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暗的地下室走出来，夏夏不适地眯了眯眼，伸手挡住刺目的日光。
他从前在野外昼伏夜出，不太习惯白天出门。
尤拉见状，拉着他走入附近的一家杂货店，买了把伞。
有了雨伞的遮挡，夏夏终于放松下来，开始四处张望。
人类世界的每一样东西对他来说都很新奇，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正看得新奇，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大妈，身材丰腴，齐肩的羊毛卷十分蓬松，随着她的步伐跌宕起伏。
她瞥了眼天上还不算晒的太阳，对打着粉色兔子雨伞的两个大男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真是娇气，现在的男人怎么都是这种德行！
对上她的目光，夏夏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攥紧了尤拉的手。
待大妈走远，他才小声地问：“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
人类不仅行为可怕，连眼神都像能杀死人。
难道人类的眼神都是这样充满杀气的？
但尤拉明明就不这样啊。
尤拉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解释道：“人类社会有些奇怪的规矩，比如他们觉得打伞是女人才会做的事，男人是不能打伞的。”
“即使有的地方太阳很毒辣，能将人晒脱一层皮，男人也不能打伞，否则就会被认为没有男子气概，是娘娘腔。”
“有的人甚至会为自己租一个女朋友，借着替女朋友打伞的名义为自己遮阳。”
夏夏不知道娘娘腔是什么，好奇地问：“女朋友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租一个？”
尤拉一愣，忍俊不禁：“女朋友是未来会成为伴侣的人，不是能随便租借的物品。”
伴侣……
夏夏不清楚女朋友是什么，但还是知道伴侣的含义的。
他看着为自己打伞的尤拉，耳朵不自觉地红了。
夏夏抿了抿嘴，顾左右而言他：“人类世界的规矩还真是多。”
“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无聊的。”尤拉示意他看迎面走过来的另一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瞥了他们一眼，看到伞面上那只巨大的兔子愣了愣，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很温和，并不让人难受。
夏夏目送她远去，感慨道：“人类真复杂。”
尤拉附和地点点头：“人类是这世界上最复杂、最奇怪的生物。”
到了商场，尤拉收了伞，牵着夏夏往里走去。
他看出夏夏有些胆怯，安抚地朝他笑笑：“没事的，怕就抓住我的手。”
即便是白天，商场里也开着雪亮的灯，将整座大楼照得亮堂堂，没有一丝阴影。
这是与夏夏过去生存的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怯生生地打量四周。
现在是上午，商场的人并不多，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他们身边走过，嘴里念叨着商场里的东西就是贵，又贵又不实用。
夏夏忽然惊讶地睁大眼，抬头望向尤拉：“我刚刚……好像听懂他们说话了？”
尤拉好笑：“你现在是人类，当然能听懂他们说话了。”
夏夏于是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
他生来就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连生活在同一片湖泊的鱼儿说什么，他都听不懂。
尤拉是第一个能跟他交流的人，但说话时也需要握住他的钳子。
而现在，他竟然真的能听懂其他人类说话了！
夏夏紧张的情绪顿时散去不少，带着几分雀跃观察着周围。
尤拉帮他在服装店选了几身衣服，又带他走进试衣间，替他一件件换上。
见两人走进同一个试衣间，店员嘴角微抽，明明有那么多空的试衣间，为什么非要挤在一处？
待二人走出来，她立马换上热情的笑容，走上前真心实意地夸赞起来。
这倒不是为了卖货闭着眼睛乱夸，而是夏夏穿上这身真的很好看。
他本就皮肤白皙，眉眼秀丽，巴掌大的脸上透着一股生涩的稚气，就像初夏枝头青翠的果子。
明明是最简单的白色棉麻T恤，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显出了一股矜贵之气。
见镜子里的尤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夏夏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身体，忐忑道：“……要不换一件吧？”
“这件就很好。”
尤拉让店员将他挑的那几套都包起来，付完钱后又带着夏夏去了吃饭的地方。
是家粤式茶餐厅。
“你以前没吃过人类的食物吧？”尤拉翻看着菜单，为他一一介绍菜品，“人类在食物的制作上是极其出色的，你可以各种口味都尝尝。”
尤拉动作优雅地提壶倒茶，金黄色茶汤在白瓷杯里微微荡漾，散发着一股清幽香气。
夏夏接过杯子，学着尤拉的动作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新奇地瞪大眼。
