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霜涟？”
发现楚霜涟消失后，她没有四处乱找，而是选择留在原地。眼前的大雾不知何处才是尽头，来时的后路也已消失。身在白茫茫雾气的中央，眼睛观察同一处地方过久，就会产生类似雪盲一样的恍惚感。
她席地而坐，在地上找了些打眼的石子和树枝作为标记，将四周划分为一个个条状区域，仔细观察着白雾，眼睛迷茫了就低头看看脚下绿色的草丛缓一缓。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个回合，终于在右前方的白雾中发现异常。
托星月阁的福，她对白鹤特别敏锐。右前方几乎近透明的鹤型阵眼被她发现了，和右将死时身体里飞出的鹤影一模一样。
浮动的大雾不停地干扰她视线，好在四周灵力异常充沛，她甚至在脚下的小草上看见了具现化的灵气，这座山定有特殊之处。她屏息凝神调动灵力持续不断地注入鹤影，雾气慢慢退散。
魔化的背影和上空的渡伽显露出来，两人就在离她不到一丈远的前方，楚霜涟的背影一看就不对劲。即使当初在瞻诸山山髓魔化，楚霜涟周遭紊乱的魔气都没此时一半浓郁。
‘难道是受伤了？！’
“楚霜涟！！”她大声呼喊。
仍旧没有回应,她不安地快跑过去。跑到楚霜涟身前，看清他正脸模样时，她双眼放大瞳孔扩张。
上条命她死后，楚霜涟的脸正是这般模样，满脸咒文状的纹路，额心血红的彼岸花花蕊爬满额头，蕊尖没入乌黑的发际。
渡伽见状悄然离去，他的任务已完成。
楚霜涟没有理会逃离的渡伽，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从女人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也看到了。。。
“你怕我？”轻飘飘的三个字让身边温度急剧下降。
“是心疼。”她双手捧住破碎的脸轻轻抚摸，额头抵住滴血的花，“有受伤吗？”
按以往的楚霜涟，此时会趁机撒个娇再得寸进尺的亲亲抱抱。但她眼前的人此刻只有冷漠和一丝。。。
审视。
“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先告诉我有没有受伤，好吗？”
楚霜涟依旧沉默，从她出现到此刻，凤眼死死地盯着她，像饥肠辘辘的野兽死守着唯一的猎物。
她手掌缓缓向下滑，触碰到表面起伏，内里却一片沉寂的胸口后，悄然松口气。
没有心脏跳动。。。
‘心脏，玖泞的目的是补全你的心脏。’
渡伽的话在楚霜涟心中回荡，她此刻的反应无疑验证渡伽没有骗他。但看她松口气的样子，更像是庆幸他没有心脏。
楚霜涟不好奇了，不好奇她的目的、不好奇她的身份、不好奇。。。
她是否喜欢自己。
“回瞻诸山。”楚霜涟搂紧她飞向空中。
“等下！停下！！”她在楚霜涟怀间挣扎着下去，“夸父山肯定有问题！这座山的灵气充裕得异常！先进山看看！”
楚霜涟一言不发，将手臂收得更紧继续飞行。
夸父山距离瞻诸山有段距离，她眼珠子一转：“楚霜涟，我饿了！”
极速倒退的云朵瞬间停滞。
果然！即便有情绪，楚霜涟依然会优先她的感受。黑雾缓缓下落，落地的地方刚巧是洛宁，她决定先将人哄好再提调头的事。
？？？
但现实是她还未来得及尽地主之谊，就被楚霜涟反客为主，熟练地拉到各种小摊，还都是之前玉蔚带她吃过的。
遗留记忆都这么浓烈了吗？
逛吃一圈后，楚霜涟领着她走进条陌生街道。
糖铺？
“诶哟！您总算是来了！！”
两人刚踏进铺子，掌柜从柜台后迎了出来。
“上次大晚上您丢下钱袋就消失，可把我这身老骨头等得够呛啊！”掌柜从竹篮里包一小袋山楂球递给她，“这就是那位姑娘吧，真标致，您先等会儿，我喊犬子去家里拿钱袋，里边都是金叶子，我可不敢放店里。”
手上的纸包扎得慌，她想起是怎么回事了。去瞻诸山山髓前，为了拖住楚霜涟，她提前几天把洛宁的山楂全买断了。
楚霜涟跑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个糖铺。。。
“那天的山楂球也就这么一小包，还是我留给孙女儿吃的。”掌柜瞅着她手上的纸包从后厨走出，“当时也就这么转身的功夫，公子人影就不见了。我还生怕是出了什么问题，看见公子和姑娘安好也就放心了。”
那天楚霜涟从洛宁赶到瞻诸山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垂下头从竹篮里各挑了些糖和山楂制品让掌柜包起来，扯扯身旁的红色衣角低言：“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认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楚霜涟的口味与喜好。。。
“小两口这是闹别扭了？小老儿说句公道话，定是姑娘惹起的火苗。”掌柜麻利地将纸包打好结，话锋微转，“但公子为了包山楂球，大晚上能跑遍洛宁，将关门的小老儿拦住讨要，如此爱意定能包容姑娘~”
