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珺扔过来时，楚霜涟下意识想捏碎，但看清东西模样后，生生忍住了。
“画得不错。”雪峰似的双眉高高扬起。
“楚霜涟！！！”她咬牙切齿道。
这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的泥人！
这酒蒙子般瘫着的泥人！
这龇牙咧嘴的泥人！！
这是上哪儿弄来的！！她何时这般失态过！！
。。。好像还真有。
汐歌送她酒那次。。。
楚霜涟顶着她眼中吃人的怒火，将泥人收回怀中。
“姑娘勿迁怒于魔尊，这是我在卢氏买的，当地几乎每家商铺都有卖，很受欢迎的。”虚珺从中随意拿了一个，看着她面红耳赤，虚珺出言宽慰道，“也有正常的，不全是。。。”
虚珺的弥补将饺子皮越补越裂了。。。
整个卢氏都是她的丑相。。。
千次百态的丑相。。
？？？
不对吖，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世界怎会存在她的样貌呢？
“上次魔尊离开得太快，我没来得及问魔君当时为何出现在夸父山。”
‘楚霜涟不记得。’
见楚霜涟一直不吭声，她想替他回答。
“无意打探魔尊私事，而是我失去了夸父山的记忆，日常记忆也有些许模糊。”
虚珺姿态异常谦卑，大抵是发现她在玉潋房间留下的痕迹了吧。。。
之前两人在玉潋房间私谈时，她偷偷将桌上的茶杯移动了一点点。赌的就是虚珺对房间的了解。
以及对玉潋的执念。
单纯失忆或记忆模糊，以虚珺的性格极有可能不以为意。但若此时玉潋的房间有外来痕迹，虚珺绝对会一查到底。
“不知宗主有何发现。”既然先去了趟卢氏才来找当时同在夸父山的楚霜涟，她迫切地望向虚珺。
对面闻言看向楚霜涟胸前。
。。。
“除了泥人！”
“不知姑娘是否认识形意宗的章能。”虚珺眼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明了，接下来他的话很有可能引起纷争。
吵架的戏码，还是情人之间的。
虚珺爱看。
“我在卢氏碰见他时，他正拿着姑娘的泥人挨家挨户的寻找姑娘。”虚珺一本正经地快速说完。
手腕的咒印传来灼烧感。
她冤枉啊！！！
“我和他萍水。。。”不行！她不能认识章能，上条命的经历只有她记得，到时候若遇见章能对峙起来，那她可更加解释不清了，“平水不犯凸水，怎会认识呢？”
说完她往身侧轻蹭几步，紧紧扣住楚霜涟的手，以证清白，以表立场，以求安全。
汗毛竖起！手背传来凉飕飕地抚摸，她一动不动。
“不知姑娘当时也在夸父山吗？我看姑娘觉着眼熟。”
虽是问句，但虚珺笃定面前这姑娘认识他，不光是前面脱口而出的宗主，还有熟稔地语气骗不了人。
现在又多了一点，撒谎前的眼神上瞟。。。
“太清宗宗主我怎会不认识！修真第一大宗嘛~哈哈。。哈。”她干笑道。
“我呢？”
冰凉的手指从五指间撤离，指腹缓缓向上滑动，最后停留在脉搏处。
“那就更加不能不认识了！！大名鼎鼎的无心。。”她顿时僵住，不能这么回答，“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我和老伴儿的缘分！”
“谁是你老伴儿？”漫不经心地语调，手指别有深意地摩挲。
“魔尊楚霜涟是玖泞的老伴儿！！！”气吞山河，豪言壮语，要不是手被束缚着，她指定再来个双手捶胸。
再也不敢拿宗主夫人这一名头开玩笑了，余波都荡到她这条命。
虚珺也没继续深究她的含糊其辞，当务之急是把他在夸父山的发现和章能的事告诉两人。
形意宗位于缟羝大陆西北处，是当年参与蛮谷瘴灾的修真宗门之一，也是在太清宗揭发星月阁真面目后，唯一没有登门表示感谢的宗门。
虚珺当然不在乎这点虚礼，但章能费解，因为宗里不光没致谢，连弟子留在蛮谷的遗骨也没派人来收敛。辨别弟子遗骨需要魂灯，章能只有师弟的，因此章能马不停蹄地赶回形意宗。
意外也就在这时发生的。
章能没有立即回宗内，而是带着师弟去了宗门附近的大荔镇，想在安葬师弟遗骨前去趟其生前最喜欢的酒家。
到达镇子时已近黄昏。
镇内热闹得异常。。。
官道两侧躺满醉汉，摊贩的竹篓散落一地。赌坊大门敞开，沸反盈天地筛子声与下注声引诱着路人的心瘾。衣着不堪的花街女子走出烟花巷，公然在官道上揽客！
比上述乱象更加异常的是，路过的捕快都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明明都是违反当地吏律的行为。
章能见状也无意停留了，准备直接回形意宗。转眼竟看见身着形意宗道服的弟子当街搂着一姑娘上下其手。姑娘明显在反抗，章能当即就冲了过去。
