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雷声阵阵，闪电划破夜空，短暂地照亮了仓库内的景象。章晓瑜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木箱坐下，程杰则靠在旁边的铁架上，目光投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只有外面的雨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章晓瑜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上的纹路。这十天来，她和程杰几乎天天见面，却总是针锋相对，很少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刻。
“你肩膀上的疤痕，是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吗？”章晓瑜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她刚才无意间看到的那道疤痕，在闪电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不像是普通的磕碰造成的。
程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点头：“嗯。”他没有多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
章晓瑜能感觉到他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这个总是一脸严肃、行事果断的军官，身上似乎藏着很多故事。“是在国外执行维和任务时吗？”她轻声问道，声音很轻，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程杰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昏暗的光线下，章晓瑜的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关心。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是五年前，在非洲。”
五年前的非洲，战火纷飞，局势动荡。程杰作为维和部队的狙击手，奉命执行一项解救人质的任务。“当时我们接到情报，一群武装分子劫持了当地的一所医院，里面有几十名平民和医护人员。”程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回忆的沧桑，“我和队友潜伏在医院对面的大楼里，等待最佳的狙击时机。”
章晓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有多危险，作为狙击手，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专注，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武装分子的头目很狡猾，一直躲在人质后面，很难找到射击角度。”程杰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紧张的时刻，“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一名武装分子情绪失控，拿出炸药包威胁要引爆。情况紧急，我只能冒险射击。”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成功击中了那个武装分子，但他在倒下的瞬间，还是拉动了炸药包的引线。我的队友为了掩护我，扑了过来，挡住了大部分爆炸冲击。”
章晓瑜的心猛地一紧，她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你的队友……”
“牺牲了。”程杰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肩膀上的疤痕，就是当时被弹片划伤的。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如果我能找到更好的射击角度，他就不会死。”
这些年来，这件事一直像一块巨石压在程杰的心头。他总是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梦见队友倒下的那一刻，梦见爆炸后的火光和浓烟。为了这件事，他甚至申请调离了狙击部队，直到这次被派来协助专案组调查。
章晓瑜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里泛起一阵心疼。她能理解这种自责，作为警察，她也曾经因为没能及时抓住凶手，导致受害者家属承受痛苦而愧疚不已。“这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安慰道，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已经尽力了，你救了更多人的命。你的队友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怪你。”
程杰转头看向她，章晓瑜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心底的黑暗。这么多年来，他很少和别人提起这件事，身边的战友都知道他的伤痛，却很少有人能这样直白地安慰他。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做得更好就好了。”程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里。”
“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做到完美，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章晓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作为警察和军人，我们肩负着守护他人的责任，难免会遇到遗憾和伤痛。但重要的是，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而是要带着这份遗憾，更加坚定地走下去，守护好更多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这次的连环命案，我们之所以拼尽全力追查凶手，就是为了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这也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对吗？”
程杰看着她，眼里的痛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动容。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警，竟然能如此深刻地理解他的心情。他一直以为，章晓瑜只是一个只会埋头研究证据的“书呆子”，却忽略了她内心的坚定和温柔。
“你说得对。”程杰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我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协助调查，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面对过去。”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照亮了章晓瑜的脸庞。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眼神明亮而温暖。程杰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他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看着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