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左元枫深吸了口气，强撑起身指了指电脑桌下的抽屉。“药。”
温北聆望了过去，走过去弯下腰打开柜子，用塑料口袋装着的几盒药，上面写着有止痛的也有治胃病的。
她拎起一袋子的药，回头，“这真的可以？还是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
毕竟看外伤怎么能用得着胃病的药。
听到要去医院左元枫拼命摇头，“只是胃病突然犯了。”
继妹额头大颗的汗流出，温北聆真想说：我刚才那一脚给你踹出胃病了？
她把药甩了过去，紧接着像事不关己似的开门出去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热的水进来。
轻轻的关上门，左元枫即使痛的不行了，也一声不吭，井井有条的颤抖着手拆开塑料袋再拆开药盒，把药片取下几颗到掌心。
这个年纪难道不应该凡事嚷嚷着叫妈妈，缩在母亲的怀抱中求安慰。
温北聆端着水走了过来，把水递到了左元枫手中。
看着她吞下药，平躺在床上休息了会儿，然后颤颤巍巍起身，扶着墙拿起换洗衣物走出房间。
捂着还是有点痛的肚子，左元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越气她胃就越痛。
被误会喜欢继姐，被继姐踹了一脚，这一切都归咎于饭搭子安利的这什么电影！
“杜思思，我恨你！”左元枫踉跄走进浴室。
远在宿舍的饭搭子猛地“阿嚏”一声，揉揉鼻子，翻了个身继续躺在床上，还想着有她的助攻，枫枫和温学姐感情肯定能跨一大步。
随着左元枫走出了卧室，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放在床头墙上置物架的一本日记本掉了下来，摊开了在地上。
温北聆坐在床边，她没有看别人日记的癖好，可摊开的那一页内容正好进入了她的眼帘。
娟秀的字迹写着很简短的一句话，“今天14岁生日，下雪了。希望快点到18岁，能睡一觉睁开眼睛就到18岁最好了。”
窗外吹进来的夜风快速翻动日记本，停在皱皱巴巴隐约看出是泪水打湿过留下痕迹的一页。
笔记要比刚才看到过的杂乱，“今日问了妈妈的一个月工资是多少，如果放弃画画选择计算机，那我的工资可以是妈妈的十几倍，快点长大以后就不用让她累到生病了。”
夜风继续吹动笔记本，“快点长大。”“18岁快点到来。”
温北聆捡起日记本，合上，放到了墙上用木板打的置物架上。
起身关闭了窗户。
卧室门忽的被敲响，她转身去开门。
浴室。
头顶淋下来的热水很快变成水蒸气，填满了整间浴室，左元枫洗完头发用清水抹了把脸，强睁开眼，再不急不慢的按压窗台上摆放的沐浴露，均匀的抹在身上。
清洗完毕，擦干身上的水，穿上睡衣走了出来。
回到卧室，不见温北聆身影，她站在门口脚步停顿了下。
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来到母亲房门口，“妈妈，姐姐呢？”
左女士正在敷面膜，说道：“北聆在接电话呢。”
大门虚掩着，还能看清外面走廊亮着的灯，左元枫“哦”了一声，脚步轻巧的走了过去。
轻轻推开大门一条缝，门口背靠着墙站着的温北聆，低着头看鞋，手里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钢琴练的怎么样了？”
“妈妈要回来看吗？”很小声，站在门口的左元枫要集中精神竖起耳朵才能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处理公务边打电话，更不用说了，完全没有听见女儿的这一声。
许是知道这样回答不好，温北聆手指在发抖，改口道。“很好。”
那边感觉在尽力的找话题聊，沉默了两秒，说：“元旦就要出席你人生中第一场舞台.独奏，好好练习。”
演出搞砸了不仅丢她的脸，还是丢整个温家的脸。
温北聆握紧了手，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嗯，我会好好准备，会做出一份完美的试卷。”
又是两秒的沉默，那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嗯”了一声。
听筒传来清脆的书本合上的声音，温北聆听出了母亲要挂断电话的意思，主动开口，“我要睡了，妈妈。”
母亲很冷淡的一声，“晚安。”
温北聆回应了个晚安，晚字刚说出口，安字还没说出，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鼻头一酸，忍着眼泪夺眶而出，还有好多话想要和母亲说，最后还是把完整的晚安两个字说出了口。
缓缓放下手臂，仰头望着白色天花板，深呼吸一口气。
“姐姐。”左元枫见打完电话了才彻底把门推开，胃药加上止痛药让她的看起来好多了。至少看着能正常站着说话。
忽然打破宁静的声音，温北聆如受到惊吓的小猫浑身肌肉紧绷心漏跳一拍。
慌忙收拾好情绪，擦擦眼眶周围的眼泪，站直了身。
一双淡漠的眼睛看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好了？”
“嗯。”左元枫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手指扣着大拇指的指甲盖。“姐姐想让国外的妈妈回来看你演出吗？”
