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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作者:饮茶半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太医院院判跪在时锦床侧,隔着丝绸为时锦把脉,眉头随之皱起。


    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地下跪着的其他太医们。彼此交换眼神,最后皆无声摇头。


    院判离开时锦身侧,领着众太医跪在萧承玄身前俯首:“陛下,恕微臣无能。”


    萧承玄紧张地握着时锦的手,并不去看他们:“少废话,时大人究竟如何了?”


    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时大人体内众多毒素交织,勉强达成平衡,可今日那块粉蒸糕里含了些催物,使时大人体内毒物失了平衡,万毒齐发致使时大人昏迷不醒。”


    哥哥,你究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过着怎样的苦日子,为何把自己弄的浑身都是毒。


    萧承玄拿白帕子的一角轻轻擦去时锦嘴角又一次涌出的黑血。


    “告诉朕,怎么能救活他?”


    院判低下头,犹豫再三才开口:“赎臣无能,时大人已药石无医,时日无多,臣能做的也只是用参汤勉强吊着时大人的命,至于时大人还能坚持多久就只能看天意和时大人自己了。”


    萧承玄下意识将时锦的手握的更紧,仿佛怕时锦下一秒就从他的身边消失,最后骤然松开,将那只手仔仔细细放回锦被里。


    “庸医。”萧承玄从床侧站起,挥袖转身:“全是庸医。”


    在场者皆被萧承玄的气势吓到,埋头微微发抖,无人敢抬头直视盛怒的天子。


    “传朕旨意悬赏万两黄金广寻名医,若能治好时大人,朕便赐他爵位。”


    定是这些太医无能,他的时哥哥怎么可能命不久矣,他才刚刚得到时哥哥,时哥哥也才刚刚同意侍奉他。


    他们马上要心意相通,一切却要戛然而止,这让萧承玄如何能甘心。


    “至于今日碰过膳食的可疑之人,全部杖毙。”随着萧承玄一声令下,侍卫们上前将今日碰过膳食的宫女太监厨子们拖拽着向殿外拖去。


    “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殿内顿时哀鸿遍野,皆是求饶声。


    时宜也在惩处之列,纵使他爬到太监之首,可他的生死也不过天子随口一句话便可决定。


    如此生不由己的日子,时宜已过二十载,他过的厌烦,早已无法忍耐,不懂师父为何还能与这些高位之人谈所谓的真心。


    是时候该让师父知道他应该和谁站在一起了。


    时宜如今身掌东厂,其实不必惊慌,可他依旧假装惊恐,从侍卫手中奋力挣扎,甚至一身体面的御前赐服也被撕扯开。


    他头上三山帽坠至萧承玄脚边,狼狈到极点,手脚并用慌忙爬至萧承玄身侧高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有救时大人的方法。”


    萧承玄这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什么办法?”他蹲下了身,用双手抓住时宜的肩膀,摇晃着“什么方法?快告诉朕!”


    真蠢,这就相信了。


    时宜心里冷笑,眼神躲闪难为情地看着左右在场的闲杂人等。


    萧承玄沉声道:“相关人等暂且收押调查,至于太医们,再回去给朕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时大人。”


    众人得了命令,好不容易有了一条生路,迅速化作鸟兽散去。


    萧承玄低头居高临下的问道:“现在说吧。”


    “师父所中的毒是先帝所下。先帝将师父当做暗杀敌人的工具,却又怕师父功高盖主,便喂了师父蛊毒,每三月便要吃一次解药,若超过三月便会毒发,痛不欲生。”


    “师父不是中新毒而是体内旧蛊犯了。”


    萧承玄捏紧拳头,他这父皇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有什么办法把这蛊虫治好。”萧承玄着急的问。


    “此药的解法不难,却十分大不敬,要陛下付出些代价,不知陛下可否愿意。”


    “你尽管说。”萧承玄毫不犹豫的答应。


    时宜眼见事成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来,“陛下按此单上备齐药材,准备好您的代价后交给奴,奴把解药熬好给您。”


    萧承玄瞧了纸上内容,脸上一瞬惊诧却还是点头:“好,朕会准备好。”


