络安全工作。
五年后，也就是今年九月份，她辞掉Quantum Loom量子织网科技公司的职位，拒绝全球各地多家大型科技公司甚至是政府机构抛出的橄榄枝，只身一人回国，此后再无消息。
项目和奖项那一块的介绍占据全篇三分之二，整整八页。
一份极其优秀的履历。
男人细细看完整份报告，视线转回到第一页左上角的工作照上。
拍的不好。
他指尖轻轻抚过看起来就柔软顺滑的黑发，心道，还是亲眼见识到的样子更有气势。
那种坚韧挣扎但又带了一丝血腥危险，交织而成的不可控的复杂气息，对他来说是最迷人的。
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特质的人类。
想吃掉她。
再将她身上那股窒息的美味永远留存在体内。
男人的目光牢牢钉在她微勾的唇角，嘴边的笑容一寸寸扩大。
手机里有人继续给他发着消息。
【姜珣老师的邮件地址还在，但是听说她已经不接工作了，还要邀请她吗，老板？】
男人一字一顿地扣下按键。
【继续联系。】
【她不愿接，那就拿钱砸。】
人类是种把钱财看得很重的一款生物，即使坐拥多处豪宅房产和数不清的财富，也依然有无穷无尽的贪欲。
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钱财乃身外之物。
他要的就是在那抹贪念作祟下，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