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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话

作者:寒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皇宫。


    海池一平如镜,蓝森森水面上泊着一叶小画舫,红墙绿窗,弥出鲜醇茶香。


    大乾国皇帝宇文逸正与萧明槃围炉品茗。


    水沸,音如连珠落,声微响。


    宇文逸先呷一口,“阳崖阴林今年第一茬的顾渚紫笋,尝尝。”


    “不错。”萧明槃后试,不在意地说。


    “那朕让人包二两,你拿回去,叫小夫人也能品一番。”


    宇文逸取笑,揶揄道,“新婚燕尔的感觉如何?唉,你心里是不是怪朕乱点鸳鸯谱?朕不知会临阵换新郎,害你破了金刚不坏之身。”


    萧明槃发迹并不久。


    他从军二十余年,前面一半多尽在坐冷板凳。作为散将,被长官当刀锋用,屡屡被吞没军功,讷到令人费解。


    就这样,他一边在风雪中守城门,一边自学了成箱的兵书。


    直到十一年前。


    先皇宇文琅御驾亲征,却遇刺客。危困之际,一名勇士飞驰而至,剑斩寒光。


    而后,先皇发现他不光勇武,且能识文断字、排兵布阵,顿时如获至宝,从此接连擢拔,委以重任。


    宇文逸记得他祖父曾评价:


    “萧明槃大智若愚,肝胆忠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别小看他,世上能有几个人在无望之中,苦行似的坚持修身炼己?”


    他觉得自己生来与萧明槃调性不合。


    这家伙像铁漆木偶,丁是丁,卯是卯,忒的无聊。


    故而有事没事,对萧明槃挑刺打压。


    萧明槃当初一步登天,冲到一线重臣。


    可,停在从一品已五年。


    他始终跨不过位极人臣的最后一步,正是因为缺了皇上的一点“顺眼”。


    “小夫人是否可爱?”


    宇文逸随口问。


    萧明槃裂开一丝缝似的,脸微红:“……嗯。”


    宇文逸:“——”


    “???????”


    他看到萧明槃庄正地拨开口:“苏家大夫郎既已作了微臣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便不能亏待他。臣此次谒圣,是想请赐诰命文书。”


    /


    翌日。


    京城上下官场隐约听闻,萧将军不知为何,又惹了皇上不喜,被训斥数句后赶出皇宫。


    内情所知者甚少。


    “朕见都没见过,怎么赐?把小夫人带来给朕看一看先。”


    “……可不可以过段时日再?”


    “为什么!”


    “他胆子小,您别吓着他。”


    “竟然这么宝贝?哈哈,你也有今天!”


    “臣年长,他小,当然要多担待。”


    “明天就把人带进宫给朕看,到时朕即刻写圣旨。”


    萧明槃思前想后,还是婉拒,“请改日吧,皇上。”


    宇文逸骂道:“呵,不识抬举!爱来不来,滚吧!”


    /


    几天后。


    诰命夫人的凤旨还是送到。


    苏纺提前被萧明槃手把手教过,有惊无险地接诏、谢恩。


    钦差笑吟吟,目光仿似把他篦好几遍。要给皇上仔细禀告呢。


    苏纺一袭荔枝红麒麟团绣直缀,内衬是云白京绢领子,腰配玎珰七事,头戴一顶挑心莲花和田玉冠。


    钦差想:


    确是个小美人,猫儿眼,小脸圆里带尖,可惜少些灵致。


    待将钦差送出门。


    苏纺两腿一软。


    担忧地问:“夫君,我有没有给你丢脸?”


    萧明槃心下暗叹,幸好拒绝了皇上带他进宫,瞧这样子,如果去了怕是要被吓坏。


    “没有,”他说,“你做得很好。”


    苏纺既欢喜,也惭愧。


    他嚅嚅:“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尽管说。”


    萧明槃包容地看着他。


    苏纺却不说了。


    午后的光被花窗格子裁开,珍珠兰样的一小朵一小朵,落在他脸上。


    美的晃眼。


    萧明槃又开始感到头疼。


    小东西的心思细而多,爱闷着。


    不过,总的来说,无伤大雅。


    一步步教嘛。


    要知道,他这七八年来,为了让亲弟弟习文学武,时常着急上火,打折了好几支鸡毛掸子。


    而苏纺不用他费口舌。


    让学什么,便学什么。一学就会,聪明用功。头一回让他体会到为人师的乐趣。


    谁能不喜欢这样乖巧听话的小甜心?


    他当然喜欢。


    除了一件——


    是日。


    夜深了。


    月光像在院子里汪起一潭莹澄的水。


    还未熄灯,苏纺都不害羞了,只裹一件薄衣贴到萧明槃身上,黏的像半融的糖。


    问,“夫君,您今天累吗?”


    苏纺着急!


    夫君诰命都给他搞来了,可他连一儿半子都没怀上。


    除了好/色,纺哥儿哪哪都好。


    而萧明槃想。


    他天生巨力,此时半分用不上。


    想教训,但一闻到苏纺的馨香,他那儿就自顾自要精神,竟不受管!