    眼见萧承玄答应的如此轻松,时宜心情也颇好,此行可助千千万万暗卫脱困,师父若知道也该是高兴的。


    ————


    萧承玄忙于准备解药,无暇顾及时锦。殿外守卫也皆被时宜调走,时锦得了机会从病床上爬起来。


    他手掌上寒毒未清,身体里蛊毒乱窜,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虚弱的厉害,本该卧床静养,他却强行用针刺激穴道,暂时激发身体潜能,又喷出一口连带着小血块的黑血 来才终于有了些力气。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终于有力气穿上夜行衣,又用黑布蒙面,带上见血封喉的毒针以及一把锋利的匕首。


    冰针用来潜入成功时杀人,匕首用来暴露被捉时自尽。


    他一路潜行在黑暗里,如他这一生背负骂名,不能见光。


    他悄悄攀上尚书府林大人的卧房的房檐,掀开一片砖瓦,瞧见林大人头缠纱布躺在床榻上,另有一年轻人着青色长衫,长袖卷至肘部,左手拖着青花碗右手拿着白瓷勺为林大人侍药。


    林大人推了下药碗,开口声音虚浮无力:“轻风,听闻你昨日又读书至深夜?”


    青衫男子回答:“弟子时刻不敢忘记老师勤勉读书的教导。”


    林大人艰难的伸手摸了摸青衫男子的肩膀,脸上满是慈爱。


    “你如今高中状元,已是天下第一人,也是时候离开那些书本,想想朝堂之上的事了。”


    青衫男子微微直起身子张嘴正要回话,让老师无需担心。


    时锦便在瞅准青衫男子微微直身露出身后林大人命门的时机出手,一枚细针穿过男子手捧的药碗,击碎药碗直直插进林大人咽喉。


    “额——”药碗碎成数片,药汤尽数洒在林大人的寝衣上,林大人痛呼一声,捂着脖子重重摔在床榻上。


    “谁?”陆轻风回身抽出先帝赐给林大人的宝剑,匆忙追出门。


    刚刚那一击为求一击毙命,用尽时锦如今这幅病弱身躯的全部力量,他逃跑时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陆轻风便有了机会追上屋檐,与时锦缠斗在一起。


    时锦掏出怀中匕首挡住陆轻风刺向他后腰的宝剑,回身抵抗陆轻风的一件件杀招。


    “大胆贼人,竟敢来尚书府行刺。今日便让你命丧至此。”陆轻风大呵一声,出招更密,更快。


    陆轻风专注于做学问,武功并不高,在时锦眼中他的招式漏洞百出,若是往常,时锦三招之内便可脱身,但奈何他如今身体状况堪忧,身上强行刺进经脉催发潜力的银针已开始松动,时锦所剩时间无多。


    只能放手一搏,以搏一丝生机,毕竟纵使他把陛下支开,可陛下还在等他回去,他并不惋惜自己丧命于此,只是不忍心让围着他转的小孩伤心。


    面对迎面刺来的一剑,时锦没有选择躲,而是用腹部生生接下这一剑,用腹部中一剑的代价,拉进与陆轻风的距离。


    随着他强行催动身体潜能,经脉中银针尽数被震出体内,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一手捏着宝剑的剑身,一手持匕首刺向陆轻风。


    陆轻风没想到刺客会硬抗一剑来靠近他,只来得及在极尽的距离与时锦凌厉的眼对视一瞬便慌忙弃了宝剑,向后躲去。


    时锦将那柄宝剑远远掷开到陆轻风再勾不到的地方,咽下一口体内要涌出的血来,捂着腹部伤口,匆匆向府外逃去。


    陆轻风失了宝剑,耳边又听到丫鬟一声惨叫。


    “阿!快来人,老爷中毒了!老爷中毒了!”