竟然是热的！
微微的苦涩过后，舌根传来奇异的甘甜，一股陌生又令人愉悦的香气萦绕在口鼻之间。
夏夏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又一口，眼眸发亮。
片刻后，服务员将一碟碟精致的食物端上了桌。
夏夏看得眼花缭乱，刚盯着这边小篮里的蛋黄酥流口水，那边又摆了一屉肥嫩软烂的凤爪，各种糕点、菜饺流水一样端上来，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尤拉看得好笑，夹了块蒸排骨放在他碗里：“尝尝味道吧，你会更喜欢的。”
夏夏第一天当人，还不会用筷子，尤拉手把手教了一阵，看着夏夏信心满满地将碗里的排骨戳飞后，无奈地放弃了。
“不急，以后再慢慢学。”他重新夹起一块排骨，送到夏夏嘴边，示意他张嘴，“来——我喂你。”
夏夏衔过排骨，叽里咕噜胡乱嚼了几口，在尤拉反应过来前，将骨头混着肉一口吞了下去，眼眸发亮地说：“好吃！”
尤拉：“……”
不剌嗓子吗？
尤拉只好先夹了个叉烧包喂他，见他吃得半饱了，再耐心地教他如何用舌头和牙齿将骨头跟肉分开。
夏夏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吃个饭也这么复杂，但他既然已经变成人了，就会好好学习如何当一名合格的人类。
就算做不到尤拉那么完美，也不能与他相差太多。
饭后，尤拉又带着他在商场四处逛了逛，买了些他感兴趣的小零食。
“我下午有事要忙，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可以吗？”
见夏夏乖巧地点头，尤拉又带他去数码店，选了个平板电脑，让店员帮忙下了些纪录片。
“这是人类传播知识的一种方式。”尤拉教他如何播放和暂停，“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饿了可以吃零食，但一次不要吃太多。”
“撕开外包装，里面的才是食物，这种白色的小包是干燥剂，不能吃。”
“外面的世界你还不熟悉，一个人暂时先不要出门。”
……
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后，尤拉就准备去上班了。
见夏夏眼巴巴地跟着自己走到门口，尤拉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乖等我回来，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铁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地下室重新变回一片寂静。
夏夏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踱步走回去。
这间在自己眼中曾宽敞无比的屋子，现在看来竟十分狭小，几步就能走到头，远不如他在湖里的居所舒适。
想到刚刚金碧辉煌的商场，夏夏深沉地叹了口气。
——看来尤拉在人类世界混得也很艰难啊。
夏夏在小沙发上坐下，将平板电脑端端正正摆好，按照尤拉教他的那样打开纪录片，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他现在什么都不懂，连独自出门都做不到，更别提帮尤拉的忙了。
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尽快强大起来，努力与尤拉比肩！夏夏在心里暗暗发誓。
电子产品总是能让时间飞速流走，不管使用的对象是人，还是虾人。
夏夏看得正起劲，铁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声响——
尤拉回来了。
夏夏的心神终于从极地冰川上收了回来，几步蹦到门口，高兴地说：“你回来啦！”
尤拉像出门前一样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饿了吧？等会儿我们去逛夜市。”
虽然不知道夜市是什么，但一听就很有趣！
夏夏小小地欢呼一声，在尤拉的指导下换上早上新买的运动鞋。
夜市与上午去的商场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商场处处透着明亮奢华，夜市则是昏暗灯光下的人间烟火气。
夏夏紧紧抓着尤拉的手，艰难地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
道路两侧支着各种小吃摊，喷香的烧烤、甜腻的糖糕、多汁的水果……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夏夏翕动鼻翼，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尤拉手上提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夏夏咬了几口的各种小吃。
将夜市从头到尾转了一圈后，两人找了个花坛坐下，将手里的吃食摊放在花坛边沿。
夏夏有些意犹未尽，一边捧着奶茶吸溜里面的珍珠，一边兴奋地说：“尤拉，我们明天还来这里吧！”
尤拉笑着看他：“喜欢逛夜市？”
夏夏用力地点头：“很喜欢！”
尤拉：“喜欢以后我们就常来。”
虾人猪心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