掌柜的劝和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是我的错，我会好好争取他的谅解，谢谢掌柜的了。”她接过纸包，向掌柜躬身告别。
既然不知道楚霜涟的爱好，那就。。。
她拉住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紧扣。
夜幕时分，揽月楼。
“在这里等我。”
将楚霜涟安顿在厢房后，她准备执行计划，但刚转身手臂就被拉住了。
拉住她的人缄口无言，不爱搭理人类的楚霜涟她见过好几回，只要她随意卖个乖，那紧绷的轮廓也就软化了。现在即便她回握住手，楚霜涟依旧一脸防备。
她原本打算去大堂将吃食都来一份，让伙计从每样菜中匀出一小份，让楚霜涟尝尝，摸清楚口味，剩下的包给乞儿们。但手上的力道明显不允许她单独行动，只能在水牌上正常点了。
渡伽到底对楚霜涟说了什么？
星月阁知道她的目的。。。
于公，已经查出楚霜涟缺的心脏，她也能向玄界交差。于私，她不想楚霜涟有弱点。
窗外传来小贩的吆喝叫卖声，稚子们相比谁家爹娘更凶，争着吵着都说是自家的。最后统一被大人们抓包一顿斥责，嗓子里裹了蜜糖的斥责。
既然没有心脏的楚霜涟五感七情俱全，她拉过椅子坐到楚霜涟身前：“你想要心脏吗？”
“你想要我的心脏吗？”沉默一路的人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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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问她的需求，她眉头紧蹙唇角抿直，起身将红衣下摆压到腿间，抬起楚霜涟下巴尖。
“先回答我的问题！”
“咚咚咚！”敲门声让她更加烦躁了。
“客官您点的菜好了。”小二进门看见两人姿态后，低着头将菜品布好，躬身退出房间。
“回答啊！！”她俯身恶狠狠地盯着沉寂如死水的眼睛。
又回到哑巴！
她将桌上空杯斟满，掐住楚霜涟下巴将酒灌进去。即便楚霜涟毫无反抗，但嗓子呛住下意识咳嗽，脸上的潮红晕染至眼尾。
见楚霜涟这般狼狈依旧死死盯住她，她像只被踩到痛处的小兽，手上继续灌酒。
满壶青梅酒一半进了绯红的衣襟，潮湿的暗红随着胸口震动高低起伏。
楚霜涟呼吸急促，眼角猩红一片，因为咳嗽？醉酒？
“你喜欢我吗？”带着酒气的声音一片悲凉，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怎么可能不好奇！
只有害怕的答案！
害怕她实话实说，一切只为助他生心。害怕她言不由衷，只为哄骗他。一个答案不想听，另一个答案充满怀疑，不敢相信。
该怎么形容楚霜涟此刻的神情呢？
她在做什么？
她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犯错的是她，为何如此对待楚霜涟，凭什么？！
她失去支撑般拥住身下的人，任由红衣上的酒渍侵入她胸前。
潮湿、黏腻、冰凉。。。
为什么不知道楚霜涟的爱好?
因为没必要，她从始至终都是以完成任务的心态与楚霜涟相处。作为一名局外人，她不管楚霜涟想法如何，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楚霜涟是否想杀她，是否想生心，是否是名活生生存在情感的人。
楚霜涟却将自己一切奉献给这样的她。
所以她急了！她怎么能是恶人呢？赶紧找补，临时找补，不管对方需不需要，只求自我感动，自我慰藉。楚霜涟此刻没按她预期的方向走，她就胡乱泄愤，笃定楚霜涟不会反抗。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呢？’她潜意识的想法。
她怎样了？她做什么？
楚霜涟的视线让她感觉自己被看穿，感觉自己的虚伪被楚霜涟的视线剖开，暴露在人前，对此她急得跳脚。
她的自欺欺人被发现。
她拿楚霜涟撒气发泄。
她逃避楚霜涟的感情。。。
是啊！
连现下这冰凉地拥抱也是为了躲避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明明两人身体相贴，中间却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对不起。。。”她埋进苍白的脖颈，肩膀微微颤抖。
这个回答楚霜涟倒是没想到。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欺骗吗？她似乎没有，顶多是隐藏目的。死缠烂打，威逼利诱的反而是他。
对不喜欢自己感到抱歉？
这种道歉楚霜涟不需要！
楚霜涟搂住身上人的腰，将钱袋扔桌上，飞出房间。
疾驰的晚风刮过她耳边，她紧紧抱住满身酒香的人，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