    陆轻风放弃再追,转身往老师身边赶。


    他穿过慌张的人群,看见老师喉部一大块黑斑正向全身扩散。


    “老爷老爷,陆少爷来了。”仆人激动的喊着,希望能激起老爷一些反应来。


    林大人眼神涣散似是已看不清,他闻声抬起一只苍老的手,陆轻风忙跪坐在林大人床边,双手握住那只曾手把手教导他写字的手。


    “老师,你再坚持一下,已经遣人快马加鞭寻太医了,等太医来了定能救你。”


    林大人闻言,手上又不甘的使力反握住陆轻风的手,嘴唇轻轻颤动,要说些什么。


    陆轻风忙附身向前,将耳朵贴到林大人嘴边。


    “朝……朝堂……”


    只两个字便耗尽林大人全部力气,他手上彻底卸了力,在陆轻风手掌中瘫软开,七窍流血,眼睛不甘心的瞪的巨大,死相可怖,余下的话再无人能知道。


    陆轻风抱紧那只手嚎啕大哭,他幼时父母谋反被抓,是林大人冒死救了他,认他为义子,教他学问,养他成人,从未让他缺衣少食,吃一点苦。


    与他曾见过的那些被没入宫廷为奴遭受凌辱的罪奴比起,他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可以说他有如今成就,林大人功不可没,林大人对他来说是老师,更是父亲。


    况且林大人临死还心系朝堂,为国为民,心系江山社稷,何等忠诚。


    陆轻风小心打湿帕子,轻轻擦去林尚书脸上的血污,又伸手缓缓合上林尚书的眼睛,眼前闪过刺客那双凌厉的双眼发誓道:“老师,我定替你找出那刺客,将他手刃在您坟前,给您告罪。”


    ————


    时锦捂着用寝衣撕开的布条匆匆包扎的腹部伤口回到大殿,看着黑洞洞的承恩殿,庆幸时宜拖住了萧承玄,能给他些时间收拾自己满身的狼藉。


    他跌跌撞撞走进屋内,摸黑往衣橱走去。


    得换身衣服,不然又要吓到萧承玄了。


    时锦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结束暗杀任务撞见萧承玄时,幼年萧承玄被他吓得一直哭,慌慌张张跑出去找来一堆治疗的伤药,内服外用的通通一股脑给他用上。


    时锦第一次暗杀人,不太熟练,身上受了不少伤,同时第一次杀人在心理上也对他刺激不小。可他还是忍着伤痛笑着摸小承玄毛茸茸的头顶。


    “不疼的,都是别人的血。”


    萧承玄听了才放下心来,嘟着嘴松口气的样子,如今想来怪可爱的。


    想到此处,萧潜种在他体内的蛊毒又开始起作用,时锦感觉脑内微微刺痛,不得不停下换衣服的动作伸手扶了一下柜门。


    “承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你个身负千万条血债的罪奴,怎敢与他亲近。”


    萧潜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在时锦脑内响起。


    “陛下,奴知错。”被蛊毒与幻音折磨的时锦忽然跪下请罪。


    便在此时一个瓷碗狠狠砸在时锦的额头上,“砰”的一声闷响后碎成好几瓣。泛着腥味的药汤与时锦额头上流下的血液瞬间流了他一脸。


    刹时,殿内烛火皆被点了起来,站在承恩殿正中的萧承玄脸色阴沉的走至时锦身侧。


    时锦脑海里闪着萧潜的声音,头低的更低。


    “奴,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承玄脚踏在时锦的背脊上狠狠用力,牵动时锦腹部伤口崩开,渗出血来。


    时锦却不呼痛,依旧低头忍受着萧承玄越来越使力的踩踏。


    萧承玄平日是舍不得如此待时锦的,可他听闻时锦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匆匆去寻解药。


    在得知解药里一味药必须是萧家人的血,他毫不犹豫划开自己手腕,眼睁睁看着血液源源不断流进容器里,直到他眼前发黑晕死过去才停止。


    他一醒过来,不是看他伤痕累累的手腕,而是捧着解药赶来承恩殿,想亲自喂给时锦。


    可时锦是如何待他的?


    在他为他舍命做解药时偷偷溜出去,一回来便在满柜子先帝赐给他的物件前跪着喊陛下。


    什么昏迷不醒!什么蛊毒!什么命不久矣!全都是骗朕的吧!


    萧承玄虽对时锦念念不忘,却也是出生皇族,从小便是储君,金尊玉贵长大的,心里骄傲的很。


    从未有人像时锦这样忤逆他,从前还能说是先帝压迫着时锦,让他不敢与萧承玄亲近,如今先帝驾崩,时锦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一个帝王的真心。


    萧承玄脚下力道骤然加重,将时锦的蛊毒折磨着他的背脊又狠狠踩下去几分,已处在失控的边缘。


    “你去哪里了?”


