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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忆往昔

作者:沉默的星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办理完交流生手续后,光希在手冢的简单指引下,准备返回网球场。当她走到器材室附近时,看到了正费力地抱着几箱新网球走来的龙崎樱乃和小坂田朋香。


    “啊,请小心!”光希见状,立刻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樱乃手中那箱眼看要滑落的球箱。


    “非、非常感谢!”樱乃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她抬起头,认出这正是刚才在校门口问路,后来又和手冢部长在一起的女孩。


    “你是……手冢部长的……”朋香也认出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光希微笑着,先将那箱球稳妥地放在地上,然后才礼貌地站直身体,向两人微微颔首。她的姿态优雅而自然,带着一种比她们更年长一点的沉稳。


    “你们好,我们又见面了。我是二年级的手冢光希,今天刚办理完转学手续。”她的话语清晰柔和,特意点明了自己的年级,随后目光落在那些球箱上,“这些是要搬到器材室吗?请让我也来帮忙吧。”


    “诶?可是……你是客人……”樱乃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光希已经俯身,轻松地抱起了其中一箱,笑容温和而坚定,“而且,哥哥——就是手冢部长,他建议我如果可以,也来后勤组帮忙。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请不必客气。”


    “后勤组的同伴?!”朋香惊喜地叫出声,“太好了!我们是龙崎樱乃,我是小坂田朋香,都是一年级!以后请多指教,手冢学姐!”


    “叫我光希就好。”光希柔声纠正道,她不太习惯过于正式的称呼,尤其是在同龄人之间。


    三个女孩一起将球箱搬进器材室。光希的动作利落而有条理,她不仅帮忙搬运,还主动按照球的磨损程度,将它们分类放入不同的储物筐。她做这些事时非常专注,眼神认真,仿佛这不是一项琐碎的任务,而是值得用心对待的工作。


    “光希学姐,你做事好熟练啊。”樱乃忍不住赞叹道。


    光希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榛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嗯,在德国的家里和俱乐部……也经常做类似的整理工作。”她没有提及“俱乐部”的具体情况,但这话听在樱乃和朋香耳中,只以为她是像很多学生一样,在当地的体育俱乐部帮过忙。


    整理完毕,光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在器材室门口,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窗外那片喧嚣的球场。场上,桃城海堂正在进行激烈的对攻练习,菊丸在做着柔韧练习,不二和河村在练习发球……


    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仿佛透过眼前的光景,看到了遥远的、另一个球场的影子。那眼神里没有渴望,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与疏离。


    但下一秒,当樱乃的声音响起时,那层薄雾便瞬间散去,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礼貌的学姐。


    “光希学姐,接下来我们要去准备毛巾和运动饮料了。”


    “好的,”光希转过身,脸上是令人安心的微笑,“我们一起去吧。能告诉我平时都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她自然地融入了两位一年级生的队伍中,一边听着她们热情的讲解,一边偶尔提出贴心的疑问。此刻,在所有人眼中,手冢光希就是一位美丽、温柔、乐于助人,并且因为部长哥哥的关系而对网球部抱有善意的二年级学姐。


    放学后,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手冢国光一如既往地沉默走着,步幅稳健,但似乎比平时稍慢半分,不着痕迹地配合着身边光希的步伐。


    光希跟在他身侧,目光掠过街道旁熟悉的樱花树(它们可能在德国并不常见),眼神有些放空,似乎还沉浸在网球场喧嚣过后的余韵里。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手冢目视前方,低沉平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选择了一个最安全、最不涉及核心问题的话题:


    “在德国的课程,跟得上吗?”


    他没有问网球,没有问搭档,没有问她的迷茫。他问的是“课程”,一个学生份内最普通的事。


    光希微微怔了一下,似乎从思绪中被拉回,随即唇角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嗯,跟得上。日本的课程进度,有些地方反而更深入一些。”


    “嗯。”手冢应了一声,表示知晓。


    又是一段沉默。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车流声。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手冢再次开口,这次的话题推进了一小步,但仍然停留在“环境”而非“内心”:


    “饮食和气候,还习惯吗。”


    这是一个陈述句多于疑问句的语气,体现的是他细心的观察(她或许比离开时清瘦了一点),而非拷问。


    光希拢了拢被晚风吹起的发丝,轻声回答:“饮食还在适应。不过伯母做的味增汤很好喝。气候……比德国要湿润很多。”