“偷听别人打电话……”温北聆没多搭理她，冷着脸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左元枫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上，“我只是担心姐姐会不会出事了。”
对方压根不听她的解释，把左女士的手机归还了，然后走进房间。
从床上抱起印着橘色还有白色猫咪图案的毛毯，看了她一眼，径直绕开她走出房间。
左元枫手比脑子还要快，拦住了继姐的路。
冰冷的眼像猫伸出的锋利爪子一样吓人，左元枫额头冷不丁的冒出一颗冷汗，依旧展开了手臂拦住温北聆去路。
“姐姐是想要睡外面吧，可不可以就睡里面，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为什么。
这个疑问温北聆还没有说出。
左元枫眼眶微红，“我不想让我妈妈操心，她上班已经很累了。”
回想起先前掉落的日记本，温北聆不想看日记里写了什么的，可那些字闯入她眼里。
叹了口气，抱着毛毯回到了床上。
左元枫收起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深深松了口气，她坐在电竞椅上，离床的位置有两三米，“我就坐在这，不会靠近你。”
卧室灯关了，只留一盏书桌上的台灯亮着。
拿出书包里的平板，登录刷题的网站，平时刷题，左元枫会把手机调成静音。
温北聆睡觉会把手机调成静音。
【小浪狗，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左元枫拿起，嘴角浅浅笑了下，【当然！】
在一款开放式轻松治愈的游戏里，每个小人的脸都是看不见的，除非与那人点亮蜡烛。
她一路飞行，注意到了下方草地里孤独坐着一个人，用着游戏里的钢琴弹奏乐曲，她收起了斗篷飞了下去，落在那人身旁，静静坐下。
厚厚滚动的云层，夕阳藏在云后，天色逐渐从橘红变为漆黑。
左元枫绝非第一个听众，陆陆续续飞过此地的人都被吸引，然后停留会儿飞走，最后只有她一人一直停留在这欣赏着陌生人弹奏的钢琴乐。
她打字，游戏小人头顶就会冒出气泡，“好厉害，好好听。”
又发，“可以交个朋友吗，我们一起飞。”
那是温北聆出车祸没多久，左手骨折，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不久就能恢复，可她是弹钢琴的，家里人希望她成为钢琴家，她承载着家里人的希望。
眼泪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一点都不厉害。”
左元枫操控小人在陌生人面前，“但是我觉得很厉害啊，可以一直做你的第一位听众吗？我们做朋友好吗？一起飞。”
拗不过她死缠烂打，陌生人最终同意了在游戏里做朋友，然后加上微信成为网友，左元枫知道对方手骨折了要放弃弹钢琴，花了好久的时间劝说，鼓励着网友继续弹下去……
回忆结束，左元枫回道：【我们在游戏里认识，之后加上了微信成为网友，暑假你向我告白，我成为了老婆你的女朋友！】
在那之前，她们就有相遇过，只是谁也不认识谁，左元枫高三急着回学校，而温北聆错过了道谢。
网恋对象发了个小猫亲吻的表情包，【记得就好，晚安，我要睡了。】
左元枫看了手机时间，都已经到九点了，嘴角上扬，【晚安。】
夜很漫长，温北聆放下手机，手指揪紧了毛毯慢慢进入梦乡。
梦到了去年的九月份，那是出车祸左手骨折没多久，还没有开始玩游戏，没有遇到女友。
连续一星期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小雨，人生也跟着染上了灰蒙蒙的颜色。
从住院部下楼，找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份便当吃，一群穿着蓝色校服的高中生从她面前路过，嬉笑打闹，撑着伞踩着雨水，她们踩过的雨水飞溅到了她的身上。
本该很生气的，可是人生都这样了，无所谓了。
“喂，你们弄脏了别人衣服。”一道清亮的嗓音像干净的清水冲洗掉她灰蒙蒙世界。
那群人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正主都没管，一个外人却管上了，凶了回去，“要你管。”
“回去就告你们。”那人应该在班级里挺有地位，老师们很听她的话，那群人捏了捏拳头不能耐这女生如何，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替她打抱不平的女生朝她递了把黑色撑开的伞。“姐姐，别淋湿了。”
温北聆眼泪混着雨水流下，回过头，接过了对方的伞。
没有看到对方长什么样，整张脸藏在压低的伞下，她的朋友朝她挥手，喊她快点回学校了，她应了声。
那个人是谁，她一直不知，那把伞一直没有归还，至今放在她卧室里。
天亮了，左元枫熬了一夜，打着哈欠，“姐姐，该换我睡了。”
声音好熟悉，这道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温北聆皱了皱眉。
“姐姐…姐姐……醒醒。”
左元枫全然忘记昨晚她说的不靠近温北聆那句话，眼皮撑不开的坐在床边。
想要抓住梦中为她递伞的那个人，温北聆伸出了手，一把搂住了左元枫脖子。
猝不及防之下，左元枫压在了这个继姐身上，忽的四目相对，气息相互交融。
“姐姐…早啊。”妹妹一副被欺负了样子，眼睛红红的望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