被打搅好事的同门皱眉欲斥责来人，发现是章能后，转而嬉笑着打招呼。
章能示意女子赶紧离开：“成何体统！和我回宗里领罚！”
“别生气嘛~师兄还没回宗里啊~”弟子一脸不以为然。
章能押过人就往宗里赶，到了大门后只见宗门牌匾上‘形意宗’遒劲有力的大字下方新添了三个字：
极乐教
“咱们宗已与极乐教合并，按新教规，我比师兄还要高一派呢~”弟子抖身挣开束缚，“师兄现在还是童子之身吧~在教里这可是最低微的身份呐~”
章能一言不发打开大门，往常这个点，弟子们应该都在习武场练功。而现在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落叶。
去后山！师傅不可能任由弟子们放纵！
被押回的弟子看着章能背影消失的方向，满眼嘲弄，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章能像是被人定住身体一般僵在原地。后山目之所及，一片糜烂。。。
形意宗是修真界唯一不招收女弟子的宗门，那么眼前这些身着道服满脸脂粉的俊俏弟子是何身份显而易见。
“章能回来啦~快过来~师叔和你引荐下极乐教的同门”
“滚开！”章能挥剑削掉对方触碰到的衣袖，“师傅呢？”
尖细地嗓音从章能身后传来：“这位就是李真人的亲传弟子吧~百闻不如一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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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人立在青石阶之上，道袍凌乱，身形纤细如未展的柳枝，却无半分柔弱之态。
站在此人身旁的正是章能师傅，形意宗宗主李山。
李山面色明显不对劲，双眼无神，如提线木偶一般。
台阶下的师叔们不可能看不出异常。。。
章能看向李山身旁，不动声色地转动手中剑柄。
男子面容模糊在银色面具后，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师哥！！你总算回来了！”台阶上的人快步向下飞奔。
师弟？！！
不对！！
为时已晚，章能身体已失去控制。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若不赶紧想办法，很快就如李山一般失去神志。
对方灵力远超章能，若想在绝对的压制下逃脱。。。
章能紧急逼出体内金丹，引爆。
这也是章能为何出现在卢氏，而没直接去太清宗的原因。
太清宗所在的长石山太远了，章能的身体不允许这么长距离的跋涉。若不是侥幸被赶山的农户捡到，章能这条命估计都难保。
“那现在呢？！章能现在如何了！”她焦急问道。
“玖姑娘放心，我命弟子将他送至太清宗修养了。”
她刚松口气后立马又提了起来，虚珺把事情经过讲得如此详细，肯定不是为了确认她和章能的关系。
“和章能分别后我又去了趟夸父山。”
果然！
“我在夸父山发现了四个地坑，有三处地坑内的石头已清理干净。”虚珺看她眼神闪烁，垂目继续说道，“将最后一个清理完毕后，发现四个洞外形极为相似，边缘起伏，从高处像是一条游动的蛇。”
蛇？
夸父养蛇？
“珥两黄蛇，把两黄蛇。”像是知道她内心的疑问，虚珺沉声回答。
关于夸父，世间广为流传的故事是其追逐太阳而渴死，但虚珺这几天查出另一个有前因后果的版本。
夸父作为巨人一族中神力最强之人，能同时操纵四条黄蛇。远古时期旱灾严重，夸父决定对抗自然，耳挂、手握黄蛇，欲与自然沟通，驾驭灾厄。上天收到夸父的执念，告诉夸父，若他跑赢太阳就解除旱灾。
接下来就是世间流传的夸父在逐日途中渴死，而巨人一族认为夸父逐日行为触怒上天，所以遭受天罚。遂将夸父尸体弃之不管，形成今日的夸父山。受夸父尸体滋养的荒山灵气丰饶，但后人害怕受到牵连，选择远离夸父山。
四条黄蛇见主人已死不愿离去，便化作四颗石头陪伴在夸父尸身旁。
故事到这里已然明朗。
有人偷了黄蛇石。
“四蛇表四方，可称之为天地四方，形意宗所在的大荔正是缟羝大陆最西北的镇子。我猜对方是想利用黄蛇石结阵，但目的不得而知。”虚珺眉头拧作一团。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宗主是打算去形意宗吗？”
“是。但若遇故人，我实难把握能一直保持清醒。”虚珺嘴角挤出一丝弧度。
章能胸怀遗骨都能被迷惑。
若虚珺遇见生死不明的玉潋。。。
“去吧。”楚霜涟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