    奇了怪了。


    从前他分明是坐怀不乱的啊。


    教他的师父说过,能忍受这世间最不堪忍受的孤寂的,除了森林中的猛虎,只有最强的武者。他从少年起就谨记于心,才练得一身绝世武功。


    即使现在,他也有告诫自己,一夜最好只一次。


    想是这样想。


    然而前天,回过神,已要了纺哥儿三回。


    小东西软的像一摊春水,滑堕在他的臂弯怀抱里。


    人都被草.懵了。


    他决心要把持住,便道:“……我去书房睡。”


    苏纺马上佯哭,“您已经厌倦我了吗?我哪里伺候得不好,能不能告诉我?是因为我不懂花样?还是、还是因为我没力气,因为上回我到一半便抬/不动腰吗?”


    你说他胆子小吧,小文盲在床上什么没羞没臊的话都敢说!


    萧明槃被逼得老脸通红。


    他警告道,“你屁股不疼?”


    都红.肿到擦药了。


    苏纺怔忡一下,逞强说:“不疼。”


    萧明槃纳罕,这小东西什么毛病?每次稍挨两下,捣重点就哭,娇嫩的很,却还不自量力,天天找死。


    他唬起脸,“骗人!”


    “没骗您,我没觉得疼。”苏纺说,“要么您帮我看看好些了没?要是没好,您给我再擦点药。”


    萧明槃犹豫一下,“我只帮你检查下伤。”


    /


    半个时辰后,姑且清醒过来。


    小美人已遍体绯红,香汗淋漓地塌在他怀中。


    又没忍住,怎么回事?


    他竭力理智,懊恼不已。


    最可怕的是,刚才给苏纺看有没有受伤。


    他觉得甚美,其中有那么一刹,差点想亲上去。那种地方怎么能亲?岂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做的。


    打算收旗,一只白生生的脚丫不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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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又伸过来。


    萧明槃牢牢抓住细脚踝,没好气说:“你这小色/鬼!”


    苏纺怔一怔,耳朵轰地发烧,鼻尖泛酸。


    他没嫁人前天天挨骂,也极少哭。如今在萧家过了几天好日子,一句不成样的重话,居然都受不了,一下子无比委屈。


    原来萧明槃这么看他。


    “我不是色/鬼,我只是,只是想生宝宝……”他解释。


    “你自己还是个宝宝,生什么宝宝?”萧明槃又好笑又心软,坐起身来,把人抓进怀里抱着,哄着,时而啄吻两下嫩脸蛋。


    柔顺如苏纺,此时也倔劲儿上涌。


    他都哭了,好认真的。萧明槃还当他是小孩子!


    “您别这样瞧不起人。”他纠正,咬牙,“我是您的夫人,我有责任,我肯定要给您生孩子的!”


    搂着他的粗壮手臂慢慢僵硬。


    不远处,烛芯一跳。


    他真误会苏纺了。


    萧明槃意识到。


    苏纺抬起头来,看着他,“您怎么了?”


    萧明槃引他的手,抚自己胸腹的疤痕,其中有一道格外可怖,蜈蚣般长凸,能想象当年受伤时是何其凶险。


    他说,“纺哥儿,你知道我为何三十八也不成亲吗?我原想拖一辈子的。”


    苏纺摇头,等下文。


    “二十一岁那年,我曾受命带队截击敌人,当时是冬天。我受了伤,强撑着涉水翻山,差点死了,后来侥幸活下来。大夫告诉我,我阳本受损,不能使人怀孕。”


    萧明槃简单陈述。


    “您骗我。”


    “没有。”


    “对不起,纺哥儿,一直没告诉你。”


    又说。万分歉疚。


    好半晌的缄默。


    果然。


    呜呜的啜泣声响起。


    萧明槃慌得冒汗。


    他平生行事光明磊落,唯独在苏纺的事上处处理亏。


    小东西哭得那么伤心。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要碎了。


    没想到苏纺是想生孩子。


    他还以为是爱他。


    纺哥儿都被他气哭了。


    萧明槃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眼下却不安起来。


    往后,苏纺还会恋慕地倾望他吗?


    这时。


    苏纺似乎要开口。


    要指责我吗?


    萧明槃想,我活该的。


    苏纺饮泣着问:“夫君,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萧明槃又不懂了。


    苏纺泣不成声,惶恐地问,“假如我不能生孩子,那我这个夫人有什么用?除了生孩子,我这样没用的人还能为您做什么?”


    萧明槃愕住。


    他心酸,顶梁般地扶住苏纺的后背,“不要说自己没用。我们纺哥儿好聪明。寻常人要两三年才能学完的启蒙书,你一个月就背得七七八八了,对不对?”


    “就算不生孩子,你还可以为我管家。我又要练兵,又要写奏折,又要打理庶务,正需要人帮忙。”


    哭声渐止。


    苏纺似懂非懂,轻轻颔首,额头磕在他的胸口。


    简直像在他的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叩动。


    继续说,“京城西郊有一家采薇书院,专收夫郎念书。我与他家山长已说好了。等你月底学完一千个字,就去上学。”


    /


    在一个风和日暖、天高气爽的夏日清晨。


    苏纺由萧明槃亲自陪着。


    送抵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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