    “嗯。”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她确实在适应期,有些方面还在调整。这就够了。


    接下来,是一段更长的、却奇异地并不让人感到尴尬的沉默。手冢没有再问任何问题。他知道,有些伤口需要自己愈合,旁人的追问,哪怕是出于好意,也如同用手指去触碰结痂的伤痕。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家门前的那段静谧的坡道时,手冢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他没有看光希,而是望着前方家门口那盏已经亮起的、温暖的灯光,用比之前更加低沉,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说:


    “这里,没有人在等你必须去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光希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它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句承诺和许可。


    他没有说“你要振作”,没有说“别忘了你的荣耀”,更没有说“你的搭档在看着你”。他说的恰恰相反——他给了她一个可以暂时不用强大、可以暂时逃避的避风港。


    光希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哥哥挺拔却并不逼人的背影,榛色的眼眸中瞬间涌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但她很快用力眨了眨眼,将它们逼了回去。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加快两步,重新跟上手冢的步伐。


    在她跟上来的那一刻,手冢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


    手冢家,光希的房间。夜晚


    窗外的夜空是深邃的墨蓝色,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榻榻米上洒下一片银辉。


    手冢光希没有开灯,她抱膝坐在窗边,仰头望着这片与德国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星空。茶褐色的马尾已经解开,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让她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单薄和脆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划过冰凉的窗玻璃,眼神失去了白日的温润光彩,只剩下一片沉浸在回忆里的迷惘。


    回忆碎片开始闪烁般涌入脑海:


    [画面一:歧视与孤独]


    一个矮小些、头发颜色更浅的光希,独自站在德国某小学的操场上。几个金发孩子在不远处嬉笑,目光偶尔扫过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疏远。小光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抿着嘴,眼神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画面二:阳光与救赎]


    突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一个笑容像向日葵一样灿烂的金发女孩——爱丽丝,向她伸出手,用带着口音但充满活力的日语说:“你好!我是爱丽丝。我们是同一个训练班的吧?我看过你打球,好厉害!下一场比赛,要不要……和我组双打?”


    [画面三:逆向开发与默契]


    画面快速切换。训练场上,稍大一点的少女光希紧盯着对面机器发射来的球,眼神锐利。她脑海中浮现出哥哥“手冢区”的原理图示,但她的手腕开始以一种微妙的角度调整。“反过来……不是吸引到我这里,而是……” 下一秒,网球划过一道奇妙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爱丽丝最舒适的击球点。“成功了!光希!我们的‘反式领域’!”爱丽丝欢呼着冲过来紧紧抱住她。


    [画面四:辉煌与并肩]


    画面变得明亮而耀眼。她们穿着德国队的队服,在U17的赛场上击掌,背景是欢呼的观众。紧接着,是温布尔登青少年双打冠军的领奖台,她和爱丽丝一起举起奖杯,阳光洒在两张年轻而充满骄傲的脸上,爱丽丝侧过头,对她笑得无比灿烂。


    [画面五:噩耗与断裂]


    场景陡然灰暗。医院苍白的长廊。教练沉痛地对她摇头。然后是爱丽丝的房间,曾经充满运动气息的房间角落多了一些药瓶。爱丽丝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医生说……我不能再打网球了。” 光希站在门口,手中的球拍“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


    [画面六:告别与放逐]


    最后定格的,是爱丽丝转过身来,强忍着泪水的脸,和她故作坚强的声音:


    “光希,回去吧。回到你出生的地方……”


    “……去寻找,只属于你手冢光希的,网球的意义。”


    教练的声音在一旁低沉地响起:“这里有德日交流生项目。光希,回去也好,寻找你的根,也……找回你的动力。”


    回忆结束。


    光希猛地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中。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再抬起头时,月光映照着她的脸,榛色的眼眸里泛着湿润的水光,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因为长期握拍而带着薄茧的双手。


    (内心独白可以省略,但情绪要到位):


    意义?网球的意义,不就是和爱丽丝一起赢得胜利吗?


    我的根?我的根……又在哪里?


    没有你的球场,我该如何独自前行?


    窗外,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如同她与爱丽丝那段辉煌却戛然而止的双打生涯。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与星空、与过往、与内心巨大的空洞和疑问对峙着。这个夜晚,属于手冢光希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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