    时锦被踩得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额角重重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指节抠进青砖缝隙,泛出死白。


    太久没有吃到解药,让他的思维混乱不堪,周身伤痕让血液从他身体里流出,造成眩晕。


    他只是强撑着,想明白萧承玄为什么生气,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能理解萧承玄生气缘由的能力,只是下意识认错。因为他过去的主人只教会他,在主人生气时要第一时间认错,即使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机械般的认错却并没有得到原谅,只让萧承玄觉得他在故意隐瞒什么。


    其实不必时锦坦白,他早已通过暗卫知道时锦是去了尚书府杀人,他如此逼问也只是为了给时锦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显然在他眼里时锦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萧承玄收回脚,时锦刚刚感觉到背部的强压消失,萧承玄却又掐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萧承玄眼里都是怒火。


    “林尚书三朝元老,清廉正直,桃李满天下,究竟如何惹你了,被你逼的撞柱昏迷七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又再遭你暗杀。”


    时锦眼中茫然,没有聚点。


    “奴与林大人未有私人恩怨。”


    萧承玄手中气力更涨,捏的时锦骨头咯吱响“那是为何?”


    疼痛逼迫时锦直直看着萧承玄皱褶的眉头,迟钝的大脑终于察觉出萧承玄的不悦,他在脑海里一遍遍试图理解萧承玄话里的意思,将萧承玄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拼起来,拼成了完整的句子。


    “是为了?”他迷茫着发问,为了什么呢?他的大脑艰难转动,他的视线四处乱窜,最后又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是为了天下百姓,是为了萧家的江山。”


    “也是为了陛下。”他的所为也藏了一分想让萧承玄坐稳这江山的意图。


    萧承玄笑了,眼中却阴森恐怖,隐隐竟有几分萧潜的样子,他语气中满是玩味“朕是不是该改口唤你一声母妃?”


    “恩?母妃?”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锦的脸被打偏过去。


    侧着头让他的耳朵更贴近萧承玄发声的器官,更清楚的听清萧承玄的嘲讽“你算什么东西?朕的母妃是如今大渊国的太后,端坐凤栖阁。你便是再爱我父皇,再为他卖命,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既然你如此喜欢父皇,那朕便如了你的愿,赐你作为忠仆陪葬皇陵,也算全了你一份忠心。”


    说罢,萧承玄松开了时锦,甩袖转身,任由时锦失了支撑瘫软在地上。


    可时锦却抓住了他的下摆,低声唤着“陛下……”


    蛊毒折磨着他,再多的话,时锦已经没有能力说出口,只这二字不断重复。


    萧承玄却因他的纠缠,脸色越发阴沉,暴怒再无法压制,决绝的将时锦从他身边甩开,“时大人,你念着的陛下,到底是朕,还是先帝?”


    萧承玄并没使多大力气,可时锦太过虚弱,顺着这力道滚出去好几圈,腹部刀口撞在衣橱旁盛放先帝御赐的瓶瓶罐罐的陈列架上才停下来。


    顿时一堆瓷瓶、瓷碗、玉雕摆件哗啦啦掉下来,砸在时锦身上,将他淹没,也遮住他浑身斑斑血迹,转眼整个人便力竭,看着眼前明黄色的龙袍在他眼中越变越模糊,最后昏了过去。


    “休想再用装病博取朕的同情!”


    听到接连不断瓷器碎裂的声音,萧承玄强忍着没有转身。


    可许久身后再无声响,他又慌了神“你若认错,朕便……”饶你一回。


    他转身最后四个字还未说完,已看见被瓷器碎片掩埋的时锦,早忘记他还要说什么,慌忙冲上前,赤手将那些碎片扔开,割的他双手鲜血淋漓。


    “传太医!”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将时锦刨出来。


    宫人听到声响赶来,看他满手鲜血,匆匆制止,“陛下,让奴们来吧,您当心龙体呀。”


    “都给朕滚开!”他推开碍手碍脚的宫人们,依旧亲自动手。


    想了想太过分了 改一改好了 最近韩漫看多了 度好像不太能把持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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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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